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1 作者:青山语 文案: 提问:满级大号一朝被毁,现下灵力全无困在险境,该怎么办? 谢逸致:谢邀,人在山洞,刚刚复生。准备出去借点东西,弄死对方。(笑) 谢逸致是个女修,还是个武力值颇高的女修。 前世她被视为女修中的奇葩,不喜红妆爱修道。而现在复生成为灵力全无的娇弱少女的她,有两个选择。 一是傍上某个不请自来的戏精前辈的大腿,自此做他的掌中宠、心上娇。 二是自此沉溺,做个普普通通的女修。 谢逸致毅然决然地选了第三条,撑着自己的舞坊大红伞踏上了重新修炼的道路。 她不止没有就此颓唐下去,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解决了自家好友的麻烦事。 谢逸致:谢谢夸奖,不过你们这惹事的本领是不是和某位前辈有的一拼? 戏精前辈日日上蹿下跳,作到谢逸致想下手揍人,却卑微地发现,自己打不过他。 槲生:“小姑娘你还是太嫩了啊,连这都听不懂!是不是没看过几本话本子?” 谢逸致:“忙着修炼,不比前辈逍、遥、自、在!” 槲生:“那是,这天下可没人比我过的更舒坦了。” 谢逸致:她后悔了,来得及把这位前辈打包送回去吗? 日常背景板的众人:我们可能不是人,但你们是真的狗。*食用指南* 1.口是心非不解风情女主x戏精话唠皮断腿男主 2.穿插有前世故事 3.每卷卷末几天会有番外选择过程,可以参加哦。 一句话简介:大号被砍后打不过那个戏精怎么办 立意:从他人的爱恨里,窥见本心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逸致【女主】,槲生【男主】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有阵护魂01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山洞里微尘四散,一名女子仰躺在地上。只见她着一身天蓝色衫子,眉目如画,只痴痴地望着洞顶。 谢逸致听外面叶上雨滴坠落,推测如今是个什么年岁。自她醒来,已在这里待了三日,身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死死地禁锢着,只能看着洞顶发呆。 有热流自右手掌心向全身蔓延,这三天来日日如此。谢逸致试探地动了动手指,指尖触碰到了掌心的硬物,紧接着,全身都开始松快起来。 她慢慢地支起身子来,看向了手里的东西。那是枚莲花样式的紫色玉刻,雕工普通,瞧着并没有什么特殊。 “这东西,和浮云伞上的还真是像啊。” 看着它,她想起自己曾有着一模一样的一枚石刻,坠在她的法器——浮云伞的伞柄上。父亲当年赠予她时,这枚莲花石刻就已经在了。现如今不知为何褪了石衣,变成了一枚玉刻。 谢逸致待的地方,是一处山洞,普普通通,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她粗略地扫了一圈,就没再多审视地起了身。 谢逸致将玉刻揣进怀里,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肩后,却落了个空。 谢逸致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法器已经毁在了那场浩劫之中。不止如此,就连她也应与那恶兽同归于尽了才是,倒是不知,为何又塑了肉身,重归于世。不过,既然回来了,也该去见见老朋友。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那位前辈了。 谢逸致走出那处山洞,许久未见阳光的她一时之间被刺的睁不开眼,只好拿手遮在眼前,才勉强看到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 —————— 谢逸致穿梭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心里却有几分沉重。 这地界颇为古怪,她现在又没有法器傍身。若是再遇到什么心狠手辣之人,怕是刚塑的身子便又折在了这儿。 谢逸致小心谨慎,手中捏着几片叶子当做暗器应应急。 若是能遇到几位道友便好了,既能弄清楚当下局势,又能免除性命之忧。 或许是天道听到了谢逸致所想,不远处一个少年的身形就缓缓显了出来。 谢逸致没急吼吼地冲出去,她打量着这个瞧着便不大的少年。 一身青衣,袖子挽到手肘,腰间一只绿竹笛。脸上有着细微的划痕,右手被青色的布条缠着,应当是有伤。 谢逸致看着那只竹笛,心下有了想法。 少年郎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周身的空间有了变化,口中嘟嘟囔囔地继续向前走。 “也不知道那位医者姑娘到底在何处?医者脾气可真是古怪,不在闹市里,反倒跑到这深山老林里隐居。” 谢逸致心想这少年郎的性子倒是有些傻的可爱,是以,她也便现了身形。本想着追上这公子,以借竹笛一用,哪想她还没来得及追,这少年又自己折返了回来。 谢逸致也便在原地站着,礼貌地拱手一笑。 “在下谢逸致,可能借小友的竹笛一用?” “你是谁,宿清又在哪儿?” 少年拔出腰间仙剑,剑尖直指谢逸致。 “在下不知,在下误入此地.....” 哪知谢逸致此话一出,这少年反倒问都不问地直接提剑就刺了过来。谢逸致不明所以,不过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指尖几枚叶子出手,便伤了少年的一条腿。 剧痛传来,少年无力地跌靠在一块平滑的青石上,眼神依旧很是凶狠。 谢逸致倒是想好好和这少年谈一谈,可这少年油盐不进,任凭她说破了嘴皮子都闭着眼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就在谢逸致十分无奈的时候,他们不远处出现了涟漪,继而吐出了一个正用剑做着劈砍姿势的青衣男子。 谢逸致眼神在两人同样式的衣衫上绕了两绕,便确定了这应当就是那位宿清。或许,借竹笛一事,可以从他身上突破。 这么想着,谢逸致捻着手里仅剩的一片叶子,向宿清的方向迈了一步。 哪想坐在石头上的少年反应却极大,他另一只脚勾起放在脚边的剑,手握着剑一掷直接向谢逸致背后扎去。短促的声音响起,树叶划过少年的脸庞,血痕乍现。 “小友当真是一点也不友善,如今人也寻到了。可能借竹笛与在下一用?事后必当归还。” 谢逸致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在林中逛了许久。她虽是知晓破阵之法,却是苦于没有趁手的法器。树叶可用作防身,真要破阵却是不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那人却见面直接动手,倒是让她颇有些苦恼。 宿清见自家公子一副拒不合作的样子,也只得上前调和。 “姑娘,这竹笛是我家夫人亲手所制,实在是不便外借。” 谢逸致先前见少年拒绝,也知少年必有其原因。听宿清这么一说,倒是释怀了。换做是她,父亲为她做的浮云伞,也不会随随便便借给一个外人。 “我并无恶意,只是......”谢逸致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空间便一阵扭曲,一如刚才展现在两人面前的那样。 “此处阵法被人触动,已经有了变化,不仅仅是幻阵,已经变成了空间紊乱的节点。”谢逸致皱着眉,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衣衫。 画面里的是一场追杀,被追的是位姑娘,由于慌不择路,之前已经踩过好几个阵法机关了。此时她身上血痕斑驳还夹杂着泥土,正向一片竹林跑去。那片竹林远看倒是诗情画意,隐约能见到其中的竹屋。 “小丫头别跑了,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这惘南山上阵法有些意思,只可惜在我面前,还差得远呢!”追在那姑娘身后的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头子,看起来并不急于捉这小姑娘,反而逗着这姑娘将惘南山绕了个遍,显然对于她仓皇逃窜的样子很是满意。 谢逸致刚出洞府不久便遇到过他们,只不过谢逸致自知没有灵力的她不敌这老者,就只好用树叶惑了那老者心神一瞬才得以离开。不过就在那一瞬,她才感知到,这山里有她自小熟悉的东西,谢家本家的护魂阵法。 听到老者这话,谢逸致不置可否,只是转身看向那少年。 “小友所寻之人可是这位姑娘?在下见她灵力外泄,恐是不久便会变回原形。而小友二人被困在此地也不是法子。” 那少年这才正眼看向谢逸致,之前他走了一半才发现宿清没跟上来,待到返回来时,便只见这位姑娘站在这里,笑盈盈地向他借母亲亲手做的竹笛。他一边唾弃这阵法真是什么下三滥的场景都能放,一边就与这姑娘过了招。 怀疑这姑娘的原因很简单,惘南山山脚处有阵法,没有灵力的人仅能在山脚处打转,无论如何不可能上了山的。而这姑娘浑身一点灵力也没有,还一见面就讨别人的东西,想来也不是误入此地的道友,便只能是惘南山阵法幻化出来的假象。 哪想这姑娘虽没灵力,却仍能御物,顺手一把树叶犹如暗器。 “你,不是幻化出来的精怪吗?没有灵力,竟然也能跑到惘南山上来,真是个怪人。”少年皱着眉,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手指无意识地蜷起。 谢逸致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场景,就拱手向二人解释道。 “这阵法在下刚好幼时习过一二,还望小友能借此笛一用,待破阵后,即刻归还。” 意识到面前的小友是以为自己是精怪才出手伤人,谢逸致倒是没怎么在意。半大少年出门在外,小心行事总是不为过的。 少年解下腰间的绿竹笛,爱护地摩挲了几下,递给了宿清。宿清接过绿竹笛,不带犹豫地就给了谢逸致。 “姑娘,还望小心一些。” 竹笛做得并不精致,可她也没的挑,双手接过,横笛唇边。 她吹的断断续续,甚至称不上有调子。宿清听得刺耳,赶紧封了自己的听觉,顺手给自家公子也来了一个。 谢逸致可没在意这些,她当然知道自己吹的不好听。可是没办法,这么多年过去了,调动灵气的法子生疏了不少。以音控阵本来就是她一时兴起用来布阵的东西,此时能断断续续地吹下来都算不错了。 而画面里的两人,也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闯这惘南山?”被追的那女子终于放弃了逃跑,背靠在一根竹子上,指尖青芒乍现。 “嘿嘿嘿,一个草木妖精,倒是占了个好地方。老头子本也不想对你这个小辈下手,可是,谁让止言那小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呢。就连同族,那个小子也是照杀不误呢!”黑袍老者指尖窜上了金色的火苗,和善的笑此时看来倒是有些讽刺。“若你死了,止言指不定就会走火入魔,正道的人自然会收拾他。” 女子见状灵力便向老者砸了过来,金色火焰将她的灵力一口吞了进去,登时就涨了一圈。 火苗落到女子身上便腾地燃起,吓得女子连掐几个法决,却是于事无补。 “哈哈哈,小姑娘,还是莫要反抗了。我这火,可不是你平时见过的那些凡夫俗子煮饭用的火。” 几声尖锐的啸鸣入耳,老者脸上的笑一瞬间僵住,眼神呆滞。 那女子见状尖叫几声,手脚并用地向竹林深处跑,那火却有如跗骨之疽,紧紧缠绕。 谢逸致见状,变换了指法,开始吹奏一首小调。 这小调名为遣玉,是她研究出来的谢家阵法的启曲。坎字位司水,遣玉中有一段名为谷雨流,谢逸致想利用这布在山上的护魂大阵来灭火。 这阵是谢家最难布的阵法,迄今为止,也只有登云峰这种埋葬先祖的地方才设下如此大阵。惘南山上阵法虽不比登云峰阵法,但已算得上是少有的奇阵,而且,似乎还有封锁灵气的能力。 谷雨流三遍吹完却用处不大,谢逸致咬破下唇,竹笛沾上血迹,竟然开始龟裂。少年想要上前阻拦,宿清却先一步拦下了他。 两人就这么站在她身后,看着谢逸致重新吹奏了遣玉。 “以音控阵?这般手段,却是从未听闻。公子,这姑娘,怕是大有来头。” “不管她有什么来头,能救下那医者才是最重要的。我娘亲还在中州城等我们请人回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同题材连载文:《沙雕剑修总是拒绝飞升》 穷剑修在线叭叭叭,欢迎围观! 预收文:《全天下都盼着我掉马》 一没有善男信女求愿,二没有香火供奉,浑身上下除了三枚铜钱再掏不出一个子儿。 花微杏或许是下凡历劫的神仙里最穷困潦倒的一位了。 索性还有好姐妹望舒帮忙掐算了一位贵人,她千辛万苦找到他时,那张时常在梦里出现的脸让她险些当场从山上滚下去。 花微杏:望舒你绝对是想玩死我! 自认为做好事不留名的花微杏在贵人那里的评价是这样的! 玩弄感情!拔x无情!撩了就跑!绝世渣女! 看着刚刚一巴掌拍碎了紫檀木桌的某人,花微杏抱着自己仅有的三枚铜钱下定决心要捂好自己的小马甲,在对方手下艰难求生。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花微杏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历练是如此的多姿多彩,以至于当年闲的没事帮了一手而后死遁的正主一个个都找上门来。 左边一个心心念自家仙女姐姐的贵人,右边一个哭唧唧要找公主殿下的姑娘。 整个屋子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她,想要让她帮忙找人。 花微杏:不走流程了,我直接哭! 第2章 有阵护魂【二】 谢逸致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一则多年未曾试过护魂阵,二则是她似乎,只能靠着这护魂阵来汲取灵气。 所幸那姑娘身上似乎也有什么法宝护身,又加上这坎位阵中的谷雨灵气才得以保全。那老者已经不见踪影,只有青衣姑娘生死不知地倒在原地。 “笛子还给我!”少年见谢逸致停下后就冲上去抢下了笛子,用袖子擦拭着上面的血迹。“要早知道你会把它用成这样,我、我才不会给你呢!” 谢逸致不置可否,倘若真如他所说那样,一个家仆又怎能拦得住一个修为高出他许多的公子哥。如此说来,倒真是孩子气的紧。 “多谢小友,接下来便由谢某带你们去寻这位姑娘吧。”谢逸致在半空,一根红线便系在了她的手腕上。似要试试这红线的坚韧程度,她用力拽了几下,得到的是红线那头更激烈的回应。 两位少年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道法,只能将信将疑地跟着谢逸致走。 “宿清,你说,这位医者真的像外人传的那样妙手回春么?”少年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女医者被追得狼狈逃窜,竟是一点自保的手段也没有。“居然还是个草木精怪。” “宿清不懂这些,只知夫人身上的秽物再不拔除,恐会损害内里。所以,就算这位医者是妖精,宿清也想为夫人和公子,去试一试。”宿清走在最后,右手覆在剑柄上,整个人都很戒备。 谢逸致腕间的红线颤动得越来越厉害,到后来三人几乎都是疾跑着。 少年先前便受了伤,如今又经历这么一次激烈运动,伤口崩裂,血迹渗出了包扎的布料。一到了竹林里,少年便脱力地盘腿坐下了。 宿清撕了自己的衣衫给自家公子重新包扎伤口,谢逸致则是掐诀解了红线,查看四周的情况。 他们过来的速度称不上快,却也绝对不慢了,更遑论还有她的一线牵指引方位。护魂阵没有异常,说明没有人从阵外强行破阵带人走。可是,那位昏迷的姑娘,确确实实不见了,就连她的一线牵也只能追踪到这儿。就算是灵力不足打回原形,也该在此地才是,此时却是不见踪影。 “怕是要扰了两位的事了,那姑娘,不见了。” 谢逸致脸色凝重,说出这让两人都面色惨白的话来。 “那位姑娘生死不知,不过受那么重的伤也难说。最重要的是,那位姑娘似乎被别人以一些特殊方式带走了,就连谢某也追踪不到所在之地。” 宿清下意识地看向少年,少年呆滞着,好像还没听懂。 “不见了?” “不见了。” 谢逸致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是已有许久没再带族里的小辈了。遇着这两个半大少年实属侥幸,漫长的昏沉岁月里,她连好友的脸都记不大清楚了,至于与小辈们交流更是早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所以,她只能束手无策,眼看着那着青衣坐在地上的少年摸了摸腰间裂纹丛生的竹笛,眼眶一红。就在她以为这少年多半要哭暗道糟糕僵硬在原地的时候,那少年忽然跳了起来。 “行了,让你们陪我闹这么一场。”少年是对着宿清说的,宿清还想辩解什么,就被少年拦了下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看样子不像是来找这位医者的。”更像是本来就在山里的人,所以才对这阵法这般熟悉。也许、也许她偷学过那位医者些许手段,那样母亲就可以......少年这么想着,表情里就暗含了些期许。 如今她灵力尽失,离了这阵若是没有像聚灵阵之类法阵加持的法器,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若能有人同行,也不枉为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谢逸致也应下了这少年话语里的期许。 “在下谢家谢逸致,略通晓些歧黄之术,如不介意,在下也可去试一试。倒是不知,二位小友如何称呼?” “小人宿清,这是我家公子宿歌,我二人来自中州城宿家。”宿清拱手回礼道,倒是他身旁的宿歌发问了。 “谢家?星衍谢家的弟子么?” 星衍谢家又是哪家?近几年来兴盛的仙门大家么? “不是,是星岐谢家。” “宿清,有这个家族么?我怎的从未听过。” 宿清却心下震惊,当今仙门林立,若谈得起世家大族的也无非是阳羽向家、云江叶家和稍显势弱的星衍谢家。 其中各大仙门又以素有流云仙君之称的向家前辈向许宁所在的向家为首,而这位姑娘口中的星岐谢家,想来便是在史册中记载的在八弥之乱中全族御敌覆灭的谢家了。 曾有传言,现今的星衍谢家便是当初八弥之乱中藏起来的星岐谢家之后,也因这个传言,星衍谢家门中并无外人子弟,就连寻仙会中也倍受排挤。 可是,这姑娘若真是星歧谢家之人,到如今也该是同流云仙君一般的人物了,可她却连星岐谢家的覆灭都不知。 莫非,这姑娘遭受了什么意外吗? “有的。一千八百年前,凶兽围堵,星岐谢家全族覆灭,无一生还。” 覆灭?她离开时,明明还好好的,就算被凶兽恶灵围堵,族中亦有不少阵法和远超于她的长辈,怎么会,就这么,全不见了呢? 谢逸致有些恍惚,她不知自己当初一意孤行去寻那人是对是错,若是她在,若是她在,也许,就会不一样了呢! “我家夫人半月前被尸煞所侵,族中医者无法,不知,姑娘可有法子救治” 谢家医术之高超,比起无疆城中的医者也是不遑多让的,只是谢家难请,他才和公子将希望寄托于在惘南山神出鬼没的医者。 “尸煞之毒?不是医者的入门之学么?怎的竟是没人能解了?” 听刚才宿清所言,自己身死距现在已有一千八百年。对于这一千八百年后的、似乎比不上当初的世界,她隐隐有了些危机感。 “不过,在离开这地界之前,这位小友还得借我笛子一用。” “做什么?它都已经开裂到这个地步了,再让你那么用下去,就要彻底碎了。”少年警惕地看着她,似乎是怕她上来抢。 谢逸致只好放弃用音律来闭阵的想法,她以音律御阵,算是最灵活多变的控阵之法。不过想来这护魂阵已经维持近千年,若是杀灭生灵过多早就引了同道中人查看,也不会等到她来闭阵。 她跟着这两个小少年下了山,出了惘南山的那一刻,之前萦绕周身的些微灵力瞬间散去。她脚步停了停,看了这惘南山一眼,她竟是在此待了近两千年啊,倒是不知道,这世上,又是如何光景了。 “谢姑娘?”宿清也停下来看她,那位少年郎也没好气地喊她。“喂,快点,我们要在月底赶回去的。” 少年狼狈得不像样,青衣也是长一截短一截的。竹笛被他揣在了胸口,只留着有些年代感的穗子露在外面。 “快点快点!” 谢逸致不知想到什么,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追了上去。 ———————————— 中州城外,谢逸致有些疑惑地看向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宿歌。据他一路上所言,如今仙门势力不比她那时,除却名门望族之外,已是少有人会出手援助陷入困境的世家。倒也不是见死不救,只是小家族自保都有些问题,救助别的城池到底还是吃力。 而宿家想必就是此次尸煞动乱中的受害者,众世家袖手旁观才使得如今这城里死气蔓延。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宿歌握紧手里的剑,几乎是硬生生撞开那两扇被血浸染的城门,冲了进去。 “公子!”宿清根本拦不住宿歌,只得回头望了谢逸致一眼,示意她跟上,而后追了上去。 谢逸致无奈至极,她灵力尽失,在这尸煞之气遍地的中州城中,若是不跟紧宿清靠他的灵力隔绝尸气,怕是一炷香不到,这才塑不久的身子就又废了。 据宿歌所言,中州城的尸煞之乱应是从西面的丹栖城而来。丹栖城三月前易主,新城主原本闭门不出,临近的世家想要拜访也是无门。只有先前因着姻亲的关系在丹栖城住下的陆家分支在外活动,世家打听新城主的不少,陆家倒是紧闭嘴巴,便是半个字都不曾说过和那新城主有关的。 直到两月前,丹栖城不知怎的城门被打开了三天三夜,进去的人无一生还。每到午夜,便会有三百左右的走尸出城。他们与寻常认知的僵尸有所不同,非但行动异常灵活,而且浑身自带的尸气也比尸毒厉害的多。 但是不知为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竟是一直没有大世家来一探究竟。 小世家虽小,但好在团结。宿家作为中州城之主,在这一带也小有名气,斩妖除魔也有多年。 此番动乱,便与丹栖城旁的几家联手,但走尸似乎永远杀不尽,丹栖城依旧在向外放着走尸。宿歌的母亲便是在斩杀走尸之时沾染了这变异的尸煞之毒,尸毒本就没有几个医者能解,更遑论是从未听闻的变异走尸。 宿歌万般无奈之下才把希望寄托于山野中的医者,尽管他为了上路轻便,除了宿清一个家仆都没有带,这中州城还是被走尸攻破了。 宿歌年仅十七,在活了两百年又死了上千年的谢逸致看来,简直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辈。而他又有着所有少年人的通病——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 中州城已成这般光景,想来宿家也不会留存多少人,真不知,对于这半大少年来说是喜是悲? 第3章 故人可期【一】 在谢逸致的记忆中,世家大多都坐落在世俗之外,就算是所辖之地,也不过是时常派门中子弟巡逻一番罢了。 不同于当年,宿家族地便坐落在中州城城西,占了不到百里之地。到底也还算是仙门之家,宿家族地之外也布了个阵法御敌。不过在谢逸致看来实在有些不太够看。 要知道,谢逸致所在的那个时代,仙门并立,诸法盛行,称得上是修仙盛世了。 谢逸致跟着宿清,心下估量着宿家的实力。百里之族、只能布下初级防御阵、衣裳并无法文、又被走尸破城...... 谢逸致越看越觉得心惊,这要放在她那个时候,根本算不上是个世家,百姓们也不见得会安心被这种家族守护,大部分都会寻到领头的几个家族去寻庇佑。 谢逸致出身于精通阵法的星岐谢家,而她本身对于阵法钻研更是深厚。看着似乎衰败了许多的世家,心里也多了几分怅惘。 当时年纪小,做过的许多事不见得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心里一个念头,正如她当初离开谢家一样。只可惜,她也如同现今的宿歌一样,再难去和那些长辈们去请罪了。 宿家离得不算远,宿清带着她小心翼翼地寻了尸气少的小路走,竟然和走大路莽撞冲进来的宿歌到的时间相差无几。 “七......七哥?” 他们到时,就看见宿歌将剑插进宿家门前的路上,剑没进去了一半有余,剑柄还在轻颤。仙剑上有他的灵气,这么一来,青石板上原有的血气和煞气便缠在了剑上。宿歌背对着他们,青衣上萦绕着浓重的黑气,攥着剑的手青筋暴起,甚至还有些抖。 谢逸致皱眉,宿歌走的是大路,又是疾行而来,不该这么慢才对。除非,在大路上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 中州城此时多走尸,可走尸仅有尸气,入体之后隐匿三日才会大爆发,断不会像这般出现在人身边。宿歌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像被邪物血气入了体。要知道小鬼缠身,吸食修道之人的七情六欲而生,愤怒苦痛更是滋补之物。 “九少爷?”宿清犹豫地喊了一声。 “宿.....清?” “是我,九少爷,如今这是?” 大半个身子藏在门后的青衣小少年还没说话,宿歌已经逼到了身前,他弃了剑,发狠地揪下了腰间的竹笛,眼珠发红地捅进了小少年的胸膛。 “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让你们死了都不得安生,要出来作恶伤人!”宿歌咆哮着将灵力一股脑地传到竹笛里,竹笛本就开裂,被灵力一冲,与那小少年一起化为了粉尘。 宿歌一拳捶在了大门上,而后他走回来,拔起被禁锢的剑。右手攥着剑一抹,血在剑上不过一瞬便被吸收殆尽,剑又变回原来不起眼的样子。 宿歌瞥了宿清一眼,脸上带着讽刺且悲凉的笑,说道。 “宿清,走吧。看看我宿家,还有多少人要受这种苦?” ———— 宿家族地内并未见到尸体,但血腥味却极重。尤其是后院,前往后院的那条路上,血腥气浓郁到令人作呕。 三人踏进后院时,血气几乎都要将周围的空气凝滞。还有的血气在他们周身跃跃欲试,似乎打算在他们稍显颓势的时候一网打尽。 宿歌的剑被血气销了剑尖,宿清刚才便抓着他施了清灵咒,但收效不大。是以此时,宿清行在最前,宿歌手中攥着几颗琉璃珠断后,谢逸致走在中间。若非没有办法,她岂会让两个孩子保护她。她都不知有多少年没被别人这么保护过了,但在此时此刻,灵力全失还尚是肉/体凡胎的她无疑是这些血气最好的容器。 三人将这几十步的距离走得异常小心,宿歌手中的琉璃珠更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扔了出去,血雾被炸开一瞬又迅速汇拢。 “宿歌公子,刚才那是?”谢逸致出声询问道。 “阿玉已死,刚才那是执念所化的小鬼,怕是还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宿歌摸了摸佩在腰间正在被缓慢销蚀的剑,看着那恍若看不到尽头的血雾,想起了他冲进城后的事情。 宿歌身法不弱,又是选的宽敞的大道,本就是想着先回宿家看看有没有尚存的人。初进城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走了几条街后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被走尸攻破的城,街道上怎么可能除了尸气以外,没有被打翻的东西和走尸。 “敛心啊,娘的敛心,你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出去一趟弄得满身是伤啊!”身穿青衣的妇人虚掩着窗,唤他。 宿歌一怔,他的表字是十五岁生辰时娘亲起的,娘亲的意思是想让他好好收收玩闹不停的脾性。在丹栖城除走尸时,亦是他少年轻狂一人闯入走尸群才让他娘亲被尸煞之毒所侵。 “娘......娘亲,孩儿不碍事的,咱家这是怎么了?”宿歌见母亲这样,悄悄走到窗前,一边小声与他娘亲攀谈,一边观察着周围的走尸。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2 宿夫人的指甲在窗棂上划过,留下几道白痕,整个人从那户人家中跃出,直直地扑向宿歌。 “娘!”宿歌出剑自是不及,宿夫人的指甲上泛着一层青灰色,眼神呆滞,却是行动灵活地抓破了宿歌的前襟。 宿夫人已经尸化,与当初在丹栖城攻击人的走尸一模一样。宿歌将宿夫人掀飞出去,有些茫然地看着重新扑过来的宿夫人。 他自十三岁起便随着父亲外出镇压邪祟,见过无数作恶的妖魔,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亲人会站在自己的对面。尤其这人还是自己的母亲,因自己而出事的母亲。 “娘,娘,你醒醒。” 宿夫人恍惚了一瞬,继而转身跑向了另外一条街,宿歌反应过来也是直接追了上去。 这条街显然更符合宿歌印象中走尸所在之处,几十具走尸无意识地行走着,宿夫人冲进去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走尸只辨修仙之人身上的灵息,肢体冲撞对他们而言,根本无伤大雅,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宿歌进城时没有一丝遮掩,这才让落单的宿夫人攻击了他。此时十几具走尸齐齐望过来,离得近的早就奔了过来。 宿歌一剑将走尸的脑袋削了,左手结印掩盖自己的灵息。其他的走尸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朝着宿家的方向走去。宿夫人却不同,她先是在宿歌身边转了好几圈,手抬起来好几次又放下,最后也随着那些走尸走了。 结果在离宿家还有两条街的时候,走尸忽然暴动,竟是不知如何感知到了他的灵息。他毕竟年幼,虽说在同龄人之中修为算高,可到底还是浅薄。难以抵挡这么多的走尸,不多时就吸入了尸气。 尸气入体的修士在周围的血气看来无异于最好的栖息之地,纷纷萦绕在宿歌身侧。 宿夫人没有像那些走尸一样扑上来,她站在最外圈,冲着狼狈的宿歌在笑。只是走尸到底还是僵硬,根本做不出来笑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嘴角咧了一下。 “娘的,敛心。”宿夫人呆滞的眼死死盯着被围堵的宿歌,然后出乎意料地扑上去,和其余走尸撕咬起来。宿夫人被走尸撕扯下一条胳膊,她嚎叫一声,将面前的一具走尸撕成两半。 宿夫人挡了几具走尸,宿歌手中的剑血气更甚,有他身上的血,亦有原本就隐匿于城中的走尸的。宿歌斩了近十具走尸,手中的剑几乎拿不稳。尸毒在城中蔓延,城中的灵气自是不能入体,长时间压榨丹田中的灵气又得不到补充,此时的宿歌已经后继无力。 哐啷,剑从手中脱落,走尸像是又得到了什么信号,丢下宿歌又开始慢吞吞地向宿家移动。 他下意识看向宿夫人的方向,宿夫人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也没了,身上有着走尸利爪深深的挠痕,胸口被贯穿。 “娘......” 宿夫人没有回答,白瞳暴睁地躺在地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明明已被尸毒感染变为走尸,却仍能有自己的意识,刚刚母亲倚在窗前唤他,声音温婉并无不妥。 宿歌隐约感觉到异常,但也来不及再多想,他将宿夫人的尸体拉到一家铺子外,用箩筐掩了,便咬牙继续向宿家的方向走去。 ———— 黑雾蓦地散开,宿清的戒备更重了几分。 要知道,血气除了超度之法并无其他方法可以散去,而此时待在宿家后院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仙门大家来的帮手,说是凶手,反而可能性更大些。 青衣小童站在庭前,向他们作了一揖,赫然是在大门处消散的宿家九少爷,宿敛玉。 刚才宿敛玉躲在门后,谢逸致还未曾好好打量这位九少爷。宿敛玉年仅十三,并没有她过往所见的那些少年意气,反倒腼腆沉稳得很。也许,这和如今修仙一脉凋零,修士年岁锐减有关。不然,他这年龄,对于当初的她来说,和个奶娃娃无异。 “七哥,宿清,主子要见你们。” 宿歌手中琉璃珠穿过宿敛玉的身体,砸在他身后的青石板上爆裂。灵气乍涌,宿敛玉有一瞬间缩了缩肩膀,有些害怕。 这少年是鬼魅之物,琉璃珠中至纯的灵气对他来说是灭顶之灾。可谢逸致观这少年周身一无血气二无煞气,只不过是个普通小鬼罢了。倘若他口中的那位主子是什么邪修,宿敛玉此时根本不会是现在的小鬼模样,怕是早就被炼成了邪物。 鬼魅若是无法超度,便是再无轮回,再无以后。宿敛玉不知为何留在了人间,倒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同于在门口,宿敛玉这次却没消散,只是身形稍稍虚幻了些。 “主子?宿敛玉,你若还留得些神智在,便该清楚,你身后之人灭宿家满门,屠中州一城。此等大奸大恶之人,你竟认了他为主!” “不是,不是的。”宿敛玉着急地想要辩解,身形也愈发透明。“主子不是灭宿家之人。” 留下这句话,宿敛玉又一次在三人面前散去。宿歌通红着眼看着宿敛玉消失的地方,死死的攥着拳,额间青筋暴起。 谢逸致伸手拦下他,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宿家公子回来,怎的不和这小子叙叙旧,反倒三番两次地伤他呢?莫非也想着除了他?”后院西厢房的房门开启,有人站在那里,说出的话熟稔得很,像是宿家故交终于等到主人家回来一般。 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时的宿家,哪里会有什么故交在呢。说这人是凶手,反倒可信度更大些。 谢逸致却看着这人怔愣着,他怎会在此?当年明明全身灵力被封,又被打入了鬼渊,竟然还能活得下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点进来的小可爱你们好呀,喜欢的话点个收藏? 评论区等着你们哦! 《太傅今天也在被气晕》求预收 所有人都知道国都里江家夫人不大正常,娇滴滴的女儿家偏生要让穿上长袍扮作男儿身。 某日朝堂轰动,原来那位向来只爱女红刺绣的太子殿下头一次上了朝,还向上头那位讨了个恩典,要江家姑娘入秦墨院做太傅。 不教四书五经,不教君子六艺,教的是吃喝玩乐、逍遥自在。 用太子爷的话来说,那就是江家姑娘钟灵毓秀定能解决朝中的大难题。 看着自家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孩子,百官们咬咬牙,附和了太子殿下。 江陶今年刚过双十,身无长处,被陛下一道谕旨钦点为秦墨院的首席太傅。 她的娘亲江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握着圣旨,势必要在她入院之前为她挑个好夫郎娶进门来。 江陶闻言连夜收拾了行装,头也不回地进了宫。 开玩笑,要让她去相亲,不如去伺候那些王孙贵族! 后来她发现,事情不对劲。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过分强悍还一心沉迷学习??? 醒醒啊喂,我们的目标是,吃喝玩乐! 学生:太傅放心,我们一定把说你娘炮的那个家伙打的下不了地! 学生:太傅放心,今晚我就把那家伙的胭脂全丢了! 太子:孤给太傅绣了一幅屏风,可还喜欢? 江陶:你们!!!给我等着!!! ★背景设定架空,所有人生来都有异能。 ★吃喝玩乐美人太傅&绣花烹饪太子殿下 ★女扮男装有原因,别太纠结! ★老规矩,单元流爱情故事。 第4章 故人可期【二】 “便是你,让我宿家之人便是死了也不得安生?”宿歌手中的剑直冲那人面门,对方虚空一指,血气便瞬间凝实,死死缠住了剑。 对方像是此时才发现她,将宿歌的剑挥手扔到一边。一边走近,一边懒散地冲她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他依旧是当初的模样,半分也没有改变。黑衣穿的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笑容不离脸,就算对面是邪魔外道也一样笑的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只是,当初那把剑终究是没了,甚至于陪伴他几百年的剑还在那条路上,送了他一程。 “好久不见啊,你这是在这穷乡僻壤闭关了千年?怎么没想着扶持一下你们谢家的分支,好歹也算是谢家族脉之一啊!”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你又为何出现在此处” 谢逸致也没想隐瞒自己认识来人的想法,看着宿歌依旧愤恨的样子,也只好解释。 “宿公子大可放心,我和他有着多年的交情。宿家之事,断不是他所为。不如先听听他如何说,也许对于找到真正屠城的凶手或有所助。”正好,她也想知道,究竟是何事,能让这位懒散成性的龙子上门查看? 话语声落,对方的手也按在了她的头上,用力地揉了揉。“这么多年还是这种不讨喜的性子,说话好歹要有点和善的表情啊。” “至于解释,”他指了指他们身后,“自己去问不就好了,反正我说的话,你们是不会信的吧。” 宿歌身后的血气流动渐渐凝成人形,五官逐渐清晰,正是宿敛玉。不过他此时身形仍旧虚幻得很,不像前两次出现时那么凝实。他先是向着谢逸致身边的人躬了躬身,得到那人首肯后,才开始向宿歌解释。 ———— 中州城的走尸是从丹栖城引来的,两座城既不相邻又无密道可通,但丹栖城的百具走尸就莫名其妙地在午夜时出现在了中州城的街道上,袭击了城中凡人。城中备有清净钟,乃是仙家法宝,可测尸煞邪气以警示众人。钟声半夜大作,宿家子弟出动过半在城中灭杀走尸,却一直无人归还。 宿夫人便是在那晚入了煞,她也算是宿家有些看家本领的人。入煞后又不像他们所见过的走尸一样丧失神智只知撕咬,她哄骗了十几人才被发现不对劲,可当时的宿家已经没有人能拦得下她了,就这么让她逃了出去。 宿敛玉是第一个死在宿夫人手上的人,他和宿家家主原本都守在她身边,后来城中出事,宿家家主主持大局便出去了。宿敛玉本就年幼,守着守着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宿家已经没了活口,他一个人被束缚在宿家族地不得离去。也就在那半个月,他走遍了整个宿家,看着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看着那些前几日还曾说要教导他术法的宿家子弟,看着这地方一天天被血气充满,看着自己一天天丧失神智。 说来也算他走运,在没有完全丧失神智的时候,遇到了主人。 “哎呦,这地方还养出一只小鬼来。看样子,还打算向着恶鬼的方向走呢。”来人浑身没有一点灵息,看着像个普通凡人,可他能走到宿家族地来,想必也有不小的本领吧。不像他,生时是家中的拖累,死了也只能不受控制地恶化伤人。 那人单手提着他,一点都没被他周围的血气侵染,也没有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 “来者......滚,滚出我宿家!”宿敛玉的身体开始吸收那些血气,他痛苦地叫喊了几声,然后神智又一次模糊。 “呵,一只还未修炼的小鬼还这么多事。”血气一点点地从体内被驱逐出去,像是受了什么召唤一般,涌向身边。宿敛玉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却没有听到身边那人的惨叫。 他愣愣地看过去,对方穿着极其朴素的黑衣,一根手指点在他额间。血气在那人四周翻涌,像是见到了什么亲近之物,一股脑儿地钻入对方体中。 “我刚来此地,尚不太清楚状况。你这小鬼看起来是这家的人,这几天就先待在我身边。等事情有了定夺,你也可放心去轮回了。”那人将他放下,枕着双臂继续向里走去。“时间太长了,都快忘了上一次看见个正常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 宿敛玉的描述并没有什么用,最多就是洗清了这人的嫌疑,走尸一事仍是毫无头绪可言。 “在等你们回来的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谢逸致看向他,按宿敛玉的叙述来说,他可能是习得了鬼渊附近家族的炼化血气之法,才能在宿家来去自如。要知道,就算是当初巅峰时期的他,在血气最浓郁的地方待上几月,亦会灵力流转困难,而此时的他,显然不受影响。 “这整座城,仅留了一个完整的魂魄,”他指了指宿敛玉,眼神扫过宿歌。“和一个半魂。” “半魂?神魂被撕裂的情况?”谢逸致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有人故意在某些地方投放走尸以达到袭城目的那样简单。能造成神魂撕裂这种情况的术法并不多,这类术法主要在于摄魂夺魄,曾是许多极恶之人报复的手段。但对三人使用已是已知的上限,若是要对这一城的人使用,更是有如天方夜谭。 魂魄难拘,这是整个修真界都知道的。魂魄难以维持,更易遭受一些凶煞之气异变,一旦异变,这方天地自会将其送往鬼渊。 是以,三千年前,鬼渊世家首创炼化之法曾轰动一时,魂魄一旦经受炼化,便会忘记前尘,成为炼化之人手中的一柄利器。但也因为此,许多鬼魂被驱使作恶,让各大家族头疼不已,最后不得不联手将记录炼化之法的所有东西都毁去。 可到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炼化之法声名大噪之时,有不少人打着铲除恶鬼的幌子拜入鬼渊世家只求学这炼化之法,现如今想必知道这法子的人是少之又少。 天地规则对于修士和凡人在死亡一事上,并无偏颇。修仙之人灵力越深厚阳寿便越长,凡人则在于行善积德。死后魂魄可在肉/体三丈之内活动一月。若无足够强的执念,一月后便会自动进入此间天地的轮回。但执念强到可以对抗天地规则的时候,便有可能在一月之间化为恶鬼,脱离轮回之道。所以对于某些被炼化成的恶鬼的人来说,只有魂飞魄散,方得解脱。 “神魂以外力扯出周身壁障,整座城的人大多都这般失了魂魄。这小家伙是被家族中祠堂锁了下来,至于那半魂......” 宿歌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对方。 “那半魂,可是在一具走尸身上?” “是,她本就有执念,外力撕扯之下仍留了一半下来。魂魄撕裂,再无轮回了。” 宿歌咬了咬牙,继续问。 “那是我娘亲,不久前与凶尸相斗,魂魄怕是就此散了。” 对方反倒笑起来,“没有,束缚魂魄的躯壳失了束缚力,正常魂魄会转世。而半魂,则会自行寻找另半魂。只不过,既然有人施展针对灵魂的术法,想来这半魂,也不过有去无回。” 宿歌有些激动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伸手揪住对方的袖摆,竭力让自己不那么冲动,尽量平和地询问。 “可有,追魂之法?” 谢逸致闻言惊愕地看了宿歌一眼,继而看到身旁的人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吊儿郎当地回了一句。 “追魂之法,确实是有,这要看无趣答不答应帮忙了。” 宿歌还没来得及追问下一句,就倒了下去。 宿歌先前便被血气乘虚而入,销毁他的剑的同时,亦将尸气带入了体内。尸气不比血气,尸气只需运起灵力将其隔绝在外便无忧,是以走尸大多都只是凡人,修士寥寥无几。而血气,却是要无故被杀的上千修仙之人的血滋养一方天地才能产生,死的人越多,血气出现得越快,也越浓郁。 血气很难防住,因为它一旦产生,便会与灵气混在一起。只要修士丹田中的灵气枯竭,动了吸收天地灵气的念头,便会被血气入体。 宿歌倒下后不久,宿清亦是察觉到了不妥,可到底也晚了。所以最后,两人因血气而昏迷过去,被宿敛玉安排在了血气相对稀薄一点的前院里。 “槲生,你,是怎么从鬼渊里出来的?”谢逸致最想知道的便是这个问题,当年她得到他不知所踪的消息后,便出门寻人。哪想最后人没寻到,倒是遇了个老冤家,得知了他周身灵力被封跌入鬼渊的消息。 鬼渊传说是十万年前一位修仙的前辈划出来关押恶鬼邪灵的地方,各大仙门都有鬼渊的传送法门,便于将捉到的恶灵关入鬼渊。鬼渊中有那位前辈下的禁制,无时无刻不在蚕食众鬼们体内的血气,算是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 可不知何时,各大仙门中的传送法门失灵,鬼渊也时不时有极为强大的恶鬼摆脱了禁制,在此世中横行。 鬼渊世家世世代代身兼灭杀恶鬼之职,有实力强大的修士坐镇,自万年前便再没有听说过鬼渊发生过什么大事了。 那么,当初没有任何依仗的槲生,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就点个收藏吧,这是我最大的动力啦。 比心心,这个故事构思了好久,有不少伏笔,大家可以猜一猜哦。 (捉虫) 第5章 往事可忆【一】 槲生是谁?若问当年的她,那可真是问错人了。 当年的她,有着二三好友,整日随着他们斩妖除魔,行正义之事,过了人生中最潇洒的一百年。至于那些寻常仙子们关注的天姝榜天衍榜的变动、哪座城的水粉胭脂、哪座城的俊俏郎君,却是一问三不知。 也许是受了母亲的影响,自她从父亲手里接过第一件法器——浮云时,她便再也没有像短暂的孩提时光那样肆意玩闹过了。她像是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明白了谢家家训,明白了父亲为何要说那些话,迅速地成长起来,终于成长为一个能称得上是谢家子弟的谢逸致。 与槲生初遇时正值寻仙会,谢逸致应好友之邀参加了这项三大家族在修仙之人中每五十年便举行一次的活动。寻仙会只允许各家百岁以上三百岁以下的小辈参加,一来是为了方便彼此了解实力,二来是为了各家小辈可以结交些道友,以后外出也算有个伴。 寻仙会抽签决定每个小组的具体内容,此会只有三个内容:慕琼令、颂雅令、集风令。慕琼令即屠恶,斩杀祸害四方的凶兽恶灵;颂雅令则是寻天地所化生的天材地宝;集风令同前两个不同,集风令在于阵法之修习,需前往星岐谢家所在的燕云寒破阵。限期一年,各令中均只能有一次机会,一旦对哪一个出手,便会被打上印迹。一年之后,各令中通过排列完成此项任务的难度来排名。 此间天地有龙族一脉,受天地馈赠,出生即可化形,无需像其他妖族一般修炼上万年才得以化形。龙族得天独厚,拥有空间秘法,为了让族中子弟有历练之地,龙族前辈划下了一片名为八弥境的空间,其中禁锢着无数凶兽,亦有不少天材地宝。所以一直是参加寻仙会的各家子弟的一个选择,不过修士到底不比龙族强大,进入八弥境本就有些搏命的想法,再加上八弥境空间游离在此间之外,只有在习得空间之法的龙族带领之下才能出入。 谢逸致与云江叶家的叶铮、阳羽向家的向许宁是一个小组,三人本就是好友,此次寻仙会也自然是一个小组一起出动。三人抽到了慕琼令,向许宁提议去龙族虚衍的八弥境中完成任务,也能提升一下实战经验。三人虽说各有所长,但向许宁的话两人多半也会听上一听,听他如此说,在能够自保的情况下故而选了八弥境这等凶恶之地。 三人入了八弥境就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前进,没一会儿就遇到了一只在某个洞口徘徊却始终没有进入的妖兽。他们并不能靠肉眼观测出此兽是否是凶兽,是虚衍中善于变化隐匿的瑞兽麒麟也难说。最后也只能靠着谢逸致布下阵法来确认。 八弥境中是存在着上古瑞兽麒麟的,尽管已经有万年没有人见过,但瑞兽的存在的的确确是被八百龙族所承认的。 那时谢逸致手中还没有后来专门制成的布阵法器闲情,只有一柄伞——法器浮云。浮云的防御能力极强,攻击能力也不弱,比起向许宁手中的仙剑追歌也不遑多让。 谢家本就主攻阵法,谢逸致虽不能直接凭借浮云布阵,但结印布阵的速度亦是极快。咒印打出最后一道,不远处的妖兽大吼一声,像是受到了什么攻击一般,同时额上亦浮现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 “看来是只大家伙啊!”叶铮是三人中最乐于斩杀妖魔的人,可惜就是时常盲目自信,或许换种说法,叫做不惜一切也要捍卫正义。这种太过想当然的性子让他吃过不少亏,但也正是这性子,让他们三人能够相遇。 叶铮提着他的醉生就冲了上去,在凶兽的右眼上出了第一剑。凶兽吼叫一声,周身的怨气散开,却在不到方圆一里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禁锢的死死的,再难向外逸散。 “阵法?”向许宁抛下一个疑问,亦是上前援助。他三人之中,实力最盛的便是向许宁,年仅一百七十岁便跻身天衍榜中,曾经一人斩杀三只为祸一方的恶灵。 谢逸致在周围感知不到阵法的咒文波动,也不敢武断地下结论。只好先将疑问放下,待他三人斩了这只凶兽后再一探究竟。 可她到底低估了八弥境中凶兽的凶残程度。叶铮的右臂脱臼,只能将醉生背好,在远处扔几张灵符助阵。向许宁此次参加寻仙会只带了追歌,另一件法器留在了阳羽,实力有所限制。谢逸致的浮云和向许宁的追歌一起出手都没能将这只凶兽除去,只损伤了表面而已。 一时不备,向许宁被凶兽正面一击,追歌脱手,人也砸在地上,昏迷不醒。 槲生便是出现在这个危机的时刻,一身黑衣随意裹缠,端的是邋遢至极。此人左手拿着一把剑,右手将剑鞘向凶兽的方向掷了过来。 最先注意到槲生的是在外围的叶铮,向许宁倒下后,叶铮就急着想过去拉他远离战场。结果余光看到有人来了,当下就没有任何世家子弟风度地大喊救命。 剑鞘砸在了那只凶兽的右眼上,凶兽被谢逸致一阵又一阵的攻击弄得狂性大发。这么一来,就更加的愤怒了。可是,它也只能痛苦地嚎叫几声,向槲生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的确是那个人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谢逸致虽然不解,但也没有时间多说了。向许宁是他们三人中伤的最重的,需要尽快进行医治。 “叶铮,传讯符还是没有动静吗?”他们所持的传讯符是龙族特制的,能够通知八弥境中的龙族赶来支援。 “啊!”叶铮扶起向许宁,听见这话只能手忙脚乱地翻找传讯符,谢逸致见他这般,只好捏了个术法。红线随着叶铮的意念而动,将一块翠色的玉牌勾了出来。“玉牌亮了,此人,应该就是龙族之人。” “在下槲生,也算奉命看管八弥境的人。几位也该出去了吧!” 谢逸致收起浮云,只是一点头,算是道谢,也便走过去和叶铮一左一右地扶着向许宁。 “槲生大哥,我是叶家的叶铮,这个晕过去的叫向许宁。”叶铮就算是一只手脱臼一只手扶着人也没闲下来,一个劲儿地往槲生身边凑,试图打好关系。“这个姑娘呀......” “在下谢逸致,此次历练叨扰阁下了。”谢逸致比之叶铮还算稳重,当下向许宁昏迷,自然便是她全了这礼节了。 “呵呵,这小姑娘可真是无趣得很,比不得小兄弟会说话。”槲生召回剑鞘,往叶铮身边一站,拽住他的衣服就施了法。 出了八弥境后,向许宁就被几位龙族子弟带走疗伤了。 “晚辈有些担心友人,也就不陪前辈在此了。” 槲生应了一声,匆匆地躲开笑嘻嘻的叶铮。 “大哥大哥,你可真厉害啊,我听说龙族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随意出入八弥境的,一般都要用境中阵法才行呢。你居然,居然就那么一挥手,就回到虚衍来了。” “大哥大哥,虚衍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呀?比如什么盛会呀灯宴呀之类的。” “你想多了吧,我们虚衍整日忙着提升自己的本事,哪有时间和别家一样办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位谢姑娘都要走没影儿了,你不和她一起去看昏迷的那小子,拉扯着我不放干嘛!” 谢逸致没听到叶铮的回答,但就这点,也够她头疼过几天该如何替叶铮向那位龙子致歉了。 ———————— 向许宁耗尽体内灵力后,又强行压榨经脉中的微末灵力,结果损毁了根基,不可谓不严重。在虚衍由龙族医师医治了半月后,便被向家长辈接回了阳羽修养。 谢逸致仅有些皮外伤,敷了药没几天便与原先一般无二了。反倒是叶铮,手臂脱臼本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修养个十天半月也该好个七七八八了。结果因为他静不下心来好好修养,今天想着去看槲生和其他龙族子弟比武,后天想着去虚衍的剑山上见识一下老前辈们留下的名剑,一个月后身上的伤也依旧没什么好转的迹象。 “这次布阵的速度还是有些慢了,而且越大的阵越难布置出来,而且在战斗中还要用浮云制敌。现今的咒术布阵一人之力太难办到,可是出门在外不可能总是和三四个懂咒术的人一起走吧。在浮云上刻制咒文?不行,浮云伞面不大,最多能刻三个普通阵法,一个大型阵法都仅是勉强能刻下罢了。”叶铮没从虚衍离开,谢逸致也留在虚衍等待叶铮伤势好转。 虚衍有座七星楼,楼有七层,坐落在剑山山脚。 谢逸致在虚衍的日子里,除了在药庐里看着叶铮好好服药,不要四处乱跑,就是在七星楼里找她的问题的解决之法。 七星楼已经衍化出了低级灵智,能大致判断进楼的人想要什么从而直接传送到对应的楼层里。谢逸致在阵法的三楼、法器的五楼里寻了不少典籍查阅,可依旧一无所获! 那日她刚从七星楼里出来,心里还惦念着怎么能让阵法收放更快,就听到上方有什么东西急速落下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槲生可是作死第一名,猜猜会发生什么? 喜欢就点个收藏吧! 比心 (捉虫) 第6章 往事可忆 02 谢逸致下意识地将浮云撑开挡在了身前,白色的伞有着乳白色的光晕,伞面上有着蓝色的流云纹,伞柄处挂着的莲花石刻灰扑扑的,与整把伞的风格极不相符。 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谢逸致将灵力输进了浮云,那个东西还没来得及触及伞面就被重重地弹开了。 “哎呀,姑娘你这什么法器啊,把人弹开的时候疼死了。你说你防御就防御,拿灵力攻击我就说不过去了吧。” 谢逸致收伞时就听到这样一句话,她抚了抚伞面上的流云纹,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就不说句话呢?我这从剑山上掉下来容易吗我,你好歹说句话让我不那么疼呀,或者,你带我去药庐也行啊!”槲生原本倒在地上,见谢逸致看过来,立马盘腿坐了起来。 “前辈从天而降,晚辈不过下意识防御,如果伤到前辈,晚辈为自己的鲁莽道歉。药庐的越英公子与前辈熟识,前辈怎会不识得药庐的地方,还是莫要同晚辈开玩笑了。”谢逸致不知道槲生想做什么,刚才的那点灵力别说伤人了,就连防御也只是最低级的反弹罢了。如今这位前辈如此不顾颜面地无赖,难道是有别的难言之隐吗?这么想着,她又补了一句。“前辈若有事吩咐,大可不必如此,直说便是,晚辈会尽力而为。” “名字叫逸致,怎么一点玩笑都开不得,干脆改名叫无趣得了。这得爹娘多死板才能教出来这么无趣的姑娘啊!姑娘家家的,怎么一点也不像百茶一样温柔,倒像外面活了几千年的那些美名扬天下的仙君。”槲生小声地抱怨了几句,就自己起身了,颇为自来熟地走过来揽住谢逸致的肩膀往前走。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3 “我这不是太无聊了么?整日躲叶铮那小子,都不能练手了,弄得那帮小崽子还以为我转性了呢,一个个见天儿来我这儿问情况,憋屈死了。唉,也就一个剑山那死小子怎么也上不来,结果今天也被我的剑给踢出来了。” 谢逸致微妙地看了身旁似乎没有一点不妥的少年,犹豫地开口说道。 “不如,和我比一次吧。来虚衍许久,还未曾请教过槲生你的本事呢!” “哎!可是,我的剑还......” “谢前辈赐教。” “喂,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我的剑在剑山上,没办法和你打!”槲生接了浮云一下,就开始一直躲避。 “听说龙子槲生是龙族中的最强者,一是法器岐和威力巨大,可登龙族法器之首,二是本人对于灵力运用炉火纯青,不靠法器也能轻松对敌。”谢逸致在追击时有意识地打下了咒文,此时阵法已成,只待启动了。 槲生却停了下来,直接和她正面对战。 浮云合时为攻,开时为守,开合皆随心所动。她用浮云已有百年,更是与其犹如一体。可此时与槲生相斗,却感觉到处处制肘,可见龙子槲生名不虚传。 谢逸致捏决启动阵法,瞬间将天地灵气锁在了浮云上。修仙者一旦没有了灵力,凭借自身本领发挥出来的实力便会大打折扣,尤其是在对方可以使用灵力的情况下。 槲生也许是在虚衍中肆意惯了,就连小声抱怨也不怕让人听见。 谢逸致这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阵法来与人相斗,这种阵法布置缓慢,再者耗费灵力极大,就算是她,也仅能维持盏茶时间。 “请前辈,指教一下晚辈父母所创的阵法吧。” 槲生接下来就被谢逸致拿着浮云一顿揍,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不过谢逸致还算厚道,开了阵法锁了灵力,却也没有用灵力来揍他。不然这伤不知道还要重上多少倍,能不能在叶铮之前好全还是个问题。 谢逸致揍完人之后,还顺手将不知为何昏过去的槲生带到了药庐。 药庐是龙族医者越英的居所,其他医者都在虚衍的清宿殿中居住。越英是整个虚衍里唯一一个不管对外来人还是龙族都一律收百金诊金的医者,师承已经陨落的龙族丹师百清。医术如今已是龙族第三,可排在他前面的两位都年岁已高,常年闭关悟道,出手诊治的几率更是渺茫。 旁人请越英出手诊治是要百金的诊金,而槲生的诊治则是以药材为诊金,而这些药材,无一不是珍品。说起来,越英似乎对于槲生更加不留情面呢!也许与槲生一直住在药庐给他捣乱也不无关系。 而叶铮呢,则是为着和槲生亲近一些,一边吐槽越英简直是对钱痴迷,一边肉疼地从自己的酒钱里掏了诊费。 谢逸致将槲生扔给了越英,就去找叶铮了。 “在族中被揍成这个德行,还真是久违了呢!不过,下次进八弥境,给我把风竹草带出来,最近研究方子要用呢!” “不是吧,上次的还没着落呢,你就开始记我这次的帐了。这么多年,你存了这么多财物也没见你用啊。” “关你何事,你只管寻来便是。” 不得不说,还是越英公子知道槲生的弱点呢! —————— 叶铮虽然心大,但在没能成功缠着槲生让他带自己在虚衍玩的情况下,还是老老实实在药庐的偏间里待了一整天。 “你回来了啊。”叶铮此时正在擦剑,醉生剑中淬了天外陨铁,有些许的紫纹在剑刃上散布。右手在到药庐的当天就被越英接了回去,身上的其他伤倒是需要慢慢地养。尤其是腹部的伤口,这几天动不动被撕裂,让越英也是对不配合的叶铮下了死手,一连用了好几天的定身咒。只可惜越英前脚施了法,后脚就被这家伙用不知道什么法子解开了。 “你也好好养几天伤,半月后也该回去了。向许宁伤的这般重,从家族里寻些适合东西送过去,也顺便看看他吧。”谢逸致坐到槲生身边,看他把本就一尘不染的醉生擦了三遍。 “云江那边有我伯父主事,肯定能送的都送了一大堆,哪里用得着我操心。反倒是你们谢家,比向家藏得还深,直接把族地放在险峰之上,也太过偏远了。能不能接到你的消息还是两说。”叶铮满意地看着醉生,敲了敲剑身,将它收回鞘内。“而且,你整日往七星楼跑,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这次慕琼令失败,我的问题不小。好不容易能去虚衍七星楼中见识一下,当然是想着解了我的疑啊!” “怎么感觉你在拐着弯说我呢。算啦算啦,反正这么些年被你和向许宁那家伙说教得还少嘛!”叶铮将醉生扔到床内侧,打了个哈欠。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看着谢逸致倒了一杯茶过来,用手指戳了戳茶杯。 谢逸致见状,只好和他说了在七星楼中所阅的一些典籍。 叶铮听得了满耳的咒术阵法,深知自己再听下去,铁定就要这么睡过去了,赶忙打断了谢逸致的话。 “停停停。” “嗯?怎么了吗?”谢逸致正想和叶铮探讨一下如何才能将阵法的咒文更快地布置出来的事,就被打断了。她略有不解,只能疑惑地看向叶铮。 叶铮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想和他说什么术法搭配、阵法用处那种意义不大且无聊至极的东西。说真的,他现在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向许宁和谢逸致就能对这种枯燥至极的东西投入十二分的热情,是酒不好喝了,还是饭菜不好吃了? “你这一天,就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叶铮说完才发觉自己面对的是谢逸致,是能和向许宁聊天能聊三天三夜不带歇息的谢逸致。“见到的也行。说起来,七星楼离剑山那么近,有没有看到龙族子弟被打下山来啊?” “你怎知会有人被打下山?” “就知道你整天去七星楼什么都不知道!”叶铮一说这种趣事就来了兴致,当即就直起身来,手舞足蹈地给谢逸致比划他听到的关于剑山的事。 “虚衍的剑山上啊,葬着千数把剑。这些剑,全是龙族先祖死后无主的剑,大多都有自己的灵性。认主,也是要挑人的。当然,如果强力镇压也能使用,只不过极易遭到反噬罢了。” “而龙族子弟被打下来,正是不敌想要征服的剑才被剑气震出了剑山。也因为剑山上的剑脾气古怪,几乎没有人能够让它们认主。所以,剑山除了是历代先祖的葬剑之所,亦是龙族子弟练剑的好去处。” “剑气相抗,败的大多都是龙族子弟手中的新剑。可与强大的剑气抗衡,尤其是前辈们的剑气,却是龙族子弟最崇尚的修炼之法。” 叶铮说完,口干舌燥,端起那杯已经冷了的茶,一饮而尽。茶中的茶梗、茶叶也一同入了口,叶铮一瞬间感觉到异样,就吐了出来。 “呸呸呸,什么东西,难吃死了!” “茶叶本就不是用来吃的,是你喝的太急了。” “不过,我确实见到了有人被打下山来,直接跌到山脚了。” “谁呀谁呀?这么倒霉,忘了施法隐匿下身形就罢了,连法宝都不用,简直丢人!”叶铮口中的被打下山,只不过是剑山上的动静。没想到,还真有人傻到不顾形象,跌倒了山脚都没用什么术法。 “这人你也认识,正是槲生前辈。来你这之前,我才把前辈送到了越英公子手上。”听了叶铮所言,她也有些不明白,槲生此人,为何会跌倒山脚,还跌倒了她面前? “我大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叶铮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信了的。原因无他,槲生手中那把剑,初见时吓走凶兽,靠着的便是极大的凶性!龙族之中人人皆知,第一人槲生所配之剑乃是从八弥境中寻得的,传言是罪孽深重的龙子之剑,血性难消,杀伤力极大! 第7章 一线追魂 01 那日问出那个问题后,槲生只是如以往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反倒问了她一个问题。 “那,闭关多年,你的灵气又去哪儿了?” “不知,出关时便如此了。”谢逸致也无心多做解释。 谢逸致没有灵力,待在血气浓郁的宿家对她本应伤害极大,但一连待了一个月,谢逸致却没有任何不适。血气在她周围盘旋,就像并没有此人一样。 槲生和谢逸致找了几天原因无果后,也就不再在意。开始计划如何能捉到背后之人,追魂之法自然是有,但谢逸致灵力全失,根本无法施展。 追魂是眼下唯一的方法,这条线一断,也不知何时才能寻到另一种办法。 宿歌和宿清昏迷了三天,槲生炼化了他们体内的血气,他们醒来后就暂时先被送出城了。谢逸致原以为自己也是要受血气影响的,哪知道她这具新铸的身体不止灵气储存不住,便是血气尸气,也储存不了,自然也无法对她的身体造成损害。 二人就在中州城外不远处放下了仙府法宝,宿敛玉出不去,也就只能靠着槲生和谢逸致传达一些讯息,四人商讨一下如何能让谢逸致施展追魂之法。 “说起来,在惘南山上的时候,谢姑娘似乎是可以动用灵力的。”宿清一直没有发现谢逸致不能动用灵力,修仙之人有灵息,灵息就是体内有灵力的证明。若非有意探测,是不会被察觉的!入城时,他只以为谢逸致是不擅长对付尸气才未曾释放灵力,没曾想却是不能动用。 “山上有阵法,自是可以借阵而为。”谢逸致回道,然后又很快封了这条路。“惘南山的阵法是家父之作,又是最繁复难解的。换我来做,少不得三月的,而且,也不能随身携带。布阵,不可。” “你的闲情不就是能化用天地灵气么?当初那布阵速度相当快啊!”槲生不明白谢逸致为什么没直接拿出她的闲情来。闲情是谢逸致的辅助法器,上面不知靠着叶铮的缩微之法刻了多少阵法,别的不说,就她常用来对付他的锁灵阵,肯定第一个就在上面。 宿清自知不明情况不便多言,宿歌则就没那么多顾忌。他急于寻到母亲的魂魄所在,以便能替宿家报仇。一个月来他日日在城外练剑,有时半夜也会出去练练剑法,对着一轮月亮想想他离开之前的中州城是如何的繁华热闹。 “你把那什么闲情带上,我们这不就可以去找了。” 谢逸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闲情,只可惜,闲情同浮云一样在那次锦屏湖斩杀凶兽时便不知所踪。 槲生见谢逸致不答话,还以为她是不愿意拿出来。虽然在他的了解中,谢逸致从未推辞过这种事,但帮不帮全在她个人,他是不会干涉的。 “无趣这家伙肯定是把法器忘在家里了吧!” 谢逸致看了看给她开脱的槲生,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 “实在是对不住两位小友,我之前不慎将法器毁了。如今自是没办法拿出来。不过,若是能再多几日,或许能做个尚可的。” 法器哪里是那么好做的,谢逸致在这一个月里也偷偷做了不少,可无一例外的,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法器,更别说还要铭刻咒文了。如今逼不得已,也只能继续尝试下去了。 “若是不愿,两位自行离去便可,我宿家也不会强人所难。”宿歌扔下这句话便走了出去,留下宿清尴尬地对着两人。 谢逸致一脸的无所谓,宿歌到这时都还能注意着些说话的分寸,已算得上了不得了。毕竟,不管是叶铮还是槲生,都从来不是什么沉熟稳重的人,随心所欲,说话更是肆无忌惮。对于宿歌这样明晃晃的抱怨,谢逸致并没有宿清想得那么难以接受。 槲生倒是在意得很,宿歌撂下那句话后就拉着谢逸致也走了。 “那我们也就不奉陪了,这宿家的事,你们自己去办吧。多久没见到有人敢在我面前耍性子了,没揍他都算是我今天脾气好了。” “宿公子年岁还小,你当年可连他也比不过。” 话是这么撂下了,可谢逸致还能不了解槲生这个人。就是嘴上逞能,该做的该帮的,可是一点都不会落下。 接下来的日子里,谢逸致用遍了中州城里能找到的所有东西,才勉强用宿家园中所植的墨竹做成了低阶法器,也仅仅刻制了一个锁灵阵来让她可以攫取天地灵气暂时化为己用。 本以为找能承受咒文启动带来的灵气暴动的材料是最难的,没想到,铭刻咒文才是难上加难!若是谢逸致亲自刻制,自是没有这么多事,可谢逸致并没有灵力,无法刻阵。最后只能由当初学了半吊子缩微术法和刻制咒文的槲生来,可就算谢逸致在旁边没有一刻放松地盯着槲生刻咒文,纠正了他的七八次错误,法器制作完成,也已经是五天后了。 谢逸致没有急着当天就追魂,毕竟锁灵阵是否稳定尚未可知,急于一时,只会让事情愈加扑朔迷离。 可当看到在床上似乎是昏睡过去的宿清时,她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槲生解开了宿清身上的昏睡咒,就见他着急地向外面跑,可到底四肢乏力,摔在了地上。看到谢逸致和槲生后,他直接将头埋了下去,求谢逸致和槲生去丹栖城救宿歌。 “怎么回事?那家伙怎么会去丹栖城?” “公子他猜想走尸是从丹栖城而来,夫人的魂魄也许也会去往丹栖城。所以,五天前便一个人去了。” “单枪匹马,这小子胆识不错啊,就是太蠢了些。几百号人都没能从丹栖城全身而退,他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 所幸丹栖城离中州城不算远,三人赶了一天的路总算是到了。 丹栖城的城墙比中州城高许多,城上还插着一面黑色的旗子,旗子上绣着什么,但离的太远看不真切,想来也不过是家纹之类的东西。 虽然都听说过丹栖城已是一座尸城,但站在城外来看,丹栖城倒是比中州城整洁许多, 三人走得再近些,才看到旗子前面竟还悬着个东西。 宿清被骇得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也攥上了剑柄,整个人蓄势待发。 “那东西,可是人手?”宿清的声音还有些抖,惹得槲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毋需害怕。”槲生到底还是安慰了一句,拔出顺手在宿家拿的剑走在前面开道。刚走几步却被无形的东西拦了下来,槲生一剑劈下,却没有如愿劈开这一阻碍。 “无趣,上了。” 谢逸致会意,佩在腰间的墨竹笛入手,咬破唇角附于其上。曲调悠扬,正是先前在惘南山的遣玉。锁灵阵启动,红线在空中凝形,缓滞了一瞬,便向着城墙之上冲了过去。 槲生御剑而上,红线给他指出了破城的关键,正是那面悬挂着人手的黑色旗子。他离得近了,才看清上面用金线绣的是一只狐狸,身后有着九尾。 槲生提剑斩断了旗子,将人手拿在手中,跳到了城楼上。 “喂,你们俩进城吧,应该没问题了。” 城外景象忽地一变,墙上血迹斑斑,城门下也有不少断肢枯骨! 谢逸致见状停了下来,红线也随之消散。宿清看向谢逸致,似乎是在询问。 “城门口有着阵法,不过尚不成熟,仅能排斥外来之人罢了。如今这景象,倒像座走尸城了!”解释了一句,谢逸致便进城了。 城中没有百姓,街道上却整洁的很,就像是凌晨时分万籁俱寂的模样。 槲生提着那只人手,从城楼上跑下来。谢逸致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这手,看着有些熟悉啊!”宿清疑惑地盯着槲生提着的人手,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个啊,估计是之前死在城里的修士的。放在旗子上可能是为了用它的怨气带动阵法吧。”槲生对于宿清的话毫不在意,这被砍下来的人手,哪里还有什么熟悉不熟悉可言,又不是头颅之类的还可以辨认面容。 三人也没有在意这只人手,转而被忽然嘈杂起来的街道分去了注意力。 刚刚还没有一个人的街道此时却人来人往,称得上是繁华。 “糖葫芦糖葫芦喽,五文一个哎。” “姑娘看胭脂么?我这可是上好的胭脂,保管您搽了,更加漂亮!” “娘亲,我想吃馄饨。” “好啊你,在这儿偷懒看小姑娘呢,再有下次,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谢逸致在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后,下意识向着槲生的方向抓去,却扑了个空。再一看,连宿清都不在了。 是幻阵吗?还是别的东西? 谢逸致摩挲着手里的笛子,决定先在这条街上逛逛,看看有什么端倪。 每个人的神态都很自然,没有心虚惶恐之类的神情出现。甚至还有几个小摊贩招呼着她买东西,不过被她婉拒了。 若真是幻阵,阵中幻化之物不可能没有丝毫破绽,就像活人一般。 丹栖城内的情况没有一个人知道,传言走尸满城也只是因为进城的人无一生还且丹栖城曾午夜释放走尸罢了。如今看来,传言果真是传言,可信之处寥寥。 虽然谢逸致本也没信走尸满城的传言,但也绝没有想到,城中会是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繁华景象。 “哥哥,给娘子买束花吧,她在那里徘徊好久了呢。买了花送姐姐,她一定不会再生气哒!”身后小姑娘的声音不算大,脆生生地向她的顾客夸赞她的花。 谢逸致听得清清楚楚,她猛地转身,就听到了下一句。 “小姑娘挺会做生意的嘛,那哥哥我就买一支好了。”那人蹲下身子,从花篮里取出一只蓝色的花,并不好看,但胜在娇艳。把手里的铜钱放进小姑娘的手心里,他捻着那朵花起身。 “我现在有了一支花,”他看着她,笑着走过来。“送给我的小姑娘。” 谢逸致冷冷地看着这人,接过花。还没等对方笑起来,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槲生,好玩吗?” 第8章 一线追魂 02 “你这人好没意思啊,都没有一点感动的吗?” “没有。”谢逸致走到那个小姑娘身边,拉起她的手,径直向前走,不再理身后的人。 “他不是我的夫君,你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那种东西,怎么能做的她的夫君! “嗯,我会听姐姐的话的。”小姑娘眼睛灵动,仰起头来看着谢逸致。忽然将手中的花篮丢向身后一直跟着的男人,拉着谢逸致就向着小路跑。 出了那条街,眼前的景色就与谢逸致刚入城时见到的一样,整洁但没有人气。 小姑娘也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跑起来步伐稳健,谢逸致都只能勉强跟上,喘着气任由对方带着她穿梭几个小巷。 “你,你......” “到了。” 谢逸致靠在这个小巷子的墙上平复过于急促的呼吸,她看着宿清迎了上来,一脸的担忧。 “谢姑娘,槲生公子,你们总算是回来了。”他说话时又看了看身后,苦恼地说。“宿清无能,实在是不懂如何和这位姑娘相处。” 宿清身后还有一个人,或者说,是魂。 那是一位女子,穿着宽大的红衣,青丝简单地挽起。生得眉清目秀,浑身更有种大家小姐的气质。这位姑娘,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又神态清明,倒是不知为何会化为红衣之魂? 红衣亦是血衣,在魂魄身上出现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本身作恶多端,生前所杀他人的鲜血织成血衣。这种人周身一般会萦绕血气,即是所谓的恶灵。二是生前遭受过极端折磨,怨恨难消,便会为自己化一身红衣,寻仇报怨。这种人神智大多不清,只能记得自己死前所受的折磨,会不计一切代价地杀人,杀仇人,也会杀普通人。 “公子。”那位姑娘走到槲生面前,跪了下来,叩首。“妾身是这丹栖城姜家的长孙媳妇陆婉凝,被家中妖物所杀。求公子除去那妖物,还丹栖城全城百姓死后安宁。” “观你周身,怨气似乎不重,怎的血衣加身,囚于此地?”槲生先前同谢逸致一样在那条街中徘徊,只是彼此都看不到。直到看到陆婉凝一直制造各种不经意的响动来赶他离开,这才明白那条街的古怪。 陆婉凝带着他来到这条小巷,里面的正是攥着剑紧张兮兮的宿清。陆婉凝向他说明了那条街的由来和忌讳,他听完便跑了回去。 “妾身自身并无可怨,只是先前吸收了城中的怨气,故而变为如今模样。苦了这丹栖城百姓,轮回难入。”陆婉凝是陆家的娇女,修为虽不佳,但心肠极好。她在嫁过来的这些年里,将丹栖城当做了自己的家,对城中百姓犹如对待自己的父母兄弟。“这条小巷是姜家老祖为姜家布下的最后一个避难之所了。妾身无能,只能龟缩此处,这次公子前来,妾身心知只有这一次机会,万望公子能除了这妖物,妾身愿此后为公子驱使。” 魂魄对于修士有什么用呢? 传说只有鬼渊附近的家族才知如何驱使魂魄尚有清明地做事,普通修士只能以一身灵力,强行抹去魂魄神智变为人形法器罢了!而这种邪门歪道,是整个修仙道中最为唾弃的! 而槲生,竟然会驱使魂魄?当初是得到了鬼渊世家的救济吗? 谢逸致心头萦着无数问题,此刻却不显! 宿清闻言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别处,他自知没什么本事,陪着槲生公子和谢姑娘来丹栖城也只能拖后腿。但他只是想救公子出来,丹栖城如此凶险,公子一人,尚不知如何了? “陆姑......姜夫人,近来可有见一位与在下身量相仿、着一身青衣、剑上有着青色穗子的少年?”宿清只能寄希望于这位刚认识的夫人能提供一些线索。 “见是见过的,但,那位公子被街上的捕手带走了。”陆婉凝看着宿清脸上的希冀转变为惊慌,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更加痛恨。“那公子进了街后不知怎的见人便杀,整条街的人都被他斩了,然后死而复苏。那公子,足足杀了有五遍。妾身没有办法阻拦,最后只能看着那位公子被带走。” “公子,怎么会在不明情况下,随便对百姓们动手呢?”宿清不敢相信宿歌会这样做,宿家虽然不比那些家规繁多的家族,但“不可屠戮凡者”却是家规第一条。 宿清不信,谢逸致却是信了的。从惘南山上宿歌曾对她出手试探,便知宿歌对于幻阵的解法应是很了解的,但他却依旧选择了屠戮,想来是发现了什么破阵的线索。 “也许,有人故意为之呢!”谢逸致想起刚才幻化成槲生的男子,觉得宿歌杀人与此人也许有些牵扯。此人与街上的其他人不同,虽然外表与槲生一模一样,但在接过那朵花时指尖传过来的冰冷寒意却很是奇怪。她认出此人不是槲生便是因为此,槲生怕冷,总会用灵力将周身哄得暖暖的,绝不会如此。 “姜夫人,不知这捕手,您可认识?” “认识。捕手只有三人,此三人是妾身娘家二房的三位庶出哥哥。他们与那妖物勾结,练了老祖的功法,却没有老祖的天赋,一旦动用灵力便犹如坠入寒冰窟中。他们时常混在街中捕捉落单的修仙者缓解自身症状,最近更是受了妖物指使,要屠杀进来的每一个人。”陆婉凝提起这三位庶出哥哥时咬牙切齿,也是极为痛恨这三人。 “屠杀是从何时开始的?”谢逸致隐约有了些眉目,却不是很清楚。宿歌被带走,装扮成槲生的男子的异于常人的冰凉的手指,陆婉凝非同寻常的红衣,城门口的人手...... “三日前。” “这三日里,可还有其他人来?与以前比起来人数如何?是怎么被捕手杀掉的?” “有四位道友进来过。比之以前少了许多,想来是各家也不愿自己的人无故折损吧。那几位道友被捕手们合力击毙,挫骨扬灰的死法。” “槲生,那只手呢?”谢逸致猛然回头,催促槲生将那只手拿出来。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丹栖城最近应该不只有四人来过,有更多的人,被挡在了城门口的阵法外,被走尸扑杀。而那只手,才应是阵法中的节点,既可用来震慑外人,又可利用断肢来布下新的阵法。 “随手扔在街口了。怎么,那手有用?”槲生大有谢逸致说是就回头去寻的架势,已经站在了巷口。 “现在回去寻可未必能寻到。那手,是宿歌的。” 宿清的剑脱手,砸在地上,清脆一声。 “谢姑娘,这,可不能开玩笑!”宿清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掐住了,就连这么一句话都很难说出口。 “宿歌被捉走,然后就出现了屠杀的指令。进城人数减少,是因为城外布了阵法,城外所见的狼藉,应是走尸与人相斗所致。以离体怨气布的阵法时间越久越易破,断肢怨气布下的防御阵破了,可断肢本身布下的阵法,却还存在。”谢逸致看着宿清发抖的手,知道这个不大的少年一下子经历这么大的冲击,可能没有办法继续和他们一起去了。“姜夫人,麻烦您先在此处照料一下这位小友了。” 陆婉凝下意识看了槲生一眼,槲生冲她点头。 “好的。妖物修为不低,也请谢姑娘和公子小心。” “走了。”槲生喊了一声,就原路返回了。 ———————— 两个人回到那条街尾,街上的百姓似乎又换了一批。也许是因为临近正午,除却几个摊贩还在卖力吆喝,已经没有几个人在街上走动了。 “你现如今,可以驱使魂魄?”宿家的宿敛玉、如今的陆婉凝,再加上可以吸收血气,答案呼之欲出。 “尚可,达不到当年那家伙的程度。” 谢逸致揪住他的衣衫,很是郑重地说道。“等此间事了,你我好好谈谈,如今,我不问你。” 她又一次吹奏遣玉,红线向远处延伸。扯下一头拴在了腕上,两人追着红线一路向南走去。 路上遇到些许走尸,都被槲生斩于剑下。走尸灵活,瞳仁竟也有了些清明,依旧不能说话,喉咙仅能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槲生似乎许久不用剑了,以前那些好看的招式不见了,剩下的全是简单的劈刺。他甚至连灵力也未用,仅是靠着单纯的蛮力在为她开路。 以前不如他,现在也一样。在前面的那个人,似乎一直都在,会一直用他的剑,为她开出一条路来。 谢逸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还有心思想起这些东西,暗嘲一声,也拿起了墨竹笛。虽然灵力尽失,但是多年前随手尝试的东西,如今倒可救她一命了。 她不止会遣玉一支曲子,也不止会在后方布阵而已。谢家谢逸致,当年八弥之乱里也不是靠着布阵才杀了那头凶兽的。 魂魄以音律太难驾驭,可灵气却简单极了。修仙者若能用灵气,便是如虎添翼。虽然她尚且称不上什么虎,但对于灵气的动用,却是敢自我夸赞一二的。 二人合力,行进速度便又快了一些。只是行到半路,红线忽然散去,谢逸致不以为意,只是掐诀转换了目标。这次却出现了两条红线,而且一条亮眼,一条黯淡。 “果然是在用魂魄做什么勾当吗?先是锢魂阵,又是强制召魂。”宿夫人的魂魄散去,红线没了追寻的目标,自然消散。如今出现了两条,便是有两个追魂目标!黯淡的为宿歌,另一条则是惘南山上的那位姑娘的魂魄!惘南山之事,竟与丹栖城走尸之乱有关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能爬上新晋了吧,如果有小可爱看到这里,真的是不胜感激。 喜欢的点个收藏吧,有什么疑问都可以在评论区指出哦,一起讨论问题√ 以及可以点进专栏里养成这只萌新作者√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4 (捉虫) 第9章 作乱者谁 01 “这就是姜家了,宿歌就在里面。”谢逸致收回红线,跟着槲生走进姜家。 姜家占地二百里有余,修的富丽堂皇。和城中一样,这里也没有任何走尸作乱的痕迹。不过刚刚一路走来,安稳地靠在墙上不乱动的走尸在一见到人后就疯狂攻击,也难保姜家不会有走尸藏在里面。 槲生和谢逸致刚进入姜家不久,就有人出来了。 来的是一个着黑衣、瘦骨嶙峋的青年男子,双眼蒙着一层阴翳,似是个眼盲之人。手中捏着一条粗如儿臂的锁链,走动之时哐啷哐啷的响声不绝于耳。 “何人私闯我姜家?” 随着嘶哑的声音响起的,还有他手中锁链挥动的声音。锁链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朝着槲生的方向砸过去。 槲生拔剑迎击,剑与锁链相撞,他被砸的后退几步。那男子却纹丝不动,感觉到阻碍后便是又抡了过去。这男子,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 谢逸致在槲生拔剑时也跳了开来,那男子却没发现,只是拎着锁链追着槲生砸,大有想将他弄死的架势。 槲生躲闪了几次,已将这人的情况探得一二。眼盲,只能靠着灵息和声音来感知四周。灵息尚在,只是灵力不知为何不能动用。一身蛮力,以前可能是使重剑之类的东西,对于锁链常常不经意使劈砍的招式。 来人不能用灵力,可槲生能。又或者说,在魂魄怨气如此多的姜家里,槲生便更加如鱼得水了。 槲生将手中的剑扔出去制造声响,另一只手接下了对方抡过来的锁链,身形也逐渐虚幻起来。 谢逸致一直在看着两人争斗,槲生几乎刚把剑扔出来,她就接了过来。尽管她没有灵息能分散这人的注意力,但弄出些动静却是不难的。 谢逸致极少使剑,此时也不过是仗着模糊记忆中学过的几招来牵制此人罢了。她此时站到了槲生身前,剑尖直挑而来。 那人听到破空声,右手使力想将锁链拽回来。手中的锁链抽不回来,那人便将整个锁链朝着谢逸致砸了过去。 “阁下,便只有一身蛮力么?” 谢逸致跳了开来,锁链被槲生接下,两人对视。 谢逸致冲了上去,对方直接攥住了剑身,用力一掰,剑便断成了两截。槲生却带着那根锁链不见了身影,就连灵息也淡了许多。谢逸致虽诧异,但当下却也容不得她多想。 “宵小之徒,可敢与吾一战?”那人将断剑插入了自己的左肩,血液即刻便洇湿了衣衫。血腥气似乎刺激到了他,他发狂地嘶吼着,冲向了谢逸致。 谢逸致情急之下只得快速地变换着位置。可这人听声辩位本领极高,她此时没有灵力防身,与普通凡人无异,此人疯癫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逸致已将墨竹笛握在了手里,却迟迟没有吹奏。若此时调动灵力,这人就会专心于灵息的捕捉,那样的话,槲生也许就会暴露。所以,她只能逃,并且寄希望于槲生。 “欺辱女子,可不是前辈所为啊,老头子。”槲生陡然出现在那人身后,锁链不知何时已经横亘在那人面前。那人听到这话的时候身体已经碰到了锁链,还不待有什么动作,就已经被槲生用手中的锁链捆了个结实。 “吾养你三百年,怎容你在我姜家撒野!孽畜!”那人被捆后便不动了,只是嘴里依然在嘶喊着。 谢逸致没靠的太近,此人虽然已被槲生制住,却难保没什么底牌,还是谨慎些为好。 “喂,老头子,你见过一个穿着青色衣裳、说话很欠打的小少年没有?”槲生却没那么多顾虑,踢了踢陷在自己世界的男人。 “孽畜还不束手就擒,否则皮肉被恶鬼啃食的滋味可不好受。” “吾要杀了你,你竟敢,你竟敢!” 那人不仅没有回答,还吼出了两句前后都不着调的话来。谢逸致在不远处看着,神色莫名。 槲生叹息一声,知道这老头子是没什么用了,施了法将他困在原地,就和谢逸致继续向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就越发骇人,路上逐渐出现了骸骨、残肢,甚至于是正在腐烂的皮肉。姜家的富丽堂皇被暗红的血迹掩盖,映着逐渐西垂的太阳,有无可名状的寒意。 槲生与谢逸致并肩走着,他非但没有像谢逸致一般谨慎,甚至会引着谢逸致看那些残肢断臂,试图想吓她一跳。谢逸致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反应,她只淡淡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一眼,然后不发一言地继续走。 “我说啊,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无聊啊。你好歹,好歹像个姑娘家一样吓一跳啊。这样我才好帅气地把你护在我身后嘛。”槲生在她身边丧气地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悄悄睨她神色,见她没有心生不喜,也就放下心继续调笑。 “啊!”谢逸致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惊恐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是不是终于害怕了,我知道,你一直就反应慢,现在到我身后当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也可以哦。”槲生终于得到回应,兴奋地将谢逸致护在身后,观察起了四周环境。 谢逸致食指点在他的背上,槲生下意识地一抖,随即紧绷着脊背,直挺挺地矗在了她身前。 谢逸致不明所以,却也不想询问,以免枉费她的一番苦心。 “有,有开膛破肚的,尸体。”谢逸致的声音有些发抖,指尖在槲生的背上滑动。 槲生听着谢逸致颤抖的音调,却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高兴。背上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得全神贯注去感知。 尸体周遭三步,有杀阵。东南方向,有活物。 阵法他不精通,没有谢逸致感知敏锐可以理解。但是,无法动用灵力的谢逸致怎么可能比他先感知到活物的存在呢? 槲生心下疑惑,右手便绕到身后看似不经意地捏了个诀,然后顺势拉住了谢逸致的手。谢逸致一滞,却没有挣脱。 “别怕,我在你身前,你便不会见到这些污秽东西了。” 一缕黑雾自尸骨上升起,盘旋在了槲生面前,似乎有神智一般,亲昵着槲生。 随后周遭的尸骨上全都腾起黑雾,在槲生面前停止片刻便四下散开。过了几息时间,东南方向黑雾缭绕,与中州城宿家后院相比也不遑多让。 “哼,倒是个麻烦的家伙。”随着声音响起,一只干枯苍白看起来似乎只剩皮骨的手出现在了两人眼前。紧接着,手的主人轻笑了一声,从黑雾中走了出来。 与手不同的是,这人竟是个相貌俊秀的白衣男子。与谢逸致记忆中那位喜穿白衣的好友不同,他似乎天生就有副笑面孔,哪怕前一秒还觉得对方是个麻烦的家伙,下一秒却能毫无压力地笑脸相迎。 比如现在,他就像是忘记了刚才是什么场景,站在残肢断骸不远处,笑吟吟地与槲生谈论那些黑雾。 “这是所谓的尸骸中的残念吗?若非听主子说过,陆还当真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呢!” 陆?那这人,就该是陆婉凝口中的三位庶兄之一了。陆婉凝说这三人时常作为捕手在街上杀人,就连体温也异于常人的低。 对方似乎才发现谢逸致一样,笑嘻嘻地同她问好。 “小姑娘?”而后揶揄地对槲生说,“卖花的小丫头?你二人,可真是有趣!哈哈哈哈!” “明明就差一点,就能把我的小姑娘带走了呀,结果,被你这个麻烦的家伙破坏了呀。呐,你就在这里,好好睡着,好不好?” “谁是你的小姑娘?无趣可是我的!!!嘶,你干什么呀,疼!”槲生嘴快地回了话,腰间的软肉却瞬间被掐住了。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只能扯得更疼。只能无奈地继续站在谢逸致身前,攥着谢逸致手的力道,倒是没有任何增加。 谢逸致诧异了一瞬,然后收回了手。以往他二人也不是没有这么闹过,只是槲生往往疼的跳脚要与她比试,再不济也是要离她五步远的。虽说如今情况未知,可他知她根底,应该不会如此小心才对,可如今,却...... 陆修见二人似乎对自己的艰难处境不怎么在乎,向前走了三步,而后脱下了宽大的外袍。白衣落在地上,眨眼之间就被冻住。陆修内里只着了白色的亵衣,右手干枯苍白,左手却丰润莹白,乍看像是鬼怪故事中丰神俊朗的公子被妖精接上了耄耋老人的手。 槲生头一次见到不是直接开打而是先脱衣服的敌人,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后也急忙去捂谢逸致的眼。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要打就打,怎的还脱衣服。不知羞耻,没见还有姑娘家在吗?” 谢逸致倒没什么感触,自从那年遇到槲生,她的许多规矩都被他破了个彻底。如今千百年过去,他竟又想起当初她的规矩了。也不知扯她去戏水,湿了一身,在她面前赤膊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陆·打架脱衣服·修: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只是想打个架 槲生:呵呵,你猜我信不信!(胖揍)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以及,猜一猜接下来的走向?评论区等你们哦。 第10章 作乱者谁 02 陆修没和槲生拌嘴,干枯的右手在身前虚画了一个圈,左手食指指尖点在中央。指尖有一滴血被逼出来,悬浮在半空中,瞬间就染红了整个圆。圆中的纹路被血点亮,密密麻麻让人头疼。起码槲生看了一眼就觉得脑袋发胀,好像回到当初看着谢逸致和叶铮整天凑在一起不知捣鼓什么东西的时候。 谢逸致在他画圆时就有所察觉,下意识地要扯着穗子将放在腰封中的笛子拿出来,却什么也没碰到。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她那只碧玉笛了。 也就是迟疑的这么一秒,他们已经被黑雾围了起来。这些黑雾与槲生之前召出来的不同,面前的这些,显然更偏向于人死之前被生生炼化所产生的怨气。怨气侵蚀人的神智,会让人失去理智,变为只知杀戮的人形兵器。而之前从尸骸中被槲生召出来的那些,是极少见的死气,也被称为残念,是亡者生前所挂念的事情所留余的一丝魂魄罢了。残念人人都有,只是大都不成形,头七一过,也就渐渐散了。所以邪魔外道自然更偏向于怨气而非无用的残念。 黑雾遮了视线,谢逸致只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冰凉刺骨,却攥得死紧。她拔出竹笛,用力拨开了对方的手。笛一横,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刺耳的啸鸣,就哑了音。无论谢逸致如何吹奏都不行,哪怕用血开启都无济于事。 “你,就是那只恶鬼喜欢的小丫头?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是星衍谢家的弟子?”一个声音在谢逸致身前响起,身形也显现了出来。 这也是个男子,五官生的极好,眼尾上挑,只淡淡扫人一眼,就让人心跳加快。人都喜欢美好的东西,美貌自然也是一种利器。这人就算不像陆修那般笑着,也自有一股风流姿态。 恶鬼?是指,槲生吗?所以,当年的八弥之乱中,虚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覆灭的?就连公认的龙族第一人,也落得身死的结局。若槲生真的在八弥之乱中身陨,死后化为恶鬼,如今又为何能行于世间而不受人所拘?与当年比起来,除却未曾见岐和那把剑,槲生似乎并未有什么变化,脾性、身形,就连那份不修边幅都一分不差。这世上,真的存在,还阳之术吗?那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谢逸致心中杂乱,扣着笛子的手却分毫未松。 那人似乎只在不远处看着她,没有出手的想法。 “既然是星衍谢家子弟,就应当知道,此地已是我的地盘。此间人皆是在赎罪罢了,你的些微术法在这里,可行不通。劝你现在一人自行离去还来得及,不然,便与他一起死在这里吧!”男子说罢,轻一拂袖,黑雾霎时合拢,隐了身形。 谢逸致试探地吹了几下,发现除了寻人的一线牵外,其他术法均是无用。她看着黯淡到几乎察觉不到的一条红线,又看了看一旁已经开始缠绕这根线的另一根更加明亮的红线,不免有了几分焦急。 此行一是为了查明丹栖城走尸真相,二是为了救宿歌那个莽撞的少年。宿歌右手被人砍下悬挂于城外阵旗上,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不然为何不在宿歌来的几天前就开启阵法。锢魂阵布置在先,残肢怨气在后。残肢怨气离体愈久煞气愈重,而在生体时强行断去肢体的煞气却几乎没有。怨气布阵,主阵之物必定是怨气最重的东西,理当是被虐杀的修士之手更为合适。然而,现实中用来布阵的却是,宿歌这个存活于世之人的手。怨气成防御阵,残肢又占位布下了锢魂阵。宿歌为阵眼,魂魄又是极为浅薄,难道是,以魂补魂? 谢逸致当初为寻找岐和破解之法,曾在七星楼中查阅有关魂魄的资料,不仅知道了那位的“丰功伟绩”,还找到了一种已经失传的禁术——以魂补魂。那位屠戮百城,所过之处百鬼夜鸣,鲜血污墙,最后驱使万鬼举行了补魂仪式。失败后在意识尚存时自请封禁,最后与其所驱魂魄被囚于八弥之中。补魂之术也自此失传,如今,竟在这个小城中出现了吗? 如今被困在这奇怪的黑雾中,又该怎么去救正在慢慢衰弱的宿歌呢?那孩子还不过是个小少年,还没像他们当初一样走过天下,领略过好风光,就因着一次莽撞葬身于尸城之中,未免太过可怜了。她虽不是什么想着普救众生的善良之辈,但能救的还是会拼命去救的。更何况宿歌与她也算有缘,惘南山上初见,那恍若故人的神情,就让她多关注了几分。 谢逸致环视四周,才发现黑雾不知何时微微散开,露出了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 她心想这也许便是刚才那男子所说的离去之路,但是来此之事未了,她是不会离开的。更何况,那男子似乎与槲生有些纠葛,而且,是在槲生身死之后。她想知道,当年未来得及知晓的八弥之乱的起因,以及,她不在的这些年,槲生到底经历了什么。 谢逸致扯着红线的一头,靠着微弱的光亮循着方向前进。 “呵,这星衍谢家的小姑娘,果然还是选了这条路。也是,那恶鬼所喜之人,也该有些过人之处啊,就像......”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温柔地看着黑雾中微弱光芒的红线。“你,也要回来了啊!” ———————— 红线引着谢逸致一路向西,最后到了一处看起来似乎已经荒废的旧院,门口台阶上倒着一具干瘪的尸体,斑驳的木门上隐约可见暗红的血迹。 谢逸致站在门前,手中红线忽的脱手,像是被什么力量扯进了院中。她情急之下只能御笛相抗,这次御笛并没有受到阻拦,但灵力撕扯之下,那红线竟开始逐渐变细。 一双手拢住了红线,红线似有神智一般在他腕间缠绕,线尾躺在他的掌心,轻轻摩挲了几下。 “多谢了,小姑娘。”那双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出现在黑雾中的男子。他不知为何也着了一身黑衣,袖口、衣摆处皆是金线所绣的九尾天狐。他清浅一笑,却极快收了笑意,又变成刚才那一副冷淡模样。不过他现在应当是高兴的,那双美丽的眸子微弯,无端添了几份温柔。这男子貌美,让人心甘情愿将一切都奉上,只为求他回眸一笑,低语几句,便是死而无憾。 谢逸致心旌动摇,已是怔愣在原地。 那公子旋身便走,抛下轻柔的话语。 “陆泽,带这姑娘去地煞殿。让她好好看看那恶鬼的下场!” “是。”随着这一声应答,就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叟推开院门,男子掠过他,连个眼神都没有余给他。 叫陆泽的老叟走到谢逸致面前,一只骨节分明的雪青的手按上了她的肩,轻轻拍了三下。谢逸致就仿佛失了魂一样,跟着那老叟走远了。 地煞殿确实称得上殿,金碧辉煌,琉璃作瓦,玉石为阶。若说特别之处,那大概就是这宫殿有着一扇朴素的木门,门上刻着些花草,与周围格格不入。 地煞殿在外面来看似乎很大,但陆泽带着谢逸致走进去后,内里却一览无遗。一个生的极好的女子着一身艳红衣裙闭目躺在门口不远处的榻上,见他们来,睁开了眼,眸中布满了血丝。 “新来的?不是要先弄那只鬼吗?”女子皱了皱眉,支起了上身,嗓音略有些奇怪。 “他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我来置喙!他让这姑娘来看看那恶鬼的模样。”陆泽的音调没半分变化,让对方自觉无趣。 “嘿,小姑娘,你和那鬼有什么关系啊?” 感觉到阵法主导权不知何时被抢了过去,陆泽怒喝,“你!” “哎呀!不要恼嘛!你这一心只知修炼的傻子,哪里知道女子的心思呢!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当然是我来,才比较温柔啊!” 谢逸致眨了眨眼,看向女子的脖颈。那里有一块凸起,随着女子说话而微动。 “阁下是?” “陆昭,如你所见,是个喜红妆的变态。”他说这话时,眼睑微收,语气温柔,让人觉得此人天生便该是个娇女儿而非公子哥儿。男生女相,又喜红妆,想必不会有什么好的过去。 陆昭跳下榻来,绯红衣衫衬得他艳丽无双,缱绻的眼神似是能将人的魂也勾了去。陆泽啧了一声,看了直勾勾盯着陆昭的谢逸致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陆昭轻笑了一声,牵起谢逸致的手。“呐,小姑娘,别装了,那呆子走了。” 陆泽此人打小无趣,对着娇柔的姑娘家提不起半点兴趣,整日想着什么修炼的法子。哪里有他在红尘中逍遥一场来的痛快!长生有什么好求的,就算修到极致,也不过一人独行,太过寂寥了,他陆昭可受不了,还是整日和姑娘们说说话有意思。 “他,在哪里?” “呀!这么关心他呢,稍稍有点不高兴了呢。”陆昭牵着她的手十分规矩,不像是男子牵女子,倒有点像,当年父亲拉着她在登云峰上玩闹的感觉。思及此,谢逸致皱了皱眉,看起了陆昭身上的装束。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我又出现啦! 大家有没有猜到什么呢?想想谢逸致会怎么离开?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对于一只萌新来说,每个收藏和评论,都是最大的动力了。 如果可以,点进专栏里收藏这只勤奋的小萌新√ 第11章 作乱者谁 03 这衣衫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料子似乎只是寻常布料,样式也没什么新颖。若说陆昭身上有什么别扭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用红色发带绾着个燕尾髻,斜插着一根石簪。燕尾髻又叫垂鬟分髾髻,多是未出阁少女才会绾的发式。陆昭生得好,这般绾发也无不可。只是,陆昭的燕尾显然不是深受少女们青睐的那个,而是鬼渊世家鬼夫人所创的燕尾。 石簪镇燕尾,乃是仙门百家众所周知的召阴之术。从亡者生前所携之物上攫取亡者残留气息,以聚魂之阵、数百冤魂煞鬼作引,以一身灵力作为交换,方可再见亡者。 听说那数百冤魂煞鬼都要被锢在身亡之地,日日受着生前之苦,以加深其怨气。而这些恶鬼,是要以施法人血肉饲之。 此法损人心性,销尽一身根骨,太过阴煞。在她身陨之前也未曾听得鬼夫人成功的消息,这法子铤而走险,收效却难以窥见。却是没想到,除却一个鬼夫人,还有人舍得用一身修行来等一个人归来。 陆昭的手有些凉,却不同于陆泽和陆修那种仿佛要冻伤别人的冷。陆婉凝说她的三位堂兄修了邪法,陆修一条手臂老化,浑身冰凉刺骨;陆泽面容如老叟,亦是冰凉;而陆昭,看起来精神奕奕未受什么影响。若是以身饲鬼,当有所缺憾才对。 地煞殿空旷得很,陆昭拉着她随意地走了几步,面前的景象就有了变化。血红的咒文笼住一个个神色可怖的身影,耳边是嘶哑的吼声,恍惚间还能听到有女子的低泣。 “哎呀,这些小家伙们还是不怎么安分呢,这么吵,会吓到美人的啊!”陆昭放开她,从血红咒文笼旁走过,悠悠然打了个呵欠,水袖一甩,身子微晃,但周遭登时就安静了下来。“照顾这些家伙,还真是烦人得很呢!小姑娘,走,带你去看看那只鬼。” 陆昭在血红咒文笼的微光下回身,那双眼睛里毫无波澜,映着咒文笼中一个个鬼魅,渗人得很。此时倒也不像是娇俏女儿了,全然一幅修罗煞像! “呵呵,小姑娘可是害怕了?”还不等谢逸致作答,陆昭便朝她伸出手来,用着极温柔的语气说道,“过来,爹的小丫头。” 谢逸致就像被迷了心窍一般,径直向着陆昭走过去。陆昭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移动,带着血红的痕迹划过空气然后消匿。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负心汉,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你一起!” “你醒醒啊,不是说好,要一起回去的吗?” “你有见到我的孙儿吗?那孩子很乖的,都是我,都是我这个老糊涂的错啊!” 各种杂乱的声音瞬间响起,谢逸致已经走到陆昭面前,她对这些却恍若未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昭。 “父亲,大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逸致的手搭上了陆昭的手,而后,扣住其命脉,却被陆昭情急之下躲了过去。谢逸致一脚踹向了陆昭的膝盖骨,只听咔嚓一声,陆昭跪了下去,被谢逸致踹到的腿似乎已经折断,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果然,是腿!先前施法时不是躺在榻上,就是缓慢行走,并未显现出来。可刚才血红咒文笼旁身形的一颤,却是疏漏。甩袖这个动作幅度并不大,可陆昭却险些摔倒,虽被稳住,可到底不同。 “槲生在哪儿?” “喂,我说你,不会真的被个小子唬住了吧!” “呵!不过奇怪你为何会被捉住罢了。之前遇到个高人,迷魂阵法布的出神入化,若不是中心旁落,恐我今日就折在这里了。”谢逸致划破指尖,按在墨竹笛上,轻吹了几下。 凝实为青蓝色的灵气一圈圈漾开,而后拉长为线,盘旋缠绕,竟也是个符文。只见那符文泛着青芒悬在陆昭身前,谢逸致伸手点了那符文一下,指尖亦带出一点微光,在其周围一笔又一笔地写着。谢逸致写的极快,不过十息就停了下来。 “清心咒?”槲生自然是认得的,自认识谢逸致以来,这恼人的清心咒不知道被他默念了多少次。只是,这清心咒算是咒术符文一类,需以特制的纸张或布料承载,才能发挥其威力。之前那白衣公子的血咒是以自身血液为承载,才唤出了怨气。无趣这家伙,什么时候又钻研出这么有趣的东西了?果真是个无趣到只知修道的人。 谢逸致可不知槲生诸多腹诽,知道了也不过一笑了之。 青色符文落在陆昭的腿上,瞬间展开为数道符链缠绕上去。陆昭身子一僵,恶狠狠地瞪了槲生一眼。槲生站在谢逸致身后笑的极其灿烂,似乎存心要气死陆昭。 “虽有些事比较在意,但如今宿歌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我的一线牵被人收了去,怕是,要以魂补魂。”谢逸致转身,竟是想要径直穿过血文咒笼。 槲生来不及拉住她,只见,血文咒笼以极快的速度剥落,露出那些扭曲的人形。众多红眸直勾勾地看过来,让人心里发寒。槲生下意识地结印,却在下一刻愣在了原地。原是那些邪物周身忽的出现了数道青色符文,将他们如同陆昭一般被束缚起来。 清心咒?这东西对恶鬼邪灵可没作用啊,这无趣是又为了验证她新弄的术法不顾死活了是吧! 仿佛印证槲生心不过须臾便在那些黑雾的侵蚀下消散了。 “石簪镇燕尾,施法人与这些冤魂煞鬼算是灵力一体,再加上又是血肉喂养出来的东西。陆昭被缚,灵力运行周天被阻,禁锢它们的血咒不攻自破。清心咒虽无用,可到底,能清心啊!”谢逸致指尖伤口已不再流血,她微一用力便再次崩裂开来,几滴鲜血随着青色灵力再次成咒。 槲生在那些被锢在人身中的冤魂煞鬼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挡在谢逸致身前。此时手中灵力翻涌,竟是直接手撕了不少。惨叫都未闻一声,余下的皮囊顷刻化为飞灰,黑色的魂魄像是愣住一般在槲生身前一圈一圈地围起来,被后继扑上来的人抓散后又在原地成形。重新成形的魂魄像是护着槲生一样,和扑上来的那些东西战成一片。 “自相残杀?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惜,冤煞过重,又未入得鬼渊受世家超度,只能这般消散了吧。” 槲生瞥了一眼就脱离了战局,拉着谢逸致就一路强硬地破阵离开。 身后陆昭身上的青色符链隐入他的皮肉之下,他施施然站起来,目光有些呆滞,拔下发中的石簪紧紧地攥在手里,向着互相撕咬的冤魂煞鬼走去。 “再试试,再试试,我一定会等到她的,一定会的……” ———————— 槲生和谢逸致出了地煞殿就顺着谢逸致被送来的路寻了回去。 那个院子依旧那么荒凉,原来伏在阶上的干尸被扔到一边,手臂扭曲,露出森森白骨。 槲生上前推开门,院中黑雾弥漫,之前陆修召出来的那些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谢逸致指尖按上笛孔,微微吹奏几下。新的红线从她手中的伤口生出来,依旧是如同之前一般的两根缠绕。她熟练地将其绑在手腕上,右手执笛,左手系着红线,正想跟着红线寻去。 就见槲生拉住了她的手腕,伸手去拽那红线。两根红线嫌恶地躲了开来,槲生不死心地继续想拽。谢逸致不明所以,但也只好遂他的意,扯了腕间的红线一把,在他的手腕上也系了一圈。 槲生极其自然地扣住她的手,指尖微错便已是十指相扣。谢逸致微怔,腕间红线将他们牵起来,倒有些像凡者定情。 槲生牵着她慢慢前进,玄色衣袍本就不怎么齐整,想来之前在地煞殿也不怎么好过,此时显得更加邋遢。发丝有些凌乱地向着各个方向翘着,前些日子从宿家翻找出来扎着的银冠也不知哪里去了,只余束发的白色发带。 可就是这般邋遢的样子,倒是与起初那个少年模样愈发相似。一样不修边幅,一样挡在她身前,似能撕裂一切黑暗。 谢逸致和槲生不约而同地轻微勾了勾嘴角,两人手牵着手,走进黑雾之中。 “两位,留步。” 两人右侧有一人手中拉着什么东西,听得有叮铃哐啷的声响传来。一只手从雾中伸出来,黑雾瞬间退至两旁,露出此人身形。倒也不是其他人,正是之前送谢逸致去地煞殿的陆泽。褐色的麻衣新沾染了血迹,可陆泽一身正气,看起来不像是丹栖城中的邪修,倒像是哪位隐者门下的关门弟子一般,自有风骨傲气。 “哼,若不想我直接毁了他这破阵,就让他出来,为他做的孽受过!” 陆泽还没接他的话,他身后的人已是忍不住了。 他望向槲生,目露狂喜,双眸赤红。“啊!快去,快去把那畜生给我捉来!哈哈哈,我姜偕即将坐拥百城了!” 槲生却面露不屑,嗤笑道,“你这老东西,竟然还惦记着权势富贵,怎么不惦记着点自己的小命呐。”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更新已掉落。 每日早九点更新,保持日更。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叭,mua 以及,不如猜一猜陆家三兄弟分别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槲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 第12章 狼狈为奸 01 那人被锁链束缚着,脏乱的头发成绺地落在脸颊旁,活脱脱一个乞丐模样。却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正是刚进姜家族地时,遇到的那名眼盲男子。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5 “怎么也称得上是个故人,公子说话还真是不客气。” “和一个靠着夺舍嫡亲苟延残喘的老东西见面,难不成要在这里幕天席地叙个旧?”槲生左手虚空中一抓,一柄青色长剑赫然在手,剑尖直指陆泽。“既知吾名,还敢如此造次?” 陆泽恍若未闻,依旧攥着手中的锁链,垂下眼睑,站在原地。 笛声一起,谢逸致指尖灵力一圈圈漾开,一线牵自槲生的腕间解开,以极快的速度向陆泽的方向游去。槲生也在同一时间冲向了陆泽。 陆泽双手只来得及结一个印,谢逸致已然逼到眼前。他伸出双手拍去,哪想谢逸致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就以鬼魅的身形从他身侧掠了过去。 目的在于一人分散他的注意力。一人去寻人吗?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小看姜家的老祖宗了! 自称姜偕的老者在陆泽身后摆好架势,像是要将谢逸致就地诛杀。他崩断了锁链,只余手上缠绕的一节,此时破空向谢逸致抽来。 只听叮的一声,那玄铁锁链被一只如玉的手攥着,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换到了右手,直直削了陆泽右手半个手掌。若不是陆泽躲得快,此时怕是双掌都得落地。 “呵,有点本事!” 姜偕喉咙里发出几声低吼,竟是直接扑了上来。陆泽后跳几步想要追上谢逸致,槲生将长剑向陆泽的方向一掷,继而扯着那节锁链将姜偕整个人都扔向了陆泽。 陆泽抓了个空,只好避过那把剑,将姜偕一脚踹开。然而就这么一会儿,谢逸致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我面前,还想着伤到她。那个畜生沉沦爱恨情仇如此之久,竟也没有告诉你,不要随意挑衅他人吗?” “尤其是,对我!” 陆泽面不改色,此时也没有一丝动摇,依旧全力阻挠槲生的动作。姜偕也像个街上的地痞流氓,已然是无意识的冲撞,时不时撞在地上,或者被二人烦不胜烦地踹到远处。 ———————— 谢逸致跟着一线牵踏着生门一路进了正厅,迎面一个只着中衣的女子走了上来,面容姣好,只是看起来似乎神智有损,看见她出现展颜一笑便扑了上来。一线牵像是受了什么干扰,微微颤动就消失了。 “姐姐见着殿下了吗?浮生不是故意要惹殿下生气的,可不可以,让殿下不要不理浮生?”女子拉着谢逸致已经亲亲热热地喊起了姐姐,不过巧的是,这人也算是谢逸致认识的。 此人容貌,与城中巷内的红衣女鬼陆婉凝倒是生得一模一样。陆婉凝乃是姜家的长房孙媳妇,按她所说,也死了有些时日了。所以面前这人的容貌来源,一是幻术所化,二便是有人借尸还魂使了夺舍的法子。只是不知道如今这纯稚模样是真是假了。 还不待谢逸致更想的多些,女子就扯了她的袖子慌乱地朝着雕花拱门走去。谢逸致右手抚了抚笛子上一线牵消散后紧紧缚在其上的细微红线,红线不听主命自行消散,看来这女子是惘南山上的那只草木妖精借尸还魂的了,而且看起来,那场以魂补魂的仪式怕是完成了大半。 魂魄缺损,竟也能有清明的神智吗? “殿下每每生气总是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只要姐姐和浮生去门外认错,殿下一定就会原谅浮生的!”穿过拱门,便能看到镂空的隔断后一袭玄衣的男子,他执一青绿竹笔,似在写着些什么,四周浮着血红的符文,隐约有着黑雾覆盖。 浮生见状立马放开了拉着谢逸致的手,一双眼像是盛了满天星辰,流光璀璨、熠熠生辉。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整个人都扑在了隔断上,谢逸致站在她身后,时不时能听到她痴痴的笑声。 “嘻嘻......殿下真好看,殿下生的真美,是我见过最美的狐狸精了......嘻嘻......” “殿下看我了!殿下就连面无表情也是极俊的呢......” 谢逸致也听着这女子的胡言乱语,只见她双手死死扣着镂空的隔断,因着她是背对着谢逸致的,所以也不能得知是什么表情。想来也不过是少女慕艾,只是,这喜欢方式颇有些大胆罢了。 玄衣男子就像是没看到扣在隔断上的白嫩手指一样,像是听见了什么响动,微微向这个方向一看,黝黑的瞳孔无甚变化,就又继续低头执笔写他的东西了。 那些血色符文开始流动,自竹笔笔尖流泻在纸上,而后从纸上飘出,绕着那男子周身走了三遭便齐齐冲着那女子来了。 谢逸致按着那女子的左肩要将她拉开,却被一股大力打在了肚腹处,剧痛之下她仍没松手,死死盯着那姑娘。 巷子中见到的陆婉凝虽已是恶鬼,却依旧是清秀模样,并未有什么恶态。而面前此人,七窍流血,眼珠泛白,血字符文每穿过她的额一次,面容就狰狞几分。而她的右手成拳竟又一次向着谢逸致砸来,谢逸致这下松了手倒退几步,墨竹笛到了手中。 “不愿离去,留在此处。” “可不是让你来扰乱我的计划的。” 里面的男子从隔断中走出来,玄衣上的血色纹路随着他靠近那个叫浮生的姑娘而渐渐浮现。他有着绝顶的容颜,此时金色的妖纹自脖颈探到了右眼侧,手从宽广的袖中伸出,手掌摊开后正是之前被扯走的带有些微浮生魂魄的红线。 谢逸致如临大敌,即刻吹了一个音。淡蓝色的符文凝实成了一把伞,而后覆上了一层青色的符阵。 对方并没有理会谢逸致的举动,他轻柔地抚了抚浮生的头,并不嫌弃对方满脸血污狰狞可怖的脸,牵起她的手,将那红线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魂兮归来。”随着这四个字的吐出,男子也低头吻上了浮生的额头。谢逸致感觉到四周灵气暴动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撑开手中的伞,伞面上青芒闪过,将这过于浓郁的灵气隔离开来。 灵力过于浓郁对于修道之人的经脉有损,灵力潮十分罕见,除非灵脉被挖或者以阵法强行压缩,否则是不会出现的。谢逸致见灵力流被分成了两批,一批向那男子涌去,一批则涌向了隔断后的书架方向,心下有了些猜测。 谢逸致对于这两人实际并无什么看法,究竟是复仇抑或其他此时都比不上寻得宿歌重要。宿歌既然是被用来补魂了,那么想必,这灵力流的另一个地方,便是宿歌所在之地。 谢逸致这么想着,已经闪身到了书架前,灵力暴动将书架上的物品震碎,她单手握笛扫开架子上一堆碎片,敲了敲隔板,寻得开关。 轰隆一声,书架所在的整面墙向内陷入,而后向左侧收回,露出里面瘆人的景象。 玉砌的池中血水翻涌着,时不时可见狰狞的面容。池子正中央有人站着,被不少怨鬼缠着,额头青筋暴起,自眼角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蔓延而下,整整覆盖了半张脸。那人许是久不见光,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就侧了身子,恰好让布满纹路的脸暴露在谢逸致眼前。 谢逸致撑着伞走到近前,池中血水翻腾得更加厉害。伞面上青芒一圈圈向四周漾开,缠在那人身上的怨鬼触及则惨叫一声,魂灵身形都淡了一些。 叮叮当当的声音愈来愈大,池中血水忽然消失,池底刻着并不复杂的纹路。谢逸致心中一悸,墨竹笛发出一声爆破的啸鸣,清心咒化出的符链向着中间那人急射而出。终究慢了一步,缠在那人身上的怨鬼向上飞起,将那人带离池中,顶上也颇为凑巧地开了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 槲生一剑将陆泽挑开,陆泽身上衣衫皆被血濡湿,槲生身上也有不少血痕。倒在一旁的姜偕更是遍体鳞伤,只是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刚刚灵力潮时,槲生体质特殊,灵力波动遇到他就像是什么都没遇到一样穿了过去,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而陆泽一时之间除了护住心脉没来得及做些什么防护,肉身直接面对庞大的灵力登时就被震得七窍流血。姜偕更是四肢被搅碎,只是他似乎没感觉到痛楚一样躺在原地。 屋顶上怨鬼们在半空中将锁链拉开,那人身上的锁链被陡然拉紧,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那人右臂有着平整的切口,脸上蔓延着漆黑的咒文,身上隐约泛起血雾。 “宿歌?” 陆泽停了攻击,颇为安静地待在了原地。 一袭玄衣的男子缓步向他走来,身侧是一位姑娘,看着略有些拘谨。似乎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幕,只是两人角色不同,做的事,也完全不同。 —————— 三百年前,丹栖城老祖收了一个得力的手下,四处捉拿妖兽,震鬼祛恶,为姜家很是争了一口气。许多人都猜测姜家老祖招揽了一个了不得的客卿,或许以后便要在这一带仙门中做个小头目。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更新已掉落。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有人猜到了接下来的走向了吗?评论区等你哦。咪啾。 打滚卖萌求收藏求评论 (捉虫) 第13章 狼狈为奸 02 那时姜家因着新来的客卿声名大噪,却除了姜家老祖谁都没见过这位。妖兽捉了不少,姜家也迅速扩大且吞并了丹栖城几家式微的仙门小家,一跃成为丹栖城唯一一家仙门。 “老祖,听说惘南山最近有妖兽出没,似乎是个大妖兽。若是能一举擒下,想必......” “正好,老夫还差个坐骑,捉来也能给我们姜家存点底蕴。”姜偕如今已经七十岁,因着修为在姜家还算高,外貌尚停留在三十岁的时期。只是外貌虽年轻,体态却不知为何已经是佝偻了,衣衫下的身躯骨瘦如柴,显得格外怪异。 惘南山离丹栖城说不得近也说不得远,就算日夜兼程,也够姜家的人耗个大半月。 惘南山郁郁葱葱,从山脚看上去一片绿色,看着颇为养眼。姜家人被姜偕勒令待在山脚,除非收到他的传讯符,才能带人上山。 姜偕没想到的是,他刚走出姜家人视线没多远,就被无形的屏障拦了下来。他伸手在那屏障上摁了摁,似乎确定了什么,而后咬破了手指,抹在了腰带镶嵌的红色宝石上。 红光乍现,一股黑气自宝石中钻了出来,在姜偕身边化成了人形。 “此山有屏障,给老夫破开!”姜偕颐指气使,这种事做得信手拈来。他的修为不足以穿过这不知是什么的屏障,但好在......姜偕将视线落在身旁的人身上,颇有些自得地笑了笑。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一拳轰上了面前无形的屏障。屏障荡起一圈圈黑色的涟漪,不见什么变化。姜偕抬手,有一条血红的鞭子于手中显现,看着也不似什么灵器法宝,抽在那人身上却不知为何响起了类似于皮肉炙烤的嗤嗤声。 那人一声不吭,刚才纹丝不动的屏障也在这声响中慢慢融出了可供一人通过的洞来。姜偕将鞭子收回拢在掌心,鞭梢垂在外面,似鲜血浸染,随时都有可能滴落一般。 姜偕带着自己的帮手就这样进了山,目标明确直奔山顶而去。 惘南山有大妖兽的消息不知是谁放出的,总之闹得沸沸扬扬倒是让姜偕有了几分确信。他月前曾遇了一只狐狸大妖在渡劫,只是远远地觑了几眼,并不敢离渡劫妖兽太近。 妖兽为此间天道所鄙,修炼极为不易,灵智难开。除却虚衍龙族受天道恩宠得以化形外,从未听过妖兽化形。人族修炼并无劫数一说,寿数端看修为。妖族一旦开了灵智,这劫数便要来了,每五百年一次,次次都是生死劫难。妖兽大多有天赋秘术独门传承,却也不敌,更…别提脆弱的人族躯壳了。 姜偕此次前来,便是存了寻得那狐狸大妖的想法。就算不能一举捉的,能端了那狐狸老窝,捞些宝贝也算不得亏。 —————————— 山顶一间竹屋散发着莹莹的绿光,瞧着就有些心旷神怡。 “有人来了。”室内一只小巧玲珑皮毛柔顺的白色狐狸伸展了一下身体,漆黑的眸子盯着姜偕他们破开屏障的方向。 “难不成那些家伙又来了?”一袭青衣的女子抱起了小狐狸,忍不住地撸了几把。 不久前殿下才替她挡了天雷劫,失了一尾,尚且虚弱着。妖族那边却又步步紧逼,若非这惘南山上不知为何布了这般强悍的阵法,怕是殿下就要被那些人带走了。 她是这惘南山上的再普通不过的一株药草化形,因缘际会修成人身,化形劫得殿下庇护安然度过。因的是草药化形,医术尚可,只是殿下是被天雷所伤,草药仅能救治皮肉,修为却无法恢复。 殿下是九尾天狐一族,传说上古时候是与龙族一起掌管妖族的。只是一时之间天地巨变,龙族得天独厚,其余妖族都被此间天道所鄙,就连九尾天狐也难以幸免。上古时期九尾天狐盛行,三百年便可修一尾,到如今,便是五百年也难修出一尾,殿下是唯一的天狐,天赋异禀也不过七百年一尾,修了七尾。如今不过是为了她,失了一尾,妖族便开始蠢蠢欲动。 若是此次前来乃是妖族,怕是她也只能用这条命去换殿下的知遇之恩了。 小白狐见她出神,爪子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无事,可莫要小瞧了九尾天狐一族。上古时期六尾天狐做不了什么,放在如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招惹的存在。” “万一......” “放宽心,只要不是虚衍那边插手,就以妖族的那些小喽啰,本殿还是能对付的。” 话音刚落,就听得屋外竹叶沙沙作响,似乎有什么冲着这边来了。 竹屋被打的七零八落,青衣女子抱着白狐站在废墟之中,周身紫光乍现。白狐眼露紫光,獠牙尽显,却贴心地没有伸出利爪,以免伤到抱着自己的人。 “哈哈哈,看来今日老夫来的正是时候。一只刚渡劫的狐狸大妖和一株有些年份的灵药,若为老夫驱使,定能让修为更上一层楼。”说这句话的人周身萦绕着不详的灰色气息,虽驻颜有术,却有种腐臭味。 “不过将死之人,也敢打本殿的主意?这恶心的腐臭味,真是污了本殿的地方。” 紫光闪过,青衣女子身边多了一个白衣公子,眼尾眉梢皆是风流,衣衫上金纹衬得公子华贵俊美,恍若神祗。公子全神贯注地看着身边的佳人,斜斜地抛过一个眼神来,就让来人恍了神。 公子袖袍一甩,一道紫光冲着那人面门而来,却被一团黑雾化解。而后黑雾凝结,现出身形,一身黑衣,眼被血雾遮掩,正是恶鬼惯常的扮相。 看清此人面容的那一刻,公子怔愣。那面容不能说是恶鬼模样,甚至说是世间绝世佳公子都有人信,但这并不是让公子惊讶的原因。而是这张脸,他曾见过。那时这少年身旁还有个撑伞的姑娘,两人同游千灯宴可谓羡煞旁人。这少年后来如何未曾听说,但,怎的沦落至此。 黑雾化形成的男子冲上来,一身凶煞之气甚是骇人,可想而知生前之怨气冲天。 不过天狐一族可不是一只小小的恶鬼就能打败的。 白衣公子抬手设了道屏障护住女子,也迎了上去。紫光潋滟,清凌凌的,倒显出几分美感。可杀伤力却不小,黑衣男子的胸膛被打穿,就连眼上蒙着的血雾都淡了不少。 黑衣男子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横空一道鞭影袭来,抽在他身上,嗤嗤作响。他却依旧面无表情,呆滞在原地。 “难不成恶鬼也怜惜畜生?不敢下手?给老夫上!”姜偕见着那狐狸大妖的手段,已是有些怕了。 他几月前走投无路之下从鬼渊唤了这只恶鬼出来,一开始只是想驱使他来寻些凶险之地的天材地宝续命,后来发现这恶鬼的能力非凡,死后尚且如此,生前怕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驱使大人物的隐秘的快感,让他完完全全将这恶鬼当做了畜生在用,非打即骂。 手中的血灵鞭乃是签订契约后给予驱使方的宝贝,传说血灵鞭下,哪怕生前再本领滔天,死后再凶煞无比,都能用抽在神魂上的痛驱使。 可现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这恶鬼竟然对血灵鞭毫无反应?怎么可能? 姜偕又抽了五鞭,黑衣男子这才动起来。黑雾在胸口凝聚,恢复如初。眼上血雾有一瞬散去,露出黑琉璃似的眸子,恍若稚子。然后血雾重新归位,整个人煞气竟又增强了不少。 二人缠斗起来,竹林被毁了大半,就连姜偕都被气劲扇飞了出去,倒在一旁吐了口血,脏器老化的腐臭味随之散开。 姜偕看着那被护在屏障下分毫未损的女子,目露凶光。只要,只要吃了它,他就能再活一段时间。待捉到那狐狸大妖,也许就能问出续命的方法来。妖族寿长,天赋传承却也不乏续命手段,再不成的话......只能,牺牲一下二房那个刚刚十三的小鬼了。 “怎么,怎么会!” 两人分开,公子满身狼狈,看向对方的眼里罕见地现了惊恐。 走,得马上走,不然,今天真的会折在这里的。怎么会,怎么会,龙魂……虚衍龙族寿命悠长,除却两千年前那场闹剧……对了,是那场浩劫里陨落的吧,怪不得怨气如此之大。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黑衣男子身上的黑雾隐约形成龙影,向他扑来。黑色的巨龙将他摁在地上,龙爪收缩便让他难以动弹。 “浮生,快走!” “别让那灵草跑了!”姜偕一声暴喝,却也已经晚了。 青衣女子听声化为一道绿光钻入泥土之中,再寻不到踪迹。 姜偕愤怒地拿出血灵鞭,直接抽打在黑雾中,未碰到实体,却见那龙影回头望了他一眼,他汗毛倒立,不敢再有动作。 “既然如此,把这只狐狸大妖捉回去盘问。” “契约已到,恶鬼回城。” “你这小子,怪是难缠。是你赢了。今日这鬼渊,为你破例。”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蠢作者悄咪咪地打了偶像乙女音游,发出了真香的声音。 所以,有小可爱冒个泡来激励一下似乎一直单机的蠢作者吗? 小可爱们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叭。这真的很重要啦,卖萌打滚呜呜呜 (捉虫) 第14章 狼狈为奸 03 “姜偕你这个老匹夫!” 姜偕听得从阵内传来的叫骂声,颇为淡然地给自己倒了杯参茶。自捉来这只狐狸大妖,已有一个月了。阵法是先祖留下的,名为锁仙阵。被锁仙阵镇压者,灵力尽失,枷锁加身,难以逃脱,而且会一点一点融去灵脉,沦为□□/凡胎,最后彻底湮灭。 “若是你能说出延长寿命之法,老夫也好给你个痛快,否则的话,你便等着灵脉销毁后,成为我姜家上下的一道膳食吧。” “老匹夫你想得倒美,也不看看你到底配不配得上我狐族秘法!” 阵中的是一只口吐人言的六尾狐狸,一身雪白的皮毛,将身体蜷缩起来,择人而噬的目光却分外可怖。 姜偕不以为意,继续每日在这只狐狸面前喝着茶,说些风凉话。有时候是割下它的肉烹饪后,在它面前吞食。有的时候则是捉了同是妖族的灵兽在它面前剥皮拆骨,做成午膳。 本以为很快便能等到狐狸低头的姜偕,从来没想过,会一直等到自己大限到来。 —————— 姜偕八十六岁大寿这天,场面异常的大。 姜家府邸已经不是以前的宅院,而是金银作饰、玉石作阶的瑰丽堂皇的宫殿。身着白衣的侍女在宾客间蹁跹,席间灵兽灵蔬不计其数。 本该是宾主尽欢的场面,却被堂上的姜偕破坏了去。 姜偕穿着上好料子做的玄色衣衫,面容也是老叟一般,全然不是以往的青年外表。除此之外,那双眼中暮气沉沉,若不是忌讳姜家如今实力,怕是没几家会来为姜偕贺寿。这样的一双眼,曾无数次地梭巡在他们身上,令人毛骨悚然。 “那个,是二房嫡孙子吧。”姜偕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太灵光,说出的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是......是叫......姜鹤吧,把他带过来。”那小子,他记得修为还算可以。 将将十五、才娶了夫人不久的少年郎不多时便站在了姜偕身旁,穿着一袭金灿灿的衣裳,腰间还挂着一个绣着鸭子的红色香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太爷爷您找我啊。”少年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显然对他的夫人欢喜得很。“你看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很好看,我夫人亲自给我选的呢。” “还有......还有呢,这香囊,是我夫人给我绣的鸳鸯香囊。里面放的香料可好闻了!” “太爷爷给您闻一下,”少年解下香囊凑到了姜偕鼻下,浓烈的香料味使得姜偕脑子清醒了一瞬,干枯的手死死攥住了对方的手腕,青筋暴起。 “太,太爷爷?”对方尚且不明情况,弱弱地问了一句。 只见姜偕七窍中钻出了黑烟,瞪大的眼睛渐渐无神。身体逐渐干瘪下去,像是被什么邪术吸干了精气一样。 姜鹤虽然平常不着调点,但看到黑烟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手中运转起灵力就要挣开姜偕的手,却被自己的另一只手捉住了,甚至将手腕掰得脱臼。 姜鹤冷汗直冒,忽如其来的疼痛让他表情有些狰狞,然后忽然就倒了下去。 还不等姜家的人冲过来将姜鹤和姜偕分开,姜鹤已经背对着他们站了起来。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身后姜偕化为飞灰,消失在众人眼前。 而姜鹤虽然还是那么一张脸,气势却完全不同了。 姜鹤生性洒脱,平时也多是笑模样。从没有人见过他这般面无表情,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扫视过众人,就像在看什么蝼蚁一般。 “阿鹤!”迟迟赶来的二房嫡子姜旈只见得这奇怪的一幕,自家儿子变得骇然不说,就连祖父也不见踪影。“你太爷爷呢?” “在......我身体里,救......” 夺舍这阴损的法子有个弊端,就是如果被夺舍之人过于顽强,便会盘旋在身体的心脏处,伺机夺取身体主动权。 “呵......呵”姜鹤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奇怪笑声,右手扶住左手,一声咔擦声后将手腕接了回去,而他面无表情,好像全然不知这痛楚一般。 “这孩子的身躯用的还算畅快,姜逐,起阵。” 随着姜鹤的声音落下,整个厅堂的地砖上便浮现了符文,继而一个连一个地亮起,快到让人难以捕捉。 “你,你,你是祖父?”姜旈身形踉跄了一下,显然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五年前伤着了灵脉,修为停滞不前,二房已经是备受讥讽。可如今......“我可怜的阿鹤,阿鹤!” 整个厅堂被红光笼罩,众人都痛苦不堪,周身灵力乱窜。更有甚者,身体溃散,徒留一团红光,而姜偕则游走其间,将之一一吞食。每吞食一个,修为便上升一分。 ———————— 姜偕从堂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夫君!” 女子喊了一声,便娇俏地迎了上来。她穿着嫩黄的衣裙,腰间配着灵剑,发间是一根刻成梅花模样的银簪。 女子还未挽上他的胳膊,就被一掌打了出去。 吐出口中鲜血,女子看向姜偕的眼神满是不解,但对上的,却是那宛若毒蛇的眼神,让人心中一凛。 这人真的是她的夫君吗? 她的夫君,绝不会有这样的神情。她的夫君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温柔体贴,待人接物都温和得很。早上的时候,他还替她画眉,为她布膳,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你到底是谁?” “夫人说什么胡话,当然是为夫啊。” “是嘛。”女子从地上爬起来,幽幽地吐出这个词。继而腰间灵剑出鞘,直直冲着姜偕而来。 姜偕将那把灵剑震开,胸前却陡然一痛。原来那把灵剑只是幌子,锋利的银簪裹挟着灵力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口。而与此同时,姜偕也掐住了她的脖子。 “姜鹤那小鬼到死都那么蠢,就连他要死要活娶的女人也一样的蠢。” 心口这么一重创,那死犟着的小鬼,也该死的透透的了。死在他最喜欢的女人手上,他应当还算满意吧! 姜偕不以为意,本还想着哄骗了这个女人为他认罪,也好解释今日死了这么多人。只是,好像他的演技不太好,没能骗过去。不过那也无所谓,不听话的无用之人,杀了就好。 “是嘛?”女子带着疯狂的神色,在窒息的情况下她甚至在手中又注了几分灵力。“既然我夫君已死,那就同归于尽吧。” 姜偕折了她的脖子,将她丢在了堂外的地上。意识消失前,她听到姜偕带着恶意的声音。 “还真是多谢你,把你的好夫君姜鹤,完完全全地杀死了。从今以后,这具身体,就是老夫的了,好重孙媳。” —————————— “三百年未见,一见面便如此拆我的台?” “呵。就算你被这些人捉了心有不忿,杀了姜偕便是,其他人何其无辜。”槲生握紧了手中的剑,呵斥道。 “其他人无辜?”玄衣公子轻蔑地笑了一声,“那你呢,为虎作伥,与那老匹夫狼狈为奸,难道是无辜的吗?” “这姜家的人,饮我血食我肉,只为求得我狐族长生秘法,哪里无辜!” “这些人冷血自私,自以为高高在上,不将我等妖族放在眼里,哪里无辜!” “为了逼我低头,姜偕捕杀那些前来救我的妖族,将他们烹成膳食在我面前吞服。我那些部下难道是罪有应得?” “这三百年来,为了满足姜偕的私欲,我断了一尾。你也曾是妖族,难道不知,九尾天狐的一尾有多难得?” 槲生哑然,的确,姜家人作恶多端,就连他,也在这场惨剧中参了一脚。要是说起来,他自己都算不得无辜。 谢逸致持伞从那人身后走出,伞化作青光飞到了宿歌身旁,护住他不被怨鬼继续啃食。 “众人皆恶,”谢逸致摸了摸手中的墨竹笛,笑道。“那你便是无辜的了吗?止言殿下?” “且不说姜家,浮生姑娘,难道不是受你连累以致身死吗?身死之后,强用拘魂之术,致使魂魄破损,神志不清。” “为了浮生,你在丹栖城布下锢魂阵,让陆家三兄弟为你屠戮百姓,以一城怨气为引,陆婉凝的身躯为器,宿歌的魂魄则用以修补。” “所以在此之前,你斩了他的手,作为主补魂阵的阵眼。” 谢逸致对于这样的局面颇为无奈,每个人都有错,错上加错便酿成了滔天大祸。几城百姓的性命,这样的因果,到底值得吗? 不像谢逸致想那么多,槲生的思路则简单粗暴得很。 “我当年为姜偕驱使,害你被镇压,确实是我的恶因。此事过后,随便你如何向我寻仇,但是,牵扯宿歌这小子,九尾天狐一族的殿下,难不成也要像姜偕一样做个小人吗?” 止言听着这两人的话语,微微一笑,好像他从来都是这么不紧不慢一般。 他眸光凝在宿歌身上,话语轻柔,却十分可怖。 “有什么不好呢?” “只要能救回她,就是即刻身死,我也心甘情愿。” 槲生长剑掷出,直直朝着止言面门而来。谢逸致也登时将墨竹笛横在了唇边,加强了护在宿歌身边的阵法。 止言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已经显出了原形。巨大的白狐身后是威风凛凛的四条尾巴,向着宿歌扑了过去。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6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更新已掉落!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这对一只小萌新真的很重要呀。 以及,猜猜这卷故事会有什么样的结尾??? 第15章 天理昭昭 01 四尾天狐速度极快,顷刻间已经拍碎了伞面,尾巴一扫将宿歌和那些怨鬼护了起来。 “呃,呃啊啊啊啊。” 宿歌痛苦的叫喊声传出来,槲生登时也化作了一条黑色巨龙,冲上去与止言缠斗。 槲生的龙爪落在止言身上,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止言也没有动一根尾巴。他只是眸中紫光迸现,天上风云变幻,一道紫雷就劈了下来。 槲生躲闪不及,被紫雷劈到,龙形被断成两截。 “呵,真是好样的。九尾天狐一族,名不虚传啊。”随着槲生的这句话,四面八方涌来的黑雾瞬间填补了他的身体,甚至更强了几分。 “那,龙族的本事,可愿见识一下?” 宿歌的身形从止言的尾巴中消失,出现在了谢逸致身旁。 止言见状暴怒,却被槲生一爪拦了下来。 谢逸致早就重新幻化了一把伞,护住了宿歌。不止如此,青蓝色的符链也密密麻麻地缠上了那些怨鬼的身体。清心咒做的符链威力不大,仅仅能挡住那些怨鬼,却无法将它们彻底消灭。 宿歌脸上的纹路又蔓延了一部分,但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成功。右臂伤口处溃烂且萦绕着不详的怨气,在这怨气的刺激下,被清心符链困住的怨鬼们像是寻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样挣扎了起来。 谢逸致不得已再次加固符链,以确保它们不会扑上来将宿歌分食殆尽。然而在这一瞬间,异变突生。 从院外飘来了一个单薄的妇人魂魄,青衣佩剑。她全然不顾宿歌身边有着对她有损的阵法,飘过来向他伸出了手。谢逸致手中一线牵缠住妇人手腕,将其困在了原地。 “娘......娘亲。”宿歌强忍着痛苦,说出此人的身份。“放......放开她。” 谢逸致诧异之余也将宿夫人放了出来,魂魄之事她了解不多,补魂之法也不过是在虚衍的七星楼翻阅得知。至于半魂究竟有没有神智,实在是不知其然。 宿夫人将手按在了宿歌的右肩上,随着嗤嗤的声音响起,伤口处的怨气消失,宿歌脸上的纹路也淡了几分。 “娘,敛心想您了。” 宿夫人怜爱的目光在宿歌脸上绕了绕,她整个人就化后一道光钻进了一旁的浮生身体里。 “娘,娘!” 宿歌望向浮生的眼神简直骇人,他整个人都气得在发抖,牙关磕碰在一起发出喀喀的响声。 也就在此时,一直呆滞痴傻站在一旁的浮生,却抬脚向槲生和止言那边走去。 “姑娘,主子让在下护着你。”陆泽早在止言说出姜家罪行的时候,就到了浮生身旁守着。被削去的手掌,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重新长出来,此时面不改色地拦着浮生。 浮生看着被槲生压着打的止言,却轻微的笑了。 “殿下,值得吗?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浮生,您修为倒退,背弃妖族,犯下恶果。” “原来浮生魂魄补全,要以殿下背负这么深的痛苦为代价。” “殿下,停手吧。” 槲生龙口一张,密密麻麻的血气缠绕住止言。止言的眸子已经泣血,四道雷霆劈下来,威力却大减。 听得浮生的话,他欣喜地看向浮生,继而咬牙断了一尾逃离了槲生的控制。一团紫气落到浮生身边,化作玄衣的男人。他眸中满是血丝,却依旧死死地看着她。 “浮,浮生。” “你能回来,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补魂仪式成功了,你回来了。” 止言颤抖着手碰了碰浮生的脸颊,然后那双足以魅惑众生的眼,就落了泪。美人落泪,本该是惹人怜爱的,但一想到止言曾做过的那些事,谢逸致也便不觉得他可怜了。只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殿下,这次,轮到浮生来说教您啦。” “您教导浮生济世救人,与人为善。而您现如今又何必这么做呢?浮生本就该在化形劫中死去的,是您救了我。受了殿下的恩惠,三百年来为殿下谋划也是理所当然,被妖族追击身陨,是浮生技不如人,不怨殿下的。” 面前的人明明生的这么美丽,止言却总是想起浮生的那张脸。妖族化形后一向会选个美貌的皮囊,哪怕是为了自己赏心悦目。他以往对那些选个普通皮囊的妖族嗤之以鼻,直到救下浮生。看着她化形后选了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日日夜夜相处,才知他自己,都不是那么在意皮囊的人。如若遇到了那么一个人,美貌与否,都是不重要的。 “你已经回来了,我们,我们可以继续住在惘南山上。在那竹屋旁多种些草药,也可以种些你喜欢的花。”止言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三百年来,它从来没有跳的这么欢快过。“总之,你在我身边,便好了。” “殿下,不行的。这些恶果,总要偿还。” 槲生手里提着根毛茸茸的尾巴,在谢逸致身旁站着,也不动手,给了这两人叙旧的时间。 “啊,说完了?说完了就该到我了吧。” 手中被塞了一根尾巴的谢逸致无奈地看着身旁的人化出一条血红的鞭子,然后他杀气腾腾地说。 “既然那姑娘也好了,我要救的人也无事。现在,就清算一下我们之间的帐吧。” 浮生见着那鞭子,瑟缩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鞭子,”止言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乃是姜偕当年驱使槲生所用的鞭子。“是要用来干什么?” “你说我当年助纣为虐帮姜偕镇压你,确是我的不对。如今血灵鞭给你,抽我几鞭权当报仇了。” “这样啊。”止言笑了笑,接过了槲生丢来的鞭子。一甩手,鞭梢在空中发出了炸响。 谢逸致不明所以,偷悄悄问槲生,“这鞭子是什么啊?” “没事,普通鞭子罢了。” 说罢,槲生推开了谢逸致,站在了止言身前。身上的黑色衣衫略有些褶皱,他伸手抚平,甚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止言也不动,等他做完这些事,才向鞭中注入灵力。鞭子上的纹路瞬间清晰可见,谢逸致看到鞭柄处阴刻着魍魉二字。那鞭子裹挟着灵气抽在了槲生的身体上,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一鞭过后,槲生依旧嬉皮笑脸,像是真的没受什么伤。谢逸致心中疑惑越积越多,却也还记着自己说过的此时不会过问。 “一鞭就够了?不够的话,可以让你再打一鞭。不过可不能再多了。”槲生解了发带重新束发,嘴里叼着一根发带就开了口。 “足够了。” 比起槲生,他还是更憎恶姜家那些人。他们虽为人,做出的事情却禽兽不如。为了一己私欲将活人炼化成尸傀,作为攻占他人城池的工具,手下亡魂无数。至于用于献祭给补魂仪式的那些百姓,他之后自会去仙门世家谢罪。 止言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也有了笑意。其实若非浮生被妖族那些人所害,他绝不会对百姓下手。既然已经换回了浮生,他也心甘情愿地受罚。 这样想着的止言,被腹上突如其来的痛楚,打断了思路。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浮生。 陆泽在浮生出手的那一瞬间就一掌拍了出去,但是并没有什么用。浮生就好像没有痛感似的,继续着她的动作。 她的手陷在止言的身体里,甚至还转了转,掏出了他的内丹。 “罪大恶极者,该杀。” 说这句话的同时,浮生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握着内丹的手已经只剩了白骨,一道青光撞上了内丹,让它彻底破碎。 止言看着浮生化成白骨,目眦欲裂,身体却被禁锢在原地。 “主人!”陆泽只说了一句话,也被禁锢住周身。 “如此罪大恶极者,看着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可曾后悔过?” “浮生,浮生她是无辜的啊。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她只是,只是被我连累了啊。” “呵,这丫头做了三百年的善事,功德加身。本该轮回转世,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现今,也只能留在鬼渊里做恶鬼的养料了。” “你说对吧,槲生。”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下,众人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位男子。白衣加身风流倜傥,手中摇着一把白骨作柄的扇子,扇面上绘着妖异的梅花。 “阴魂不散,这凑热闹的性子倒是从来没变过。”槲生耸耸肩,正对上谢逸致探究的目光。他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走上去显得颇为哥俩好的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白衣公子显然不吃这一套,骨扇一合便拂开了槲生的手。走到浮生那具白骨旁,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而后摇摇头,道。“借他人肉身强行补魂,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这残缺的魂魄契合了肉身。这残破的补魂之法,哪怕是真的用了与这丫头契合度极高的魂魄,也不过是强行融合,神智全然混乱,最后沦为邪物罢了。” “更遑论,这融合的还是一位,嫉恶如仇的夫人了呢。” “这不惜一切自爆的半魂,倒是白某生平仅见了呢。” 骨扇被他掷出,在浮生那具身体上漂浮着,扇面上其中一朵梅花飘了出来,化为红衣的姑娘。对方先是向他行了一礼,复而看向止言。那目光很复杂,有怨恨,有同情,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这女子正是丹栖城小巷内的陆婉凝,在等候时被这白衣公子带了过来。她本以为这妖物单独将她杀死是有什么阴谋,哪曾想也是个可怜人的深情。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曾盛放过他人的魂魄,甚至有可能操纵着她的身体去做一些她难以忍受的事情的时候,陆婉凝只觉得恶心。 是的,恶心。 深情并不是伤害别人的借口,更遑论,那么多的人,为他一人的深情陪葬。他喜欢的女子是生灵,这丹栖城上上下下,以及前来救援的人,便不是生灵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可以点个收藏,养肥这只萌新哦。 你们的喜欢真的是我最大的动力了呀,抱住蹭蹭。 白衣公子:离我远点,莫挨老子 槲生:(笑),咱俩谁跟谁啊。 第16章 天理昭昭 02 陆婉凝走到了姜偕身边,他四肢被搅碎,整个人看起来血肉模糊,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陆婉凝凝视着这位姜家老祖,看他痛苦不堪,蹲下身想要将他扶起,手伸到一半,就收了回来。 她对着这位几月前还拼死为她设下最后一片净土的姜家前辈,表情似哭似笑,说不出的怪异。 谢逸致看着陆婉凝,恍惚间好像想起自己也曾这样过。在自己面前那样好的一个人,一时之间就成了所有人斥责谩骂的对象。 “今日前来,本也是想清算旧账,却也发现了不少有趣的小东西。”白衣公子指尖轻点,门外就有小鬼压着几个人进来了。 “石簪燕尾?这么多年了,还有人用这么傻的法子?”他眸光略过来人的发,嗤笑一声。扇子被他抬手收回了手里,轻轻摇了两下。 这下子,丹栖城所有的活人、死人都聚集在了这小小的院子里。 “公子!” 被小鬼们紧紧缠着的宿清刚刚进来就注意到了被谢逸致搀扶着依旧死死瞪着止言的宿歌,少年右臂被整个砍下,青衣不知被什么染成了深色,脸上是令人忘之生寒的诡异纹路。宿清想要挣脱开这些小鬼的束缚,运转灵力都是枉然,也不知道捉他来的那个人使了什么手段。 相比于宿清见到自家公子的激动,另外两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站在止言身旁看起来颇为狼狈的兄长。 “能在活着的时候,见过真正的鬼渊之主。陆也算不枉此生了。” 即使被狰狞的小鬼制辖住,陆修依旧是挂着笑,那笑容就像被丈量过一样,就连嘴角的弧度也与之前几次无一丝一毫的区别。他看向白衣公子的眼神,像是狂热的信徒看到神明一般,有着难以形容的痴狂。 “鬼渊之主?”陆昭闻言,整个人都向那公子扑去,却又被小鬼死死扯住,红裙下清晰地传来咔擦一声,一条仅剩白骨的腿从嫣红的裙摆中掉了出来。可他就像不知痛楚一般,痴狂地向那边喊道。“让我见见蓉蓉,让我见见她。” 那头陆婉凝整理好情绪,行到白衣公子面前,俯身叩首。 “妾身姜陆氏,三位堂兄为虎作伥,因私欲学邪术,夫家老祖姜偕,夺舍姜家数位子弟,戕害他人。亲族为恶,愿以魂魄灰飞烟灭为代价,替他们向诸城无辜惨死的百姓求一转世轮回的机会。”陆婉凝将额头贴在手背上,脊背绷得直直的。 “各城百姓的魂魄都是被强行攫取,这样的魂魄,早已成为了阵法的养料,泯灭于世间,再无轮回。”谢逸致施法让宿歌昏睡过去,站起身,对着陆婉凝说道。 “姜夫人生前并未作恶,死后魂魄完整,他人怨气催化所成恶鬼邪煞,不被鬼渊所接纳,也自然不是由我来管控。”白衣公子手中扇合起,指向了槲生。“不过,他倒是可以让你前去轮回。” 听得这话,陆婉凝抬头望向槲生那边。 槲生正将被谢逸致放在宿歌身旁的白色尾巴绕在脖颈间,脸埋在了光滑的毛里。突然被点了名,他不情不愿地将头抬起来,就看到了那白衣公子惊愕的眼神以及谢逸致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怎么不早说,真是,怪丢人的。”槲生自以为小声地嘟囔了两声,但实际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槲生就那么挂着一条与他格格不入的白色尾巴走到了陆婉凝身前,手指点在她眉心处,怨气就争先恐后地涌入了他的身体。陆婉凝的红衣一点点褪去了血色,变成一袭白衣。 陆婉凝的身形渐渐虚幻,她抓向面前人的袍角,却被一闪而过。 “安心去投胎吧,若是去的迟了,也许就赶不上这天地为你安排的好去处了呢。” “啊,三百年了,你这人说话还是这么奇奇怪怪呢。白祁容。”槲生看着陆婉凝消失的身形,又一次伸手想揽面前的白祁容,依旧被骨扇挡住。 “一身污秽,不要碰本君。” “行了,别以为和本君套近乎就会不计较。血灵鞭,交出来,那东西本就不该是你拿的。”白祁容伸手讨要,眸子死死地盯着槲生,在他找借口之前就开了口。“莫说与你无关,你身上的波动可能看得出来。” 谢逸致立马就想到了刚才槲生拿出来的鞭子,那鞭子原来名叫血灵鞭。既然是鬼渊之主的东西,为何会被槲生拿走?难不成,槲生落入鬼渊之后,是这位鬼渊之主救了他?虽然从未听说过鬼渊有过什么主人,但能直接驱使魂魄,想必也只有鬼渊之主才能做到了吧。 槲生的眉眼陡然冷凝起来,他浑身忽然冒起了黑雾,看向白祁容的眼里全是肃杀。他一字一顿地说,“别多管闲事,白祁容。” 缠住陆修、陆昭和宿清的小鬼被无形的氛围吓得浑身发抖,四下逃开了。 宿清第一时间奔到了昏迷的宿歌身边,想要输灵力让他醒来。谢逸致捉住了他的手,打断了他的灵力输送,道。 “他之前一直在血池险些侵蚀他的魂魄,在未祛除之前,输灵力只会让他更痛苦。” 谢逸致明显地感觉到她捉着的这只手在发抖,就听到宿清带着些茫然的声音。“谢姑娘,我家公子他,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放心。” 陆昭殷勤地看着白祁容,仍是不死心,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红色香囊,紧紧攥在手中。陆修见他激动的模样,也没有上前去搀扶一把,反倒是施施然地到了陆泽和止言面前。 陆泽和止言不像是他们三人一样,是被小鬼缠住动弹不得,更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存在禁锢住了身体,甚至于到了口不能言的地步。听闻鬼渊一直以来有一位不出世的恶鬼王,他手下鬼将无数。 献祭从鬼渊招恶鬼为己所用便是要与这位鬼王签订契约,鬼王则会降下一道分/身以确保恶鬼不伤献祭之人。而众多献祭传闻中,就曾有这样从其分/身便可窥见其本来模样的一则:鬼王性情暴戾,能手撕鬼将,抬手间制服百人,堪称人间大恶。 陆修绕着二人转了几圈,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证据和破绽。他满脸嫌弃去蹲下身去,那只如老者的手刚刚碰了碰那骸骨,白骨就碎成了粉末。 “堂妹啊,真是过分呢。嫁到姜家来不愿意给堂兄寻寻典籍,就连死了,都不让堂兄摸摸尸骨呢。”脸上挂着标准的笑,陆修抓起一把骨灰,另一只手运了灵力,将地上的粉末彻底吹散。 谢逸致本不欲管陆家兄弟之间的事情,只要确保他们不逃走,待此间事了,让前来处理的世家进行处刑便可。可陆泽竟然连亡者都不放过,虽然陆婉凝已经转世,但骸骨自是交于父母收敛入土为安。 可她的一线牵刚刚出手,就被人拦了下来。 槲生前一刻还在和白祁容剑拔弩张,下一刻抬手间就打出了一道符文,正中陆泽的枯瘦的那只手。那是一枚黑色的符文,在宿家这样的环境里简直如鱼得水,没入陆泽手中就撕裂皮肤长出了寸寸荆棘,勒入陆泽的皮肤,沾了血液后则变得更加难以挣脱。 “血灵鞭交给你,我不放心。”槲生化出那条血红的鞭子,缠绕在手上。苍白的手,妖异的红,竟也有几分病态的美。“你应该知道,我们谁都不会彻底信谁,既然如此,我宁愿自己承担后果。” “你自己做不到的。” “三百年前,我不是做到了吗?”槲生眉眼间全是放肆,像是对自己很有自信。他指腹摩挲着鞭身,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就算能,也不过一瞬罢了。本君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下一个槲生送上门来。” “那是你的事情,而我呢,决定就把这鞭子赠给故人。” 说话间他手中的鞭子已经化作一根红绳,绳扣处缀着一颗乌黑的珠子。他颇为嚣张地在白祁容面前,将它扣上了自己的手腕,然后一拉,谢逸致的手腕也随之一动。 “如何?可满意?” 白祁容看着好像很是自得的槲生和略有些迷茫的谢逸致,笑出了声。“既然是她,那也便信你一回。但是要知道,可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这事我当然知道,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槲生口吻略有些抱怨,伸手推了他一把,这次倒是没有被骨扇打开。话都说开了,槲生指使起白祁容来,就更加不客气了。 “这是九尾天狐一族最后一只狐狸,若是交给那些小小的仙门世家,指不定就要被剥皮抽筋做个法器了。”槲生说这些的时候,还配上了动作,就好像在恶意恐吓止言一般。“你呢,门路多,帮我把他丢给龙族那群人吧。现在的虚衍八弥境,正需要一只大妖来给仙门子弟磨磨性子呢。” “内丹没了不妨事,九尾天狐,命长着呢。我瞧着还有三条尾巴,够他再练出个内丹了。” “既然如此,不叨扰你们故友叙旧了。本君将这狐狸送去虚衍,也便回去了。” 回应他的,是槲生不耐烦地一摆手,示意他快快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日更,不出意外每天上午九点更新。 感谢所有能看到这里的小可爱。 (捉虫) 第17章 故人过往 01 那日丹栖城一事后,谢逸致等人便带着陆家三兄弟并姜偕回了中州城。中州城怨气散了不少,走尸却依旧在街上无目的地游荡。 槲生虽然有驱散怨气的本事,却也一次只能驱散一小部分。谢逸致曾试过用各种阵法暂时将怨气困住,也一一失败。 宿歌伤了魂魄,宿清留在了城外仙府法宝里照料他。谢逸致每隔几日前去一点一点地拔除邪咒文,顺带陪着闲的无聊的槲生捕猎城中走尸。 槲生将陆家三兄弟以及姜偕锁在了宿家的院子里,安排宿敛玉看着。因为担心宿敛玉性子怯懦被陆修这种人钻了空子,又让一众怨鬼从旁协助,一有异动就将那些人死死困住。倒也不怕这满城的怨气对他们有什么影响,能在中州城待那么久,想必止言让他们修习的邪术能屏蔽这些东西。 宿歌在第二日便醒了过来,将如何联系管辖宿家的世家的方法告诉了宿清。宿清当时便用城中瞭望台上的清净钟报了信,算算距离,也应该就是这些天到了。 —————— 谢逸致给宿歌施了最后的针,吩咐宿清将宿歌丢进浴桶里泡半个时辰的药浴,就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外的台阶上坐着槲生,一身黑袍沾了灰尘,不知从哪里寻了银冠规规矩矩地束了发,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 “走吧。” 槲生站起身,扭头看向推开门的姑娘。她此时穿的是他从宿家翻出来的白色衣裙,腰间是一只墨竹制成的竹笛。头上素的连只钗环都没有,仅仅用白色发带将乌发缠了起来。她眉眼温和,看起来像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不像是世家为之骄傲的子弟。 谢逸致目光下移,清楚地看到槲生紧紧攥着的手。她抬头看向他,他却视线闪躲了一下,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谢逸致也不好再问,只好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向外走。余光却看到槲生悄悄将那东西藏了起来,很是珍视的样子。 因着想要顺道灭杀城中走尸的缘故,不管是出城还是进城,谢逸致和槲生从来没走过一样的路。十日内他们几乎走遍了中州城的大街小巷,今天回城的这条路,便是最后的一条路。 几具走尸摇摇晃晃地在街上游荡,忽然间一阵乐声响起,蓝色的灵力具化成丝线般的灵绳捆上了它们的身体,强硬地将它们扯到一处。走尸呆滞的眼神看了看身上的灵绳,继而发狂撕扯起来,却丝毫没有撼动。走尸没有灵魂,只是尸煞邪物操纵的亡者躯壳,也并不懂此时的处境凶险,只能在原地重复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 一道青色的火落在走尸身上,触及则暴涨,灼烧着皮肉发出嗤嗤的声音,间或还有走尸无意识的叫喊。直至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地上多了层黑灰,黑色的尸气在空气中四散开来。 “锁。”谢逸致吹出最后一个音符,四周显出了红色的网,虽有孔洞却将尸气牢牢地困在了其中。红网不断收缩最后变成一颗红豆,缓缓落在谢逸致掌心。 槲生看着那只白嫩的手捻起了掌心的红豆,腕间红绳在眼前一闪而过。谢逸致从袖中掏出了一枚银香囊,其上镌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鹤,还挂着蓝色的丝绦。这些天来宿歌见了这香囊许多次,谢逸致每次将红豆投入香囊,其上的鹤便会展翅一次。 “这是你这么久闭关新炼出来的法器?起名字了没有啊?” 一说起起名字,槲生就跃跃欲试。自从他给谢逸致的笛子取了个闲情的名用来调侃谢逸致后,在这方面简直乐此不疲。 “此物是我父亲所赠,母亲为它起名鹤斩,是件能熔灵的法宝,尸煞邪物皆可销毁。”谢逸致摸着上面的鹤纹,提起父母,神情也显得松快许多。 “鹤展?是因为鹤会展翅吗?” 槲生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凑到谢逸致身边,看着在无火自燃的银香囊上正在徐徐展翅的鹤,甚至还好奇地想要上手摸两把。那只鹤却好像是有生命一般,扭头用尖利的喙啄上了槲生的手。 只见槲生被啄到的地方凹陷了下去,像是缺了一块肉,却没有鲜血流出,与此同时小小的鹤也心满意足地重新盘回了银香囊上。 “是,鹤斩,斩断的斩。母亲希望这只鹤能斩断一切恶,在熔灵时感受到周围的邪物,就会攻击,以确保熔灵完成。”谢逸致这样解释道,看着槲生的伤口转瞬就被修补完整,就像从来没有这样一道伤口一样。 “槲生,你还记得,我在宿家说的话吗?” 槲生当然记得,她说在事情处理完毕之前不会过问。如今止言被押去了虚衍八弥境,其余人也只等前来接手的世家处理,可以说得上是尘埃落定了。 “八弥境破之后,我也从囚龙殿里被放了出来。” “不过运气不太好,被那只凶兽追着,我只好强行撕裂了空间,却不想落入了鬼渊之中。” “在那里遇到了白祁容,他教了我怎么在鬼渊活下来。” “直到前不久才完全控制好,就迫不及待地出来望风了。” “鬼渊里暗无天日,到处都是恶鬼,白祁容也不会聊天,简直要闷死我了。” 虽然槲生说的这样风轻云淡,就好像被长辈拘在家中学一门新术法这种不足道的小事一样,谢逸致还是能够想到那样的凶险。 鬼渊中无生灵,只有恶鬼。当年槲生一个活人进去,就算实力再冠绝天下,也抵不过万鬼的攻击。更遑论那时的他,处于那样难堪的境界。 —————————— 谢逸致第二次登上虚衍,已经是相识许久之后了。那时他们已经打成一片,不止叶铮喊他大哥,就连向许宁和她都认同了槲生的加入。 谁也没想到,某一天就传出了虚衍龙族龙子、天衍榜第一的槲生对自家长辈出手,被罚入囚龙殿故而被剔除出天衍榜的消息。 在修真人士中有两大榜,每五十年就要重排一次。天衍榜排的是世家公子,以修为为重,当然一些散修若是修为足够也能排上号。若是能打败榜上之人,玉牌易主,注入灵息便可在榜上留名。天姝榜排的是女修,却最重容貌姿态,修为反倒是最末了。是以天姝榜是专人去统计,而并非武斗所得。 谢逸致收到消息时就赶往了虚衍,谢家族地燕云寒离虚衍说不上近,抵达时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她在赶来的路上就给越英公子还有封茗公子发了传讯纸鹤,此时等在虚衍外的就是封茗公子。不同于龙子槲生的不修边幅,封茗公子一向都是白色锦袍银冠束发,尽管面容尚显稚嫩,却也有了些成年男子的风范。 “封茗公子。” “谢姑娘既然来了,便由我带你去囚龙殿吧。”封茗身后的两扇巨大的门缓缓开启,将这少年衬得无比渺小,恍若下一刻就会原地消失一般。 虽然在虚衍待过一段时日,但对于虚衍的地形,谢逸致还是云里雾里。曾听槲生说过,虚衍同八百龙族一样受天道馈赠,其间变化无穷,变幻规律只有龙族才能知晓并掌握。龙族自通晓世事起便要默背虚衍的变化规律,不能独自在虚衍行走的龙族都要家中长辈陪同才可在虚衍中走动。虚衍变化在于空间,可能前一刻还在山崖之上,下一刻就会踏进川河之底 。 随着封茗掠过湖面,走过长桥,她便看到了云雾中的宫殿。紫檀木搭建的宫殿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庄严肃穆,谢逸致甚至怀疑自己耳边出现了佛修的梵音。屋檐上四角伏着一条木雕的小龙,口中衔着灿灿的东珠,檐角挂着古铜铃,风一吹就是叮叮当当的响声。这地方看着不像什么囚禁人的地方,反倒像是佛门重地深山古寺。 二人拾阶而上,谢逸致开口询问槲生所做之事,封茗三缄其口,最后也仅仅说了一句“犯了忌讳”。 谢逸致心思百转,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槲生的那把剑上。 龙族所用仙剑大多都是族中炼器师新造,少数是机缘巧合费劲功夫得到的。而槲生的佩剑——岐和,则是唯一一个灵剑主动认主的。按槲生的说话便是,幼年时常与族中人比武,却往往失了分寸,将对方打的几个月下不了床。为了磨砺槲生的性子,族中长老将他丢进了八弥境中锻炼。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7 八弥境中凶险,可这么多年来龙族子弟早就在里面建了供看守人居住的安全地带。槲生每次和八弥境中的恶灵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都是看守人提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捡回居所,给他疗伤。看守人是龙族的八位长老轮流百年值守,而那位对他还算不错的长老,就见证了那把凶剑的出世。 那时他被一只巨熊打得几乎丧失神智,看守人刚刚赶来,眼看来不及救下他已经急得化成了龙形扑了过去。金龙一爪将巨熊摁倒,正要让它长长记性的时候,一道血光自天边而来,精准无比地扎进了巨熊的腹部,剜了它的内丹。 巨熊痛苦无比的吼叫,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只普通的棕熊,躺在原地呻/吟。而那把凶剑却没放过它,剑身微倾,一道剑气斩下了它的头颅。剑身满是血的凶剑飞到槲生身边,落了下来,剑柄刚好落入槲生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蠢作者会很努力地继续写故事,有时候特别丧,码存稿都没了动力。 希望看到这里的每个人都能生活顺遂,一切顺当 (捉虫) 第18章 故人过往 02 推开囚龙殿的门,入目的是一扇琉璃屏风,其上用红玉雕了一条气势磅礴的龙,龙口衔着一颗硕大的珍珠,瞧着莹润白皙,神光内敛,应也是件宝物。 脚步轻响,盘腿坐在里面的少年蓦地睁开了眼,与谢逸致望过去的视线刚好撞上。不同于往常一身黑衣,少年罕见地穿了一身红袍,同色的腰封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一根粗如儿臂的锁链压住腰封将他锁在原地。 “我带谢姑娘过来了。”封茗很快地扫视了槲生一眼,就低下了头,像是不忍再看,声音也有些沙哑。 “麻烦你了,囚龙殿久待对你不好,先回去吧。”话是对封茗说的,槲生看着的却是谢逸致。他的眼神像刮骨的钢刀一样一寸一寸地审视着这个姑娘,不知想起了什么,唇微微抿起。 蓝衣的姑娘一如既往,腰间佩着一把碧玉制成的笛子,蓝色丝绦打成的笛穗垂着,像是要融入她蓝衣之中。身后背着一把白色的绸布伞,伞柄挂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石头,听说有些来头。 她生的颜色寡淡,不同于天姝榜上前几名那样锐利攻击性十足的艳丽长相,有种恍若高岭之花的凛然不可侵犯。 槲生看着她耳垂上挂着的白玉水滴耳坠,是叶铮送的生辰礼,衬得她清雅无双,就好像世上除她之外,再无这般美人。槲生隐隐约约察觉到些什么,可到底还是没太在意。 他说,“好久不见呀,谢姑娘。” 谢逸致诧异了一瞬,也只觉得是槲生闯祸后被家中长辈教训了一顿,更知礼了。要知道,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地唤她谢小姐或是谢姑娘了,他总是唤她无趣,一个人自娱自乐。 “你此次对家中长辈出手,罚你本也是应当。只是你一向有分寸,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还被罚到囚龙殿来。” 每个世家都有用于惩戒犯错弟子的幽闭之处,而囚龙殿就是龙族的禁闭之地。 “在剑山的时候,岐和暴动,剑山所葬之剑尽数出动。既是被我和岐和所伤,也是被剑山诸剑所伤。”槲生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眉梢满是桀骜,似乎颇为看不起剑山似的。 看着槲生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她指尖微动,扯住了腰间闲情的笛穗。槲生时时刻刻地关注着她,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 槲生笑了,不是他以往那种肆意爽朗的笑,而是阴恻恻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谢逸致撕成碎片。 “你也怕我?”然而不等谢逸致回答,他自己便说出了答案。“你怕我,不止怕我,还想杀了我。” “这世间就是如此的丑恶,不过犯一次错,只因为我太过强大,便都想着除之而后快吗真是可笑至极啊。”槲生站起身来,看向谢逸致的眼神像是在看蝼蚁一般。腰间的锁链碰撞发出声响,槲生掌中灵力翻涌,向她扑了过来。 谢逸致瞬间拉出腰间碧绿的玉笛,奏起迷魂调。呜呜咽咽的笛声瞬间盖过了锁链的响动,槲生动作略有迟缓,谢逸致趁机拔出身后浮生丢了出去。浮生滑向槲生头顶,伞面白光大盛,白玉锁链自伞中而出,将槲生缠住。槲生脚下蓝光一闪,升起了幽蓝的屏障,把他关在了里面。 “槲生,凝神!” 谢逸致的迷魂调修的并不好,这是槲生教给她的龙族的迷幻术法。这并不是什么隐秘,各大世家与龙族除却秘法不外传之外,其余术法经常在寻仙会时切磋指教,有时候还会拿出来造福广大仙友。 迷魂调在槲生手里,能发挥百分之八十的作用,不管是世家高人还是散仙前辈都不在话下。而在她手里,只能发挥出堪堪百分之三十的威力,也仅能迷惑顶尖高手不到五息时间。 倒也有清心咒之类的静心咒术,可是符箓咒刻之物要求甚高,大多用于危急时刻自保,并无人用来刻印这些没用的东西。相较之下,多念几次清心咒决才是可取之道。 槲生周身灵力乱窜,身上甚至冒出了黑色的灵火。他一声不吭,额间布满汗珠,灵火渐渐布满了他的全身,险些就要侵蚀他整个人的时候,一声龙吟自殿外传来。 槲生腰间的镣铐陡然发出金光,化出一条丈许的小金龙,一爪子拍在了槲生的胸前,灵火像是遇到了什么相克之物,嗤嗤作响,然后湮灭。 “槲生?” 槲生猛地抬头望过来,漆黑的瞳眸里像是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烧。他神情坚毅,不屈的灵魂似乎永远不会向邪祟之物低下他的头颅,弯下他的脊梁。谢逸致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一些人,那些以身作筏、犹然不悔的人、那些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人。 此时此刻,槲生是她一直尊敬崇拜的那种人,那种人,宁折不弯,只要尚有一丝神智,就绝不会任由自己被邪祟驱使为祸人间。 “谢,谢逸致,去,去把屏风上的珍珠拿过来。” 槲生开口便是痛呼,他强忍着,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谢逸致闻言便疾步走到了屏风前,赤红色的龙,眸中是一团火焰,口中珍珠发出微光。她伸手探上屏风,一道火焰就扑了过来,幸好躲了过去。 谢逸致看着屏风,握着闲情的手轻点,蓝色的穗子摆动。 “对不住了。”谢逸致手执闲情,将龙口中的珍珠拨了出来。这次那赤龙依旧张牙舞爪地攀附在琉璃屏风上,并无其余动作。 珍珠入手带着凉气,谢逸致向赤龙点头示意后就走回了内室。 闲情是通灵玉所刻,是八弥境中的玉髓脉心。听说谢逸致有心亲手煅炼灵器后,槲生这个八弥境的看守者就送了一大块过去。通灵玉不是凡品,天生灵气四溢灵性十足,与养出器灵的物件都相性不错。此次便是闲情与赤龙相克又安抚了它的暴虐才能拿出这颗珍珠。 槲生身上的黑色灵火如跗骨之蛆,金龙一次次拍灭却也不过是扬汤止沸之举。浮云伞生出的白玉锁链已经裂痕遍布,怕是撑不了多久。槲生抬眼望过来,艰难地伸出了手。 谢逸致见状便将那珠子掷进了屏障里,它安静地浮在了槲生手上,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她看着槲生把珠子喂给了那条小金龙,金龙吞服珠子后,眼中精芒毕露,龙口一张,将灵火也吃了下去。 金龙每吃一口,槲生的面色就肉眼可见的苍白几分。不过盏茶功夫,黑色灵火被吞噬殆尽,白玉锁链寸寸断开,还没落在地上就被金龙尾巴一甩塞进了嘴里。 浮云一瞬间失去了灵力,谢逸致飞身上前接下了伞。那伞此时看着与普通贩卖的坊间舞伞相差无几,挡风遮雨说不上,只能在舞姬手中做个摆设。谢逸致没在意,将其背回了身后,也顺手扶槲生坐下。 红衣少年惨白着脸盘坐在地上,眼睛却炯炯有神,不错眼的盯着谢逸致看。槲生生的是丰神俊朗,此时虽然脸色不好也只能损他半分风采,依旧是能名动千灯宴的俊美儿郎。这样一个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你,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姑娘都会羞红了脸,可她不同,谢家谢逸致,出了名的不解风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逸致蹲下身,正对上槲生的视线,不恼也不避,直视着他问出了这句话。 “岐和影响下,性情暴戾,嗜杀成性。囚龙殿法宝众多,可以压制凶性。在没彻底消除影响之前,龙骨链可以封闭我的灵力,那条金龙就是龙骨链的器灵,负责处理岐和留在我体内的怨气。”槲生这么说着,右手在腰上镣铐一抹,刚刚被金龙吞下去的珍珠就又到了手里。 “此物名为鲛人泪,传说是鲛人眼泪所化,如今元泽鲛人早已灭绝,只留有吞日鲛一族,化形艰难。鲛人泪是疗伤圣物,也可以短期之内提升实力,只是使用过后灵脉会更脆弱。金龙是器灵,吞服鲛人泪对它并没有多大后患。” 鲛人泪......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鲛人泪所化成的宝珠,谢家古籍曾云:元泽有海族万千,皆以鲛人为首。鲛人者,泣泪成珠,血肉食之可长生不老。谢逸致初读只觉得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再加之她虽与叶铮向许宁三人四处游历,却也从来没在汹涌且危机四伏的元泽海域遇到过鲛人。 “囚龙殿内,一切都好。你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槲生绽放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看起来似乎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说,再等等吧,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去燕云寒找她玩,千万不要让叶铮那傻小子跟着。 “这次出去,我带你去元泽,带你去看鲛人泪。其实鲛人的鲛纱也织的不错,”槲生这么说着,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身上的蓝色衣裙,“到时候,就为我们的无趣,裁一件最美的衣,将璀璨星河都穿在身上,保管让你成为天姝榜第一的美人。” 谢逸致无奈地笑了笑,眸子里像是洒落了星光,她拍了拍他的手,算是应下了这场元泽之约。 殿外檐铃叮当作响,殿内少年少女相视一笑,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卖萌求收藏求评论,喵! 萌新想看到大家在评论区出现,告诉我你们的感受呀! (捉虫) 第19章 此间事了 01 谢逸致不多时就离开了囚龙殿,说起来来虚衍这么一趟,好像就是为了看一眼槲生罢了,其余种种,倒是放在了后面。 槲生生性耿直,做错事绝不会逃避,但若不是他的错,任对方使出千般手段,也难折他的傲骨,让他低头认错。囚龙殿虽说苦,却也能帮他拔除岐和留下的怨气,再者也算是槲生对自己不受控制的惩罚。 若是被叶铮知道了,定是要说他这位大哥不知变通迂腐痴傻。和同门打架出手过重这种事且不论,像是被邪煞所侵不受控制,自己都是受害者,哪里还会自讨苦吃惩罚自己,倘若正义些,也就捉住那邪煞问罪就可。槲生这种刚过易折的正义着实有些傻,不过也不得不说,和这样的傻人相处,无疑是轻松许多的。 谢逸致出了囚龙殿殿门,越英已经等在了外面。他一如既往地穿着件暗黄色的衣袍,提着个小竹箱,倒是腰间罕见地配了剑。剑名坠秋,剑鞘华美。 “越英公子。” “谢姑娘能来看他,倒也不枉他心思活泛做过的那些蠢事。”越英语气冷淡,说了这一句就绕过她进了囚龙殿。 谢逸致不知所云,也只好沿着囚龙殿的台阶向下走。 —————— “呵,平常倒是威风得很,怎么当时没把岐和拆了,反倒让把剑摆了你一道。” 听得这话,槲生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除却一个越英,再没有人说话这样不客气,每时每刻都要捉他的痛脚来说。 “都是意外。”槲生施施然盘坐在地上,当然,姿势不怎么雅观的那种,手中上上下下地抛着鲛人泪玩。“话说回来,你在门口应该遇到她了吧,没胡说八道吧?” “胡说八道?” “你那些破事我说出来都嫌丢人,怎么会主动和外人提起!” 越英此时也绕过屏风,走到槲生近前。刚才红玉屏风上鲛人泪不在,他就猜到槲生定然是又犯了一次。他从竹箱中取出一方锦帕,将鲛人泪接过来,用竹箱里的灵泉水洗过,才放在了掌心。 槲生见他这么装模作样地嫌弃被金龙吞过的鲛人泪,翻了个白眼,倒是没说话。 越英看着手里的鲛人泪,蓦地随手向后一抛。鲛人泪脱手,倒是没砸到地上,反而如同老马识途一般一路飞到了红玉屏风前,进了龙口。 槲生撇撇嘴,说道。“都说我是龙族混不吝,打架斗殴逞英雄。我看你也不遑多让,龟毛洁癖还贪财。要是那些老头子知道你用神仙账的追溯做这个,非得气死不可。” “法器是我的,灵力是我的,如何用法,何须他人置喙。” “倒是你......” “平白浪费我许多药材。你自请抽骨之刑,为防岐和怨气作乱甚至在囚龙殿自封灵力。” “这几个月来,灵火炙烤,抽骨之痛,你还真是我见过的最蠢的人。” “越英,做错事,总要有惩罚的。更何况,岐和怨气作祟,也是我心性不稳在先。”一说起这些,槲生就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越英也不言语,沉默地从竹箱里取出银针,开始给槲生施针。 他二人自小相识,槲生向来不拘小节爽朗大方,整日里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流氓模样,这样的颓态,还是第一次见。 自他和谢逸致等人相识,虽然屡屡出虚衍,倒也做了不少好事。槲生经常能给他带回不少好东西,他也乐见槲生出去闯荡。可近几年来,就慢慢不一样了。尤其是上次去参加云江的千灯宴,闹得人尽皆知,槲生就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整日整日地惦记着找谢逸致。 槲生从来没有儿女情长的时候,任谁也想不到,从来不懂情爱的人,第一次知情通爱,会带来这么大的灾难。 龙族第一人加上有名的凶剑岐和,险些将虚衍折腾了个天翻地覆。现在虚衍尚存,都是所有长老出手才堪堪制服。现如今岐和被投入八弥境,封印在禁地中。长老重伤,灵脉受创,槲生被锁在了囚龙殿赎罪。 越英心思如电转,最后也下定了决心。 拔针的时候,越英用着如往常一般平淡的语气说道。 “自今日起,我闭关修炼我族秘法。给你施针的差事交给百茶来,她本领不错,能确保你不走火入魔。” “当然,你若欺负她,不用说我,怕是封茗第一个就要同你算账。” 槲生也知道族长替换迫在眉睫,族长的左膀右臂此时当然需要选出来。而这个人,无疑要有足够的实力并且能掌握顶尖秘法。这么多年来,因修习顶尖秘法而灵脉毁损修为倒退甚至身死道消的人不在少数。若是他没出事,本该由他来做这件事的。只是世事难料,如今,也只能拜托越英做这件事了。 “谁会欺负小姑娘啊,更何况百茶那小丫头心眼可多。我要是欺负她,改明儿就被族长罚了。” “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是谁乐此不疲。” “好了,这竹箱留给你,各种丹药都有。” “等你从囚龙殿出来,可要赔我好些药材,才能弥补你给我带来的麻烦。”越英站起身,脸上是少见的笑意。“若是少了,我可拿着神仙帐,哪怕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讨回来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嘛,一辈子都是咱们越英公子的马前卒、小药童,要什么都双手奉上。” 二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越英走到门口,将手搭在门上。 “槲生,等你出来,我们去喝封茗的喜酒。” “到时候,请上你的谢姑娘,我们,一醉方休。” 最后一个字落下,越英拉开门,温和的日光洒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一层金辉。少年面容坚定,纵使前路是荆棘密布,也毫不畏惧。他们相识几百年,自幼就互相打闹,如今,槲生有难,做兄弟的,怎会让他难堪。别说只是修习一个龙族秘法,便是要去鬼渊,也要闯一闯的。 “好,一醉方休!”身后是槲生的应答声。 越英迈步出去,身后囚龙殿的大门缓缓合拢。 —————————— 槲生应该很有气哭小孩的天赋,他将本该惊心动魄的事情,讲成了恍若今天吃了一顿饭食那样稀松平常的事。 “后来偶然被姜偕那老匹夫召了出来,成了他座下恶犬。”槲生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是嫌恶,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玷污了一样。“当年我并无神智,其实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知道,我和一只狐狸打过架。” “其实那狐狸也倒霉,遇上了我。” “要是姜偕驱使的是普通的恶灵,保管他当时能打得姜偕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可惜遇上的是我这个另类。” “我在鬼渊待到年岁不知,算起来,也过去一千多年了吧。” “是一千八百年。”谢逸致纠正道。 槲生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随即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问道。 “那你呢,这一千八百年,跑去哪个人间仙境闭关去了?还弄得灵脉微弱毫无灵息,难以动用灵力。” 他着实好奇极了。宿家初见,他没多想,还以为无趣新学了什么术法能遮掩灵息。结果情况更糟糕,小姑娘法器全失,灵力调动不起来,与凡人无异。 谢逸致哑然,她能说什么,说自己一个人出去寻他,然后在锦屏湖同那凶兽同归于尽吗? 谢逸致摇摇头,只说了一半。 “当时八弥境碎,我谢家出山救人,遇到一只凶兽,学艺不精以致丢了性命。” 槲生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谢逸致心里微叹一声。起死回生之术听起来着实骇人,可她对于此事实在是全无所知。除却,那枚莲花玉刻。 浮云是父亲给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法器。浮云伞是少有的攻守皆宜的法器,父亲耗尽心力才在她二十五岁那年做出来,成了她的生辰礼。那时,不起眼的莲花石刻已经坠在了伞柄处。 她死而复生,莲花石刻蜕变成为莲花玉刻,惘南山上的护魂大阵,这一切的一切,烦乱而不可知。 谢家护魂阵,是用来保护谢家世代先祖安息之地——登云峰的阵法。生者在其中则灵台清明,不受邪煞所侵,亡魂在其中可超度往生。护魂阵不是一个阵法,而是一套繁琐且复杂的阵法。其间环环相扣,用于防御堪称世间一绝。 “你当初......”槲生刚开口,就闭了嘴,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有几缕发丝调皮地从银冠里翘了出来。他伸手拔了固定的簪子,取下银冠,长发略有些弯曲地披了下来。银冠被他粗鲁地揣进怀里,此时他正慢条斯理地解左手手腕的黑色束带。 “还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龙子大人呢,一如既往地不着调啊。”谢逸致见槲生动作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根白色的发带,瞧着那上面绣着的几丛兰草,应当是与她是同样款式的。 有人帮忙,槲生更乐享其成,当下就扯着谢逸致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那户人家门前有着两节石阶,两扇木门此时只剩一扇血迹干涸的即将倒塌的破门。临近的墙壁上不知为何还绘着灼灼桃花,应是过了许多年,风吹雨打之下颜料斑驳,却也隐约能看出轮廓。 槲生身量颇高,自觉身量不矮的谢逸致站在他身侧也才将将到他下巴。是以借着这台阶,谢逸致才能碰到槲生的头发,她以指为梳,温热的指尖时不时触到他的头皮。槲生僵硬着身子站着,只觉满头发丝好像都生出了神智,争先恐后地想要得到谢逸致的宠爱。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最近刚刚买了个键盘,又打算好好自学一些课外知识,可能有些忙碌。 还会保持日更,可能不太会看后台了。 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评论区留言吧,每一条评论我都会认真看的,比心。 第20章 此间事了 02 谢逸致为槲生束了发,用从宿夫人卧房里寻出来的发带将他乌黑的发扎了起来。虽说黑衣白带,略有些违和,槲生依旧兴高采烈。 二人几日来的任务完成,心情还算是不错。 夕阳斜斜地洒下余晖,落在街道上,安详静谧。若中州城没被走尸屠城,倒是少有的美景。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一户人家门前,女子手里捧着男子的发。 槲生从袖子里掏出了之前在宿歌门前把玩的东西,那是一对耳坠,玉质纯粹剔透,一眼望过去像是望进了一汪湖水。耳坠做成了水滴状,用的是上好的秋玉髓。 谢逸致从台阶上走下来,槲生就将这对耳坠递了过去。 “嗯?” “久别重逢的礼物。”槲生扫了一眼谢逸致空无一物的耳垂,那耳垂生的小巧,此时不知为何透着淡淡的粉,颇为秀色可餐。“比叶铮那小子的廉价白玉好多了。” 他不说这句话,谢逸致还想不起来。一说起叶铮的白玉,她就想起来了。不因其他,全因那是她第一次收到来自友人的首饰。她同族中子弟不太亲近,与后来抚养她许久的各位长老反而更投缘一些。她性子冷淡,又不喜脂粉钗环,便少有女修同她一道。一直以来,也就一个叶铮轰轰烈烈地闯了进来,将她的世界塞进了友人这个词。 倒也不是不羡慕他人知己好友满天下,只是她到底从未接触过旁人,大多时间不是一个人在族,就是在一个人斩杀恶灵。有的时候也忽然觉得一个人孤零零的,转头又将这些抛之脑后,继续做着她的一个人生活。 叶铮于她到底不同,尽管他修为尚有缺憾,对修炼一事也不是很上进。她还是同他感情不错,云江十年一次的千灯宴次次都应邀前去,只要叶铮开口,她也大多都会满足。他挑了一对寒玉做的耳坠,她也就戴上了,左右不妨事。倒是不曾想过,会被槲生看在眼里。 “那对耳坠已经不见了,到底是叶铮送的,唉。” 槲生可不等她在那儿唉声叹气,他拉过谢逸致的手,将那对秋玉髓耳坠塞进了她的手里。 “在我面前,就不要想叶铮那个混小子了。你要是喜欢寒玉做的,以后我再去找。只要你想,别说再做一对,给你做一匣子都行。” “好了,戴上让我看看。” 谢逸致没再推诿,她其实也对这耳坠颇有好感。倒不知是款式颜色动她心弦,还是送这东西的人更让她心动些。右手捻起掌心的耳坠,摸索着戴了上去。 手松开后,秋玉髓耳坠略微地打了个摆子,在空中划出些许弧度。 她问,好看吗? 槲生看着面前的姑娘,蓝衣似水,鹤斩被她系在了腰间,蓝色丝绦一丝不乱地垂着,面容娇美,唇不点而朱,耳垂两只耳坠妥帖地挂着。 比谢逸致貌美的姑娘,槲生是见过的。都不用说那些叫不上名号的人物,单说他自小捉弄的百茶,容光上也胜过谢逸致。 谢逸致不是夺目颜色,她像是一朵高岭之花,神色冷淡,总是有种悲天悯人的气度。槲生最喜欢看她气急败坏无可奈何,只可惜,除了第一次两人打了一架之外,谢逸致就再也没理过他那无聊至极的兴趣。 “很好看。”槲生抬起手,本想揉揉小姑娘的头发,可看到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又不太舍得,最后那手也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略微拍了拍。 二人相视一笑,便继续向着宿家族地的方向走去。 —————————— 周围世家来的速度尚可,在宿歌施针结束第三天,便有十几名修士来了。他们自称姓孟,是离中州城三城之外的仙门。自姜家不知为何闭城不出后,这一带便由孟家接手。丹栖城且不说,中州城和另外一个城池被屠,大大小小数十个城池也遭到了走尸袭击,所幸并不严重。他们同行的这些人,接到宿歌清净钟的通讯,正在处理另一座城池的事情,索性便在处理结束后径直来了中州城。 为首的男子穿着蓝色道袍,腰间挂着一柄剑,上前拱手。 “宿家护卫中州城壮举,孟家佩服。不知宿公子此后有何打算?” 宿歌断了右臂,惯使的剑法若要拾起,只能再练左手剑。他恢复得不错,此时穿着青衣与孟家来人交谈,忽的被问起自己,宿歌倒是愣了一下。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中州城?” 中州城是他的家,他们宿家世世代代落户在中州城,庇护一方百姓。中州城的每一寸土地,他都曾走过。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富户财主,都曾笑呵呵地称赞他是宿家的少年英才。宿家的子弟有的才刚刚学会剑法,就兴高采烈地同他说要惩奸除恶。娘亲魂魄被撕裂,到最后也拼上性命取了罪大恶极的止言的内丹。 “如果可以,请让我留在中州城吧,哪怕做个散修也好。” 那位孟公子看向宿歌的眼神略有些可惜,不过瞬间就敛了下去。 “既然宿公子打算留在中州城,那孟家自然是鼎力相助。我孟家虽说不是什么仙门大家,但宿公子说一声,还是能派出人来的。”孟公子向后一招手,之前在孟公子身后半步的一个少年便走了上来。 “在下孟泽,愿带领孟家子弟助宿公子重振中州城宿家。” 宿歌倒是没想到孟家会让他掌管中州城,本想着留在中州城,在孟家手下做个小小的弟子就不错了。他所求的不多,只要有一天能亲眼看着这片土地再次升起炊烟,城里再次响起欢声笑语也就够了。 “那倒是麻烦孟泽小兄弟了。”宿歌点头表示感谢,也便提出了要将此次的帮凶送到孟家处理。“陆家兄弟锁在后院,劳烦孟泽兄弟同宿清去压他们来了。” 中州城的血气和怨气被槲生吸收了个七七八八,只余些许在城中四散飘逸,慢慢消散。以防对他们还有影响,宿清带着孟泽两人用灵力作了屏障,前往宿家族地。 —————————— 宿家族地中,谢逸致和槲生正和陆家三兄弟面对面聊着天。 槲生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两把椅子,自己吊儿郎当地占了一把,另一把让谢逸致坐着。 对面的陆家三兄弟各有其态,陆昭像疯了一样不知道在低声念叨什么,身上灵力乱窜,又瞬间被身上的清心符链镇了下去;陆泽闭目盘腿坐在角落,自从止言被白祁容带走,他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身旁是嫡亲的兄弟;反倒是陆修,尽管身体被荆棘缠缚,却一刻不停地问着问题,平常由宿敛玉看管时就眼睛发亮地问着问题,此时看到槲生,更是恨不得冲上去。 “你说,你想知道我为何能吸收怨气?”槲生抓着一缕头发,手上小动作不断,他歪着头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露出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猜?” 陆泽也不在意自己的问题没有答案,听到槲生的回答后他就脱口而出了其他问题。 “你是什么身份?” “主子说你是恶鬼,是被谁召唤而出,为何神智清醒?” “鬼渊内是如何情景,是否如书中所言,终日不见阳光,天上悬着一轮血月?” “还有她,是哪家的女修,为何感觉不到灵息?” “前几日看管我的小鬼是否是恶鬼邪煞?还是被你们中的哪个人炼化了?” 谢逸致坐在一旁,看着陆泽几近疯魔的提问,赤红的眼眸好像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她扭头看了看槲生因为陆泽滔滔不绝的提问而皱起的眉头,深感疲累。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8 这为虎作伥的陆家三兄弟,陆修不知为何衷心于止言,陆昭用着石簪燕尾不惜以血肉饲养怨鬼来见他的蓉蓉,他二人都算有自己的追求。唯独陆泽此人,毫无底线,将陆婉凝的骨灰都扬了,却还能笑着抱怨他人。 谢逸致拿着墨竹笛,吹了几个音。 陆昭身上的清心符链猛涨,登时就将陆泽拉了回去,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槲生从椅子上下来,掰了掰手指,揉了揉手腕,上去就拽住了陆泽的领子。 “想知道的东西不少啊。” “那我也问你一个。” “你,见到过被你害死的那些人的冤魂吗?” 陆泽笑了,那是一种颇为高兴的笑。 “求之不得。某一生钻研典籍,若是能以身入鬼渊,身死又如何?”他死死地盯着槲生,眼里满是狂热的渴望。“要是能像阁下一样,身死道消,也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槲生冷笑一声,将他丢回原地。 “你这种人,一入鬼渊,就会被撕扯成碎片,还想着像我一样?” 陆泽却并没有怕,甚至眼中的狂热更甚。他像是沉浸在了槲生所说的事情里,陶醉地说道。 “灵魂被撕扯,是怎样的感觉呢?” 感受到阵法触动,谢逸致起身,走上前按住了槲生已经紧握成拳的手臂,冲他摇了摇头。紧接着手一扬,几道符链自身后窜出,将陆修和在角落里瘫成一滩烂泥般的姜偕一并捆束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案大家还喜欢吗?(一颗沙雕的心蠢蠢欲动) 第一卷 即将结束啦!大家有没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呀?个人番外和故事番外都可以的。 我会看着这一周的评论决定第一卷 的番外哦。按票数决定。 (1)陆家三兄弟与陆婉凝(陆家整体:当年事【陆婉凝视角】)(陆昭个人)(陆泽个人)(陆修个人) (2)姜家(姜偕三百年所经历) (3)宿歌宿清(宿家后续) (4)止言与浮生(故事番外:相识相知)(止言个人)(浮生个人) 以上是可选番外,当然,如果大家有新的想法,也可以评论区指出,我看看我会不会写(笑) 最后惯例求评论求收藏 第21章 此间事了 03 宿清和孟泽进了大厅,谢逸致和槲生已经等在了那里。 孟泽见到两人身边被捆束的几人,心知这就是宿清路上同他讲的两位出手相助的前辈,当下就行了一礼。 “晚辈孟泽,见过二位前辈。” 槲生上前扶起了孟泽,顺手将手中的符链塞进了他手里。槲生颇为赏识地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就站回了谢逸致身边,全然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 谢逸致知道他的脾性,倒也没苛求他开口。 “在下谢逸致,这位是槲生。” 孟泽在心中默默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在熟知的仙门人物里找到这两个名字。两位前辈的灵息难以察觉,怕是修为高出他许多,这种人物若是能招揽到门下,于世家于百姓都是好事。 “两位前辈不知此后有何打算?”孟泽心里的算盘打的极好,若是能将这二人留下。宿歌定会感激他,他已经被公子送给了宿歌,若是能得到宿歌的青睐,于他百利而无一害。 孟泽看向谢逸致,他隐约能觉察到,两位前辈里,是由这位女修做主导的。 谢逸致倒是不懂孟泽心中这些弯弯绕,她本来就没有滞留此地的想法。若是可以,她更想回燕云寒去,看看当年八弥之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偌大的谢家一朝倒塌。相信槲生也是一样的想法,当年八弥之乱,虚衍首当其冲。那日听槲生言论,想必是已经重建,槲生应当也是要回去看看的。 “我二人在中州城尚有些事情要处理,待处理完,便是要去云游了。若是有缘,自会再会的。” 眼看两位前辈没有留下来的心思,孟泽也不会强逼与人,也只好歇了心思。 “对了,宿清,明日让宿歌来宿家祠堂一趟吧。” 这些时日中州城的怨气血气一扫而空,其余怨鬼都渐渐散了怨气往生,只一个宿敛玉被宿家祠堂锁在此处,不得往生。谢逸致和槲生有心让他摆脱祠堂的束缚,可祠堂不比其他地方。祠堂供奉着的是宿家的列祖列宗,他们二人身为外人,怎能擅自闯入,便想着请了宿歌前来。一是为了开祠堂方便行事,二是想让宿歌能为宿敛玉立个牌位。 宿清应声,和孟泽压着那四人向城外去了。 ———————— 隔日,宿歌带着宿清孟泽以及孟公子留下的四个人回到了宿家族地里。槲生等在门口,见宿歌回来,就抢上前去。 “既然回来了,直接去祠堂吧。能准备的我和无趣都尽量准备好了。宿敛玉那小子快等不及了,现下时辰正好,开祠堂吧。” 宿歌没像之前一样呛声,说到底槲生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一开始他还误以为他是害他宿家的凶手。人家不计前嫌,不止把他救了出来,还将杀害他父母的元凶抓了过来交由他们处置,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他或许还不太懂世家之间你来我往的潜规则,也并不太能担当得起一个家族,可他不傻,谁是谁非还算分的清楚。 “好。” 槲生闻言便转身走在了最前面,白色的发带被微风吹起,飘飘欲飞。少年伸了个懒腰,将双手枕在脑后,全然一幅潇洒的做派。 众人远远地望见祠堂外有一道人影,离得近了,才看的全貌。 那是一个姑娘。 蓝色的衣衫,腰间是枚鹤纹银香囊,掌中握着一管罕见的墨色的竹笛。眉目如画,瞧过来的一眼里像是撒了星光,清冷之姿,恍若神仙妃子。 都不用说从未见过谢逸致的孟家几人,便是宿歌宿清孟泽这种见过的人,呼吸都不由得一窒,怕惊了这美人。 槲生似是毫无所觉地走了过去,不知如此,他还颇为凌厉地瞪了众人一眼。众人不明所以,孟泽倒是隐隐约约想到些什么,不过此时也选择了缄默不语。 宿歌独臂,一个人难以开锁。宿清本想上前帮忙,毕竟自家公子如今是中州城的主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 “宿清,开祠堂。” 宿清向来维护他,宿歌如何不知。见他纠结的样子便知他肯定在想如何让他保有宿家的威风。可宿家已经不在了,他宿歌如今是要从头开始,是要在列祖列宗面前重新开始。何必在意那么多,倘若在场有人因他独臂而不放心,离去便是。作为宿家子弟,哪怕是死,也会守在中州城,一如那些本可以弃城而去的人,却义无反顾地留下来守城一样。宿家儿郎,自有脊梁,不畏流言蜚语。 宿家祠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众人站在祠堂里,看着宿歌上香,皆双手合十垂头以示尊敬。 待宿歌上过三炷香,他面前便显出了一个人形。那是个不大的少年,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陌生人,身形有些瑟缩,悄悄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宿歌。 “阿玉,你是不是也很累啊。” “这么久以来,七哥丢下你一个人在宿家。好不容易见面,又三番五次地伤你。” 宿歌说起这些的口吻很是悲伤,宿敛玉慌张之下抓向了宿歌的袖子,却穿了过去。 “不,不是的。” “七哥一直都很好。努力修炼,为了阿娘辛苦地跑去惘南山,还,还失去了一只手。” “不像我,修为不高,只能拖后腿,死了连凶手都一无所知。” 宿歌皱眉,他记得宿敛玉是可以触碰实体的,怎么现在身形虚幻成这样。 槲生看出了他的疑问,指尖悄悄凝出了一缕怨气,在术法的掩饰下,悠悠地飘进了宿敛玉的身体。宿敛玉的身形凝实了一些,脚踩在了实地上。 “魂魄是不能触碰实体的,中州城怨气散去,他体内的怨气每日被祠堂吸收,已经是个纯粹的魂魄了。正因为如此,才将你叫来。”槲生看了一眼谢逸致,她的指尖一线牵已经成形。 “为宿敛玉上几柱香,七日后供奉牌位,为他开一条轮回路吧。” 宿敛玉并不是自身怨气倾注而成的恶鬼,他同陆婉凝一样,是吸收了他人怨气的地缚灵。陆婉凝被忽然良心发现的姜偕保下了完整的灵魂,宿敛玉是被宿家的祠堂拘下来的魂魄。 这类魂魄,比之那些自己滋生怨气沦为恶鬼的魂魄,能再次进入轮回。只要洗去怨气,随时都可以进入轮回。当然,如果有至亲人引路则会简单许多。 陆婉凝有白祁容引路,比之至亲人引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宿歌揉了揉宿敛玉的头发,上前又点了三炷香。 “宿家嫡系九子宿敛玉,性情温顺,今纳入宿家祠堂。” 三炷香点了起来,香火幽幽。 谢逸致指尖的一线牵绕到了香火上方,停留片刻便冲向了宿敛玉,落在他手腕上,成了一根红绳。这条红线不是别的,正是之前用于追魂宿歌的那条,此时正好代替宿歌为宿敛玉引路。 宿敛玉又扯了扯宿清的袖子,说道。 “宿清哥哥,七哥以后就交给你啦。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 说完这句话,宿敛玉灵魂渐渐虚幻起来,宿歌袖袍下的手指尖微蜷,到底还是没有动作。直到宿敛玉彻底消散,宿歌也砰的一声跪下了。 “不肖子孙宿歌,愧见列祖列宗。” “父亲率家族子弟抵抗走尸,我却在外一无所知。” “母亲因我身中尸煞之毒,化为走尸后依旧庇护我,最后甚至不惜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中州城百姓深受走尸之害,全城上下上千户人家,竟无一人生还。” “孩儿无能,但所幸苍天有眼。孩儿得到了两位前辈以及孟家的救助,凶手已有人伏法,其余罪人姜偕并陆家兄弟已经被押往孟家,不日就将送到向家的执法殿受刑,也算能稍稍慰我中州城众百姓之灵。” “今日宿歌在此立誓,只要我在中州城一日,必然庇护中州城百姓一日安宁。如违此誓,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谢逸致看着这个少年,他们初遇时,宿歌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的他,张狂恣意,有着少年人的心性,而中州城的事情,似乎逼着他长大了。尽管行事还略有些孩子气,可到底还是不同了。当初那个和她抱怨、爱护娘亲所赠之物的少年,终究还是被他亲手埋葬,同他的父亲母亲,一同葬在了过往的中州城。 青衣少年伏下了身,重重地扣在了地上。身后宿清等人一撩袍角,单膝跪地,齐声说道。 “我等誓死追随宿公子,愿为中州城舍生忘死,为百姓死战不足休。” 谢逸致和槲生倒是没有像宿清他们那样跪下,毕竟他二人并不会追随宿歌,此后与中州城也很大可能再无瓜葛。可到底是在人家的祠堂,就连平常最不守规矩的槲生,也乖乖行了礼,谢逸致亦然。 宿歌起身,转向跪着的众人。他的眸中似是含着热泪,胸中是一腔热忱。他有满胸的豪心壮志,也有着破釜沉舟的信心,他想一砖一瓦,重建一个更加平和的中州城。而这些,与他面前这些愿意追随他的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 他说,为百姓,为自由,为苍生,我可能会死,但我希望你们能继续下去,带着这点念想,去创造更好的未来。 此时的这里,没有宿家嫡系七子宿歌,有的只是中州城宿家家主宿歌。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点进来的小可爱都是我的动力,或许我的文笔还有些稚嫩,但是能有人喜欢真的是太好了。 以及上章提及的番外,是要放在正文后的,也就是全文完结后才会放。所以大家最好选自己喜欢的呀,不然到最后可能忘记了呢(笑) 最后惯例求收藏求评论! 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里收藏这只作者呀! ——————————本卷完—————————— 下卷预告:虚衍副本启动! 第22章 虚衍生事 01 十一月,初雪。 自从谢逸致和槲生从宿家离开已有三月,两人行路的速度算得上快,将五个月的行程缩短到了三月。行路的几个月里,他们将现在的形势也摸了个大概,槲生之前也只是对虚衍的事情略知一二,天下大势也没多关注。 在某个茶馆讲的话本子里,一千八百年前,虚衍八弥境破,凶兽恶灵肆虐,为祸人间。首当其冲的虚衍龙族损失惨重,虚衍仙境并夷为平地,龙族四下流浪。八弥之乱中原本三足鼎立的星歧谢家、云江叶家和阳羽向家重新排了号,向家为首,建立执法殿,叶家次之,重新兴起的星衍谢家排在最末。 向家有一位流云仙君常年镇守阳羽长安道,听说白衣胜雪面如冠玉是个极俊俏的温柔公子,虽说年岁渐长,却也有不少女修心悦的。南面的无疆城也是在八弥之乱后建起来的,听说城主本来是龙族中人,生的也是俊秀非凡,金袍加身雍容华贵。虚衍未建起来之前,所有龙族都落脚在无疆城。 传言各式各样,风花雪月有之、战火硝烟有之。 重建的虚衍正是在之前所在之地建起来的,就连云雾飘渺的山门都与当初一模一样。长长的阶梯直通山门,青石板铺就的台阶经受的千百年来风雨的洗礼,瞧着与当初也别无二致。 槲生一到虚衍地界儿,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原因无他,他实在是,太久没有回来了。 久到他以为他会忘记虚衍山门的模样,久到他以为他也会化为鬼渊的养料,被恶鬼吞噬殆尽,久到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那些老朋友。那些曾经欢笑过悲伤过的记忆,那份曾属于他的沉重责任,最后也还是旁人替他一力承担。 越英不知有没有遇到另一个傻瓜,替他天南海北地寻药材宝物,替他维持药庐的秩序,让他那个破脾气不至于哪天被人套麻袋打一顿。 封茗不知道有没有和百茶那个机灵的小丫头成婚,他是不是还来得及去讨杯喜酒,庆贺他们新婚快乐? 不知道剑山上是否还能遇到那些嘴上说着“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身体却把他背起来丢到药庐的小崽子们? 他真的太想太想虚衍了,以至于此刻,他站在长长的阶梯前,生不出一丝抬脚的力气。 “还真是,软弱的表现啊。” 槲生停在了台阶前,谢逸致也陪他停了下来。槲生看向山门的眼神留恋又悲伤,谢逸致也知道此时最好不要开口催促。 “近乡情怯,谁都会有。更何况离开的不是一月半月,也不是一年半年,而是整整一千八百年。” “不要怕,相信我。封茗公子和越英公子一定一直在等你回来,那些曾经以你为目标的龙族子弟肯定一直都在努力修炼,想着哪天等你回来,约着你去比试一番,好向同伴们炫耀打败了虚衍第一人呢。” 槲生看向此刻身旁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孩子去学堂的谢逸致,笑着接了话茬。 “想要打败我,他们还早得很呢。” “走吧,一直没好好带你逛过虚衍。这次,可要让你看看我虚衍的美景。”槲生拍了拍谢逸致的肩膀,一马当先地踏上了石阶。 虚衍山门前的石阶共九十九阶,每一阶的青石板最边上都镌刻着龙族特有的龙草的花纹。那曾是百茶最喜欢的香草,经常被她制成香料佩戴在身上。看着这些纹路,他好像也能看到虚衍重建时,那丫头趴在案桌上,抓着笔一笔一划地画下她最喜欢的龙草的模样。百茶自两百岁以后,就爱缠着封茗,封茗想必也很是头疼。 九十九阶石阶并没有走多长时间,二人刚刚踏入山门,就有一名白衣男子迎了上来。 “二位远道而来,虚衍有失远迎,不知阁下两位到此有何要事?” “喂,你好歹抬头看清楚我是谁再问这种话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认不出我的脸吗?”槲生看着面前上来就看了他一眼立马拱手低头的人,心里的无奈都要溢出来了。 听得槲生这样的话,谢逸致也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迎上来的这人。 虚衍不同于其他世家,衣着服饰都有要求。第一次来虚衍的时候,各色各式的衣裳钗环差点让叶铮以为是回了他云江,而不是传言里得天道爱护的虚衍龙族。 此人着一身白衣,衣上并无纹路,腰间空空如也,环佩与仙剑都未曾悬挂。不知是何原因发丝变成了紫色,瞧着颇有些怪异。本来是素到极致的打扮,却因为这发色而变得很是抓人眼球。 谢逸致记忆还算不错,仔细翻了翻在虚衍那几月的记忆,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这位公子。那还是她和槲生打完那一架后的不久,这位名为千紫的龙族子弟就找到了药庐,对着叶铮说了许久的话,结果弄得叶铮一脸迷茫。最后还是越英出来才解救了叶铮同千紫的鸡同鸭讲。 千紫自幼就脸盲,认人全靠身上的各种饰物或者是香料来辨认。当初就因为叶铮借了越英公子的衣衫,千紫就认错了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千紫在虚衍山门候着待客,但这脸盲的属性却是不太适合做这种事情。 “阁下是?”千紫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面前这人的脸,两只眼睛一张嘴,穿着一身黑衣,似乎也没有什么辨识度。千紫皱着眉头看向他身边的那个人,蓝色的衣衫,一支墨色的笛子,似乎辨识度也不高。 黑衣,蓝衣,笛子。一位公子,一个姑娘。 “是,谢逸致姑娘和槲生公子吗?”千紫为了记下一些人,曾绞尽脑汁编写了一本簿子。簿子上面谢姑娘是蓝衣白伞笛子,槲生是黑衣佩剑岐和。若是往常,槲生当然是更好认一些,岐和是龙骨化剑,两种龙息相互交缠是槲生独有的。可现在不知为何这位“槲生公子”身上龙息单薄到几不可查,只能勉强靠着谢逸致来认了。 “你编的那本奇奇怪怪的簿子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啊?当年你不是认得挺快的吗?”槲生嘴上这样说着,倒是也没怎么揪着这句话不放,提了一下就转了话题。“封茗怎么把你丢来看门了,你很明显就不太适合来接待外人啊!” “龙息。”千紫却没跟着槲生转话题,他看着这张在他脑海里没什么印象的脸,这样说道。“槲生公子的龙息在下感觉不到,只是猜测阁下两位的身份,并不能确认。所以,想要进入虚衍,若是槲生公子,请显出龙息,若是外人交上拜帖,否则不予入内。” 谢逸致看到槲生的表情陡然僵在了脸上,像是遇到了什么巨大的难题。槲生如今不是龙身,而是龙魂凝成的实体,灵脉丹田都储存不了灵力,龙息自然浅淡。若要显出龙息,怕是有什么艰难。她思考片刻,上前一步,指尖一线牵现了形。 “在下谢家谢逸致,不知阁下还记不记得我这一线牵?当年我曾陪着越英公子前往治疗令妹,用过这一线牵。一线牵是我所创,普天之下除谢某外,再无一人能用的出来。” 一线牵脱手,在空中转了个圈,消散了。 “此次前来,是来拜访封茗公子和越英公子的。” “至于槲生,他最近出了些意外,不好对外言说。”说这话时,谢逸致扯了扯槲生的袖子,示意他说话。 槲生还没应和,千紫先说话了。 “是在下唐突了,谢姑娘和槲生公子请进。” 千紫作揖以示抱歉,然后转身带起了路。 “虚衍重建后,许多先辈布下的阵法都不能复原,有典籍留在七星楼的多多少少都复原了,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的阵法,就彻底没有办法了。整个虚衍损毁最严重的就是囚龙殿的囚龙阵和八弥境。” 千紫带着两人行走在清澈的湖面上,湖中几条彩色的小鱼跳出来,溅起的水滴落在了谢逸致手上,冰冰凉凉。谢逸致忽然就感觉到一种放松感。虚衍就是这样的有魅力,几步之间,天地转换。 行过花海,踏过沙漠,千紫将他们引到了一处三面环山的宫殿处。 “这里就是封茗公子居住的秋容了,越英公子已经久不在虚衍居住,现今单独居住在无疆城的千秋夜里。” 秋容殿不同于囚龙殿的庄严肃穆,反倒是风趣雅致。偌大的宫殿却是有种隐世不出的缥缈之感。门窗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云纹竹纹兰草纹,但从这些,就能看出主人的风采爱好。 “多谢了。”谢逸致道了谢,千紫谦逊地拱了拱,离开了此地。 “你说,封茗和百茶,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想要知道的话,同封茗公子见一面,就都知道了。” 然而还不等谢逸致和槲生走上前去,推开殿门,殿门就自己开了。秋容殿里冲出一名穿着绣着龙草纹的广袖长袍的男子,手里抓着一块明黄色的绢帛,隐约能看得到上面血红的字迹。 作者有话要说:  截止我写这段话的时候,评论区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呢(哭) 所以番外我这段时间不考虑了,投票选择截止完结都有效,大家踊跃参加吧。 最后,打滚卖萌求收藏求评论。 还有,点进专栏并收藏,就可以获得一只日更的小可爱语语哦! (修改部分bug) 第23章 虚衍生事 02 冲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口中的封茗。 一千八百年过去,封茗身量又长高了些,较之之前,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望过来的时候,一股杀气油然而生。 “封茗?发生什么事了?”槲生见封茗这个样子,就知道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才能让现在作为龙族族长的封茗连风度都不顾。 封茗只抽了一点精力看了槲生一眼,就一跃化了原形冲了出去。 “现在?”谢逸致问道。 “还能怎么办?追呗!”槲生向谢逸致伸手,谢逸致抓住他的手,两人也冲上了云霄。 槲生已经没有了肉身,此时化为了一条雾状的黑龙,周身缠绕着灵力,让谢逸致在他背上不至于腾空落地。其实还有更快的方法,就是用龙族的空间秘法撕裂空间,但鉴于他们并不知道封茗要去哪里,只能用这种笨办法跟着封茗。 谢逸致指尖红线翻飞,在云雾中看不太真切。她略微皱眉,将腰间银香囊抛出,随着一声鹤唳,一只白鹤跃然而出,红线瞬间织成了一只红蝶停在了鹤的头顶。 “不好!”槲生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再追着鹤,而是向着下方飞了过去。 下面是一片山地,槲生在高空略微扫了一眼就选定了一座较低的山头落了下去。一接触到地面,槲生瞬间化了人形,扶着谢逸致的肩膀帮她稳住身形。 谢逸致不明所以,正想开口问,回首就看到了槲生现在的样子。 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此时被槲生抓在手里,身后发丝无风自动。槲生周身的灵力似乎都凝滞了,隐约还有黑色雾气或是血气溢出来。 谢逸致一瞬间有些慌张,他们才相见这么短的时间,甚至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槲生怎么就好像一副魂魄消散的样子! 槲生看着谢逸致面无表情的脸,只能从她似乎瞪大了几分的眼来推测到她想到了什么。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发现指尖已经虚幻到看不见了。他极快地将手背到身后,脸上挂了些讨好的笑意,试探地说道。 “我现在有些事,也许要一段时间。” 谢逸致疑惑的眼神抛过来,槲生背在身后的手又有些蠢蠢欲动。他咳了一声,继续说。“不过我会尽快回来的。封茗那边你暂时别管了,他也两千多岁的人了,有些事情自己能处理。” “至于你,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回虚衍或者是就在这附近吧。等我处理完事情,会用传讯纸鹤找你的,接你去看风景。” 槲生刚说完,身体就开始消散了,他看到谢逸致眼神带着惊恐,向他伸出手。 谢逸致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抓住,槲生整个人都化为了黑色的雾气向着鹤的方向飘了过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尽管按槲生所说,他不过是去处理一些事情。她对鬼渊知之甚少,只知道槲生隐约算个恶鬼,与白祁容有些关系,能自由出入鬼渊。 都不用说对槲生,就连她自己,她都不了解。 若是换成一千八百年前,谢家的谢逸致什么时候害怕过危险,她修为称不上绝顶高手,却也能在当世修士里排上号。现如今,灵力无法使用,只有通过聚灵阵才能施法,自保都有问题,去哪里都是拖人后腿。 谢逸致只在山顶待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让呼啸的山风将略微发热的脑子冷了下来。 让她就此离去是绝不可能的,谢家家训,从来没有视而不见一说。谢家不说人人匡扶正义济世救人,那也称得上是大多数人无愧于心。 天空又开始飘雪,不多时就在地上又多铺了一层,隐约盖住了谢逸致离开的脚印。 ———————— 半月后,某个城镇。 茶馆里讲评书的又来了,那是个蓝袍的老头,胡子打理的飘飘然,人称美髯公。又因为他几十年如一日地穿着蓝袍在茶馆讲评书,又称蓝袍先生。 蓝袍先生讲评书,和某些自诩风雅的人不同,一旦出了名就踹了之前的老东家去那些名头听起来就是仙人们去的地方的茶楼就职了。 蓝袍先生不止不跳槽不长月钱,要求也不高,有一张桌子、一个抚尺就行。蓝袍先生自带着一把折扇,瞧着就材质上乘的很。大家都琢磨蓝袍先生年轻时也许是个富贵公子也说不定。 “今天啊,我们就来接着讲这一出。” “苏司刑怒斩大恶人。” “上回书说到,姜偕这个恶人犯下滔天大罪。夺舍亲族苟活三百年之久,还钻研尸毒之法将活人炼成走尸为祸人间,和其座下的陆家三兄弟在丹栖城炼魂作法,屠了三座城招恶鬼邪魔。” “索性宿家有位少年英杰,单枪匹马冲进丹栖城,活捉了这四个大恶人,通过孟家联系了执法殿。” “而这次的主人公,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嫉恶如仇的苏司刑。” “却说苏司刑一看姜偕屠戮亲族,夺舍嫡亲,又犯下了三座城的命案,当下就怒拔腰间佩剑,要亲手行刑。姜偕被判凌迟后挫骨扬灰,苏司刑命人在一旁待命,自己亲自动手,将那大恶人的肉一刀一刀刮了下来。” 此时却有孩童问了,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牙齿还漏着风。 “蓝袍先生,都说流云仙君待人和善,怎么流云仙君的弟子这么残暴呢?” 还不等蓝袍先生回答,旁边的一个妇人就说了起来,显然听这故事听得入戏。 “惩治大恶人的手段,就是残暴些,也是好人!那些恶人啊,丧尽天良,要是让他们那么简单就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要我说啊,苏司刑做得好!” 旁边的人可不乐意听一个妇人唠唠叨叨,又催着蓝袍先生往下讲。蓝袍先生打开折扇故作风雅摇了摇,冷风灌进脖子里却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这之后嘛......” 店小二听故事听得入迷,直到掌柜的高声喊他才反应过来跑到柜台前点头哈腰地问怎么了。 “请问可还有座位?”声如玉珠落盘,店小二好奇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位姑娘,蓝色的衣衫外披着一件滚兔毛的披风,玉白的手里拿着一把红纸伞,应该是被外面的碎雪打湿了,隐约露出上面不知用什么手段印着的梨花。 “有的有的。”掌柜的见店小二看客人看得入了痴,心里暗骂一声混小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不快带客人找个座儿。”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9 茶馆不大,位置也不是在什么主城道。若不是有着蓝袍先生日日在这里讲评书,怕是没几日就要倒闭了。尽管如此,茶馆大多时候也不会客满。来这里的人,都是冲着蓝袍先生来的,来了喝几口茶,觉得价钱便宜也入的了口,也就慢慢成了常客。 冬天一到,愿意出来的人更少了。除却蓝袍先生引来的人,也没几个人愿意大冷天的出来喝茶。 这几天几乎就成了蓝袍先生的专场,大家搬着凳子围着蓝袍先生,看他眉飞色舞讲那些英雄美人的故事,就好像连日里久不动弹的筋骨都松快了些。此时再饮上一杯姜茶,可以称得上是人世间一大乐事了。 店小二在角落里找到一张凳子,笑着给姑娘搬到了靠窗的黄金位置。他拿挂在脖颈上的白布擦了擦凳子,请姑娘坐下,又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店里的茶。 他看见姑娘含笑点了点头,微蹙着眉像是不知要选什么好,便推荐了姜茶。 “姑娘,咱茶馆的姜茶味道特别好,街头巷尾的小姑娘都可爱喝了。尤其是最近连下了几场雪,此时喝上一杯姜茶暖身子,再好不过了,也不贵的,一壶也就十五文钱。” “好。”姑娘好像不太爱说话,店小二心里想,不过没关系,美人们总是不太爱说话的,她们总是更喜欢风花雪月,喜欢大冷天敞着窗子看雪。 店小二脚下溜烟儿似的走了,那姑娘将红纸伞放在桌旁,伞柄处穿了孔,挂着一枚紫色的莲花玉刻。她解下披风,叠起来放在桌子上。 那头蓝袍先生正讲到高潮,众人接连叫好,只隐约能听到“嫡亲兄弟都这么狠”、“畜生不如”这样的话语。 待到店小二端着托盘过来的时候,趁着店小二给她倒茶,那姑娘开了口,问道。 “你们茶馆是在讲什么评书?” “姑娘也对评书感兴趣?”店小二倒好了茶,将茶杯向姑娘那边推了推,将小茶壶放到旁边的小炉上热着。“蓝袍先生可是我们整座城里最好的评书先生呢。” “小的不太懂这些仙门世家之间怎么样的,就是听个热闹。要是说不太清楚您请见谅哈,这讲的是最新的评书,听说是灭了三座城的大恶人们被执法殿处决了,大快人心!” “最老的那个叫姜偕,可坏了,连自家的小孩儿都能下手。” 是他们啊。也是,事情都过去将近四个月了,以严苛出名的执法殿也该对他们做出惩罚了。 姑娘捧起那杯姜茶,黄褐色的茶汤凑近就有股淡淡的辛辣味儿,也不知店家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将姜的味道压了下去。 见她没了吩咐,店小二打了声招呼就又跑到蓝袍先生那里去听故事了。 谢逸致一小口一小口地饮着茶,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第24章 六止峰中 01 谢逸致坐在茶馆里,悠哉悠哉地喝了两杯茶。 蓝袍先生还在讲着评书,周围男女老少皆有,十几个百姓围着他团团坐着。 谢逸致将窗开了一条小缝,能望到街上一片素白,雪还在下,几乎遮了人眼去。因此路上少有人行,难免有几个,瞧着也是大户人家打发出来采买的。这样大的雪,是没有几个人愿意出门的。 其实说起来,出城的路上,也只有这么一家茶馆没打烊,依旧挂着牌子。 茶馆从外面瞧起来很是普通,与普天之下任何一家茶馆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差些。桌椅板凳都能看出来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倒是茶壶茶杯之类的小物件做的精细。进了冬日,店家甚至还贴心地在每桌上放了小泥炉用来暖茶。 下雪天遇到这样的店家,也能赞一声好运气了。 蓝袍先生停了下来,身旁的一个小童就颇有眼力见地递上了一杯茶,嘴甜甜的。 “蓝袍爷爷喝茶。” 蓝袍先生似乎很是高兴,将手里的折扇揣进怀里,左手摸了摸小童的头,右手接过了茶。他也没多喝,只润润喉,就放在了案桌上。 挂着一种颇为祥和的笑的蓝袍先生,捋着自己的美髯,问道。 “这出评书完了,你们可有想听的故事?” “有有有!”蓝袍先生话语刚落,刚才那小童就急促地抢过了话茬。“上次您讲的《流云记》!冉冉可爱听了,她不好意思说,所以托我来说。” “说好的不说我的!”叫冉冉的女孩子羞红了脸,有些气急败坏地冲他喊。 “《流云记》啊,这故事,可是我编的,可不是真事儿啊,也不许向外说。要是被爱慕流云仙君的大小姐们知道了,老朽可是要倒大霉的。”蓝袍先生每次讲些自己编的小故事的时候,总要说这么一句。只不过来这里的大多都是老主顾,这么一句话也就是以防有新客人来不知道规矩罢了。 流云仙君,正是向许宁的雅号。 千灯宴上白衣公子风姿隽秀,衣上流云纹,腰间配名剑。一场千灯宴,就入了众多女修的眼,她们不唤向公子,只喊流云仙君,若是更过分些的,还有喊流云哥哥的。 谢逸致倒是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都能听到老朋友的事情。只不过她对这种风月故事并没有兴趣,也就在桌上放了茶钱,披上披风,拿起伞要走了。 她和掌柜的目光交汇,她一颔首示意要走。 “外面雪大,您要不还是使小的这把伞吧,虽旧了些,还能用。”掌柜的见谢逸致手里的是把纸伞,就转身取了自己的伞递了过去。“冬日不比平时,若是风雪加身,可是要大病一场的。” “多谢店家,”谢逸致谢过掌柜的,径直推开了门。 掌柜的就看到那位漂亮的姑娘撑开了那把在他看来不顶什么用的红纸伞,风刮得不小,可那姑娘的伞却稳稳当当半点没倾,就连披风都没挪地方。 想来这位神仙妃子般的姑娘,也是一位修仙之人啊。这姑娘瞧着也不像是个会乱嚼舌根的,蓝袍先生讲的故事应该也没什么妨碍。要他说嘛,喜欢俊秀男子本没有错,要是和有些大小姐们一样,将流云仙君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旁人连名字都要避讳,那才是丢人呢! 这位女修,想必在修仙一途上就要比那些大小姐们走得长远得多。 —————————— 谢逸致走在风雪里,右手执伞,左手拽着根红线。红线在一片白茫茫中泛着微光,指引着方向。 谢逸致自从那日和槲生分别后,就找了个地方,用了五天的时间日夜不休地做出了这把伞,勉勉强强算是浮云的仿制品。只是到底材料不够好,做出来的也仅仅是仿制品罢了,怕是过一段时间就要再做一把。 浮云是她父亲的手笔,有些东西是他那么多年来感悟到的东西。这些东西,就算是亲生女儿的她,也不会全然得知。是以,损毁的那把浮云伞,是不可复刻的。 浮云毁弃,现在只有这枚莲花玉刻是父亲留给她的东西了。 谢逸致拿着这把仿制品,却也有了些底气。她虽不才,聚灵阵却是自小学的东西,默了少说上万遍。借用刻刀在伞柄上刻了她改进后的聚灵符文,虽然不能用来布阵,也算是能恢复些实力。 现在的她,依靠的不是丹田灵脉储存化用的灵力,而是这浩瀚天地之间的漫漫灵力。说强也强,说弱却也弱。 她已经赶了许久的路,从一线牵的反应来看,离封茗所在地应当不远了。 雪渐渐停了,风声渐小。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喇叭唢呐等的喜乐声,不远处有着一行人,似乎还抬着一顶轿子。 刚刚还乖乖缠在腕间的红线开始剧烈抖动,谢逸致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微动,按住了红线。 那行人也离得近了,谢逸致便定睛去看。 原来这是一户娶亲的人家,前面是两名家仆,正卖力地吹着喜乐,后面四个人抬着一顶红色的小轿子。身穿正红色嫁衣的新嫁娘头戴凤冠,此时不知是什么原因撩开了帘子向外看着,和谢逸致探究的眼神撞个正着。 新嫁娘抹着艳红口脂的唇此时略微向上一提,笑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她自己却毫无所察,用着轻轻柔柔的语气说道。 “这位姑娘,既然大雪天的遇到了,不如来奴家府上喝杯薄酒,暖暖身子。”她眼波流转,一张被胭脂勾勒出十二分颜色的面容更是貌美几分。“也算是为我那夫家积点德。” 谢逸致不言不语,新嫁娘也不管,自顾自地说着。 “他啊,生的腼腆不爱多言,最是依赖我。前几日使了小性子,还说不娶我了呢。不过是仗着我无亲无朋,好欺负罢了。姑娘就行行好,给奴家撑撑场子吧。” 这样的话,在不停歇的喜乐的衬托下,怪异感更重几分。 不止如此,就连迎娶新嫁娘回府的几位下人都还是那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与刚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们夫人的话一般。 谢逸致深知此女有问题,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光明正大的阳谋,简直是恨不得冲到面前和你说“我有问题”。她便是不去,也是不行的。 于是谢逸致欣然应下,全了这场钓鱼人与被钓人的拙劣戏码。 谢逸致答应同行,新嫁娘也就没多说话,利落地放下了帘子,不需吩咐,下仆们就自发地吹吹打打起来,向着城外走去。 谢逸致撑着伞,走在轿子旁。看着这些家仆,心里越发骇然。这些人只穿着普通的单衣,似乎并不畏冷。抬轿的是四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走了许久却也不见他们疲累,速度不快不慢,一直保持着同一个行进速度。 跟着迎亲队伍沿着山路向上走,谢逸致越发心惊。山上有阵法作屏障,刚刚穿过屏障的时候,她本以为会被阻拦一瞬,哪想这行人走着就好像完全没有阵法一般。 半山腰处有座看起来就与这座山格格不入的宅院,看地上崭新的痕迹,应当是削平了山石弄出来的平整地带。这宅院新起不久,却处处精致美观,若不是在这荒郊野岭的地带,许是被称一声人间富贵也说不定。 “姑娘,到了。”说话的不是家仆,而是轿子里的新嫁娘。 抬轿的闻言将小轿放下,新嫁娘从轿子里出来。谢逸致这才看到这姑娘身上那件嫁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件嫁衣。上面绣的不是龙凤呈祥,也不是牡丹富贵,而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四爪银龙。银龙口吐神水,爪握山石,令人望之胆寒。谢逸致觉得,这不该是件嫁衣裳,而是一件战袍。仿佛有了它,最软弱的姑娘也能变成自己的盖世英雄,所向披靡。 姑娘的手上套了一对翡翠玉镯,左手那只像是碎过一次,是用银丝补起来的。修补它应当废了那人许多心思,不然不会让一只碎过的玉镯变得这样美丽。 新嫁娘走到她近前,身后的小轿和仆人都凭空消失了。 姑娘澄澈的眼眸里满是恶意,她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道。 “负心人欠我的,都该还的。你也是女子,被人抛弃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你懂我的,谢姑娘。” “你也是被抛下的人啊。” “无论是谁,最终都会远离你,抛下你,让你一个人面对世间最深沉的恶意,最难熬的绝望。” “让绝望啃食你的筋骨,让心痛沉沦你的灵魂,慢慢在角落里溺毙。” “身体残缺腐朽,精神却万古长存。” 在那姑娘的话语下,谢逸致的眼神失了神采,像个木头人一样,跟着姑娘踏进了宅院。 涟漪闪过,哪里有什么宅院,什么被削平的山石。前面是一处万丈深渊,而那位新嫁娘此时一跃而下,鲜红的衣瞬间被黑暗吞噬。 恍惚间,似乎能听到那姑娘说。 “听说,你要回来娶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写这段的时候《囍》还没出来,现在一看,感觉我写得毛骨悚然的。 希望大家没有被吓到,不过还是做个预警,这个故事,比上个故事恐怖点。(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角色先动的手!!!) 最后惯例求收藏求评论,上一章的问题果然还是没人理...... 但我这一章还是要问,猜一猜这位嫁衣小姐姐和前文有什么关系???【蹲一个小可爱,我真的是太凉了呜呜呜】 预收文《全天下都盼着我掉马》 一没有善男信女求愿,二没有香火供奉,浑身上下除了三枚铜钱再掏不出一个子儿。 花微杏或许是下凡历劫的神仙里最穷困潦倒的一位了。 索性还有好姐妹望舒帮忙掐算了一位贵人,她千辛万苦找到他时,那张时常在梦里出现的脸让她险些当场从山上滚下去。 花微杏:望舒你绝对是想玩死我! 自认为做好事不留名的花微杏在贵人那里的评价是这样的! 玩弄感情!拔x无情!撩了就跑!绝世渣女! 看着刚刚一巴掌拍碎了紫檀木桌的某人,花微杏抱着自己仅有的三枚铜钱下定决心要捂好自己的小马甲,在对方手下艰难求生。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花微杏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历练是如此的多姿多彩,以至于当年闲的没事帮了一手而后死遁的正主一个个都找上门来。 左边一个心心念自家仙女姐姐的贵人,右边一个哭唧唧要找公主殿下的姑娘。 整个屋子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她,想要让她帮忙找人。 花微杏:不走流程了,我直接哭! 第25章 六止峰中 02 谢逸致猛地睁开了眼。 她正身处在一间茅草屋里, 背后略有些痛感。还没等谢逸致弄明白自己的处境,这具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跳了下去,嫩黄色的裙裾沾上了地上的灰尘,“她”弯下腰去拍了拍, 就直起身子向外走去。 谢逸致定下心神, 借着“她”的一双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姑娘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将放在屋外的背篓背上,小声地默背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星盛砂、穗灵草、绝岫玉......” “她”念一遍, 谢逸致也在心中跟着默念一遍。 这些东西,都是炼制法器要用到的东西。谢家主阵法, 谢逸致对炼器也是一知半解, 倒是叶家炼器是出了名的厉害,叶铮对着她多多少少也念叨过几次。 谢逸致现在算是明白情况了,她将计就计跟着那位新嫁娘踏入宅院, 却不知被投进了什么地方。现如今只能以类似背后灵的方式攀附在这姑娘身上, 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人这样做, 倒是让谢逸致怀疑起她附身的这位姑娘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值得背后的人费尽心思送她来。 姑娘清点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转过身来,掌中灵力一抛。幽蓝色的灵力落在门上, 茅草屋瞬间缩小成为了一个弹丸。姑娘手一招,就落进了掌心,继而被她揣进了怀里。 姑娘似乎心情不错, 哼着小调下了山。 山下不远处有处不大的城镇,姑娘背着背篓进了镇上,陆陆续续遇到不少百姓,见着她都亲热地喊苏姑娘。她也一一地应了, 脸上笑意一直没停过。 “苏姑娘,今天又去珍宝阁换东西啊。今天那边可乱了,要不先去我家坐坐吧。”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大娘,瞧着苏姑娘的眼神就像瞧着自己闺女似的。 苏姑娘推诿道,“不了不了,我有父亲留下来的宝贝傍身,不怕的。再说了,我就去换个东西,走的是后门,任他前面多闹腾,绝对伤不到我的。” 见那大娘还是想挽留,苏姑娘直接拿了之前的事作筏子。 “您忘啦,之前在珍宝阁闹事的那个,我正正地撞上了,还帮珍宝阁解了围呢。再者说了,珍宝阁那是什么地方啊,一般人哪里敢捣乱,大人物又哪里稀得来我们这小地方。” “可我听说,那边好像死了人的。血淋淋的,怪吓人的。” “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了,过几天还想吃您炒的菜呢。” 苏姑娘告别了这位热心的大娘,向着珍宝阁的方向去了。 ———————————— 珍宝阁今日大门紧闭,全然不似以往敞开门做生意的样子。苏姑娘见状也并不怎么好奇,绕到旁边的小巷子里,敲了敲墙。 墙上涟漪乍起,一扇木门显现出来,慢悠悠地开了一条缝。门后的人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着,看到是苏姑娘就开了门。 “苏仙师,您可算是来了。” 苏姑娘应了一声,将背篓递了过去。那人动作熟练地接过来提在手上,跟着苏姑娘往里走。 两人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已经有人等着了。 那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坐在案桌后都能看出身量极高,此时一脸凶相,瞪着眼就看了过来。 “苏仙师,您来了。”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语气温和得很,与他的外表倒是很不相称。刚才跟在苏姑娘身后的人此时放下了竹篓,机灵地跑了过去,推动了男人身后的椅子。 轮子碾过的声音响起,苏姑娘并无好奇,显然早就知道。 谢逸致却不然,她借着苏姑娘的眼,看到此人坐在轮椅上,双腿应是有疾。这一路走来,许多人都与苏姑娘交好,倒是也看不出什么大的端倪来。 “苏姑娘,珍宝阁门前今早多了个人,浑身血迹,也不知到底是谁的。我们本想为他处理伤口,谁知他周身不知道有什么宝物,旁人都动不得。大家都猜测是仙家手段,恰好您今日该来了,也就等到了现在。”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说起了今早的事,身后的仆人福至心灵地推着他到了一幅画前。 画的内容瞧不出什么特殊,倒是画比常见的画大了几倍不止,男人示意仆人转动了了周围博古架上的一个小金瓶。画瞬间消失不见,墙上瞬间显出了入口,显然是个密室。 苏姑娘率先走了进去,两人跟在她身后。 谢逸致想,也许刚才说的那位倒在珍宝阁前的人,就被安置在了此处。此人身份,也许与那新嫁娘关系巨大,是她的可能性也不小。 这样想着,苏姑娘等人也走到了密室里。 珍宝阁的密室本就不是用来藏人的,是以密室并不大,博古架一排又一排,上面放着的是各式各样精美绝伦的首饰器物。博古架旁摆了一张不大的绣榻,用来给人休息。 此时绣榻上面躺着一个人,皱巴巴的白衣上沾满了血迹和灰尘,脸上也有着鲜血,不过倒还是能看得出本来模样。少年生的很是好看,此时皱着眉的模样,简直让人看了就于心不忍。 苏姑娘瞧着这张脸,想伸手戳一戳,就被一个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苏姑娘鼓了鼓脸,开始从怀里掏东西。 而谢逸致,已经愣住了。 无他,这少年也不是别人,正是封茗,是谢逸致印象里那个性格内敛的封茗。谢逸致这才发现,她一直都想的是错的。她以为那位新嫁娘是使了什么手段将她附在了同时期的苏姑娘身上,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是被塞进了某人的记忆里,或者说,是凭借记忆布置出的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 谢逸致看着“自己”掏出了一根银簪,虚空一划,像是划破了什么东西,然后手指戳上了封茗的脸颊。 ——————--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苏姑娘在珍宝阁住了下来,每日衣不解带地照料着那位昏迷不醒的少年。珍宝阁里的人都传苏姑娘人美心善,不单做首饰的手艺好,连这心肠都是一等一的好。 只有谢逸致,并不这么觉得。起初她不知苏姑娘的底细,一个月下来,她也算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苏姑娘全名叫苏素婕,是住在六止峰上的炼器师。她很少炼制仙剑之类的修士常用的法宝,炼的大多都是精美的饰物,玉佩、金簪、耳饰之类的饰物。苏素婕炼器天赋极高,她本以为见过叶家那样的炼器大家的炼器法子后,就再难见能让她叹为观止的炼器术了。 见过了苏素婕的炼器,才知道什么是独得上天恩宠。苏素婕她,也许于炼器一道上并不输于叶家的那些炼器名家。只是她生性跳脱,不按常理出牌,也不爱为修士炼制东西,反倒喜欢炼器师普遍轻视的首饰之类的把玩件儿。 苏素婕总能找到那些材料最美的地方,将它们融合,锻造成她身上的一件饰物。别看苏素婕似乎修为不高,但全身上下的法器加起来,可不容小觑。 再者就是,谢逸致发现了一个令她颇为不解的事情。 苏素婕生得,和那位邀她喝喜酒的新嫁娘生的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周围的人大多都很淳朴善良的缘故,苏素婕的性子很是简单,除了好看的首饰,就是喜欢看生的貌美的人。这点上倒是与叶铮有点不谋而合。 而那位新嫁娘,就她们接触的那一段时间来看,不管本性如何,起码很擅长伪装。而苏素婕,实在是一个过分好懂的姑娘,她的喜恶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苏素婕今日又到了封茗的房间里去了,自从封茗身上的屏障被划破后,珍宝阁的人就为他梳洗并处理了伤口。苏素婕也提出将他挪到外面的房间里,能通风的地方多多少少还是有利于恢复的。 苏素婕坐在床边,笑的眉眼弯弯。她欣赏的眼神落在封茗的脸上 ,流连不止,似乎喜欢得紧了,她还伸手按到了封茗的唇上。 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谢逸致头皮发麻,恨不得登时消失,却没有办法。这些时日来,苏素婕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尽管她知道这位奇怪的苏姑娘只是喜欢美丽的事物,并无冒犯的意思,但这样的动作,还是超出了谢逸致的理解范围。 而就在此刻,躺在床上的少年眼睫微动,下一刻就睁开了眼。他眨了眨眼睛,似乎还不太明白情况,然而很快他反应过来什么,左手拽住了苏素婕的手,同时右手并指为剑悬在了对方的颈间。 “你......” 然而还没等封茗开口说话,对面的姑娘就一脸恋慕地凑了上来,完全不在意横在脖颈间的灵力。 封茗不得已地将手撤了开些,毕竟他的本意也不是伤人,只是确保自己现在处于安全的境地。 “你的眼睛,原来这么漂亮啊,比星盛砂都要好看!” 苏素婕这番话,让从来没听过这么直白话语的封茗直接红了脸。他自小就在虚衍境内待着,从来没出来过。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孩子除了性情机敏的百茶,就是总是被槲生捉弄也依旧不减风骨的谢逸致了,这样直爽豪迈的性子,倒是头一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也是没人回应的一天呢,暴哭。 啊,新来的小可爱可以叫我青山,也可以叫我阿语。(个人更喜欢后一个哈哈哈) 最后惯例求收藏求评论!!! 今日话题:那位新嫁娘特意让谢逸致看这些有什么用意呢? 【悄咪咪地想要今天收藏能到40】 喜欢的话点进专栏收获一只作者哦! 第26章 玉镯情碎 01 谢逸致从来不知道, 有姑娘会这样大胆。 苏素婕就是这样一个大胆的姑娘。 她从珍宝阁捡回了封茗,同他日日住在那间茅草屋里。两人同处一室,起先封茗还推诿,直到见了苏素婕留给他睡的地方才无奈接受。 苏素婕给封茗安排的地方是一张发网变出的吊床, 里面铺了被褥, 与苏素婕的床离得颇远。 “这整座六止峰上, 暂时只有我这一间茅草屋能住人。”苏素婕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旁,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精致茶杯。“就算你想分开住, 盖房子也总需要时间的吧。凑合几天而已,我们离得这么远, 你不说我不说, 不会有人知道的。” 谢逸致看着封茗因为羞窘而发红的耳根,又感受了一下苏姑娘的幸灾乐祸,倒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替封茗高兴一下被救了, 还是悲哀一下遇上了苏姑娘这样不一般的女子。 谢逸致待在虚衍的那三个月里, 她自己倒是不爱探听些八卦什么的, 可耐不住叶铮喜欢啊。叶铮简直是个八卦小能手, 在那三个月里,成功把自己打入了虚衍内部,捞得了一手好八卦。 其中有一条, 说的就是封茗。 封茗此人,在虚衍中的评价褒贬不一,笼统概括一下就是, 老好人。就是那种无论你对他提多过分的要求,哪怕他内心很抗拒也不会说出来而是选择去尽力做好的人。当然,封茗基本的底线还是守得住的,但是底线之上的事情, 封茗总是很纵容。 苏素婕法器繁多,当然不止一件像茅草屋这类的法器。她只是坏心眼地想多看一会儿好看的小郎君,故意使得坏。不过她失算的是,封茗他,是真的不会搭屋子。 两人同住了三个月,封茗帮忙帮得苏素婕简直怀疑他是故意报复她当初没给他仙府法宝。 因为封茗对膳食一事简直一窍不通,是以苏素婕一直做着两个人的饭菜。封茗第一次提出帮忙收拾碗筷的时候,苏素婕还想着这小郎君挺上道,知道体恤姑娘家。 等看到她最喜欢的琉璃碗、玉箸的残骸,她才意识到,她捡到的这个少年,并不是什么绝美公子哥儿,而是一个可能都比不上市井中十岁孩童的生活废。 苏素婕已经不知道封茗这些时日里毁了她多少法器了,她一脸麻木地掏出了怀中的一颗珠子,递给了一脸愧疚的封茗。 “苏姑娘,这也是你的什么宝贝吗?还是别给我拿了,又弄坏就不好了。”封茗拿着那颗珠子,就好像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近些时日不知怎么回事,封茗总是灵力不受控制地外泄,有时候仅仅是触碰,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东西就自己化为了粉尘。 “这是仙府法宝,你把它丢在任意一处,就会出现一间竹屋。到时候,你就住在里面,也不用担心毁了我的东西了。”苏素婕实在是没有心情再欣赏封茗那张脸了,试问世界上哪个女人不喜欢环佩钗环之类的精致物什呢。她那么多的心血,就在这个人抬手间毁的干干净净。 谢逸致虽然不能对苏姑娘失去心爱首饰的悲痛感同身受,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有人毁了她的闲情,想必她也会悲痛得很。 至于在光秃秃的山上忽然多出了一间竹屋这个问题,谁会在意呢? 谢逸致觉得那位新嫁娘应该不是为了让她看他俩曾经多美好而把她丢进来的,但是又确实迄今为止,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谢逸致每次有感觉的时候,总是跳过了几个月的。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的时间跨度竟然这么大! —————————— 那是苏姑娘和封公子相依为命的第七十年了。 封茗此时又长高了些,白衣俊秀,发上银冠是苏素婕亲手炼出来赠予他的生辰礼。修仙之人大多不被岁月所侵蚀,是以封茗的容貌依旧很出挑,甚至比之他们初见的时候更俊了几分。 苏素婕和封茗此时经营着一家小茶馆,苏素婕做老板娘,封茗就做店小二。活力四射的老板和姿容俊秀的店小二,这奇怪的组合起初倒是吸引了不少人来,可到了后来,苏素婕那些奇奇怪怪的点子,将几乎来的人都吓跑了。现在留下的,也大多都是些老顾客了。 谢逸致在苏素婕的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苏素婕正手舞足蹈地向封茗讲述着自己的打算。 “改明儿我写个牌子,挂在外面,就说找评书先生,那种一辈子都在这小茶馆里讲故事的那种。” “苏姑娘,哪里会有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的评书先生啊!”封茗语气无奈,就好像两人的角色在这七十年间对调了一般。 谢逸致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意料之外的,苏姑娘性格跳脱,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反倒是封茗做事稳重,会这样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10 “封茗!”苏素婕气鼓鼓地说着,将手里的茶牌子丢了过去。 封茗看也没看就伸手接过,挂在了柜台前面。 这样的行为反而惹火了苏素婕,她的手在柜台上重重地一拍,巨大的声响让封茗不得不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苏姑娘怎么了?” “从明天开始,你就是茶馆专用的评书先生了!” “苏姑娘在开玩笑吧,我能讲些什么,别说评书了,就是话本我都没看过。”封茗温温和和地驳回了苏素婕的决定,并未考虑一直顶撞老板娘会有什么后果。 “怪不得这么不解风情,都多少年了,还喊苏姑娘。多生分,明明都拿了我的玉镯子。”苏素婕嘴里嘟囔着,却也没执意要他做那什么劳什子的评书先生。他只要以后学着给她讲话本就好了嘛,才不需要学评书去讨好那么多人。 茶馆的帘子被人撩了开,进来的是一位姑娘。 姑娘生的一双猫眼儿,滴溜溜地颇讨人喜欢。此时那双眼落在了封茗身上,苏素婕下意识地就走出柜台对上了那姑娘。 “姑娘是来喝什么茶的啊?”苏素婕挡在了那位姑娘身前,话语听起来还算礼貌,语气里的逐客令却是显而易见的。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身后的封茗温和还略带着些宠溺的声音。七十年了,她从来没听到过他这样对她说过话,此时却对一个陌生的姑娘这样说话。明明,他收了她的镯子,也说好了要一起开个茶馆。 “你来了,先坐吧。我和苏姑娘告个别就走。” 谢逸致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几乎要被苏素婕的悲伤淹没。镯子?这镯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封茗为什么要收这样东西? “我就不坐了,族人已经都在无疆了,他们都在等着你,封茗。” 苏素婕听不懂什么族人,她只知道,封茗要离开她了。就像她的父亲,就像她的母亲,抛下她一个人。 她几乎是哀求他,她转身扯着他宽大的袖子,颇为急切地说着。 “你,你在说笑对不对?你怎么会离开呢?你答应了要留下来的。” “苏姑娘,我有我该做的事要做,拖不得的。” “是我说评书先生的事情惹得你不开心了吗?没事的,茶馆,茶馆不需要评书先生也可以的。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苏姑娘......”封茗看着已经有些魔怔的苏素婕,头疼不已,却依旧说不出几句重话。 谢逸致一面感受着来自苏素婕的巨大恐慌,一面气愤封茗不能痛快地拒绝。倘若是以前,苏素婕的情感是万万影响不到她的。可此时,她竟也隐隐约约对封茗生了怨气。 既然要离开,为什么不早点离开,为什么要到这个时候才离开?为什么要在答应她之后又离开?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姑娘此刻皱了皱眉,从苏素婕手里扯开了封茗的袖子,和苏素婕视线相对。看到对方眼里几乎能实质化的怨气,姑娘愣了愣,然后好脾气地说道。 “苏姑娘,您对封茗的救命之恩我很感激,但这并不意味着您有资格左右封茗的人生。” “那你又是凭什么左右他的人生?” “在下百茶,封茗的未婚妻。再者说,我并没有左右他的决定,这是他本该担起的责任!”百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还是解释道。 “他本来和我在这里好好地开着茶馆!我们在这里待了整整七十年,我们夜夜睡在一起!” “苏姑娘,慎言!”封茗虽然不明白苏素婕为什么要说最后一句谎言,但这并不妨碍他揭穿它。 “你我二人都是两间屋子,何谈睡在一起?” “你忘了,最初的那三个月里,我们是如何恩爱的吗?” 谢逸致完全不知道苏素婕在说些什么,苏素婕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这样口不择言起来。 “苏姑娘,我和封茗一起待了四百多年,你觉得我是会信他,还是信你?”百茶觉得这位苏姑娘简直不可理喻,所有的道理都和她讲不通,满心满眼都是封茗应该留下来。 谢逸致听到百茶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时间段了。封茗就是在这期间带领龙族众人,花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重建了虚衍。 看来,封茗最后必定是离开了这位苏姑娘的,那这苏姑娘,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看校阅女孩,十元真的好美啊!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如果有小可爱看到这里,动动小手留个言告诉我你在好不好,我有点心凉。 大概有点新的规划了,等下个月来吧。 今日提问:猜猜苏素婕最后如何了?答案明天正文里揭晓哦! 第27章 玉镯情碎 02 封茗最终还是走了, 临走时将苏素婕执念颇深的玉镯留了下来。 那是一只没什么特色的翡翠玉镯,不像苏素婕身上其他的饰物那样精致华美。 自封茗走后,苏素婕就开始整日整日地捧着这玉镯,不吃不喝地坐了三天。日升月落, 苏素婕看着那只镯子, 思绪就沉浸到了当时的场景里。 ——————————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午后, 茶馆刚开了不久,一切都还在准备之中。但因着封茗的好相貌, 整个城镇的女孩子都慕名来看。 那些年轻的女孩子成群结队地来,来了就把挂在外面的茶牌子都点上一轮, 坐在堂上看封茗跑来跑去。还有人会上去搭话, 更甚者还会送香囊送玉佩。 苏素婕气得要死,但也没办法名正言顺地上去赶人。因为这些女孩子用的名头不是“曾经受了苏姐姐恩惠现在来捧场”,就是“苏姐姐人美心善, 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 把苏素婕膈应的要死。 “哼, 说是来给我捧场的, 怎么一个个连眼神都欠奉啊!”苏素婕也不是不允许有女孩子来看,毕竟她自己都算一个喜欢看俊秀少年郎的姑娘。可是,整个茶馆都是慕名前来观摩封茗的姑娘会不会太过分了点啊! 开茶馆是她的梦想啊, 不是一时兴起盘了个铺子瞎玩啊!这茶馆上上下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虽然不能亲手锻造一个全是法器的茶馆有点可惜,但现在弄得这么好看她也算满意。 她想要的是大家开开心心喝茶聊聊八卦的地方, 可不是姑娘们看俊秀郎君脸红心跳的地方啊。更何况,看的还是她的俊秀郎君,更气人了! 看着封茗送走了今天下午的第一批姑娘们,苏素婕眼疾手快地在茶馆外挂了打烊的牌子, 雕花木门一关,就将嘈杂的声音关在了外面。 “苏姑娘?”封茗不明所以地被苏素婕拽进了后院,手里还提着从客人桌子上撤下来的小巧玲珑的紫砂茶壶。 苏素婕一进后院,就松开了封茗的领子。她双手叉腰,仰着头冲封茗气呼呼地喊。 “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干了!” “苏姑娘又有什么新点子要实施了吗?”封茗肉眼可见地有些迷茫,“我这店小二才上任不久,苏姑娘不是说要我做店小二省钱买做镯子的材料吗?怎么又不用了呢? ” 说起镯子,苏素婕就想起了几天前就已经做好、现在揣在她怀里的那对翡翠镯子。这镯子的料子只是普通的翡翠,也不是用什么炼器手法做的,是她一点一点地打磨出来的。 苏素婕从怀里掏出了帕子包着的东西,被封茗看着,她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打开了帕子。白色的帕子里躺着两只翠绿的玉镯,苏素婕拿了一只,套在了右手腕上。另一只被她捧起,递给了封茗。 “这只是你的,我专门为你做的。”苏素婕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生怕看到封茗皱眉不喜的表情。“我知道,男子不带镯子。这东西是我的心意,你就收着就好。” “苏姑娘,无功不受禄,封茗连之前那么多法器都还欠着姑娘,又怎能收姑娘的东西。”封茗摇着头拒绝,略微带了点笑地说道。“苏姑娘不必担心,封茗会帮着你把这茶馆经营得红红火火的,圆了苏姑娘的愿望。” 苏素婕依旧不死心,将镯子又往前了递了一递。 “你不用说的这么生分,你我相识已久。也不必喊我苏姑娘,喊素素就行。这镯子,就算是你我的约定之物,约好一起把我这茶馆经营下去。” 封茗还有些犹豫,苏素婕却已经把镯子塞进了封茗手里,还顺手拿走了封茗一直提着的茶壶,哼着歌走远了。 ———————————— 她一直以为,封茗后来没把镯子还给她,是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要同她一直在小市井里经营着这家茶馆,两个人和和睦睦。却没曾想,一开始,她以为的相亲相爱、心有灵犀的日子,只不过是他眼里报恩的岁月。 阳光又一次从雕花窗户里洒进来,落到苏素婕身上的时候,她终于动了。她撩开了宽大的袖子,皓腕间是一抹翠绿。镯子从手上褪了下来,被苏素婕紧紧握住。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镯子重重地掷了出去。玉镯落地,碎成几块,恍若苏素婕的爱情,粉身碎骨。 苏素婕开始酗酒,谁劝都不管用。大家都觉得是那位叫封茗的公子哥抛弃了苏素婕的缘故,毕竟苏素婕的意图在这几十年来简直人尽皆知。现在的百姓大多都不知道七十年前的那些事情,他们只知道,封公子和苏姑娘自他们小时候就开着茶馆,两个人瞧着琴瑟和鸣,大多数人都把二人看作是夫妻。有时小两口吵架了,夫人张嘴闭嘴就是你看茶馆里的封公子,简直让男人们烦不胜烦。 现今封公子跟着一个女人走了,苏姑娘又整日整日地买醉,不由地让人想象出一出大戏来。 苏素婕坐在柜台旁,柜台上放着十几坛烈酒。苏素婕酒量奇差无比,自从第一次喝了酒醉了一天一夜后,就再也没有喝过酒。直到封茗走了,苏素婕才开始饮酒。 苏素婕喝酒,有时哭有时笑,经常喝着喝着就直接从桌子上栽了下去。 以往看着相熟的街坊邻居,此时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一下她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路过茶馆时,说几句“就是这茶馆里的老板娘做了别人的外室”。这样的流言一时之间甚嚣尘上,苏素婕却从来没有解释过,让众人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们一边唾弃苏素婕做人外室毁人良缘,一边又咒骂封茗见一个爱一个不是东西。 空荡荡的茶馆里积了薄薄的灰尘,明明是一个避尘术可以解决的事情,苏素婕却连动动手指都不愿意。 谢逸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恍惚间听到吱呀一声,大片的阳光洒进来,谢逸致眯着眼,看向那边。 进来的是个小男孩,生的玉雪可爱。倘若是以前,苏素婕一定会从柜台里拿出一大把糖来招待他,然后和他坐在一起聊聊学堂今天教了些什么。而此时的苏素婕,只是愣愣地看着。 “苏姐姐!”小男孩跑过来,伸手戳了戳她红彤彤的脸颊,还有些奶声奶气地问道。“我和爹爹一回来,就听说苏姐姐好久没有出门了,我们来看看你。” “是,是阿晓啊。”苏素婕脑袋发蒙,只勉强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栽了下去。 谢逸致这次却没随着苏素婕一起丧失意识,就在刚才,她忽然就被弹出了苏素婕的身体,以游魂一样的形式出现在了旁边。 这小男孩和他口中的爹爹,正是之前苏素婕前往珍宝阁时拦下她的大娘的后代。大娘一生都是农户,后来得了苏素婕扶持有了本钱,后代也就开始经商,也经常天南海北地跑着,有时也能帮苏素婕找些材料。 苏素婕好像一下子又变了,当初那个喜欢好看的公子的苏素婕就像是死了,现在的苏素婕,性格沉稳且温柔,与谢逸致见到的那位新嫁娘愈发的像了。 苏素婕把茶馆留给了那对父子,自己带着那对镯子又上了六止峰。 镯子被摔碎后不久,苏素婕就又后悔了,她扑在地上将碎成几块的镯子一点一点地捡起来,放在起初的那张帕子上。之后又学了怎么用银线将它补起来,虽然最后补好了,瞧着却也不是原来那一只了。 临走时,她摸了摸那孩子的头,说道。 “阿晓,你要是哪天遇到了一位愿意在茶馆里讲评书的先生,记得好好待他啊。姐姐开这个茶馆,就是为了让大家都快快乐乐的,要是有个评书先生,就更好了。” “苏姐姐你放心,这件事包在阿晓身上。就算阿晓找不到,阿晓以后的孩子也会继续找下去。爹爹说了,苏姐姐对我们家有恩,我们会世世代代把这间茶馆经营下去的。苏姐姐是仙人,阿晓可能再也见不到了,阿晓会给姐姐写信,等姐姐以后来了,就会知道阿晓没有食言。” 苏素婕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糖,塞到了阿晓手里。 —————— 此后的时光好像过得很快,在那之后三十年左右,苏素婕收到了来自封茗的谢礼,那是一块龙骨。苏素婕看着它,忽然潸然泪下。 多少年前,那时的她还没喜欢上那少年,只是听说龙骨是最好的炼器材料,便觉得她总有一天要拿龙骨做一把绝世神兵,震撼世人。 却没想到,封茗真的送来了一块龙骨。 这些年她隐约也听说了龙族虚衍重建的事情,但是她也从未想到,传言里控水掌雷的五爪银龙、现今的虚衍之主,便是她捡回来的那位少年。 时隔多年,苏素婕又一次开炉炼器,幽蓝的灵火映在她的瞳眸里。 灵炉里各种材料化成了灵液,此时沸腾不已。她穿上了自己绣了许久都没有绣完的嫁衣,上面的银龙威风凛凛,只来得及绣了四爪,苏素婕摸了摸腕间的玉镯,笑了笑,纵身跳下。 一块龙骨,一条性命,苏素婕最后一次炼器,炼出了一把绝世仙剑和一颗宝珠。 谢逸致眨眼间就到了苏素婕跳炼器炉的一瞬,她下意识地伸手阻拦,却根本无用。她看着已经出炉的那把剑和那颗宝珠,内心满是荒凉。 苏素婕,竟然会以身饲炉,全了自己的愿望?若是谢逸致刚来的那一阵子,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样爽朗大胆的姑娘,也能被折了傲骨,任人诋毁,直至死亡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段的时候,感觉自己都有一瞬间代入了苏素婕,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出不来。 文字还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啊。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 今日问题:如果你是苏素婕,你会选择怎样的道路呢?【可能影响番外哦(笑)】 第28章 家破人亡 01 谢逸致眼睁睁看着苏素婕被器炉焚化, 一身血肉化为乌有,尽数涌入那即将成型的法器里。那柄仙剑此时光芒大盛,飞腾而起斩向了不远处的山峦,只听轰隆一声, 山峦上就被劈了一道极深的沟壑。 从那道沟壑处开始, 谢逸致面前的景象就如破碎的镜片一样崩裂开来, 露出满目的红来。 这应当是一处喜堂,梁上挂着红绸, 上座两旁的两盆一人高的盆栽上各系着一朵红绸做的大红花。上座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牌位,上书“先考先慈之位”, 竟是两人一个牌位, 要是这样也就算了,竟然连名字都没有。 谢逸致右手握紧了红纸伞,青蓝色的光芒敛在了左手掌心之中。 “姑娘还真是脾气不好呢!今日奴家大婚之日, 怎的让姑娘稍微等一等, 就不耐烦地要拆了我这喜堂么?”女子自喜堂右侧打了帘子出来, 依旧是之前那件嫁衣, 未完成的四爪银龙此时在谢逸致看来简直像是莫大的讽刺。 “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什么图谋?” “姑娘还真是健忘的很,奴家在山下邀您来喝杯薄酒,顺道为奴家撑撑场子, 难不成你都忘了?”顶着苏素婕脸皮的女子掩唇一笑,妆容齐整的她竟也能看出几分艳光四射。 谢逸致也笑了,笑的分外凉薄, 看向女子的眼里满是怜悯。 “顶着苏素婕的脸,使了手段把封茗喊了过来。怎么着,难不成你还要替苏素婕和封茗成婚么?” 谢逸致右手抓住伞柄一抖,伞面张开, 白色的微光将她笼了进去。与此同时四周的灵气化为青蓝色的锁链,向女子而去。 对方向右虚空一抓,一把剑鞘纯白的仙剑就到了手里。剑鞘花纹繁复,零零散散地有些许微光,像是满天星辰被封入其中。剑身主色亦是白色,定睛一看才知道里面像是囚了血液一般沁着红色。剑柄处挂了颗圆润的珠子,倒是让这把剑显得像是件用来装饰的器物。 刚刚直面过苏素婕跳炉的谢逸致几乎一瞬间就认了出来,这把剑就是苏素婕用龙骨锻造出来的绝世仙剑,而那珠子,想必就是伴剑而生的宝珠。 融了龙骨和灵血的仙剑非比寻常,谢逸致的锁链根本困不住她,反倒被对方逼到了近前,一剑刺来。谢逸致指尖微转,伞面登时就挡在了剑前,剑气震颤下伞竟然纹丝未动,稳稳当当地将它的主人护在了身后。 几息之间两人已经过了数招,竟是谁也伤不了谁。 对方退到了一边,将那把剑收了起来,嫁衣宽大的袖摆拂过,剑就再次消失不见,一如它出现那般。 “姑娘可真是不太乖啊。” “让你看那些东西,可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我做的有多错,是要让你,好好看看自己身边的人有多么恶劣。” “你看啊,她本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子,倘若不是遇到他,她可能会在某天与她心爱的人成婚,开一个茶馆,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是他次次放纵她,却又不拒绝。” “好一个深明大义的虚衍之主啊,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这样一个品行恶劣的人,也配为一族之主,也配被苏素婕喜欢?” 女子字字犀利尖锐,像是一把刀,刻在了谢逸致心间。 “苏素婕已经不在了,又何必这样为难封茗呢?更何况,封茗只是不善拒绝。”谢逸致知道封茗有错,也许还是根本性的错误。可是,感情这个东西谁能说得清楚呢! 封茗和百茶是自小的感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一起走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对封茗来说,苏素婕只是一位恩情颇为深厚的恩人,他也许只是因为毁坏了恩人的东西觉得羞愧,是以才进行了他认为的长达七十年的店小二生涯。 “他杀了一个人,就让他还回来,也不算过分吧。” “至于那位夫人,既然摧毁了别人的信仰,那我这样的人代为复仇,也是不为过的吧。” 女子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凝眸看着谢逸致的身后。表情似哭似笑,复杂极了。 “你来了,来娶我么?” 谢逸致执伞转身,恰撞上来人杀气十足的眸子。 封茗一身白衣,肩头落了薄雪,抿唇看向“苏素婕”。掌心灵力翻涌,一道水柱就直冲她面门而来。 “若说苏姑娘是因我而死,冲封某来便是,祸及妻儿,便是阁下所谓的正义之道,所谓的复仇?”封茗周身灵力暴动,一路走来,脚下步步成冰。不过向着那女子行了几步,周身已经有了上百根冰柱。 “呵,若不是那个姑娘,苏素婕怎么会那么做!她不会,她过得是那么快乐!” “你走了三十年,就连送谢恩礼物都不愿意出现。” “你知道她遭遇过什么吗?” “你轻轻松松走了,却要她一个女子面对那样的流言蜚语!她酗酒疯魔的时候,你在哪儿?她多少次对着铜镜学那姑娘神态的时候,你在哪儿?” “大名鼎鼎的虚衍之主,别以为你披上一层愧疚难当的皮,我就会手下留情。你们通通都该死!” 女子怒极,扯下了身上鲜红的嫁衣丢在一边,指尖掐诀,容貌瞬间发生了变化。原来苏素婕的皮下,是一个容貌颇为艳丽的男子。那男子一身黑衣短打,凤眸狭长,墨黑的发被发带随意的扎在一起,似乎与谢逸致记忆里第一次见到的槲生相重合。 谢逸致心下有了些疑惑,却也知此时不是什么问问题的好时刻。当下从腰间抽出了墨竹笛,一手执伞一手横笛,眼神悲悯地吹出了第一个音。 霎时,阵起,锁灵。 黑衣男子右手执剑,只是漫不经心地劈砍过来,就已有了惊天之势。剑气震荡下他的黑衣被拂起,就更像了几分。 封茗冲上去的一刻,黑衣男子剑柄上的宝珠不知为何脱离了剑,升到半空中,将众人都吞了进去。 ———————— “好疼啊,我好疼啊。” 谢逸致一进来,就看到一副新鲜且完整的骨架正抱着一个黑衣男子哭喊着疼,那模样像极了没糖吃只能抱着长辈大腿的小孩儿。 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见那副骨架晃晃悠悠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迅速将墨竹笛放回腰间,伞骨一合就要攻击。 “无趣你干什么呢,这是我小侄女!” 谢逸致听得这中气十足的喊声,伞已经收不回来了。她身子一错,整个人转了一圈停了下来。而对方已经站在了她前面,伸出了手,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谢逸致不明所以,但总觉得槲生刚才一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看到谢逸致奇怪的眼神,槲生也就讪讪地收回了手。 “你侄女?怎么回事?”谢逸致看着那副小巧的骨架像是有些羞涩似的躲在了槲生身后,纤细的指骨扯着槲生的衣服。 “她叫芊芊,是封茗和百茶的孩子,今年刚刚三百岁。” “芊芊她,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谢逸致几乎可以想象到小姑娘的遭遇,她的骨架看起来才到槲生的大腿那么高。龙族虽说生而化形,可生长极为缓慢,要大约六百年才能彻底长成,拥有龙族来自天道馈赠的神秘血脉。 槲生还没说话,芊芊就磕磕巴巴地说了起来,她好像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话,上下牙齿磕磕碰碰的。 “伯娘,芊芊好疼。有一个和伯伯长得好像的叔叔用他的剑割芊芊的肉,芊芊哭,他都不心疼。芊芊好疼,芊芊不漂亮了,爹爹也要认不出芊芊了。”说到后面,若不是骨架不会流泪,想必芊芊的眼泪早就流了下来。 伯娘?槲生到底又给小孩子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索性谢逸致也早就知道了槲生这人的不成体统,也没多在意,反而问了一个她颇为在意的问题。 “芊芊能现形吗?就像宿敛玉那样。” “芊芊情况不同,她的魂魄被百茶封在了尸骸里,我只能让你看到她。” 槲生指尖凝了一缕黑气,在谢逸致的眼前一抹。 她这下看到了芊芊本来的模样,小姑娘因为还没有长开,此时还是顶着一张包子脸,此时皱成一团,却没有一滴眼泪。这是当然的,哪里听说过尸骨会流眼泪的呢! 谢逸致蹲下身,摸了摸芊芊的脑袋,用着槲生从来没听过的温柔语气说道。 “芊芊长得好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了。” “伯娘,抱抱。” 谢逸致也没反驳,将手中的伞丢给槲生,就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小姑娘。虽说她现在能看到小姑娘生前玉雪可爱的模样,可实际抱起来的却还是那副尸骨。谢逸致没抱过尸骨,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小姑娘弄散架了。 而槲生就没这样多的心眼了,或者说,因为他知道芊芊就算是散架了,魂魄也依旧会在。 “伯娘,你带芊芊去找娘亲好不好呀?槲生伯伯太坏了,不让芊芊找娘亲。芊芊都半个月没见过娘亲了,芊芊好想她。”小姑娘借机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着,话里话外,把槲生说成了一个想要拆散芊芊和百茶的大坏蛋。 谢逸致也想了解情况,就应了下来。 “槲生,你知道百茶在哪里吗?小芊芊很想娘亲呢。” 此话一出,芊芊瞬间就捂了脸,从指缝里小心翼翼地瞥向槲生,生怕他下一刻就又把她带到离娘亲更远的地方去。 槲生则是幸灾乐祸地看向了芊芊,嘚瑟的小眼神仿佛在说,你看,她还是偏袒我。 芊芊见状吐了吐舌头,用口型回道。 槲生伯伯幼稚鬼! 作者有话要说: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想出这剧情来的。 封茗其实是个很矛盾却也真实的人物,这一点在后续中会有体现(我有存稿我先知道剧情哈哈哈) 以及芊芊好可爱哦,我想要这样乖乖的妹妹。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 感谢所有支持我的小可爱,抱住你们蹭蹭。 今日问题:那个和槲生很相似的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答案在接下来的几章揭晓哦!) 第29章 家破人亡 02 既然谢逸致问了, 槲生总归是要给个答案的。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把某个碍眼的小鬼从他家无趣身上弄下来。 槲生将挂着莲花玉刻的绳子系到腕间,然后凑到谢逸致近前,双手掐着芊芊的腰要把她扯出了谢逸致的怀抱。芊芊见状, 当下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了谢逸致身上。 而此时槲生也正在使力, 只听喀嚓一声, 槲生抱着芊芊的身子,谢逸致脖子上吊着一双胳膊的骨架。 这画面十分的诡异, 谢逸致自认自己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却也忍不住想要扶额。 看着谢逸致明显不太好的脸色, 槲生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将芊芊放下了,想着无论如何他先开口道歉,无趣总不能生气了吧。 “伯娘, 能把芊芊的手还给芊芊吗?这样好奇怪。” 谢逸致伸手去拿, 正好触到了一抹温凉, 抬头一看, 槲生不知何时也伸出手来,去拿芊芊的臂膀。 两人四目相对,谢逸致率先扭了头, 任由槲生动作。 槲生的手穿过谢逸致的脖颈两侧,慢慢地将手骨取了下来。尽管他已经很小心地不像让手骨和谢逸致的发丝缠绕,还是有一缕发丝缠在芊芊小小的指节上。 槲生看了谢逸致一眼, 见她还是眼神飘向远处,似乎并不关心他要做什么。他此时几乎将她虚抱进怀里,此时眼神飘忽颇有些小心机地又拉近了距离,他略微低头, 指尖穿梭在发丝里,将它一点一点挑出来。 谢逸致被槲生这么一抱,悄悄把头扭了回来,此时半张脸埋在他肩膀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谢逸致咬咬唇,没说话,安静等他动作。 这两人显得岁月静好,芊芊就不那么高兴了。 芊芊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大人们拥抱,就不说别人,爹爹和娘亲就经常抱啊。虽然爹爹不会主动抱人,但娘亲会啊,娘亲会在爹爹的怀里撒娇,笑的根本不像平时管教她的时候那么可怕,好像吃了糖一样开心。 芊芊见怪不怪地打断了这两个大人的拥抱,将气氛毁的一干二净。 “槲生伯伯,芊芊的手是长在伯娘身上了吗?” “你指节小,比较难解。”槲生倒是不甚在意芊芊的话,他要做什么事,可从来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可谢逸致不行啊,她伸手掐上槲生的腰间,暗暗使力。 “嘶,无趣你怎么每次都掐的这么疼!”槲生手里拿着芊芊的手骨后退,嘴上倒是不饶人。 谢逸致没看他,扭头看向了别处,脖颈处微微泛着红。 槲生蹲下身给芊芊安上了胳膊,小姑娘瞬间又变回了原来的软萌包子模样。槲生摸了摸芊芊的脸,冲她做了个鬼脸。 “芊芊小气鬼!” “哼,坏伯伯,芊芊不要理你了,要找伯娘。”芊芊推了推槲生,发现没推动,只好臭着一张脸迈着小短腿又跑到了谢逸致身边。 谢逸致现在面对芊芊,总觉得有些尴尬。芊芊还在,槲生就这么抱了上来,简直是,太大胆了。可她一这么想,脑海就自动回忆起了刚才的那个怀抱。那是槲生第一次抱她,肩膀宽厚,安全感十足。这么想着,谢逸致又红了脸。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11 “伯娘,你生病了吗?怎么脸这么红?”不等谢逸致回答,芊芊就自己找到了答案,小女孩脆生生地说道。“伯娘,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被小孩子一语道破,谢逸致羞窘之下瞪了槲生一眼。这一眼是谢逸致少有的风情流露,她这个人一向是冷淡的,就连感情都理智的很。 是以槲生逗弄她这么多次,除却第一次提及她的父母被她按着打了一顿之外,从来没有得到这位高岭之花的任何回应,大多时候是无视然后转身就走。 槲生本来想着欣赏一下千年难得一遇的谢逸致害羞的模样,就被谢逸致瞪了一眼。他心下知道,要是他此时不把芊芊这个小祖宗的注意力引到别处,怕是无趣就要迁怒他这个“始作俑者”了。 他咳了几声,可芊芊却不为所动,甚至小手扯了扯谢逸致的衣角让她蹲下身来,继而摸上了她的脸颊。小姑娘感觉到手下有些烫手的温度,小嘴一撇,就把额头凑了上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额头相贴,画面一时之间还算美好。 槲生见状哑了声,怎么芊芊一见到无趣就好像变得分外乖巧、之前他在这儿陪了她半个月,芊芊还是经常扯着他说疼,说要娘亲。 “伯娘不用害羞啊,槲生伯伯和你互相喜欢,拥抱就只是表达喜欢的方式而已啊。” 小姑娘黑葡萄似的眼里全是关心,谢逸致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芊芊,叫我谢姐姐吧,我和槲生可还没有像你爹娘那样成婚呢。” “谢姐姐。”芊芊甜甜地叫了一声。 眼看着谢逸致忽然就矮了一个辈分的槲生也当仁不让地开了口,示意自己要和谢逸致共进退。 芊芊歪了歪头,有点疑惑地问道。 “可是,爹爹是叫您大哥,那芊芊就该叫伯伯啊!” “你这不是明晃晃地偏心嘛,你看,你喊无趣姐姐,”槲生指了指谢逸致,又指了指自己。“却喊我伯伯?这怎么能行呢?” “不听不听,就是伯伯,老伯伯!”芊芊摇摇头,一幅少年老成的模样引人发笑。 槲生也没了办法,只得同意了这样奇怪的叫法。 谢逸致这才站起身来,本想要抱着芊芊走的,却被槲生抢先一步。槲生这次眼疾手快地把伞丢进了谢逸致怀里,然后抱起了芊芊,还美其名曰芊芊太重会累到她。 至于一具白骨到底哪里重,槲生并不会多说。 芊芊扯着槲生的头发,两个人斗嘴瞧着就像普通人家的两个小孩子吵架一般。 谢逸致看见这一幕也只笑笑,撑开伞,伞面微光乍现,升入半空,遮住了三人的身形。 ———————— 槲生带她们走到了一处旷野上,一眼望去,最显眼的就是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槐树。 走近一看,这原来是棵龙爪槐,枝和小枝均下垂,并向不同方向弯曲盘悬,形似龙爪。十一月并不是槐树的花期,也不知是否是宝珠中有异,此时龙爪槐上盛放着密密麻麻的血色槐花。 龙爪槐像是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枝丫开始微微抖动。血色槐花簌簌落下,一个身着血红色衣袍的女子就如鬼魅般现了形。她的唇上是血一般的颜色,侧身对着他们,伸出苍白的手接着落下来的槐花。 一看到红袍女子的侧脸,芊芊显得尤为激动。 “娘亲!” 百茶听到这个声音,泛白的瞳孔向着这边望了过来。 谢逸致将伞召回了手里,看着这幅模样的百茶,惊诧不已。身为龙族的百茶,竟然化为了执念如此之深、怨气如此之重的红衣恶鬼。 不同于陆婉凝那样的红衣恶鬼神智尚在,百茶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不知为何徘徊在这棵龙爪槐下。 芊芊挣扎得厉害,槲生却死死地抱着她不松手。 百茶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她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然后慢慢化成一缕红烟,飘到龙爪槐上,变成了一朵血色槐花,和满树的槐花一起轻柔地展开花瓣。 “娘亲,娘亲!”芊芊哭喊着,她用力拍打着槲生抱着她的手,却无济于事。她的双腿掉了下来,她的双手掉了下来,可她的躯干还在挣扎。 这场景惨烈极了,谢逸致都有些不忍再看。 虽说芊芊也是鬼魅之物,但到底和百茶不同。百茶此时看着傻气,可若是让芊芊贸然冲了过去,被彻底拆解,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的百茶,已经不是他们记忆中那个温温柔柔难免会有些跳脱点子的姑娘了。百茶死了,虽然不知道怎么死的,但这总归是那个和槲生有些相像的男子做的。 直到百茶消失在龙爪槐前,槲生才咬牙切齿地说道。 “芊芊,你娘亲已经不在了,那不是她了。” “胡说,胡说,娘亲明明好好的。”芊芊一口咬上了槲生的肩膀,身子都在发抖。 谢逸致捡起了小姑娘的手脚,槲生一只手接过后再次给芊芊安好。 被槲生依旧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眼圈红红,声音带着哭腔的沙哑。 “娘亲,娘亲,芊芊好疼,芊芊忍不了了,芊芊想爹爹。” “娘亲,娘亲。” 芊芊紧闭着眼,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一般,反反复复地说着这两句话。 谢逸致碰了碰芊芊的脸颊,看着明显有些不太对劲的槲生,开口问道。 “槲生,现在能给我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以及在珠子外的那个人,与你有什么关系?虽说容貌不同,可给人的感觉实在是过分相似!” 槲生抱着芊芊走到龙爪槐前,粗壮的树干变得虚幻起来。槲生把芊芊藏在了里面,又在树上叩了三下。龙爪槐像是听懂了暗号一般,渐渐消失在原地。 这片旷野现在可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旷野了,一眼望去,寸草不生。 槲生走到谢逸致身边,长出一口气,开始回答谢逸致的问题。 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承担的久了,也会累。而有幸的是,现在还有人能听他讲。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不要打我,谢谢!(顶锅盖) 写这段的时候,我是心情很复杂的。我一直喜欢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每个悲剧发生的时候,我希望都能从中传达一些东西。当然,现在的我也许笔力不足,传达不出想要的效果。 但我喜欢的一位作者,我私心里想喊她做先生。我觉得她的文字很有魅力,是能触动人心的。 或许大家现在都喜欢看小说,当然我也一样,我是个老书虫了。 可七八年看下来,在我心里留下深刻痕迹的,无一不是给了我一种感悟。 这也许叫做人物魅力,也许叫做作者的笔力,但无需质疑,它很触动我。 这些文章能做到让我共情,让我哭让我笑,让我一遍遍地重读,却读出不一样的韵味。 也许越长大,对一些事情的感悟就越不同吧。 所以,我希望你也能从我这里,获得这样的力量。 最后惯例求收藏求评论。也感谢每一个能看到这里的人。 今日提问:你有什么令人心弦颤动的阅读体验吗?或者是哪本书?我稍微有点想看看别人的故事呢!(本次提问无关正文,只是我有感而发,想要空手套大家喜欢的书) 第30章 罪魁祸首 01 那日槲生与谢逸致分别后, 就被召唤到了这颗宝珠之中。召唤他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朋友,百茶。 当时的百茶神智丧失过半,怀里抱着一具尸骨, 瘫坐在鲜血化成的阵法之中。周身怨气血气混杂, 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都说天道青睐我们龙族, 为何没人能救救我的芊芊?” “倘若这世上真有鬼渊之主,百茶愿以神魂为祭, 不入轮回,换我孩儿性命。” 一团黑雾自四面八方而来, 渐渐凝聚成一个男子模样。 白衣男子执一骨扇, 扇面上的梅花恍若泼血而绘。他垂眸看向百茶,唇角勾出一抹残忍到天真的笑来。 “你愿意献祭神魂?换这孩子起死回生?” “可惜了,鬼渊从不做违反天道的事情。倘若是保住这孩子的魂魄, 倒是可以商量呢。”白祁容手中骨扇轻摇, 淡然地看着逐渐丧失神智的百茶, 全然不觉得同受害者讨价还价是多么不合理的事情。 百茶看了看怀中那具小小的尸骨, 她轻柔地吻了吻尸骨的额头。继而她抬头,看向似乎与这儿格格不入的白衣男子。 “保我孩儿魂魄,替我报了这血海深仇。神魂尽献也是使得, 鬼渊之主意下如何?” 白祁容合扇一击掌心,算是应下了这次的契约。 骨扇梅花有两朵飘出了扇面,一朵隐入了百茶怀中那具尸骨眉心处, 另一朵向着槲生的方向飘去。槲生苦笑,却也无可奈何,直到梅花撞进他的身体,整个人都显现在百茶面前。 “槲生大哥?” “百茶。”槲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百茶, 曾经他是虚衍龙子,她是丹师百清的女儿、封茗的未婚妻。 都说龙族四百岁到五百岁是最重要的一百年,龙会脱胎换骨,正式进入成年期。 槲生曾和封茗约定好,在这一百年里,他会带着封茗和百茶一起去和谢逸致游历天下,增长见闻。让幼年期绝不出世的他们有正确的是非观,懂得什么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只可惜,封茗和百茶将将四百岁的时候,八弥之乱就因岐和的再次暴动而爆发了。身为龙子的槲生被凶兽追截,迫不得已撕裂了空间逃窜,哪想被凶兽所操控的恶灵以自杀式袭击的方式,生生拖进了鬼渊。 生人入鬼渊的下场可想而知,槲生化为恶鬼,同鬼渊之主白祁容相互制约。鬼渊的规矩不可破,梅花所指,便是契约人。 槲生接下了来自百茶的请求,与此同时,一株幼苗破土而出,顷刻间就长成了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龙爪槐。一树的血色槐花离开枝丫,将百茶整个人都包在其中,向龙爪槐的方向拖去。 即将被拖入龙爪槐的时候,百茶落了一滴泪,泪珠砸在地上,明明声音极小,槲生却偏偏听见了。 “为何,一定要是我?你手下恶鬼无数,随便放出来一只就能完成这些。为何偏偏唤我来?”槲生手掌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毕现,显然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终归是相识一场,你就忍心让她在死后,都见不到你吗?在鬼渊的时候,你不是十分怀念那段时光?如今让你亲手完成老朋友的夙愿,怎么就受不了了?”白祁容似笑非笑,对槲生的过往简直如数家珍,此时带着些嘲讽地看着他,就让槲生怒气飙升。 “既然她要献祭神魂,谁来也保不下她。让你吞食了,也总比做了不知名的恶鬼的口中餐好多了吧。起码,你吞食得温柔许多。这龙爪槐,不知道是吞食了我鬼渊多少魂魄,才生得这般好啊。” 白祁容看着槲生通红的眸子,轻轻笑出声。 “槲生,有时太单纯了,做人是很苦的。你吞食她的魂魄,和吞食鬼渊其他人的魂魄并无不同,难道要我提醒你,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吗?” 白祁容轻飘飘地走了,槲生却心思沉重。他走上前去,将那具尸骨揽进怀中,眼中热泪夺眶而出,落在尸骸上。 森森白骨扯住他的袖子,低低的叫道。 “娘亲,芊芊痛,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回家啊?芊芊想爹爹了。” —————————— “至于你说的那个人,我确实是不知道。” “倒是这个地方,好像隐隐约约和我有着不小的联系。那种感觉很亲近,就像是遇到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呵,也许是我吞食了百茶大半神智的错觉吧。” 谢逸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槲生,她只是伸出手,用她惯用的语气说道。 “那么,一起去找封茗吧。让芊芊见见爹爹,也报了百茶和芊芊的血海深仇。” 槲生看着执伞的蓝衣姑娘,颇为郑重地将手搭了上去。 “天下苍生,尽入我怀。”槲生朗声说道。 “四海为家,行侠仗义。”谢逸致也跟着补充道,这是他们一千八百年前一起在千灯宴许下的愿望,不过现在她又补了一句。 “为了河清海晏,为了盛世风景,为了你我,此生走遍世间,管尽世间不平事。” 这是他二人毕生心愿,为此,谢逸致愿意终此一生,仗义执言,不畏艰险。 谢逸致说罢,指尖一线牵出动,红线如游龙一般冲了一去。二人对视一眼,紧跟着它追去。 ———— 谢逸致和槲生赶到的时候,封茗浑身是伤,每走一步几乎都是血脚印,却眼神如狼似虎地死死盯着那位黑衣男子,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 “你知道吗?那位夫人当时就被绑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变成盘里一片片的肉。她那个眼神,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呢。” “小姑娘喊爹爹,喊娘亲,那又有什么用呢?” “那具骨架小小的,还真是赏心悦目极了。” 封茗周身灵力暴动,伤口的血液受到刺激也喷溅而出。无数的水柱向着对方扎了过去,却被一柄仙剑防得滴水不漏。 “哦,对。还有你那位夫人,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她可真是够烈性,本以为一开始就会受不住哭喊的,结果直到咽了气,都没喊过一声。” “她二人的肉被我丢进了沼泽池,你夫人的尸骨用灵火烧了撒在了六止峰,你女儿的骨架被我埋在了花下做花肥。若是运气好了,还能养出些骨花来。” “你若是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乖乖做个压峰夫人,倒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黑袍男子字字诛心,不说封茗,就连槲生都按捺不住出手了。 槲生和谢逸致的加入,让局势从之前的一面倒变成了血虐。 槲生没有武器,用灵力幻化了一把普通的仙剑就和那人缠斗了起来。虽说槲生没有实体,只是魂魄凝结出来的类实体,没有痛感,却也会被仙剑所伤。 而怪就怪在,黑袍男子的剑劈砍在槲生身上,没有一丝作用。槲生的实力便发挥了个十成十,再加上谢逸致的阵法和伞上灵箭的辅助,不到半柱香,就将黑袍男子擒了下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也敢学着我的模样?”槲生显然是被他之前的言论刺激到了,此时下手一点都不留情,实打实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呵呵,技不如人罢了。本就是为那个傻女人的夙愿而生,若是毁了,也不过是把命还给那个傻女人罢了。” 黑衣男子的这句话,瞬间让谢逸致想起了她在苏素婕的记忆中最后看到的那一幕,那把仙剑劈开了苏素婕的记忆。 “你是苏素婕用血肉炼出来的那把仙剑,连瑕。”谢逸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她清楚地记得,苏素婕在开炉炼器的时候说过,仙剑就叫连瑕,宝珠就叫无璧。剑名连瑕,却是要斩断这世间一切不平事,珠名无璧,却是要开天下幻境之首,成一方净土。 连瑕此时忽然狂笑起来,神情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名字,可不是苏素婕那傻女人起的,是我们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封公子起的。” “要我斩尽天下不平事?” “就连仙剑的主人都身处不公之中,还谈什么斩尽天下不平事。简直就是个笑话。” 封茗却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惊骇。他看着连瑕,嘴唇颤抖地吐出一句话来。 “你是连瑕?” “苏姑娘用龙骨做出来的连瑕?” 封茗的表情似哭似笑,谢逸致见状搭上了封茗的脉搏,却被他一把甩开。他直勾勾地看着槲生,半晌也笑了起来。 “报应,都是报应。” “是我开八弥境惹出八弥之乱的报应。” “是我没能明白苏姑娘心意的报应。” “是我修炼不刻苦,修为低微的报应。” “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这条命随你拿去。报答苏姑娘也好,让你痛快也好。为什么,为什么要对百茶和芊芊下手,她们是无辜的,无辜的!” 封茗冲上去扯住连瑕的衣领,怒吼道。 “倘若不是百茶,你以为苏姑娘和我能置身事外那么多年吗?是我心软求了百茶,她让我报苏姑娘的恩情。你却因为苏姑娘折辱与她,甚至让她尸骨无存!” “还有我的女儿,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明明都是我。”大怒之下,封茗松开了连瑕,整个人脱力地晕了过去。 而宝珠却忽然起了变化,其余三人被一道白光裹挟,进入了封茗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发到这里了,连瑕无璧! 啊,昨天的作话依旧没人回应呢,有点伤心。 我一直在写我喜欢的故事,或许你们来了又走了,对我来说却都是珍贵之极的来客!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 今日提问:有人猜到槲生和连瑕的关系了吗? 第31章 罪魁祸首 02 谢逸致再睁眼的时候, 已经是游魂状态。与之前在苏素婕记忆中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谢逸致是作为局外人视角看着他的记忆。 封茗出生时伴随着七天七夜的天雷,整个虚衍都笼罩在电光之下。封茗的母亲为了生下封茗而断了气, 父亲则在浩浩雷劫之下丧了生。所以封茗打出生起, 就被长老们抱来抚养。 封茗自小受的是龙族修为最为深厚的八位长老的教导, 不像槲生这种野生的龙族,纯粹是靠着自己爬起来的。可就是有着这么得天独厚资源的封茗, 在龙族里修为却并排不上号。 曾经的封茗为此郁郁寡欢,整日整日地在七星楼和剑山上待着, 独来独往。哪怕自小和他有婚约的百茶来劝也无济于事, 封茗不知道在执着些什么。 这段记忆浮光掠影,不过几个画面就转瞬即逝。 可现如今的谢逸致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封茗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自己辜负了长老们的期待,辜负了整个龙族的期待, 也没能像儿时许诺的那样, 成为能配得上百茶的盖世英雄。 可是其他人并不在意, 下任虚衍之主修为深厚自然是好, 可若是达不到,大家也不会苛求。毕竟虚衍本就是龙族族地,一心追求大道的龙族心里对未来族长修为的要求基本就是, 能管事就行,修为如何倒是没人在意。 谢逸致看到许多次封茗徘徊在长老殿外的画面,每一次都嘴里喃喃着槲生的事情。 当时的槲生, 修为高深莫测,容貌俊秀,又是女修们所喜欢的潇洒性子。 谢逸致身为他们的局外人,也不得不说, 槲生真的很优秀,足以让未来领导他的封茗倍感压力。 在这一刻,谢逸致和封茗的想法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选的是他呢? ———— 槲生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去哪里都喜欢带着封茗。还不懂事的时候,封茗很高兴这位龙族最强者舍得用宝贵的修炼时间陪他这样的小孩子喂招。 可百岁他初能化五爪龙时,就被告知了他生来便肩负着那样大的责任。 守护一个虚衍啊,那么大那么大的虚衍,以后要靠他来守护。 他兴冲冲地和百茶讲,年仅百岁的百茶已经有了以后温柔模样的雏形,嘴角噙着笑听他讲完那些少年情怀。 “好呀,那等你成为了盖世英雄就来娶我好了。” 少年少女的誓言犹在耳畔回响,谢逸致就看到了另一个画面。 出于一种隐秘的心思,封茗曾经躲了槲生整整十年。直到百茶和槲生两个人亲亲密密地走在一起,甚至于槲生揉着百茶的发,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 谢逸致看到封茗握拳本想冲上去,问一问百茶,可又不知为何退却了。一个人回到了偌大的秋容殿,夜深时对着烛火默默叹气。 封茗比之前更沉寂了,甚至于不在七星楼待着看书了。他整日整日地在剑山上和龙族前辈的剑对抗,他的心里像是种下了一颗种子,扎根在他的心里,一日一日地疯长。 槲生有时也会来找他,可总是会被他笑着回绝。 槲生和封茗越发地泾渭分明,除了在百茶那里还算有点交集。 百茶无数次地劝他和槲生和好,还替槲生道歉。可她越是这样,封茗心里的芥蒂就越深。他甚至想过什么时候他登上天衍榜第一,就要把槲生好好地揍一顿,让这位高傲的龙族最强者知道,他封茗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有能力守护整个虚衍! 他知道,他这样想或许是不对的,可他忍不住。 谢逸致看到封茗的不满和嫉妒,皱了皱眉头,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槲生将众人一一撂倒时,他却只能在角落里看着。 看着槲生笑的分外开心的脸,封茗却只感到越发的艳羡和气愤。艳羡于槲生潇洒恣意的人生,似乎什么都不用烦恼。气愤于自己这样的没用,明明有着最好的老师和资源,却和任何一个普通龙族没有差别。 封茗几乎断绝了和所有人的来往,唯一让他区别对待的,就是百茶。 也许百茶之于他,就像水之于鱼,离之即死。 谢逸致想起封茗每次见到百茶就忽然亮起的瞳眸,在心里这样想道。 —— 转机在于他两百岁生辰的时候,百茶的父亲百清坐化,她因此没能来他的生辰宴。 封茗每百年的生辰宴都办的场面异常大,这次也不例外。 封茗在秋容殿主位上向堂上众人举了杯,以示同乐。 槲生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未带礼物,甚至于脸上都没有一丝笑容。他手中抓着岐和,右手拽着一位同族的衣领。 “槲生今日不小心喝多了,下手时没有分寸,这小子估计没有两三年好不了了。为此,前来认罪,自请入八弥境内修炼。”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虽然槲生此人经常不着调,但比试时从来很有分寸,点到为止。瞧着这人鼻青眼肿的模样,以及那外翻的手脚,怕是伤及了筋骨,正如槲生所言,没有两三年是好不了的。 封茗看着槲生,面上是一片茫然。旁人看来,就是这位尚且年幼的虚衍之主被这样凶残的场景吓到了,甚至于露出这样类似于凡间孩童的无助表情。 “槲生!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不来祝贺也就算了,竟然还打伤同族。我族自由比试的规矩,可不是让你拿自己的修为拿手中的剑对准自家人的!”说话的也不是外人,正是在八弥境中三番五次照料槲生的那位长老。 只见他须发皆白,此时几乎气了个倒仰,中气十足地怒吼道。 “滚回八弥境去。” 槲生听得这话,却是没动,他眼神略过几位长老,看向高台之上的封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眼里隐约含着些笑意。 “不知族长,对于五长老对在下的处罚,可否满意呢?” “尚、尚可。”才两百岁的封茗绷着脸,说出了他的决定。“身为龙子,应当以身作则爱护同族,而非打架斗殴后就钻入八弥境中躲清闲。” “比起你去八弥境,想来你若是能亲手把他照顾好,更有用些。” 封茗像是在刻意触槲生的霉头,明知他不爱琐事,却还要这么安排。 “龙子?” “倒是没有想到,槲生在您眼中担得起这样的责任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黑龙槲生,自此为您效忠,我的封茗殿下。” 谢逸致记忆里的槲生,可从不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谢逸致执伞向前走了几步,槲生就一眼望了过来。那双眼里骤然被点亮,眸中满是狂喜。 最后,槲生几乎是大笑着走出了秋容殿,他搀扶着那位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同族少年,慢慢消失在了谢逸致的视线里。 龙子,是虚衍之主的左膀右臂的敬称。虚衍已经久没有龙子了,一是因为现在的龙族久不入世,并不像万年前那样需要同妖族厮杀才能守住族地;二是因为龙子也只是名头叫起来好听,对于现在的虚衍来说,只是一个维持秩序的无关紧要的人。 大家其实对谁做虚衍之主谁做龙子并不关心,所以一时之间,除了长老们颇有微词外,其他人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显然没受一点影响。 而谢逸致就在那一瞬间发现,或许,这并不是封茗真正的记忆。槲生临走时向她看过来的那一眼,实在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槲生并非此时的槲生,而是来自以后的恶鬼槲生。 —— 生辰宴后的秋容殿里,想要偷偷跑去安慰百茶的封茗被二长老揪着后脖领扯到了各位长老面前。 “封茗,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吗?” “你居然,想要那个槲生做龙子?” “你看看他那个样子!相貌贼眉鼠眼,经常笑的像个小流氓,还整天祸害我们龙族的三好少年。不是在打架斗殴就是在打架斗殴的路上!你到底看上他哪点了,我这就立马给你按标准找出十个来。” “总之,槲生不能做龙子!” 二长老看着封茗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小媳妇在看自己出轨的丈夫一般,眼中饱含热泪,甚至封茗都怀疑如果他坚持下去,二长老会在他面前哭出来。 封茗记忆中的长老们都很严肃,指导他功法时,个个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以至于一时之间,封茗见到这样的二长老,还有些无语凝噎。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我家槲生哪里不好!” “明明就是自己长得磕碜,羡慕人家小孩子长得丰神俊朗。竟然还老不羞地在才两百岁的族长面前说这些,要是封茗和你一样得了红眼病,老头子我和你拼命。” 五长老一听二长老说槲生的不是,当下把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来和二长老吵了起来。 封茗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在外人面前德高望重风度翩翩的长老,此时如同百茶看的话本里的市井小人物骂街一般,吵做了一团。你说我一句,我回你十句。 其他六位长老心照不宣地拉着封茗绕到了后殿,徒留二长老和五长老在殿前吵得正欢。 六长老看到封茗还有些不明状况的眼神,笑得分外和蔼地摸了摸他的脸,小声说道。 “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呀,活的太久了,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若是不自己找点乐子,都要无聊死了。也许哪天,老天爷就会让我们去陪它喝喝茶喽。” “而那时候的虚衍,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而我们封茗呢,作为虚衍之主,要保护好虚衍和同族们啊。” 第32章 罪魁祸首 03 那是槲生被压入囚龙殿的第三年, 槲生自请每三月一次的抽骨之刑,意在让自己切身地记住自己的错误。而这次的执刑人,从最疼爱槲生的五长老,换成了封茗。 封茗彼时一身白衣, 腰间一抹金织云纹腰带, 银冠束发,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反观槲生,一身黑衣只是随意地披在身上, 头发散乱。 两人一直以来的地位,似乎倒转了过来。以往高高在上的槲生, 此时甘愿沦为囚徒, 带上镣铐,而封茗却依旧是虚衍之主。 谢逸致上一刻还在秋容殿内封茗的生辰宴上,下一刻已经到了此处。她打量了槲生许久, 甚至于走到他面前, 他都没有什么反应。 “来了?” “嗯。”封茗神情踟蹰, 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槲生拨了拨自己落到额前的发, 盘腿坐在原地,见状就知道封茗在想些什么。 “在想我为什么不诧异换成了你?”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12 封茗的心思被一语道破,他也就说出了口。 “五长老伤势加重, 已经不适合再做那么细致的事情了。五长老做不了,其他长老都卧病在床,也只能换成我了。” 槲生眼神一下子变得骇然起来, 像一只即将捕杀猎物的孤狼一般。他紧紧地握着拳,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尽管身躯颤抖不已,可他还是问了出来。 “怎,怎么会, 忽然,加重?” 谢逸致皱眉,伸手过去,却意外地握到了一只温凉的手。 “捉到你了,无趣。”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谢逸致看向槲生,他依旧颤抖着身躯,嘴唇抿得死紧,显然并不是他说的话。 一抹黑烟从槲生身上飘了出来,而封茗毫无所觉的捉起槲生的手,为他输送灵力。 黑烟落到谢逸致伞下,就化成了槲生的模样。 “封茗这小子的执念,可真够深呢。” 谢逸致的伞面不大,槲生就伸手接过了伞,和谢逸致肩并肩地继续看着这场景。 “岐和凶性过大,你当时失控大开杀戒。若不是几位长老拦着,怕是在场的百十位同族都要命丧黄泉。当时挡在最前面的是二长老,二长老倒下后,五长老就代替他和岐和相斗。” “五长老伤势最重,却还要强撑着来做执刑人,这才伤势加重倒下。只要好好休养几年,是不碍事的。” 封茗放下输送灵力的手,如是解释道。 彼时四百岁的封茗在囚龙殿内做了他自出任虚衍之主以来的第一件大事,为“槲生”抽骨。 “槲生”伏在地上,化成了一条威风凛凛的黑龙。 黑龙鳞片暗淡,龙尾处已有数处伤口,尚未痊愈。封茗自怀中掏出一把黑色匕首,扎进了黑龙尾部伤口的旁边。 切开皮肉,方见其骨。“槲生”的龙尾骨已经隐隐泛着金色,昭示已经触摸到了成为龙族传说中神龙的门。而经此一事,想必“槲生”此生都再难生出金骨,断绝了成为神龙的可能。 说来也是巧合,似乎自囚龙殿待过又受过抽骨之刑的龙都曾有成为神龙的资格,只不过在抽骨之时,就被彻底粉碎了。 封茗的手很稳,也能够看得出来他想尽量在不伤到经脉的情况下取骨。 就在封茗从怀中取出匕首的时候,谢逸致就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冲击。槲生当年同她谈起所谓的惩罚,不过是被困囚龙殿,却从来没提过还要抽骨。 龙族抽骨之刑是罪孽深重的龙才会受的刑罚。龙身骨节众多,取一两块虽不会致命,但于自身有损。更何况抽的是龙尾骨这种与皮肉牵连极深的骨头,此痛比之赤脚在炭火上行走皮肉炙烤之痛还要重上百倍有余。 而看“槲生”身上的伤口,可以看得出来,他一直都在受刑,只是瞒着她。 抽骨之刑本就痛极,“槲生”又因为特殊情况被封了周身灵力。这般剧痛却没让“槲生”发出任何声音,他乖巧地伏在那里。 “哎呀,不要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呀。血肉模糊特别难看!” “你要是想看就看我吧,我生得这么俊朗,多看几眼不吃亏的。” “那头龙丑死了。” 谢逸致心中情绪翻涌,听得这些话,知道槲生只是不想让她担心。可心中还是生了些许怨气,怨他不愿与她说出实情。 “槲生,你当年没说过,没说过你受的是这样的刑罚。怪不得,怪不得那凶兽追你,你连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槲生本还在嬉皮笑脸,想要把谢逸致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也陡地沉默下来。 二人相对无言。 场景又变了,这次是在八弥境外。 封茗用着一块玉牌打开了八弥境,不知为何有些壮士断腕的悲壮感。那块玉牌谢逸致还有印象,正是寻仙会时龙族给他们用来寻八弥境看守人的信物。 当初他们都以为及时赶来实力强大的槲生是八弥境看守人,现在看来却是错的。真正的看守人,是这位修为不高存在感似乎很薄弱的少年。 今日之前,谢逸致一直以为瑞兽麒麟不过是虚衍龙族放出来的传说。直到真的站到这只麒麟面前,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井底之蛙。 麒麟者,龙头,马身,龙鳞,尾毛似龙尾状舒展。 谢逸致眼前的这只麒麟就是这幅模样,铜铃般的眼睛俯视着封茗,嘴巴张合之间还有火焰冒出。 “你来寻我,是有什么要事吗?虚衍之主。” “我想请你补上槲生的金骨,他受岐和所害,本就是苦主。又执拗独行自请抽骨之刑,如今灵息有溃散之象,金骨可稳固他的神魂。” 麒麟吐出一团金色的火焰,蔑视地看着这个算得上幼年期的龙族。 “那你用什么来换呢,小子。” 看到这里,谢逸致明显感觉到身旁一直沉默的槲生猛地攥紧了拳,一双眼紧紧盯着那只麒麟。 “只要我有,都可以换。” “呵呵,好一个兄弟情深。那现在打开八弥境,让我去帮你的兄弟,续上金骨吧。” 麒麟话里话外都极为不客气,封茗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径直掏出玉牌,准备开启八弥境。 看着那块翠绿的玉牌,麒麟眼里竟然透露出了几分贪婪。 谢逸致察觉到不对,却没办法阻拦封茗的动作。 八弥境开,牛鬼蛇神倾巢出动,都涌向了虚衍。 “哈哈哈哈哈,小子,就用整个龙族,来换你兄弟的龙骨吧!” 麒麟脚踏四朵祥云,明明是祥瑞的模样,在封茗看来却比恶鬼还要可怕。 他身形暴涨,化作了一条五爪银龙,试图以一己之力挡下八弥境的所有恶鬼邪神。 看到这一幕的槲生周身戾气暴涨,谢逸致的伞几乎都要护不住他。 “槲生!你清醒一点,这是封茗的记忆,不是现实!在这里动手,也许会对封茗有所损害。”谢逸致情急之下按住了槲生的肩膀,戾气怨气瞬间缠上了她。 谢逸致却并不在意,她指尖红芒闪过,数条红线凭空出现,将槲生紧紧地束缚住。 数以万计的恶鬼邪灵、凶兽邪煞从他们身旁奔腾而过。谢逸致的伞悬在二人头顶,将二人牢牢护住。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自远方而来,划破了天际,牢牢地将一只恶鬼钉在了地上。 这场景似曾相识,槲生手指微动,那剑就随着他的意念而动。他看着面前似乎无穷无尽的恶鬼邪灵和那条银龙,理智渐渐回笼。 “无趣,松开。我想到办法了。” 谢逸致闻言解开了一线牵,手同时按在了墨竹笛上。 “什么法子?” “既然封茗执着于此事,那我便在这记忆里替他保下虚衍!” 此话一落,仙剑飞入槲生手中,他瞥了一眼,正是连瑕。他心中有了些猜测,此刻却不容所想。他从剑鞘中拔出连瑕,径直向着面前最大的一只凶兽冲了过去。 谢逸致没有反驳,墨竹笛横在唇边,悠扬的笛声下,杀阵遍布。无数条红线自阵中伸展而出,将邪煞凶兽绞杀殆尽。而那把红纸伞,正牢牢地在悬在谢逸致头顶,其余邪灵,触之即死。 鹤唳声响,谢逸致腰间的银香囊钻出一只白鹤来。长长的喙一张一合之间,就吞下了不少恶鬼邪灵之物。 从暮色四合战到天光乍破,出口处横着无数凶兽的尸体,恶鬼邪灵则是被鹤吞进了肚子里,此时正安详地盘在银香囊上。 槲生杀完最后一只凶兽,提着血淋淋的连瑕,就到了封茗眼前。 他一把攥住封茗的衣领,几乎贴上封茗的面颊,怒吼道。 “既然做了,那就改变它。” “是,你开了八弥境,放出了这么多的麻烦。” “那你可以去赎罪,一天不行两天,一年不行两年。封茗,人都是会犯错的,但是囿于过往的错误而让邪物钻了空子,那就是个笑话。” “一千八百年前你让那只已经在八弥境侵蚀了心性的麒麟蛊惑,毁了虚衍,今天你还要被这颗破珠子毁了吗?” 封茗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继而嚎啕大哭。 槲生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哭过,一时之间又有些手足无措。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又恨不得让封茗打他一顿。 要知道,谁骂醒封茗都好,唯独吞食了百茶神魂的他,没有那个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上午好呀,我又来啦。 不知道大家对这一卷是什么看法呀? 今天青青我还没开始码字,打算写完作话就要去努力码字了!(励志) 惯例求评论求收藏! 今日提问:你喜欢这样的封茗吗?或者说,有什么想法呢?(狗头) 第33章 仙剑连瑕 01 幻境破碎, 三人又出现在了之前连瑕与封茗相斗的那处庭院里。 院子里一片狼藉,连瑕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封茗依旧昏迷地倒在地上。 谢逸致看着此时被槲生拿在手里的仙剑连瑕,心中的猜想也定了下来。 之前拦住槲生不让他在幻境记忆中出手, 一是不明情况之下, 对封茗本人可能会有损。二是连瑕本是和他二人同时进入幻境的, 却一直不见踪影。若是贸贸然出手,被连瑕钻了空子, 那后果可无法估量。 不过既然槲生能够召来连瑕的本体,再结合之前囚龙殿中所见, 想来封茗当年送给苏素婕用来锻造连瑕的那块龙骨, 很有可能就是槲生身上的。 是以,连瑕剑灵化形与槲生有些相似,甚至于能供他所驱使。 谢逸致虽然不知道槲生现今是用的什么修炼法子, 但今日一战, 对他的实力也有了重新的评估。 当年的槲生一柄岐和剑冠绝天下, 千灯宴上的剑舞, 至她身陨之日,都还在众女修口中流传着。槲生修为深厚,又偏爱匡扶正义, 是以这片土地上几乎处处都曾有他的足迹,留下过他的传言。只不过到底是时光轮转,槲生的英雄故事渐渐被别人所取代。 而如今身为恶鬼的他, 在连瑕的加持下竟然不逊于当年,甚至隐隐有超过的趋势。槲生究竟是怎么以魂体修炼的呢? 谢逸致走到了槲生身边,抿唇不语,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趣, 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啊?” “不只无能,还一心坚持着自己所谓的正义。” “可那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又凭什么我一人就能下决断呢?” 槲生问出的问题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所有修道人都有过的疑惑。 到底何为正,何谓邪?如何定义?由谁评判?又为何由此人评判? 且不说旁人,谢逸致刚过百岁时,就提过这样的问题。 当时她和向许宁两人日思夜想整整一月都没得出结果,两个人肉眼可见地心情不佳。反倒是叶铮,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饮美酒赏美人,过得好不快活。 那时的谢逸致不明所以,也不像向许宁一样同叶铮自小相识懂他心思。 她也便带着些好奇地拿这问题去问叶铮,彼时刚刚换了新裁衣衫的他正捧着他的宝贝仙剑擦拭着,听得这问题,头也没抬地给出了他的答案。 那答案,谢逸致一直记在心间,用来警醒自己。 “大家都是凡人,就算修了仙法,到底还是人。做不到无任何偏颇地觑断绝任何事情,这世上,也没有绝对公正的人存在。” “而我们行侠仗义,靠的只是自己心中的一杆秤。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多看多听,不因一家之辞而做出所谓可笑的正义事。” 此话一出,槲生的愁绪即刻拨云见日。 他将连瑕放回剑鞘之中,剑柄上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有。 他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封茗,将连瑕往空中一抛,就想抱起封茗。 谢逸致摇摇头,拦下了槲生的动作。槲生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谢逸致则点了点腰间的银香囊,鹤展翅而飞,一声鸣叫后落在了封茗身边。她指尖凝了灵力,将封茗搬到了鹤的背上。 瞧着不大的一只鹤背负着一个成年男子却丝毫不显吃力,它颇具灵性地把头往谢逸致的手下塞了塞,似乎是想要主人的抚摸。 谢逸致无奈地抚了抚它的头,尖利的鹤喙戳破了手指。血液涌出,形成一颗饱满圆润的液滴。鹤熟练地张开喙,谢逸致将手指伸了进去,再取出之时血滴消失,连伤口也好了个彻彻底底。 “这鹤还要喂你的血?这也太金贵了吧。当年岐和凶性那么大都不靠我的血喂的。”说罢,槲生看了看漂浮在半空中的连瑕,嫌弃地撇了撇嘴。“现在倒好,就连我的骨头都被喂了血肉,成了邪灵的温床了。” 谢逸致简直哭笑不得,但按她以往的经验来说,当没听见通常会是个好选项。因此,她只是微微一笑,忽略了槲生意有所指的话语。 “走了,我们也该出去了。芊芊还在等着我们带着她的爹爹去找她呢。” ------------------------------------- 连瑕是剑灵。 按常理来说,仙剑若生出灵智便可以操纵自己的本体,在槲生到来之前,连瑕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只不过在他把那女人和那小姑娘压在无璧珠里杀了之后不久,他就总觉得自己对本体的控制,逐渐变弱了。 甚至就在那虚情假意的男人的幻境里,他操控不了本体,只能以一个不认识的人的身体出现。倘若就这样也就罢了,他或许还能在那小子记忆里捣个乱,把这位虚衍之主折腾成人尽皆知的疯子。 可偏偏他倒霉极了,第一次出现就是在去往那人的生辰宴上。连瑕原本都打算好了,在无璧珠里他就是主宰,就算是那人记忆里的长老们,也未必能敌过他。 然后他就遇上了槲生。 一见到这个人腰间的那把剑,连瑕简直都要吐血。 虽然这把剑和他的本体不管是花纹还是剑柄式样都全然不同,但他通过仅剩的微弱联系,确定了这就是他的本体。 倘若这样也就算了,遇到这人的同时,他发现他和无璧珠的联系也断了个彻彻底底。 槲生笑的分外灿烂,揉揉手腕冲了上来。 槲生没用仙剑,实打实的用拳头揍连瑕。连瑕自化形来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明明有仙法,却还要用拳头打架,简直粗鄙极了。 “唉,正愁拉个什么人去破破这小子的幻境呢。遇到你可真是太巧了。” 连瑕被迫在众人面前以猪头的形象出现,尽管这些人看到的并不是他的真实相貌,连瑕还是气愤得要死。 这些人,竟然用那种怜悯弱者的眼神看他! 他是苏素婕最杰出的作品,是世间无人能出其右的绝世仙剑连瑕!只有他俯瞰这些弱者的份,他们哪里配这样看他! 之后连瑕被槲生带了出去,锁在了一处周围全是他同类的地方。上古仙剑的气势镇得他不敢动弹,只能仰躺在地上,从被打肿的眼睛小缝里看着那片天。 直到他感觉到了本体,又联系上了无璧珠。他就带着无璧珠逃走了,那个黑衣男人不好惹,他只能趁这人不备,把本体召回来。 就在刚才,他忽然又能全权掌控本体了,没有多想就瞬间回召了本体。 不幸的是,回来的不只有他的本体,还有那可恶的男子和一开始被他骗过来想在封茗面前杀鸡儆猴的蓝衣姑娘。 ------------------------------------- 谢逸致远远地就看到了那身几乎和槲生如出一辙的黑衣,心下有些疑惑。 按理说,刚刚逃出来的人怎么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回召在敌人手里的仙剑才对,毕竟敌人跟着仙剑追来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谢逸致原本都打算以连瑕本体为媒介,借着上面连瑕的灵息动用一线牵追踪他了。 哪想槲生一抬手,说不用,他一放开控制,连瑕肯定会立马回召。 谢逸致不信,却也没拆穿槲生的盲目自信,只打算槲生失败后就当没看见,接着用一线牵。 哪想,那把通体纯白的仙剑一脱离槲生的控制,就如离弦的箭般飞向了一处。 她和槲生追着仙剑不过一刻钟,已经到了这里。 槲生在一旁颇有些得意地说着,“看吧,我就知道这人没什么脑子。之前我不是在秋容殿上提着个被我揍得鼻青脸肿的同族嘛,就是他。” “当时我就知道,这个人简直单纯得可怜,揍他都不会反抗的。我打了这么多年的架,第一次见到完全躺平了任捶的人。” 他挤眉弄眼地总结出了一条经验。 “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总是瞻前顾后的,要我说啊,遇到那种心眼贼多的,才用得上那样缜密的心思。遇到这种蠢得清新脱俗的,用脑子简直是对脑子的侮辱啊。” 谢逸致不置可否,只是回了一句。 “可你永远也不知道,对面的敌人是小心谨慎,还是,心性单纯。”谢逸致知道“心性单纯”不适合用来形容连瑕,可要她像槲生一样说出那样贬低别人的话,简直就是在为难她。 仙剑在即将落到连瑕手中的瞬间,就掉了个头回到了槲生的手里。 槲生脸上挂着过分灿烂的笑,瞧着还有些瘆人。 谢逸致看着这熟悉的灿烂笑容,默默地向旁边挪了两步。 “呦,又见面了啊。怎么样,我龙族的剑山是不是特别气派,见着你的前辈有没有好好叙叙旧啊?” 多年不见,槲生的嘴欠能力简直如同磕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比之当年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 看着连瑕隐隐有些扭曲的脸,谢逸致感到有些同情。 遇上槲生,以后一定会成为连瑕毕生的噩梦的。 连瑕怒极反笑,嘴上也是不饶人。 “总比你这种忤逆犯上的人好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假期快乐呀,大家今天是不是有各种各样的企划呢? 青青我也有,就是日万(当然,是存稿)!!!争取尽早进入新篇章!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给所有来看的小可爱一个抱抱! 今日提问:有猜到连瑕这么沙雕吗?哈哈哈哈,这不是ooc,后续有介绍哦(请期待吧wink) 第34章 仙剑连瑕 02 “嗨, 我与你这种人废什么话,无趣,上了!”槲生却是不再和连瑕贫嘴,提着连瑕本体就扑了上去。 谢逸致也不管什么二对一胜之不武, 按叶铮的说法, 这叫“对敌人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冷漠且不讲道义”。 谢逸致这次倒没像之前那样在远处辅助, 手中红纸伞伞骨合拢。外观上看着没什么变化,谢逸致一伞划出, 却也是能割破灵力。 连瑕吃了几次亏后,也不敢再小看这位他从百茶记忆里读出来的姑娘。 天知道那女人的记忆有多不靠谱, 什么靠谱大哥, 什么面冷心热的姑娘,都是假的!看看这两人无耻的二对一的行径,简直不配为正道! 谢逸致倒是不知道连瑕在想些什么, 只知道连瑕比之刚才确实是弱了不少。她有种直觉, 倘若此时槲生不在, 单凭她手中这把仿造浮云的红纸伞, 就能将连瑕留在此处。 连瑕在二人的攻击下不到三招便已经落败,最后怒瞪了槲生一眼,想要钻进本体里避避风头。可刚起了个念头, 就被槲生接下来的话浇了个透心凉。 “劝你不要想着回本体,倘若你现在回去了,我立马带着这把剑去虚衍的剑山上, 把你放在你最怕的前辈旁边,好好听听教导。” “你!无耻!还逞什么正义,就是小人行径!” “对待小人,自然要用小人的法子。你看我什么时候这么对我家无趣了?” 比嗓门大?谁怕谁啊, 槲生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一个人能说得过他,叶铮那个烦人精除外。 又开始了。 谢逸致手里握着红纸伞,眼看着两个人如同孩童一般吵了起来。 刚才赢了的时候,槲生已经将连瑕撂倒在地。此时他把连瑕提了起来,抵在一旁的树上,连瑕本体几乎是擦着连瑕的脸戳进了树干。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槲生身量比之连瑕要稍微高些,此时半眯着眼睛靠近他以示威胁,而连瑕一脸被槲生的无耻震惊到的生无可恋。 若不是谢逸致知道前因后果,怕都要以为是伶人们排的那出香艳的分桃断袖的戏本子了。也多亏了叶铮多年来不遗余力地想要把谢逸致这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污染,此时她看着这一幕,才下意识地想起来曾经看过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戏本子。 谢逸致这头想着,两个男人已经完成了交涉。 槲生直起腰身来,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 连瑕赶忙离开了树,向谢逸致这边像是逃命一般快步走了过来。 可就在他即将踏进离谢逸致三步远的圈子时,一柄仙剑噌地斩下了他一缕发丝,剑身离他的脸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再近,这就送你去剑山上见前辈。” 连瑕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形保护伞,又感受了下脸侧冰凉的本体剑身,果断从心地退后了几步。 “谢姑娘您先走。” 谢逸致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看样子连瑕应该再翻不出什么水花来了。她越过连瑕,看向他身后的槲生。 槲生正把玩着自己的手,感受到谢逸致投过来的视线,吹了吹手上的灰尘,就走了过来。 他完全无视了连瑕,走到谢逸致面前,接过了她的伞,撑开,遮住了谢逸致头顶的阳光。 “姑娘家,还是遮着显得更漂亮!” 谢逸致蓦地想起,槲生当年其实和她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拿到浮云的机会,只能抱着他的岐和在一旁絮絮叨叨个不停。 漂亮? 那对谢逸致有什么用呢?谢逸致不爱慕虚荣,并不在意天姝榜的排号。她也自信自己的两位友人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不用说她长得还算可以,便是她貌若无盐,难道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代表谢家入世救人了么? 槲生到底是怕她长得不漂亮呢,还是他认为长得不漂亮的人就不能有所作为了呢? 谢逸致不明所以,可长久以来的礼教到底没让她从槲生手里抢下红纸伞。她心思一动,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不用你撑着,这伞可以自己跟着我的,就如同连瑕一般。” 谢逸致指尖掐了一个决,红纸伞从槲生手中挣脱了出来,颤巍巍地悬在了她的头顶。 听到自己的名字,连瑕立马来了精神,不过片刻后他就意识到,谢逸致说的是一直在他颈间的本体,而不是他这个人。 他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有人能拿他的本体威胁他妥协。 连瑕又瞪了槲生的背影一眼,哪想槲生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本就横在脖颈间的剑又近了几分,割破了皮肉,却没有鲜血流出。 只听那个冤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若是跟不上来,哪怕剑灵没有血液,也能让你横尸当场。” 奇*书*网*w*w*w*.*q*i*s*u*w*a*n*g*.*c*c 连瑕不知这个叫槲生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古怪,能驱使他的本体和无璧珠。他本就是个才诞生神智不足五百年的剑灵,苏素婕当初以身饲炉煅出了他和无璧珠,却没人来管这刚出世的法器。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这罕有人至的六止峰上风吹日晒、鸟啄兽啃,直到生了神智能够化形,才算松了一口气。 颈间剧痛让他龇牙咧嘴,但凡他要是能打过槲生,绝对把这个男人大卸八块丢到沼泽地里去和那个女人作伴! ------------------------------------- 谢逸致和槲生带着连瑕到了龙爪槐所在之处,那树下已经有一个人在。 鹤见到谢逸致便展翅飞来,一头扎进了银香囊里。谢逸致抚了抚它的花纹,算是安慰。 “苏姑娘。”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主、主人。” 谢逸致和连瑕几乎是同时认出了树下那人,绣着银龙的嫁衣,腕间两抹翠色,不是苏素婕又是谁。 “你们终于来了,我实在是等了太久太久了。” 苏素婕语气温柔,眸中无悲无喜,恍若一个精致人偶一般。 “小女的剑灵给客人添麻烦了,倒是先赔个不是。”苏素婕一副主人做派,行了礼,一双秋水瞳眸望着连瑕。“你就是连瑕吧。” 连瑕点了点头,显然有些激动。 苏素婕却依旧平淡地很,她看着树下坐着的封茗,素白的手指描摹着他的眉眼,眼神痴痴缠缠,简直像是要把他印在心里。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苏姑娘?”槲生率先打破了平静,他语气不善,盯着苏素婕的眼神里是全然的怜悯。 “因爱生恨?以身饲炉?苏姑娘,我猜你是已经疯了吧。不然怎么会用这么阴损的法子留在世间,还心心念要和封茗再续前缘?”他瞥了依旧没有醒来的封茗一眼,继续说道。 “依我看,封茗丢下你和百茶回去的时候,你们的缘分就该断的干干净净了。不惜以性命做赌注的女人,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 _c_c “这珠子叫无璧?呵,它也配叫无璧么?我的骨头,反被你用来当这种邪阵的承载物,真叫我恶心!” 苏素婕听到这样恶毒的语言也依旧不为所动,她甚至不正眼看谢逸致和槲生。她的全副身心都在封茗身上,封茗像是她继续存在下去的动力一般。 “随你怎么说,封茗终究是要和我在一起的。我们是神仙眷侣,七十年,整整七十年啊,所有人都说我们是佳偶天成,是天生一对。”苏素婕说着说着,语气就逐渐开始阴森了起来。 “说我瞎了眼的,我就挖了她的眼睛。” “说我自甘堕落上赶着去攀附权贵、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的人,就让他此生都只配在泥土里不见天日。” “这些人话语颠三倒四,自诩高尚,对他人评头论足,两面三刀,该杀!” 谢逸致皱着眉头,显然对这样的苏素婕很是不习惯。在她所看到的记忆里,苏素婕到最后也没有疯。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做出以身饲炉的傻事,但她离开茶馆时,同那位阿晓小男孩儿说的话,确实实实在在是她的真心话。 “我屋前的海棠最近又有些凋谢了呢,不知你可能找到上次的那种花肥?救一救那可怜的海棠花。” 苏素婕这话一出,连瑕登时就身形鬼魅地袭向了槲生。 不知连瑕发了什么疯,槲生一剑劈去斩下了他的头颅。那头颅却滴溜溜地滚了回来,跳到躯干上安好。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见状槲生弃了剑,掌中怨气闪现,直接和连瑕肉搏了起来。 那边斗得正激烈,苏素婕也动了,她一步一步地走到谢逸致面前,抬起手来,几乎要触到谢逸致的脸颊。 谢逸致的伞几乎在一瞬间光芒大盛,猛烈的白光刺了苏素婕的眼。下一刻谢逸致拔出了腰间的墨竹笛,毫不犹豫地捅进了苏素婕的眉心处。 “呵呵,还以为谢姑娘会对小女的遭遇感同身受呢!倒是白瞎了我废那么大功夫让你看的一场好戏。” 谢逸致身前的苏素婕陡然消散,封茗身边就缓缓浮现了一道身影。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殷红的唇,一身如血的长袍,眉眼间萦绕不去的怨气,这才是苏素婕的真面目——一只作恶多端的恶鬼! 谢逸致几乎在一瞬间想通了所有的事情,怪不得,怪不得连瑕前后判若两人。怪不得幻境里的苏姑娘最后只是性情大变却不像如今疯魔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苏素婕布置出来的假象! 作者有话要说:  有想到连瑕是被控制吗?(笑) 昨天新章写了四千,没成功日万,今天青青我要在小黑屋日万了。 希望出来后能看到小天使们的评论呀!【尤其是,第一卷 的番外....至今没人点呢】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 今日提问:苏素婕和封茗,你更喜欢哪一个呢?或者说,更同情哪个? (略微捉了虫)大家看到哪里错误也可以评论区指出呀!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13 第35章 宝珠无璧 01 苏素婕轻掩唇角, 向谢逸致抛了个媚眼。脸上泛起红霞,眸中满含羞涩,像是遇到了情郎一般,欲语还休之意显而易见。 谢逸致却被惊得汗毛倒立、一身冷汗。她看着穿着血红长袍的女人做出如此娇俏姿态,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苏素婕是如何将魂魄留在世上, 不被鬼渊收走的, 但总归是和这颗叫无璧的珠子脱不了干系的。更何况,若她在六止峰下遇到的是苏素婕本人的话, 那在喜堂上遇到的连瑕为何却又是一幅早已知道她存在的样子? 显而易见,苏素婕和连瑕两人, 都是不知从何处早早的知道了她的存在。 她所碰到的新嫁娘, 也许是苏素婕,也许是连瑕假扮。总归他们二人心怀不轨地将她骗上了六止峰,怕是想要用她做些什么。 “苏姑娘, 世间男子无数, 又何必执着于一个不喜欢你的男子呢?” “更何况他已经娶妻生子, 与你断了来往, 何必纠缠不休,徒增烦恼呢?” 谢逸致这几句话显然并没有起到平复苏素婕心情的作用,甚至于是将苏素婕的怒火挑了起来。 苏素婕一甩袖子, 脸上显了怒意。 “宵小之辈,也敢妄自评议我?我这海棠花最近实在是生的不好,倘若是能有你这样的美人做花肥, 想必在我和封茗大婚之日,定能开得灼灼。” 谈话间,苏素婕腕上的两抹翠绿被她掷向了谢逸致。玉镯迎风暴涨,直至变成一人宽的箍子, 兜头罩下。谢逸致指尖几乎快出了残影,红纸伞伞骨打开,伞面一个又一个符文地闪现。 在那玉镯砸过来的一瞬,红纸伞伞面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符文。谢逸致落下最后一个结印手势,符文陡然离了伞面,向着苏素婕冲了过去。 五个符文砸在了玉镯上,玉镯登时就失了颜色,变回寻常的大小,叮的一声砸在地上,却没像当年苏素婕砸镯子一般碎裂。 其余符文则是追着苏素婕而去,苏素婕轻笑一声,长袖拢起树旁的封茗就要离开。就在此时,另一双白嫩柔美的手捉住了苏素婕纤细的腕子。 他们身后的龙爪槐此时满树的槐花又开始飘落,簌簌槐花下,百茶就这样出现在了苏素婕面前。 这大约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 第一次,百茶从她手里抢走了封茗,那双美丽的猫儿眼至此成了她的噩梦。 第二次,她在远处看着百茶痛苦不堪,心里涌上的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而这第三次,百茶大约还是要带走封茗的。 千年前她还只会靠着一些莫须有的誓言来挽留封茗,而现在的苏素婕,可不会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起随时可能生变的爱情来说,她更愿意相信的是强大的实力。只要她有足够的实力,哪怕封茗不爱她,最后也还是要和她共度余生的。 “苏姑娘,凡事不要太过。你手上沾染的人命太多。” “对封茗出手,你必定会后悔的。” 苏素婕却毫不在意,她已经看出来了,百茶虽然死后化为了厉鬼,可神魂微弱得像一张薄纸,一捅即破。 “百茶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我怎么会害封茗,我二人夫妻一心,不日就要成婚,放心,届时定然请你来看。” 苏素婕说这话的时候,刻意语气放得极轻极柔,那双眼里闪着不知名的光。 百茶拦不住苏素婕,可谢逸致的符文也不是摆设。在她们交谈的这一瞬间,就已经将苏素婕和百茶围了起来。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苏素婕却不慌不忙,她拂开百茶的手,怀中的珠子飞起,刚放出一缕微光,就被遮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是一具白骨将珠子攥在了手里,尸骨身上像是有着什么术法,握在白骨之中的珠子陡然灭了,活像个普通把玩的珠子。 苏素婕这才面露骇然,袖袍下红光闪过,指甲暴涨就划向了那具白骨。锐利的指甲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让人丝毫不怀疑,落在身上会被活生生撕裂开来。 “槲生伯伯救我,就是这个坏姐姐指使那个坏蛋拿刀子割芊芊的,芊芊看到了!”高声喊出这么一句话后,芊芊捉着珠子跑向了槲生所在之处。 谢逸致见状开了一道口子给芊芊出来,小姑娘看了她一眼就跑得飞快。 苏素婕张牙舞爪地追了上来,却被谢逸致一道符文链缠上了。 这符文链与之前禁锢陆家兄弟的清心符链不同。清心符链捆的是人,意在让对方保持神智清明,不至于被邪物侵了神智。而捆着苏素婕的符文链,则是谢逸致改进了她母亲用在鹤斩上的熔灵阵符文,旨在禁锢魂魄也可兼任灭杀之务。 那幽蓝的符文链缠上苏素婕的身体后,瞬间就蜕变成了暗沉的血色。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谢逸致见状,对百茶所说的沾染人命太多也有了概念。 在改进熔灵阵符文的时候,谢逸致添了几笔,使得符链有了追溯魂魄生前杀孽的作用。与各大世家用来查验恶灵邪物罪孽的问魄石有了异曲同工之妙。 更何况按芊芊刚才所说,苏素婕应该才是杀害她们母女二人的罪魁祸首,而仙剑剑灵连瑕,就是帮凶。 苏素婕杀了许多凡人,那些人有着许多市井小人物的通病,自大,嘴巴不严,擅自非议他人,但这罪不至死。苏素婕虽然是因为过于激烈的流言蜚语杀了这些人,她身上的杀孽却也是实打实的。 更何况,她还杀了两位龙族子弟。 龙族受天道所爱,几乎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只是他们大多隐居在虚衍内,不爱大出风头。除却槲生一个特例之外,龙族的许多人通常都是选择低调行事,就算是四海云游/行侠仗义,大多也不留名姓,只求无愧于心。 龙族乱世出盛世隐,活的不慕名利,一心只求大道。这样的地方,不知是多少儿郎年幼时英雄梦的第一站。 每位龙族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功德,而功德积到了一定地步的地步,就会外化出功德金身,内生出金骨。 敢对大功德之人出手的修士,无一不下场凄惨,死于浩浩天雷之下。 谢逸致陡然想起了在封茗记忆中看到的那场长达七天七夜的雷劫,浩瀚雷霆从万丈青空降下,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地撞向封茗母亲所在之地。 七星楼里曾有本书这样记载着,天道择虚衍之主,必定应天雷而生,背负万千杀孽,一生不得安宁。这样的人,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毕生济世救人,以平杀孽,二是自愿身死道消魂归天地之间。 可就算是天道如此苛待于虚衍之主,它还是给了虚衍之主莫大的荣光。 脱胎换骨之日,便是成为神龙之时。 神龙是天道使者,多为虚衍之主这种天命之子才能成功化形,只有少数修为极高深者也可化形。 倘若苏素婕在此将封茗囚在此处,与她永世相守。不说龙族是否同意,便是天道都会出手将苏素婕灭杀。 “苏姑娘!你既然是自愿寻死,又何必纠缠着封茗!” “哈哈哈哈哈,我自愿寻死?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苏素婕大半辈子都安分守己,不说是什么侠士,也是能称得上一句善人的。偏偏这些人长了一张嘴什么都不懂就自以为是地对我挑三拣四指指点点,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他们口中的不知检点的女人,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来!” 苏素婕情绪激动,又哭又笑,像是已经疯魔。 “我是被逼死的,被这些愚昧的百姓,被那些不辨是非的人用恶毒的话语,硬生生逼死的。” “苏素婕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个复仇的躯壳罢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永远也找不到苏素婕了。” “她死了,她死了,死在那个满是灰尘的小茶馆里了。” ------------------------------------- 苏素婕被谢逸致的符文链捆得死紧,被丢在了龙爪槐下。 槲生手里提着又一次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连瑕走了过来,黑衣下摆上沾了灰尘。连瑕像是忽然清醒了,照旧用着一张猪头脸小心翼翼地觑着槲生的脸色,与之前凶狠的模样判若两人。 芊芊亦步亦趋地走在槲生身旁,小小的人儿也学着槲生的步伐,却一直瞪着被槲生提着的连瑕。 “槲生伯伯,喏,给你。”芊芊乖巧地递出了攥在手里的珠子,澄黄的珠子在小姑娘的手心里放着,像是献宝一样被捧了起来。 “槲生伯伯,这是你的东西吧,芊芊感觉到槲生伯伯的气息了哦。” 槲生把连瑕随手丢在了苏素婕附近,摸了摸芊芊的头,就接过了那颗珠子。 谢逸致和他对视一眼,两人像是都确认了,这就是苏素婕锻造出来的另一个法器,无璧珠。 连瑕无璧本是虚衍口口相传的一个故事。 故事简单粗暴,就是当初建立虚衍的那位龙族男子追求自己青梅竹马的小姑娘的故事。内容如何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男主角用来作聘的是一颗宝珠,女主角的用来作嫁妆的是一把当世第一剑。剑名连瑕,珠名无璧。 龙族人人都有佩剑,男子都想着什么时候拿一颗叫无璧的珠子聘一位绝世的姑娘,而女子都想着拿一把叫连瑕的剑去找自己的良人。可那到底是建立虚衍的人,众人也只敢心中想想,自觉比不上两人功绩也不敢用这样的名字。 奇!书!网!w!w!w!.!q!i!s!u!w!a!n!g!.!c!c 而苏素婕,她不但用了连瑕作剑名,她甚至专门煅了颗珠子叫无璧。材料还是用的还是槲生的龙尾骨,这让槲生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作者有话要说:  连瑕无璧,是有故事的! 昨天依旧没有日万成功,因为我在写一场重要的戏份! 大家都不评论的吗?有点感觉在单机。(笑) 感谢每一个来看我的文字的小可爱,你们的喜欢是我最大的动力!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大家也可以去二十章点番外呀! 今日提问:苏素婕是个怎样的人呢?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抽回答问题的小可爱发红包嘻嘻嘻) 第36章 宝珠无璧 02 无璧珠被槲生放在掌心把玩着, 他很清楚地感觉到珠子上熟悉的气息。 他对无璧珠有着一半的控制权,另一半应该就是在苏素婕身上了。 传闻有一种邪器的锻造方法,便是用炼器师的血肉煅出法器。用这样的法子炼出来来的法器,比之寻常法器更容易受主人控制, 且与主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主人若是身死, 法器也会就此沦为废品。 而苏素婕用的法子, 和这法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苏素婕死后, 把自己的神魂锁在了无璧珠内,这才逃过了鬼渊的搜捕。 谢逸致看着被符文链禁锢在龙爪槐下的苏素婕, 心中感慨万千, 面上却是不显。她将红纸伞合拢,走到了苏素婕近前,细细地看着这个为爱疯魔的女子。 苏素婕变了许多, 不太像是她在幻境里看到的小姑娘了。 苏素婕说她编了幻境来诳她, 这她不否认。毕竟后期的苏素婕, 确实和现实的她不符。可前期那个活泼大胆的姑娘, 也一定是真的。 “这无璧珠,你可是用了什么阵法禁锢了自己的魂魄?”槲生将珠子高高地抛起,然后接住。他看向苏素婕的眼神里只有厌恶。再细说些, 便是只有苏素婕即刻魂飞魄散,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苏素婕却不理会他,只是一心看着不远处的封茗。 就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 封茗的头略微动了动,芊芊立马小跑了过去,待在封茗身边,力求爹爹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到她。 封茗醒了,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具尸骸。 芊芊小嘴不停地说着,几乎全是孺慕爹爹终于等到爹爹的话。 谢逸致看到封茗茫然的脸,就知道他只能听到芊芊的声音,同她一开始那般只能看到一具尸骨在动。 谢逸致还没来得及让槲生施法,封茗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颤抖地伸出手,将那具小小的尸骨揽进怀里。 “芊芊,是你吧。都是爹爹的错,爹爹没有早点找到你们。”封茗的嗓子微哑,眼眶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圈。 “没事的没事的,还能再见到爹爹,芊芊已经很高兴了。爹爹不哭,乖。”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虽然芊芊之前总是哭喊着疼要找爹爹,真的到了封茗面前,却是对于自己曾经遭受的一切连半句都没有提。 “封茗!” 封茗抱着那具小小的尸骨,略微抬头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苏素婕此时眸子里满是狂喜,声音都带着些颤抖。可她却没有看到封茗再次见到她的喜悦又或是惊诧,她所爱之人的眸子里,只有对她的厌恶。 “封茗,我,我是素素啊,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么?”苏素婕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对封茗失望极了,但紧接着她就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这样。封茗你是没有心吗?我那样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你却要弃了我。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你活该!” 苏素婕周身血气翻涌,符文链泛起幽幽的蓝光,将她束缚得更紧。血气一股脑地撞上符文链,发出嗤嗤的声响。 眼看符文链的光芒渐渐暗淡,谢逸致将伞一倾随时准备着向苏素婕出手。 苏素婕已然发狂,就连瞳眸也泛上了血丝,整个人可怖至极。 槲生将无璧珠丢了出去,正中苏素婕的头,而后骨碌碌地落在了地上。苏素婕整个人却毫无所觉,甚至没有去捡那颗对她十分重要的无璧珠。 槲生摇摇头,周身戾气血气一瞬间放出,整个人都笼着分外不详的气息。 谢逸致心知槲生应当是要用恶鬼之间的法子制衡住苏素婕,指尖变换了几个法诀,红纸伞就悠悠然地罩在了苏素婕的头顶。 芊芊又往封茗的怀里缩了缩,小声地说道。 “爹爹,槲生伯伯好可怕,您说的盖世英雄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封茗看着被黑雾笼罩的槲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他啊,曾是爹爹最羡慕嫉妒的人,是天之骄子。如今只是换了种修炼的法子,答应爹爹,这话不要和槲生伯伯说好不好,他会哭的。” 芊芊闻言小手捂住了嘴巴,如捣蒜般点了点小脑袋,示意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槲生的手段简单粗暴,谢逸致只来得及护住苏素婕的魂魄不被暴怒之下的槲生徒手撕了。就算如此,苏素婕此时也称得上一句凄惨了。 苏素婕此时身形虚幻,像是被打怕了一般缩在了龙爪槐旁。她刚往树旁蹭了蹭,芊芊小姑娘就反应极大地扯着封茗。 “爹爹,无璧珠!无璧珠!” 封茗闻言下意识就捉住了苏素婕的手,却是扑了个空。他的手径直穿过了苏素婕的手腕,落到了一旁的地上。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呵呵,封茗,你现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苏素婕将无璧珠攥在手里,周身仅剩的血气钻进了无璧珠里,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颗血珠。 谢逸致召回了红纸伞,此时已经冲了上来,势要将苏素婕拦下来。 说时急那时快,只见在谢逸致出手的同时,龙爪槐枝丫疯长,也向着苏素婕袭了过去。 他们现在所有人都还在无璧珠里,倘若让苏素婕毁了无璧珠,岂不是珠毁人亡,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同她一起去死? -------------------------------------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到底苏素婕还是没能成功,且不说其他人,就是一个能控制半块无璧珠的槲生在,她都不可能成功毁了无璧珠,更何况此时还有精通阵法最擅封锁灵力的谢逸致在。 这下的苏素婕可真的是强弩之末了,也许是看苏素婕灵魂即将消散,谢逸致像是想到了什么,同她聊起了封茗和她开的那家茶馆的后来。 谢逸致在幻境里看到苏素婕吩咐阿晓一定要找个评书先生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六止峰下小城镇上的那间特殊的茶馆。 茶馆很小,桌椅板凳都很老旧,唯独杯盏茶壶雕得十分用心。 现在想来,那茶壶样式可不就是出自苏素婕之手嘛。 “苏姑娘,你变了许多。或许流言蜚语逼你至此,但伤害他人终究是错的。那些人是错的,但也并没有错到要拿命抵过的地步。莫非,你忘了那位大娘,忘了阿晓了么?” 苏素婕本来一直垂着眼睫,一副并不想多交谈一心等死的模样,听到谢逸致提起阿晓,她忽然抬起头来,眸中稍稍有了些期待,似乎又有些像当初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了。 “阿晓怎么样了呢?他过得幸福吗?” 谢逸致也没戳破苏素婕的自欺欺人,毕竟千百年过去了,那个凡人能活这么久呢?那位大娘一家也许就是苏素婕这一辈子里见到的唯一一束光了,何必打破呢。 “苏姑娘还记得你的愿望吗?开一家小茶馆,招待着街坊邻居和老顾客们。你还想要一个评书先生,最好一辈子都能在茶馆里当值的那种。” 谢逸致每说一个字,苏素婕的眼睛就亮几分,说到最后,她甚至有些急切地追问道。 “阿晓做到了是么?他做到了吧!” “是的,阿晓做到了。我在城镇里去了那家茶馆,你炼出来的茶具都很漂亮。茶馆里有一位蓝袍先生,听说是天天来将评书的,几乎讲了大半辈子。那茶馆经营的很好。” “可是啊,苏姑娘,阿晓做到了,你却是食言了。” “这么多年了,你或许从来没有想起过小城镇里的阿晓吧。你或许曾在那家茶馆一墙之隔的地方进行着你的复仇,或许曾杀死过那家茶馆的客人,或许杀死过那家茶馆里的人。” 谢逸致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诛心的话,那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利刃,将苏素婕的心剖得鲜血淋漓、伤痕遍布。 “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我没有我没有!” 苏素婕捂着脑袋尖叫起来,叫声之凄厉让谢逸致都皱了皱眉。 在一旁观望的槲生看到谢逸致的表情,登时走了过来,他指尖的怨气凝聚,化为一块白布。他掐起苏素婕的下巴,强行把白布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的槲生拍拍手,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邀功一般地看向谢逸致,却只能接收到对方诧异的神色。整个人忽然就显得颓唐下来,不过片刻,又活蹦乱跳地在谢逸致耳边叽叽喳喳。 “无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人道啊?可是你看她这么吵,都不用说对我有什么影响了。对芊芊这种小孩子多不好啊,她还小,不能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发出的奇怪声音!” 槲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连芊芊都被他拿来作了筏子。 谢逸致一向说不过他,也并不想听这种无意义的东西,只好出言打断了槲生的长篇大论。 “所以,是时候让我们出去了吧?” “把芊芊和百茶带回去好好安葬。” 一提起这个,封茗和槲生都沉默了,只有百茶还在拍着龙爪槐的树干,傻傻地抬头望着树上的血色槐花。 “爹爹,娘亲在树上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喜欢,我也会努力写下去的! 天气逐渐热起来了,大家也要做好防晒呀。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 今日提问:夏天里大家觉得最解暑的东西是什么呢?(继续空手套白狼) 第37章 尘埃初定 百茶刚才拦住苏素婕也只是片刻的动作, 几乎是芊芊出现的瞬间,就又消失在了原地。可芊芊却还记得之前百茶化为槐花飘回树上的事情,指着树上让封茗接娘亲下来。 “芊芊,娘亲为何会在树上?”封茗望向生得枝繁叶茂的龙爪槐, 看着其上的血色槐花, 不知为何打从心底里就有些不喜。 槲生见状走到了封茗身边, 他掌中是一团纯黑的气,被他一掌拍进了龙爪槐里。龙爪槐遭此重击, 竟也像个生人一般流出了红色的汁液。满树槐花褪去血色,变回了原来的白色。 而树下, 此时亦是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她有着一双猫儿眼, 容貌姣好,瞧着还像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她柔声唤道,“封茗。” 封茗此时也来不及想这槐树到底有何古怪, 走上前去捉住了姑娘皓白的手腕。他的手略有些陡, 被姑娘扶稳。 “封茗, 这么多年了, 你还是这么傻乎乎的。” “我的盖世英雄呢,以后要好好对虚衍呀。虽然我和芊芊不在了,但你还有虚衍啊, 你有那么多的子民。” 百茶絮絮叨叨的,很不像平时的她。封茗却没有打断,只是含笑地听着, 一如多年来,每一次百茶扯着他谈心一样。 “芊芊,过来。” 百茶向芊芊招了招手,芊芊立马跑了过去, 小手拽住娘亲的裙子,仰着小脸看她。 百茶抚了抚芊芊的头顶,芊芊的原本模样登时就在封茗面前出现。 封茗是芊芊的父亲,尽管看到的一直是一具尸骸,他却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心疼他的芊芊,年纪轻轻,就要经受这样的苦痛。 “待回到虚衍后,将芊芊的尸骨葬在剑山上吧。本来小姑娘就想着这次回去求把仙剑的,现在既然没了机会,能和漫山名剑葬在一起,也算全了她的愿望。” 百茶说了这么多,却全然没有提及自己。 封茗盯着她,像是见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他说,那你呢,可有夙愿? 百茶笑了,清丽明媚,恍若画中仙子。 “嫁给盖世英雄,与他百年好合。夙愿已了,并无遗憾了。” “只是到底委屈你,今后又要一个人扛着虚衍了。” “若是累了,不妨去剑山上同芊芊说说话,而百茶,是清风,是骄阳,是这世间万物,永远陪着你。” 说罢,百茶将视线投向了谢逸致。 谢逸致此时刚刚将苏素婕的神魂封进一枚一看就是地摊上十文钱三块的劣质玉佩里,被百茶看着,也礼貌地回了一笑。 “谢姑娘,槲生大哥确实不易,愿你万万不要因一些既定的事情,而伤了他的心。百茶一直知晓谢姑娘心善,只是此事到底错不在他。” 谢逸致听得不明所以,百茶这话,就好像槲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只是他二人确定心意似乎也才不久,怎么许久未见的百茶都已经知道了呢? “百茶姑娘放心,谢某自有决断,不会妄下定论。” 百茶的身形逐渐虚幻,散为星星点点的光点,融入了龙爪槐。而龙爪槐化成一道血光,噌地落入了槲生眉心。 众人视线皆投向槲生,槲生心里微叹一声,开始向他们解释个中缘由。 ------------------------------------- 待得槲生说完这段前因后果,芊芊小姑娘已经眼眶红红,倒是没有哭,只是低着小脑袋拽紧了封茗的衣裳。 封茗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苏素婕显然是疯魔到了极致,不仅操控着连瑕将百茶和芊芊折辱致死,甚至想要将二人的神魂永镇无璧珠内。而她万万没想到的大约是,百茶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够再入轮回,摆脱邪阵控制,不惜以邪术献祭神魂,召来了槲生。 槲生的回归的确是让封茗宽慰不少,他一直以来背负了太多人命,那些素不相识的人说到底还是没有这位算是陪着他和百茶长大的兄长重要的。 槲生的死是他的噩梦,日日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他是嫉妒槲生,但他从没有想过让他死。槲生是整个虚衍的龙子,却也是他的领头人,他的兄长,他的孺慕对象。 封茗自小没有什么朋友,是以除了一个百茶之外,前一百年里,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是槲生,也只有槲生,强硬地将他带在身边,去和虚衍中许许多多的龙族相识。 可是封茗此刻依旧不知道怎么面对槲生,他害得槲生丧命,从高高在上的龙子沦为现今以他人魂魄为食的恶鬼。被百茶献祭而来的槲生没有办法,将百茶的神魂全数吞食。刚刚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同他说说话,都已经是槲生用一部分的怨气才做到的。 “封茗,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么多。但是,哪怕你怨我怪我,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将芊芊的尸骨好好埋葬,让她入轮回。” “待安葬好芊芊,你要怎么对我我都毫无怨言。” 槲生面带愧疚,说出的话也是一如既往, 谢逸致攥紧了手中的红纸伞,伞柄处的莲花玉刻无风自动,彰显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倒是没想到,百茶说的,竟然会是这件事。 谢逸致一向是极度厌恶吞食他人神魂的邪煞之物的,原因无他,她的双亲便是在外出云游时被凶兽所掳,将魂魄吸食了个干干净净,肉身丢在了深山中。 当时谢家家主亲自前去收尸本来是不打算带着谢逸致的,彼时的谢逸致才刚过二十五岁生辰,就接到了这样的噩耗。她强打精神,跟着家主去到了那处山谷。 往日风度翩翩的爹爹和英姿飒爽的娘亲的身躯已经腐化,身上的肉也被飞禽走兽吞食了不少。 谢逸致亲手带回了自己的父母双亲,葬在了谢家族地燕云寒后的登云峰上。那里是谢家祖祖辈辈的坟冢之处,有着“燕云寒后登云峰,故人魂归处。”的说法。 自那以后谢逸致便带着一把浮云在世上行走,若是遇到吞食神魂的恶兽则更是拼命。 而现如今,她终于确定喜欢的人,竟也是个吞食魂魄的恶人? 槲生的话语打断了谢逸致纷乱的思绪,她压下心中万千思绪,应和道。 “还是先安置芊芊吧。小姑娘不能等太久的。”谢逸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想要安慰一下被吓到的芊芊,却只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表情。 槲生抬手,想要揉揉谢逸致的头发,却被谢逸致侧了身子躲了过去。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颇有些尴尬。 “不想笑的话,还是不要笑了,无趣。” 槲生当然知道说出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可他的心告诉他,他要说,必须要说。尽管兄弟可能弃他而去,无趣可能就此与他陌路,也要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的信念,决不允许槲生做一个胆小怕事隐瞒真相的小人。 说罢,槲生手一翻,无璧珠出现在他的手中。 澄黄色的珠子放出柔和的光,众人被笼罩在其中,再一次出现在了喜堂之上。 芊芊的尸骨瞬间倒了下来,封茗第一时间接住,有些慌乱地看向了槲生。 “没事,芊芊的魂魄被暂时封在了尸骨里,无璧珠内魂魄尚可走动,在外面可不行。还是快点把他带回虚衍安葬吧。” 封茗看了看怀里芊芊的尸骨,咬咬牙,像是做了一个决定。 “槲生大哥,百茶一事你并没有做错,毋需太过自责。现下情况紧急,我便先带着芊芊回去了,若是有机会,还请槲生大哥来虚衍一趟。” 谢逸致见封茗要走,捏着手中的玉佩出了声。 “封茗公子,可否待我带着苏姑娘去看看那家茶馆,再将她送上虚衍处罚?” 说到底,苏素婕的幻境也并不是无用,起码此时,谢逸致不是想着第一时间将她交给虚衍,而是想让那傻姑娘看看她那瑰丽的梦,如今是何模样。 封茗说完,就化成了一条五爪银龙。口中吐出一个泡泡,将芊芊的尸骨包在其中,银龙瞬间飞入了云烟之中。 现在喜堂之内,只留了谢逸致和槲生两人,连瑕还在无璧珠中未被放出来。 “无趣,我......” 槲生的话还没有说完,谢逸致率先开口了。 “我知道,我也信你。只是我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你能给我点时间吗?” “好。”槲生一向巧舌如簧,遇到谢逸致后,好像总是在说错话、做错事。 可是啊,无趣并没有怪罪他,反倒一直待他不错。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14 谢逸致摸了摸手心中表面粗糙的玉佩,率先走出了喜堂,槲生紧跟其后。 “苏姑娘的事情也该解决一下了。她生前害人无数,死后也残害龙族。虽说恶有恶报,便先带她去看看她心心念念的地方吧。” 出了宅院,峰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而天空中依旧飘着雪,还没有停下来的兆头。 谢逸致撑开红纸伞遮住身形,伞上暗纹一闪,似乎将风雪都隔在了外面。 槲生周身像是有着什么屏障,雪还未近他的身就被撞了开来。 谢逸致蹙蹙眉,撑伞走到槲生身边,两人肩并肩,分了他一半伞。 偌大的风雪中,两人就像普通百姓一般,缩在小小的伞下,慢慢地走下了山去。 风雪中隐隐约约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说,你以前那把浮云不是挺好看的么?怎么整了这么一把花里胡哨的伞,就是遮风挡雨都怕漏。” “它现在不是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许多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作为一只并没有影响力的作者,也希望大家能多关注一下著作权相关的东西。 我码字速度忽然慢了很多,感觉好像是被数据抓住心弦一样。 其实还是想要看到大家的评价吧,想和大家交流。 今天也希望大家能去二十章点番外呀!我也会努力调整,给大家带来更好的故事! 今日提问:在已出场的人物中,你最喜欢谁呢? 我先来,我喜欢槲生(笑) 第38章 蓝袍先生 01 六止峰下的小城镇中, 此时正上演着颇为戏剧化的一幕。 风雪下的愈发的大了,少有人行的路上忽然有一架装饰华美的马车驶过。有好奇地打了窗子看的人,只看得马车车辕上雕刻着几朵灼灼的桃花,用不知什么颜料染了, 艳红的花瓣灵动极了。 有没见过的小孩子扯着自己爹娘的衣角问那架华美的马车是谁家的, 还没听到回答就先被捂了嘴。见着自己爹娘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窗棂, 凑到近前来小声地说了一句沈家大小姐。 说完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高声说了一句,沈家大小姐风华绝代当得天姝榜首。 小孩子不懂大人们的胆战心惊, 大人们也要严防死守着家里的小孩子不懂事,祸从口出冲撞了沈家大小姐。 马车驶过长街, 停在了一家茶馆前。 茶馆已经打了烊, 挂着木牌子谢绝客人。 之前坐在马车外充当车夫的蓝衣持剑男子先落了地,又回身打起了马车帘子,姿态恭敬。 自马车里走出个娇俏姑娘来, 身上宝蓝色的衣裙如流水一般, 裙角微扬便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手中拿着一条与她格格不入的黑色鞭子, 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倒刺, 如猫舌一般。若是打在人身上,都要被扯下几块肉来。 待得姑娘站定,持剑男子上前敲门。 茶馆里寂静极了, 像是根本没有人一般。持剑男子愣了愣,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那姑娘却是感觉被人下了面子,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就打在了茶馆的木门上。 茶馆木门瞧着就不是什么上等的木材做的, 被姑娘一鞭抽的四分五裂,倒在地上,彻底结束了它在茶馆里的担当的职责,就此寿终正寝。 姑娘看也没看那四分五裂的木门一眼, 镶嵌着硕大东珠的绣鞋踩在了破旧的木板上进了茶馆里面。 一进门就有一个穿着杂役服饰的男人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姑娘没正眼看他,只是倨傲地说道。 “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出来,我倒要问问,是谁给他这天大的胆子编排流云仙君。” 店小二心里暗道不好,脸上却依旧谄媚。 “我们哪儿敢啊,沈大小姐今日光临小店是我们的荣幸。外面风雪大,不如喝上几杯茶再走?” 沈大小姐斜了他一眼,其中的意思显而易见。 店小二心中叫苦不迭,却也不敢怠慢这位祖宗。要知道沈大小姐管着他们这一片儿,若是惹得大小姐不高兴了,一顿鞭子都是轻的,丢去喂了凶兽邪煞,被生吞活剥了都是有可能的。 “呵,就凭你也配和我说话?赶紧的,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出来。若是今日捉不到这贼人,就把这小破茶馆围起来烧了便是。管他是缩头乌龟还是真的不在,一把火烧个尘归尘土归土。” 沈大小姐这话一出,内院里就有人打了帘子进来了,正是茶馆的掌柜的。 他眼神示意店小二离开,店小二却把他的暗示置若罔闻,依旧在沈大小姐近前伺候着。 “小人就是这家茶馆的掌柜的,不知沈大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掌柜的是知道沈大小姐的来意的,可他总不能出卖自己大半辈子的友人,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 沈大小姐却不和他多舌,一鞭子就冲着他的面门抽了过来。掌柜的面如土色,心中想着就是把这命都折在这里,也不能供出友人。 此时却从侧边冲过来一个人,用脊背挡住了沈大小姐的鞭子。衣衫割裂的声音响起,那人闷哼一声,瞬间痛的红了眼眶。 沈大小姐冷哼一声,鞭子一扯就牵动了那人的皮肉,硬生生在他背上留下了深深的沟壑。收回来的鞭子上沾了血肉,沈大小姐瞥了一眼就丢给了持剑男子。 “我本来就快死了,你小子这是在做什么啊,为了一个老不死的,何必搭上你的命呢?你娘还等着你娶个媳妇回去呢。”掌柜的扶住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店小二,顿时老泪纵横。 店小二疼的龇牙咧嘴,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没,没事,我年轻,死不了。” 两人都知道这是谎言,在杀人利器面前哪里有年轻死不了的说法呢。 沈大小姐看着这深情的一幕只觉得恶心极了,她招招手。 “都杀了吧,杀完后记得烧了。我先去马车上等着了,那老不死的东西既然敢编排流云仙君,就要有为此付出代价的觉悟。” 沈大小姐刚跨出茶馆,就被一团泥巴砸在了脸上。 小男孩手中还握着两块泥巴,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把冉冉还给我!坏人!丑八怪!” 沈大小姐最听不得有人骂她丑八怪,她自恃美貌,便是天姝榜第一都不见得比得上她。此时被一个小孩子丢了秽物,又骂她貌丑。心头怒火一起,指尖闪起微弱的灵力,晃晃悠悠地向那小男孩飘了过去。 小男孩挺着胸膛,像个即将以身殉国的英雄。明明害怕地双腿都在抖,却还是大喊。 “你杀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你今日屠茶馆,明日就要将整个镇子赶尽杀绝。我虽年幼,却也不怕你!” “你总觉得我们不配提流云仙君,最不配的明明是你!” “若流云仙君知道他被你这样恶心的人爱慕着,肯定恨不得立马把你赶得远远的!” 这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无数此时躲在家里的人听。 沈大小姐的灵力已经迎面袭来,却被一只白净的手挡了下来。 那是位撑伞的姑娘,穿的也是蓝衣,却比沈大小姐多几分英姿飒爽。容貌秀美,眉眼瞧着像是好风水里养出来的温柔女子。 “我认得你,你是那日来喝茶的仙子姐姐!” 谢逸致倒是没想到自己救下的这个小男孩认识她,那日她才刚刚出山,路过茶馆进去喝了杯茶。不过片刻时间,这小男孩居然就记下了她。 “这位姑娘,对孩子出手,是否太过偏激?” 谢逸致来的晚,只听到小男孩的话,心中揣摩着这大约又是一位向许宁的爱慕者。向许宁的爱慕者多如繁星,谢逸致往日也是见过几位的,大多都是打听着向许宁的行程或者是递了折子去向家进学,以求见流云仙君一眼的。 槲生跟在谢逸致身后,此时也显出了身形。 沈大小姐见着他精致的五官,竟觉得和流云仙君不相上下。她心中一瞬间燃起了爱慕,像是一把燎原的火。可她大约是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也没经历过风雨,张嘴便要讨要。 “这位公子倒是生的不错,若是公子能留下来,我也便不计较刚才这事了。” 谢逸致只觉得跟不上这位姑娘的想法,她刚刚到场,怎的就又得罪了这位姑娘?这么想着,谢逸致又想着先道个歉,再问其他。 槲生看出了谢逸致的想法,一把拦住她。心里暗叹无趣简直在这方面单纯的可怕,然后向沈大小姐走了几步,面上也显出受宠若惊的笑来。 “想要我自荐枕席的人多了去了,倒还是第一次见长得丑没本事的人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呢。” 槲生这话一出,谢逸致就顺着槲生的话想了想当初的情况。 想向槲生自荐枕席却不敢当面说的姑娘倒是有不少,让槲生自荐枕席的好像从来没有过。毕竟以槲生的武力和莫名其妙就戳了他痛脚开始打架的脾气,当年确实是没人敢在槲生面前放肆的。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云剑!” 沈大小姐气得瞪大了眼睛,却也还记得刚才谢逸致用手拦下了她的灵力。她修为极差,可一直带着的蓝衣护卫云剑在这一带却是小有名气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呆瓜为何自己来投奔沈家,不过既然自投罗网,沈大小姐也乐得把他当枪使。 云剑闻声就冲了出来,只见得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自家小姐面前,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云剑持剑刺了过去,却被那人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剑尖,微微使力,就将剑身崩断了。 云剑目露骇然,回护在自家小姐面前。 沈大小姐却好像还看不懂形势,叫嚣着要让云剑教训他们。 云剑没说话,却也护在沈大小姐面前纹丝不动。 槲生看着这小少年,也没做什么,只是心里为他不值。看看,这是得多眼瞎才挑了这么一个人喜欢,简直是晦气。 谢逸致来此的目的本也不是什么沈小姐王小姐,她只是想带着苏素婕来她生前的小茶馆看看,了了苏素婕的心愿,也全了她经历苏素婕这一切的这场缘。 谢逸致本想让小男孩回家去的,哪想小男孩却倔得很,坚决要同她一起去茶馆。 “神仙姐姐,沈大小姐可坏了,她把冉冉不知道捉到哪里去了。我去找冉冉玩,她爹娘却说没有女儿,怎么会呢,我和冉冉从小玩到大的。”小男孩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圈继续说道。 “沈大小姐在我们这里嚣张跋扈,不知道捉了多少人去,每次有人不见了,大家都改口说从来没有这个人。” “神仙姐姐,我觉得这样不对。” “若是人人自危,那这世上,怎么会有正义呢?我要做个像流云仙君那样的男人,顶天立地,保护乡亲父老!” 听着小男孩稚气十足的言语,谢逸致也没说不可能。她温柔地牵起他的手,向茶馆里走去。 身后槲生看了看自己的手,丢下了个定身术法,叹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掉落!假期结束啦,大家的工作学习又要踏上正轨啦!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 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收获这个沙雕作者! 第39章 蓝袍先生 02 茶馆里一片狼藉, 显然刚才那位持剑男子在里面与人斗了起来。 谢逸致看到茶馆的现状,蹙了蹙眉。 虽说她只在这茶馆待了片刻,却也能察觉出来这家茶馆是不错的。众人和睦,店小二和掌柜的也与人为善。倒是不知为何惹了这么大的祸事来? 刚进茶馆, 小男孩就挣脱谢逸致的手跑向了站在柜台前的一人。 那人蓝袍白须, 过往总是笑呵呵的面颊上此时满是肃杀。手中折扇上沾了不知何人的血。这幅模样本该吓到小孩子的, 小男孩却不怕,他跑上前去扯住此人的衣角。 “蓝袍爷爷, 你救救冉冉好不好。冉冉被沈大小姐捉走了。” “倒是老头子我连累了冉冉那丫头,”蓝袍先生从怀里掏出个彩色的络子来, 递给了小男孩。“老头子去的迟了, 冉冉那丫头怕是已经......” 后面的话蓝袍先生虽然没说出口,却也显而易见了。 那位叫冉冉的小姑娘,此时应已经身首异处了。 谢逸致看着小男孩颤抖着肩膀接过那只打得过于鲜艳的络子, 悲痛之意溢于言表。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孩子, 颇有些手足无措。余光看到槲生向她使了个眼色, 向小男孩走了过去。 谢逸致也便放下心来, 槲生虽说大多时候都爱与人呛声,但正经起来也还是位值得信任的人。 “在下谢逸致,不知先生可知此地发生了什么?” 蓝袍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上下打量了谢逸致一会儿,继而开口。 “某名姓不知,此地皆唤某蓝袍先生, 小友也如此唤便是。” “至于此地,”蓝袍先生面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因某惹来了不小的灾祸啊。” 蓝袍先生见谢逸致生的面生,也知此人是外地人士, 不日前来过茶馆一趟,他便主动解释起这缘由来。 此处毗邻六止峰,地势陡峭,是以生意往来也少在这边。说起来是个城镇,其实也就是个稍微大点的村庄。 某一日有仙人来庇护,城镇里的人都心怀感激地应下。尽管要时不时上缴粮税,也因得了仙人庇佑而不觉得可惜。 直到十五年前,庇护着城镇的仙家沈家的大小姐不知从何处寻得了一副流云仙君的画像,日日带在身边,就像是疯魔了一般。若只是如此,众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少年慕艾,与旁人有的什么关系。 可就在那不久后,沈家派人来,抓了不少讲流云仙君故事的评书先生,把所有和流云仙君有关的画本子都拢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问起缘由,只说是大小姐吩咐。 有少年人不忿,便也同那些评书先生一样被抓走了,至今未归。 说到这里,谢逸致也算是知了前因后果。那日她离开茶馆之时,也是听到了这老者说要讲一出叫做《流云记》的折子。 刚才在门外遇到的那位沈小姐,应当就是蓝袍先生口中的那位沈大小姐了。 她倒是没想到,时隔千年,向许宁的爱慕者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为了一己私欲戕害他人,说起来自她重生以来,遇到的似乎都是这些想法异于常人的人。一时之间倒不知道是时移势迁,还是她运道不好,遇到的人都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来衡量。 “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某欲为这小地方再寻一处世家庇佑。沈家纵容自家小姐如此作为,怕是家主也是持身不正之人,定然在旁处也做了不少恶事。”说到此处,蓝袍先生扼腕叹息。“只恨某学艺不精,多年来也只摸清了些许门道,不能亲自灭了这沈家。” 谢逸致闻言,倒是对解决此事有了绝佳的点子。 “先生不必惆怅,在下与向家有些交情。过些时日在下会将沈家众人困在家中,同时修书一封,便劳烦您送往阳羽长安道了。” 蓝袍先生颇为诧异,他见过不少吹嘘自己同大世家有交情的,却没有一个人敢像这姑娘一般,开口就扯上了向家。 向家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如此年轻的姑娘能与这样的世家有多大的交情?更何况,这姑娘并无灵息,便是连修道一途都未踏上,这番话,便更显着荒谬了。 谢逸致看着蓝袍先生诧异转为了然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先生定然是想岔了。她指尖灵力瞬间编织出了一只纸鹤,蓝色纸鹤小小的身体上落了一个娟秀的谢字。 “先生不必怀疑,在下身无灵息乃是意外所致。其余不说,这传音纸鹤您应当是见过的吧。” 谢逸致此话落下,纸鹤扇动翅膀,刚离了她手心就不见了踪影。 谢逸致在赶往虚衍的几月间,也算了解了现今的状况。知道现今只有向家叶家和谢家还在用传音纸鹤,其余人大多被传音纸鹤繁复的灵力纹路所扰,根本做不出来。 蓝袍先生少时行走世间,遍寻修道之法时,曾偶然撞见过一次。 那是在此方天地的最北边,大约是元泽附近,那里的人大多信奉海神。蓝袍先生去的时候,恰逢他们的庆典,就见得漫天的传音纸鹤,壮观极了。 “倒是某小瞧了姑娘,对不住了。”蓝袍先生一拱手,算是致歉。 见二人算是交涉完了,槲生牵着小男孩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店小二和掌柜的,店小二脸色惨白,掌柜的在他身边走着,担心地望着。 二人见到谢逸致,先是愣了愣,然后几乎是同时开口。 “姑娘还是先走吧,我这小店惹了祸事,连累了姑娘就不好了。” 谢逸致笑了笑,并未答应,反倒是让槲生把在外面的沈家小姐和云剑带进来。 槲生也没怨言,转头就去了。 听得谢逸致的话,掌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一边拽着蓝袍先生,一只手扶着店小二,口中急切。 “沈小姐又要来了,蓝袍你先带着这孩子走,好好的孩子可不能因为在我这里做事就赔了性命。” “还有这位姑娘,老朽不知您有什么本事,就算是一时把沈大小姐制住了,却也拦不下沈家所有人的。还是此时走着越远越好!” 蓝袍任由他扯着,眼神却看向谢逸致。虽然知道谢逸致可能是大家子弟,可她这模样实在是没有多大说服力。也正如掌柜的所言,沈大小姐好控制住,可沈家却不是能随意毁去的东西。 “掌柜的不必如此慌张,在下本事不高,区区一个沈家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说这话时,槲生正带着沈大小姐和云剑进来。 沈大小姐一脸悲愤,听到谢逸致大逆不道的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便喊。 “哪里来的疯子这么猖狂,我沈家根基深厚。在此大放厥词?哼,也不怕笑掉了大牙!” 谢逸致闻言没什么反应,槲生可就不一样了,手一抬就封了沈大小姐的言。见沈大小姐瞪他,还笑嘻嘻地说道。 “我们是疯子嘛,莫非出手还要和你讲道理吗?就像狗吠,人通常不会和它对骂,只会把它打乖了。” 槲生眼里的威胁明晃晃的,沈大小姐把自己气了个半死,却一点也没讨到好。对这些人没有办法,她撞了身旁的云剑一下,示意他说话。 这位云剑显然比沈大小姐有涵养得多,开口便是服软。 “在下不知两位前辈在此,倒是冒犯了。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与在下说,在下与小姐回到府中必然第一时间通报家主。” 掌柜的早已经护在了店小二面前,警惕地看着他们。 蓝袍先生摇起了扇子,扇面上的血迹明晃晃地出在众人面前,倒是一种另类的威胁。 谢逸致听着云剑的话,心中有些想笑。 “今日你打不过我们,便服软献好。若是你遇上的只是两个平头百姓,你手中的这把剑,是不是又要添两分杀孽?”谢逸致不觉得这种人无辜,尽管云剑瞧着似乎是很知进退明事理。 倘若像沈大小姐那种,全然一副被宠坏了不知对错的人,谢逸致虽然反感,却也称不上厌恶。而对于像云剑这种明事理却偏要助纣为虐的人,谢逸致就十分的不理解。 云剑低头不语,沈大小姐便更气了,一脚踹在了他身上。云剑也不躲,任由绣鞋落在自己身上。 槲生看着这一幕,忽的笑出了声,一边笑还一边解释给他们看。 “真是好久没看这么一出狗血的大戏了,这得是多少年前的话本子里才有这样的桥段啊。当然,我无意冒犯你们之前的深厚情谊,只是这也实在太好笑了。” “一个,恃宠而骄,罔顾他人自尊与性命,日日想着旁人。” “一个,满心痴恋,甘愿成为他人座下走狗,不惜以他人性命成全自己这伟大的爱情。” “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逸致哑然,她倒是不知道云剑爱慕着沈大小姐,还以为只是忠扑护主,才任由沈大小姐这般作践。 不过,为了所谓的爱恋,值得折损自己的一身傲骨,去做天地难容的事情吗? 谢逸致不懂,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做出决定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封面上线!!!好像暴露了我的什么属性(笑) 这两章当时写的我热血沸腾,这个小男孩真的是我想写的善良和美好,阿晓也是! 第一本或许还有不足,但我会努力写下去,写山河万里,写盛世昌平。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 给大家比个心! 第40章 当年茶馆 01 谢逸致将沈大小姐和云剑放了回去, 对沈大小姐临走时的示威置若罔闻。掌柜的说得不无道理,就算谢逸致能捉了沈大小姐,那又有什么用呢?谁知道过几年会不会出来一个沈二小姐沈大公子之类的人物,最重要的, 还是要把沈家从这个位子上扯下来。 当今向家是仙家之首, 创立执法殿清肃世间。若说要谁来处理沈家, 谢逸致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向许宁。也许旁人觉得为着这么小的一个世家就请动大名鼎鼎的流云仙君简直是小题大做,谢逸致却不这么觉得。 从沈小姐的言语中看来,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 哪怕是有人歼灭了沈家,她也依旧是觉得自己无辜受害。她只不过是维护了光风霁月的流云仙君的形象, 让他不被这些整日在市井里摸爬滚打的小人所污蔑, 何错之有? 既然如此,便请的她心中的流云仙君来裁决此事。 凭着谢逸致与向许宁相交百年的经验来看,向许宁或许淡泊名利, 但绝不会任由旁人打着他的旗号做这些恶事。谢逸致此时要做的, 便是要让向许宁出来做这杀鸡儆猴之事, 以警醒其余爱慕者。 之前的传音纸鹤虽然飞向了长安道, 可纸鹤内容毕竟有限,她也只在里面提及了有事想要向许宁帮个忙。 直到晚上,她才亲笔写好了书信, 交给了蓝袍先生。 蓝袍先生欣然应允,并决定明天大清早就上路。 书信写好了,谢逸致便找到了掌柜的, 谈及茶馆的事情。 说到这家茶馆,掌柜的忧心忡忡的表情略微松快了些,与这位帮了忙的姑娘说道了起来。 “我这茶馆,是世世代代传下来, 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年了。只知道啊,这是一位于我们家有着再造之恩的大善人留下的铺子。听说这恩人也没什么大愿望,就是想把这茶馆长长久久地开下去,最好就是再请个评书先生给客人们讲讲故事。” “从祖宗那代开始,就经营着这间茶馆了。” “说来也奇怪,茶馆里的桌椅板凳都换了不知多少轮了,唯独这茶壶杯盏不止瞧着模样漂亮极了,这许多年了也不见一点磨损。” 掌柜的语气惊奇,像是见了什么稀罕玩意儿。谢逸致却是知道,那茶壶杯盏,样样都是苏素婕亲手炼出来的法器,除了耐用美观之外也没什么用处。 “不知掌柜的,您先祖可曾留下来些什么信物?书信之类的东西?”谢逸致还记着,苏素婕临走时,叫阿晓的小男孩就说要给她写信。苏素婕这么多年都未曾回来过,若是写了,此时应当不少。 听得谢逸致的问话,掌柜的看谢逸致的眼神就变了,像是见到了什么大人物。他四下瞧了瞧,见没有别人,小声开口问道。 “姑娘,您是不是会卜算之类的东西啊?能不能教教老朽啊?” 谢逸致哭笑不得,没想到掌柜的还有这样的想法,她带着些笑意地回道。 “在下不通卜算,只是受了一位苏姑娘所托,来这茶馆取旧人的信件罢了。” 掌柜的一听是苏姑娘,立马走到了房间里一处雕花柜前,用钥匙开了锁。上面一层放的是许许多多的账本,有一股书发霉的味道,下面则是放着一个不小的雕花银匣子。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把银匣子捧了出来,放在桌上。拨开搭扣,打开匣子,露出里面分门别类放好的信。匣子不小,里面还用银隔断分出了四个格子,铺了红绸。 纸张的种类瞧着就是普通百姓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宣纸,过了近千年,也只是微微泛着黄,可见收藏之人如何珍贵地保护着它。 “这是从老朽父亲那里传下来的,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祖宗交代过,就等着一位苏姑娘来。那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让后代们见着了记得给他烧烧纸传传消息。” 掌柜的看着这数量庞大的信,把一直以来的疑惑问了出口。 “那苏姑娘是什么模样呢?是否如老祖宗传下来的那般,生的貌美,又善良极了。” 谢逸致笑了,掌柜的实在是有童心。不过也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人物,怎么样都是心心念念的。她掏出那枚品相极低的玉佩,掌柜的不明所以,也盯着那枚玉佩。 “谢姑娘,这是那位苏姑娘给你的吗?有吩咐什么话吗?” 谢逸致没言语,红纸伞出手罩在了玉佩上,红线幽幽穿过了玉佩。一个人形就在伞下慢慢浮现,那人穿着血色衣袍,眉眼柔和。 “是,是仙子!您是仙子啊!”掌柜的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仙家手段,虽说经常见到沈大小姐,可沈大小姐不知道是坏事做尽损了阴德还是别的,据他老友蓝袍说,灵息微弱根本没办法正式踏上修道一途。 “何事?”苏素婕语气不善,看向谢逸致的眼神带着一丝戾气。 谢逸致掐了一个决,清心符文打进了苏素婕的神魂里。苏素婕眼神一变,周身戾气平和下来。 “之前与你说起茶馆,现今便带你来看上一看,也算圆了你的梦。” “这位是茶馆的掌柜的,也是那位阿晓的后代。” “阿晓?”苏素婕轻声念了一句,眼神也飘到了掌柜的身上。“阿晓,现在还好吗?” 掌柜的被苏素婕刚才的杀气震慑到,此时强行定了定心神,说道。 “老祖宗活得久,整整八十七岁才走的,走的时候无病无灾,是睡梦里老死的。一生享了不少福,苏姑娘您看,这是老祖宗给您写的信,小辈都保存得好好的。” 苏素婕像是神智受损,反应缓慢,她仔细看了看掌柜的,像是能从这张满是褶子的脸里隐约看到当初那个玉雪可爱的阿晓来。 “阿晓,也死了啊。死了好,死了好,活得太久,人会疯的。”苏素婕走到桌边,拿起了一封信,拆开来看。 灯火下红衣女子逐字逐句地读着信,像是穿过这一封又一封的信笺与当年的阿晓再次相遇。 苏素婕既然在此处读信,一银匣子的信,不知道要读到什么时候去。 掌柜的自觉地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晃晃悠悠地向着蓝袍先生的屋子去了。 谢逸致则在房间里守着苏素婕,虽说她的伞以及清心符文都在,以防万一,谢逸致还是打算一直守着苏素婕。 -------------------------------------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声轻响,谢逸致起身推开窗子去瞧。正正好与在房梁上行走着的槲生四目相对,槲生提着一包糕点,整个人都洋溢着高兴。 槲生向她这边招手,谢逸致心中觉得好笑,也微微招手算是回应。 槲生见状从房上跳下来,足下几个轻点,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凑到窗子边,把糕点塞进了她手里,笑的极其灿烂地说。 “桂花糕,我尝过,味道还算不错。” “这几天过得苦,连你唯一的乐趣也剥夺了。这包桂花糕呢,算是我的赔礼。如何?谢姑娘原谅在下吗?” 谢逸致拿着桂花糕,与槲生面对面。她实在是不懂槲生的脑回路,怎么去一趟沈家,还顺回了人家的桂花糕来。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15 “你这桂花糕从沈家拿的?” 槲生扶额,怎么无趣这姑娘的关注点永远这么清奇,要不是他知道无趣的性子就是这样,真是要扯着她打一架不可。 “算是吧,用了沈家的材料。他们都没那么祸害百姓了,用他们点糯米粉犒劳犒劳百姓不为过吧。” “你呀!沈家这次就算了,其他时候可不要如此行事。再被捉了,我可不会陪着你逃跑。” 谢逸致还记得当年槲生扯着她翻墙偷拿了一户人家的东西,槲生虽然留下了法器,但那东西对于寻常人家还不如几枚铜钱来的值。谢逸致后来才得知,只能一个人折返回去留了银钱,这才没让这户人家吃了亏。 槲生往房间里瞧了瞧,见得苏素婕在那儿读着信,皱了皱眉头。 “让我进去呗,长夜漫漫,你一个人多寂寞啊。有我在不就好多了!” 谢逸致和槲生待得久了,也能听懂他一些言语。当下就敲了槲生头一下,然后让了开来。 槲生摸着头喊痛,然后笑嘻嘻地撑着窗跳了进来。 屋内苏素婕恍若未闻,依旧专心致志地读着信。 槲生悄悄地凑近了谢逸致,小声地问。 “谢姑娘,不尝尝桂花糕吗?小厨的手艺绝对美味,若是姑娘觉得不对口味,小厨这辈子都赔给您。”槲生话语轻佻,表情揶揄。 谢逸致表情略有些不自在,解开手中的油纸包,桂花糕的香气就飘了出来。小巧玲珑的花瓣形状的桂花糕层层叠叠地摆着,白嫩的糕点瞧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她捏起一块,张嘴咬了一口。 槲生也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他心爱的姑娘伸出素白的手捻起了桂花糕,粉嫩的唇触碰到糕点。 槲生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灼热,谢逸致咬了一口就没再吃,反而抬头看他。两颊略有红晕,眸子中像是落了满天星辰。 槲生手按到了谢逸致的头上,忽然就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更新已掉落,请尽快签收。 终于写到了阿晓,我第一次写阿晓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打算让他再次出场,只是想让他作为一个善良纯稚的人停留在苏素婕的记忆里。但后来我发现,这是个很好的人。 有许多小人物,或许没有主角那么耀眼,或许只是寥寥几句,就会刻在心里。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 今日提问:在你的记忆里,有什么小人物很打动人心? 第41章 当年茶馆 02 阿晓的信实在是太多, 谢逸致琢磨着阿晓可能每日都要给苏素婕写信,以至于苏素婕读了一宿,还是没有读完。 蓝袍先生前来辞行,谢逸致便告诉他沈家已经被困住了, 在他带着人回来之前沈家众人绝不会出来作恶, 也不会伤到茶馆里的人。 蓝袍先生放下心中的担忧, 便踏上了前往长安道的路途。 昨晚谢逸致本想亲自去的,但是槲生将她拦了下来, 并且把围困沈家的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槲生前去沈家,谢逸致才得了空去解决苏素婕的事情。 店小二之前受了沈大小姐一鞭, 那鞭子不是什么法器, 只是普通的用来拷问人的鞭子。但到底皮肉撕裂,掌柜的本想出去请个大夫,可镇上的医馆一见是他就掩着门哀求他离开。 掌柜的也不是什么坏人, 不然之前也不会想着让店小二和蓝袍先生先走, 自己留下来面对沈大小姐的怒火。面对医馆的哀求, 掌柜的也只能灰溜溜地回了茶馆。 他不想害了别人, 可是也不想让那孩子因为得不到救治身亡。 掌柜的在这一上午里求遍了镇上的八家医馆,甚至于一些赤脚大夫他也求上了门去。可是无一例外地都被拒绝了,大夫们都怕帮了掌柜的, 被沈大小姐记上,丢了性命。 至于掌柜的说的什么有仙人相助沈家不会作乱却是没人信的,沈家那样的家族在他们这些小百姓眼中, 已经是庞然大物。这么多年了,城镇里也不是没有来过仙人,也不是没有人反抗,可都失败了。 他们怕了, 他们龟缩着,对这一切装作不知的样子,以求能够偏安一隅。 掌柜的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求到了谢逸致面前。 “谢姑娘,老朽求求您。若是能把他救回来,老朽这命舍了也无所谓。这孩子命苦,跟了老朽自幼干到大,也没享过什么福。” 掌柜的老泪纵横,见了谢逸致就要下跪求她。 谢逸致连忙扶住了掌柜的,答应了掌柜的的请求。 谢家本就兼学歧黄之术,只是谢逸致偏爱阵法之道,对于歧黄之术也只是略通一二。在诊治普通的皮肉伤上,还是不在话下的。 苏素婕仍在房间里读着信,谢逸致不敢离开,只能拜托槲生将店小二带过来,让她瞧上一瞧,以便对症下药。 槲生很快就把店小二带过来了,用着和封茗类似的泡泡包裹着店小二,飘进了掌柜的的房间,落在了床榻上。 店小二早已换了衣衫,谢逸致示意店小二脱了衣衫将背露出来。 店小二有些犹豫,槲生却已经上了手。店小二不多时就已经被槲生扒下了上身的衣衫,耳根通红。 谢逸致却不在意,医者面前无男女,诊治的时候,便只有大夫和患者这一种关系,旁的事情一概不论。 店小二的背上有着一条深深的沟壑,可以看出当时沈大小姐使了多大的力气,才将皮肉硬生生撕了下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条鞭子上没抹其他的药。是以虽然店小二的伤看着皮肉翻卷可怖极了,但实际上只要处理后好好将养,便是半点后遗症都不会留下。 谢逸致现在手头没有银针,只能将灵气化为毫针,为店小二止了痛,又割去了略有些化脓的皮肉,指尖灵力不歇,以防伤口再次恶化。 店小二的伤处理起来不算麻烦,麻烦在于镇上的医馆都不愿意拿药材给掌柜的。灵气不是不能用来治疗,只是店小二只是个凡人,灵力在他经脉中游走滋补,对他来说不是救命良方,反倒犹如穿肠毒药。 最后带来药材的是一对小夫妻,平时靠着种药材为生。 掌柜的一见到他们眼眶就红了一圈,登时就要跪下。那对小夫妻拦住了掌柜的,女人哽咽地说不出话,还是男人把一背篓的各种药材递了过来。 “老朽对不起你们啊,冉冉那个好姑娘......” “掌柜的别这么说,是我们家冉冉没福气。她可喜欢听您家茶馆讲的故事了,以往每天都同我们讲的。”男人握住女人的手,像是忽然有了力气,继续说道。 “冉冉的络子我们收到了,之前我们也想假装没有这件事,可良心实在是过不去。我们两夫妻无牵无挂的,要是沈家来,那也就来了。我们虽然怕死,也不想百年后愧对冉冉。” “这药材先给您,若是不够,便来镇口寻我。” 说罢,男人提起背篓,给掌柜的放进了里间,便和自家夫人离开了。 ------------------------------------- 时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转眼间已经过了五天,苏素婕夜以继日地读着阿晓写给她的信。谢逸致和槲生也轮流守着苏素婕,若是累了就在榻上小憩一会儿。 苏素婕今日读完了最后一封信,手里一用力,年久风化的纸张便碎了开来。她愣愣地看着桌上的碎片,然后啜泣起来。 谢逸致也由着她发泄,毕竟这一次之后,不管是哭是笑,苏素婕都再没有了机会。 苏素婕伏案哭了一会儿,便自己化成了一缕红烟钻进了玉佩里。 谢逸致收回玉佩和红纸伞,叫醒了正在榻上小憩的槲生。 “苏素婕的事了了,我们也该走了。” 槲生从榻上起身,略微整了整衣衫就抓起了榻上放着的连瑕。在他去沈家的时候,他就把连瑕从无璧珠里取了出来,剑灵依旧禁锢在无璧珠里,打算和苏素婕一起送到虚衍去。 少年人持剑英姿飒爽,少女手里握着伞,面容姣好,恍若神仙妃子。 掌柜的本来在柜台核对账目,打算过些时日就重新开业,听到帘子的声音,抬眼望去,就看到了这一幕。 掌柜的暗道自己已经老了,看着小年轻们成双成对心里就觉得般配极了,又忽然想到至今仍未娶妻的店小二,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 “谢姑娘,槲生公子,收拾得这么齐整是要去哪儿啊?” “这些时日叨扰掌柜的了,苏姑娘今日读完了那些信,也算了了一桩心愿。现今我二人也该离开了,特来向您辞行。” 掌柜的没想到两人就要走了,蓝袍至今未归,倘使沈家又来,他们哪里挡得住啊。 槲生看出了掌柜的的想法,抓着连瑕伸了个懒腰,语气随便。 “沈家被困住,没有三个月是出不来的。长安道离此处不算远,他向许宁就算是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谢逸致戳了槲生的腰一下,示意他好好说话。 什么叫爬都该过来了? 长安道明明离此地整整一月行程,怎的就被槲生说的好像抬脚就到,向许宁来得迟就成了向许宁的问题! 谢逸致拱了拱手,向掌柜的致歉。 “您别听他瞎说,蓝袍先生去的时日应当长些,回来的时候有流云仙君带着,速度也该快些。约莫过个两月,他们就该回来了。当然,执法殿人士应当先到些。” 谢逸致都解释到这个份上了,掌柜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道一声珍重,祝他们一路顺风。 ------------------------------------- 谢逸致和槲生又一次前往虚衍,不同于上一次两人还有心情一路游山玩水地过去。这次槲生扯着谢逸致使出了龙族秘法——空间之术,槲生习得的是割裂空间之法,只要他想,他能从任何一处地方眨眼到另一处地方。 也就只有龙族有这样得天独厚的待遇,这方天地对于空间的掌控简直强到令人发指。话本子里仙人御剑飞行甚至于凌空而立,在这里都是奢望。 修士出行大多也是靠着灵兽,再次之便是骏马,从来没有人能够肆意在天空上行走。除了龙族,龙族天生便可腾云驾雾,更是有着空间秘法,简直称得上此间天地的天选之族,多少人艳羡嫉妒都没有办法。 槲生手搭在谢逸致的肩膀上,眨眼间两人就又一次到了虚衍的山门前。 依旧是长长的石阶,望着石阶上雕刻着的龙草纹路,谢逸致和槲生的心里都有几分沉重。 前一次他们踏上这石阶,还想着要祝贺百茶与封茗新婚快乐。 这一次,便要看着他们阴阳相隔了。 那高高的秋容殿里,再也没了快乐的一家三口,只余一个孤家寡人。 槲生和谢逸致爬过九十九阶石阶,在山门面前没有再遇到千紫 。两人踏进虚衍山门的瞬间,画面被扭曲,而后面前是一片莲池。 槲生牵起谢逸致的手,谢逸致微微挣了一下,就沉寂了下来。 她知道槲生现在心情很复杂,他依旧不知道怎么面对封茗,面对这丧妻丧女的兄弟,面对自己吞食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神魂这种事情。 可是没关系,谢逸致已经想清楚了。 槲生不是吞食她父母神魂的恶兽,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做下的每一件事,都有因有果。错了,他会去承担,哪怕结果会让他一去所有;对了,他也不炫耀,反倒是兴致勃勃地去寻下一件。 这样的槲生,该有个港湾的。而她希望,那个人会是她。 这样想着,谢逸致悄悄攥紧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更新已掉落!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喜欢的话点进专栏收藏这只作者吧,会有很多产出哦! 给所有看文的小可爱比心心。 第42章 重回虚衍 槲生带着谢逸致先去了秋容殿, 没找到槲生,也就一路走去了剑山。 剑山是龙族试炼的地方,谢逸致也只是在进七星楼的时候,顺带着扫几眼剑山。剑山高耸入云, 看着云雾缭绕的, 颇有些意境。 剑山上没有路, 前来试炼的龙族大多都已经能够化形,自然也没有多费周章修一条路出来。如今谢逸致要上剑山, 也只能靠着槲生把她带上去。 槲生揽住谢逸致的腰,化成龙形飞腾而上。 两人落在剑山上, 谢逸致拨开槲生的手, 打量着这处地方。 她以前只是听叶铮讲过,剑山上葬着的全是龙族前辈的佩剑,气性极大。倘使要是受不住剑气, 被一剑扫下山去也是常有的。 谢逸致目光所及, 到处都是断裂的仙剑以及仙剑作碑的坟冢。 一缕强横的剑气扫了过来, 谢逸致手中的伞登时张开, 将主人牢牢的护住,伞面上骤然多了一道裂痕。 槲生见状拔出了连瑕,护在谢逸致身前。 四周剑气凛冽, 槲生手中的连瑕却也不遑多让。纯白的仙剑横劈出强烈的罡风,将剑气裹挟着化解。 谢逸致的墨竹笛已毁,此时仅有红纸伞这一个依仗。只能在红纸伞彻底折在这里之前, 口中催动法诀,手上结印。 青蓝色的屏障在两人身旁乍现,隔绝了强烈的剑气。 “我撑不了多久,还是要先找到封茗, 离开此处再说。” “好。”槲生应下,手里提着连瑕依旧护在谢逸致身侧。 谢逸致指尖一线牵刚刚成形,只稍稍探出屏障些许,就被剑气绞杀殆尽。 槲生见状将无璧珠一抛,拉着谢逸致进了无璧珠内,两人驱使着无璧珠在剑山上寻找着封茗。 ------------------------------------- 约莫过了一刻钟,两人就透过无璧珠看到了站在一处小小坟冢的封茗。 不难猜得,那坟冢应当就是芊芊的埋骨之处了。 封茗此时换了一身衣衫,穿的是少有的黑色。玄服金冠,倒是有些虚衍之主的气派了。 槲生和谢逸致从无璧珠内出来,红纸伞又护在了谢逸致头顶。 封茗见状袍袖一挥,一道银光落到二人身上,之前凛冽的罡气就乖觉地避开了他们。 谢逸致心下想着封茗这许多年应当是下了苦工,就连龙族众前辈霸道至极的罡气都能用一道术法隔绝。如此修为,怕是当世也少有人及。天命之子,果然玄之又玄。 谢逸致心下想着,手上动作却没停。她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玉佩递了过去。 “苏姑娘夙愿已了,现交由封茗公子处置。” “这剑灵也交给你,不过我建议把他丢在剑山上,陪他的老前辈们说说话。怎么说都是用我的龙骨锻出来的仙剑养出来的祸害。”槲生把连瑕放回鞘内,手上稍一使力就把连瑕整个都插在了剑山的地上。 封茗见状只是笑了笑,手中一动把连瑕拔了出来。并指在纯白的剑身上划过,一滴血液裹挟着什么东西就落在了芊芊墓前。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槲生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都说了随便把我丢在无璧珠哪个角落都好,还非要把我扯出来塞回本体。我都多少年没在里面待过了,里面又黑又逼仄,会把人逼疯的!” “呦,这不是还挺能说?放心,我可是对你最好了。知道你心心念念想多见几位前辈,看看这剑山如何?” “多少强者的佩剑都葬在此处,你留在这里指不定打挨得多了,什么时候能修出人身来呢!”槲生一张嘴就把连瑕呛了回去,幸灾乐祸地看着黑衣的连瑕上蹿下跳却被禁锢在原地不能离开半步的样子。 封茗看着被槲生气得跳脚的连瑕,长出了一口气,说出了他的决定。 “既然你一刀刀削去了我女儿的皮肉,那你便在这剑山上被剑气一点点割去神魂吧。” 连瑕目露惊骇,他是剑灵,削去神魂简直就是要他的命,更何况那么疼。 “没想到堂堂虚衍之主也使这种非人手段折磨人,那你与我有何区别?若是把我直接毁了,倒还敬你几分真英雄。” 封茗却是不管他如何抗拒不满,强硬地继续说着。 “放心,你不会死的。我留了一滴血与你,只要我封茗活一日,你便不会死。它会在你临死前滋养你的神魂,把你救回来,而后日日受着我女儿身前之痛。” 谢逸致没干预,就这么看着封茗处理。连瑕说封茗手段非人,这话不假,可到底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样的痛,本也是连瑕带来的。 槲生想了想,顺手在封茗的禁制上又落了一道术法,见着谢逸致瞧他,也就回了一句。 “剑山毕竟是龙族子弟试炼之地,要是日日都听得这小子在这里喊疼,可有不少人觉得头疼。给他套个禁言术,也免得以后出事。” 封茗摩挲着玉佩的纹路,冲着谢逸致说道。 “至于苏姑娘,劳烦谢姑娘将她请出来。封茗有些话要说明白。” 谢逸致应允,指尖符文闪动,玉佩上也发出微弱的光回应。继而一道红烟飘飘然落在了封茗身前。 封茗出手给苏素婕布了屏障,与她谈话。 苏素婕出来时连瑕已经被剑气所伤,在那里疼的叫喊,却一点声儿都没传出来,显得有些诡异。 可她却连个眼神都没抛给她的剑灵,只是眼神漠然而空洞地看向封茗。 “对我,可有什么安排?是神魂俱灭,还是同连瑕一样?” 她看起来似乎已经彻底心死,对于封茗如何处置她并不在意。 “苏姑娘,封茗当年受你恩惠,得以在八弥之乱里存活下来。封茗感激你,并未觉察到姑娘心意是在下之错,如今祸及妻儿,在下也无法大度地说句不在意了。” 封茗停顿了一会儿,看着苏素婕,说出了他想了许久的法子。 “姑娘此番作为,已是触及在下心中最重要之事。但在下受过姑娘援助,也不裁决姑娘,便送到鬼渊世家去,如何裁定,交由他们。” 鬼渊世家坐镇在那位划出鬼渊的前辈的家乡,族中子弟大多都擅超度之法。若是道理讲不通,就地灭杀也算是超度了。 苏素婕此番行径简直是骇人听闻,落到鬼渊世家手里也绝不好过。轻则镇压于世家之中,重则被打个魂飞魄散。 “倒是麻烦封茗公子了,我做下的事,我自己知道,便是魂飞魄散,也是罪有应得。”此话一出,苏素婕像是不愿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化成一缕红烟钻回了玉佩里。 连瑕和苏素婕处置好了,封茗看着槲生,将手中的仙剑递了过去。 “既然是用了槲生大哥的龙骨,岐和不能再用,便用这连瑕当佩剑吧。剑灵连瑕已被我剥离,此后它便只听命与你了。” 槲生挑了挑眉,也没多推诿。 自打从鬼渊里出来,槲生除了难免用用普通的仙剑之外,大部分时候还是赤手空拳去打。反正身为恶鬼的他早已经习惯了更痛的时候,普通的伤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槲生接过了连瑕,心上却还是有些难受。 “既然接了这把剑,我便还是你的龙子,哪怕是赴汤蹈火,你若说了,槲生自会前去,万死不辞。” “嗯。”封茗接下了这算是誓约的话,也算为两人的隔阂落了幕。 谢逸致也不打断,只是抚着自己红纸伞上的裂痕,想着之后要用什么材料修补。 封茗却是转向了她,提议道。 “这把伞应当不是谢姑娘当年的那把浮云吧,瞧着样子便不太像了。” “若是这些时日无事的话,不若留在虚衍,用些材料再做上一把?说起来谢姑娘远道而来,封茗没能茶水招待也就罢了,还麻烦谢姑娘操劳封茗家事。如今献上些材料,也算是封茗尽了地主之谊。” “再者说,槲生大哥许久未曾回来,大家可都想他想得紧呢。” 谢逸致看着封茗含着揶揄笑意的脸,总觉得封茗这话里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封茗没开口,可槲生接过了话茬。 “我看这群小子不是想我了,是皮痒想挨揍了吧?想着我这么多年是不是退步了?那可真是对不起他们了,刚刚得了你这佩剑,不说一挑百吧。打五十个臭小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槲生掰了掰手指显然很是期待这时隔千年后和龙族子弟们的相遇。 “对了,记得把千紫那小子拉上。居然这么多年了还没记下我的模样,是该来我这里回忆一下他的童年了。” “好。”封茗欣然应允,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的子民即将遭殃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下山的时候,封茗只是轻点了几下,谢逸致就能在空中飘浮。是以三人都是衣袂飘飘地下了剑山,落到地上的时候,就连衣角都熨帖地舒展着。 槲生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龙族子弟的麻烦,嘱托封茗将谢逸致送到越英那小子的药庐,就一脚踏进阵法里,消失在了谢逸致面前。 谢逸致关于越英倒是隐约有些猜测,她冲着颇有些无奈的封茗笑了笑,问道。 “越英公子,如今应当不在虚衍之中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即将结束,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点番外呀。青青在这里给大家提供几个参考选项。 1.浮生如梦(封茗苏素婕双人) 2.睡梦沉沉(沈大小姐云剑番外) 3.浮光掠影(苏素婕个人番外)【封茗离开后】 4.花团锦簇(苏素婕幼年番外) 5.少时烹茶(封茗百茶幼年番外) 如果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评论区提出哦。【20章也有番外选择环节哦,错过的可以去看看呀】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呀,以及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收藏这只作者呀! 第43章 重煅法器 谢逸致猜的不错, 越英确实不在虚衍内。 不过缘由封茗没具体和她讲,想来也是虚衍内部的一些事情。 越英不在虚衍,药庐自然也没建起来。封茗带着谢逸致转头就进了剑山旁的七星楼。 七星楼卷帙浩如烟海,楼高七层。 一层是为功法, 二层是为秘术, 三层是为阵法, 四层是为符咒,五层是为法器, 六层是为丹方,而七层却不知放着什么东西。 且不说虚衍外的人如何传的, 虚衍内也众说纷纭。 有说是放着龙族顶级秘法的, 也有说放着建立虚衍的那位前辈与其夫人用来定情的连瑕无璧。 谢逸致被封茗带进了七星楼,且一上便是在七层。 不同于其他楼层多是博古架之类器物,七星楼七层上空无一物, 看着空空荡荡, 有些凄惨。 谢逸致瞧着, 心下想着也许有着什么机关, 面上也没显出什么诧异神色来。 封茗轻一摆手,两道流光自袖中甩出,落在木质的地板上, 化作两个锦盒。他勾勾手指,锦盒便向着谢逸致飞了过来,直直地落入她怀中。 “这是?”谢逸致接住锦盒, 便瞧向了一旁的封茗。 封茗只是笑笑,眉眼舒展。 “不是什么珍贵东西,只是些许材料罢了。谢姑娘现今用着的伞既然被剑山上剑气毁得差不多,不若就此在虚衍再做上一把?” “谢姑娘当年风姿, 可是世间仅见。若是如今能持一顺手法器,想必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谢姑娘意下如何?” 谢逸致却不收,伸手就要将怀中锦盒放回原处。 “无功不受禄,我未曾为虚衍做些什么,如何能收这些珍贵的炼器材料。” 封茗伸手拦下,嘴上仍是在劝阻。 “且不说谢姑娘帮忙解决了苏姑娘的事情,就是多年前,谢姑娘出手帮龙族一事也足以了。虽不知为何盛传谢姑娘与那恶兽同归于尽,但现如今不过是一些材料,虚衍也算报答谢姑娘当年援助之恩。” 谢逸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当年之事只是顺手而为,且我,”谢逸致想到自己当年出世的缘故,摇了摇头,颇有些自嘲地说道。“是为了私事才追着那凶兽罢了。” 封茗看出谢逸致的拒绝,只好游说地更加起劲。 “法器若是做出来,谢姑娘本事也便更显了几分。我也算能放心你二人外出游历,且不说是不是四处游历,不管如何,谢姑娘总是要回谢家去看看的吧。” 封茗说的不错,她总归是要回谢家的。当年身陨,尚不知谢家发生了何事以至于流落到星衍去重建了世家,不管何时,总是要去一趟的。 见谢逸致沉默,封茗就又添了一把柴火。 “若是谢姑娘心里仍觉不妥,这法器做出来以后,谢姑娘在虚衍有事的时候,看在今日之事上,帮上几分,如何?” 谢逸致应下了,只道日后会全力相助龙族之人。 封茗笑呵呵地将东西塞给了谢逸致,而后送她到了秋容殿的偏殿去。 ------------------------------------- 上元佳节,槲生终归还是看不下去谢逸致整日待在秋容殿里鼓捣她的伞,将她揪了出来。 “无趣啊,不是我说你,你不能这样啊。一连一个多月待在那破房间,是个活人都要被闷死了。” 还没等谢逸致说话,槲生就用话堵上了谢逸致的嘴。 “可不许说什么秋容殿房间通亮透彻且你每日有在饭点出来走走!” 谢逸致哑然,一副心思被猜中的模样。 “我就知道!” “你和那什么劳什子的向许宁一样无聊!!!” 谢逸致实在是不想再听槲生唠唠叨叨,要知道,若是一直让他说下去,怕是能说上个三天三夜。这绝佳的嘴皮子,简直让谢逸致怀疑槲生的童年是不是过得分外凄惨,才需要用这样多的歪理来击溃对方。 “那,你想干什么啊?” 对面的槲生咬牙切齿地说,眼里的愤怒都快要溢出来了。 谢逸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就被钳住了腕子。 “谢逸致,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嗯?” 这个“嗯”字,像是被槲生在舌尖滚了三滚,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缠绵。 谢逸致却知道,八成她要倒大霉。可问题在于,她日日钻研如何炼制出新的浮云,哪里有时间关注旁的事情。所以,她现在只能认栽,并且希望槲生不要有太天马行空的想法。 谢逸致不答话,槲生气极反笑,放开她就直接说了。 “要陪我看花灯!你答应过的,不许抵赖!” “我什么时候......” 谢逸致从惘南山上苏醒开始,距今也不过半年,这半年来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何时答应过要看什么花灯。 “哼,就知道你不记得。整日整日的,不是想着你那破伞就是想着修炼。” “当年你在云江答应我的,可不能食言!今天可是上元节,你若是不陪我去,我就找封茗评理去。” 谢逸致扶额,算起年岁来,明明槲生比她大上约五百岁,怎么还是一副动不动就找家长的孩童性子。 “不许在心里说我幼稚!” “好好好,只是虚衍脚下 并无村落城镇,一时之间去哪里看?可别说你想着去云江再看一次,云江与虚衍相距过远。法器正到关键时刻,我最多离开半个时辰。” 槲生倒是没想到这茬,此时有些蔫了。 “既然如此,不如我给你做一盏,可嫌弃我的手艺?” 槲生一听这话眼睛登时就亮了,兴冲冲地说道。 “需要些什么材料,我这就去准备,我也想学着做!” 谢逸致想了想当年父亲为母亲做花灯时的东西,心想自己没那么好的手艺,也就说了些基本材料。 “些许竹条,油纸几张。” 见槲生过分兴奋的模样,谢逸致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想看花灯,还是想做花灯啊?” “做花灯和看花灯都不重要了,重点是你答应同我一起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浪费!” 谢逸致不明白槲生为何对这种小事念念不忘,不过见他高兴的模样也就由他去了。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16 槲生去准备材料,谢逸致则抽空又去看了看自己的伞。 ------------------------------------- 秋容殿中,一把隐约可瞧出出炉后模样的伞在炼器炉上漂浮着。伞面用的是釉烟锦,韧性绝佳,延展性也不错,隐隐约约透着血色。伞骨用的是锦盒里的镇山竹和秋林玉,远远瞧着恍若天工之物,精致绝伦。 材料珍贵,可不止为何伞总是不成形,每次出炉都有着碎伞的危险。 谢逸致在秋容殿中冥思苦想了一个多月,依旧没想出解决的法子。 她摩挲着那枚原本挂在浮云上的莲花玉刻,瞧着那把伞,心中思绪不定。 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她自认比不得父亲在炼器一途上的天赋,可到底也不差,就算做不出来浮云那般的法器,应当也不至于碎器才是。 谢逸致这边思考着,槲生已经推开门进来了。他一手抓着几张油布,一手捉着一根丈许的竹子,连瑕在他腰间,无璧依旧挂在剑柄之上。 “我找到了这些东西了。油布还好说,龙族里有个小子喜欢囤些奇怪东西,从他手里讨了几张。倒是这竹条难弄,拔了这一根小竹子就跑,还险些被二长老揍。”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种竹子的,以前明明是五长老在管的。” 谢逸致听他絮絮叨叨,一时之间倒也没分神去想法器的事情了。哪想她不说了,槲生却是主动提起了。 “你这法器总也不成功,不会是材料不行吧?我就知道,封茗那小子选材料居然略过最好的材料给你稍次的东西,就是怕我。” “喏,用去吧!” 槲生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秋容殿的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个东西,递给了看清东西就怔愣住的谢逸致。 “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啊,再不拿我自己丢进去了。” 谢逸致眼神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槲生掏出来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正是他当年抽骨之刑抽出来的龙尾骨。与谢逸致在苏素婕幻境中看到的不同的是,这块骨头隐约泛着金光,正是即将蜕变为金骨的骨头。 这块骨头对槲生的意义,不亚于浮云对她的意义之大。 金骨是槲生本人刻苦修炼的结果,是他修为的具现化。可如今,竟也要送给她? “槲生,这东西太贵重了。” “如何不能收?苏素婕都能用上龙骨,你为何不能用?更何况,这是我自愿的。上面的气息我已经抹了,不用担心我对法器有什么影响。” 谢逸致还想再说,就被槲生堵了回去。 “你呢,现在立马把这东西收下,炼好你的伞。我们改日,就去燕云寒一趟!” 谢逸致最终还是收下了这块金骨,她小心翼翼地投进了炼器炉中,盖上了炉盖。 她向炼器炉,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就被槲生拽了过去做花灯。 竹子被槲生拿连瑕劈成长短粗细一致的竹条,油布放在一边。 谢逸致手艺不好,多年前也只是跟着父亲做过一两次。如今蹲在地上,略有些生疏着做着花灯。 谢逸致不会多复杂的花灯,只会一种。当年父亲为了庆贺母亲的生辰,放了整整一河的莲花灯。是以谢逸致也只会做莲花灯,她做好灯架,将油布拆好绷紧。 槲生试了两下没成功,就叽叽喳喳地蹲在谢逸致身边夸她厉害。 谢逸致看着手里成形的一只莲花灯,眸色温柔,唇角微微翘起。 最后两只莲花灯成形,谢逸致捧着其中一只,递向槲生。 槲生微愣,伸手接过,表情倒是少有的傻气。 谢逸致不知怎么很想摸摸他的头,她一向是对乖巧的孩子这样做的,心思一起就被自己压了下去。 就在此时,槲生身后的炼器炉微微颤动,谢逸致结印,一道青光冲天而起。 一把伞悬在半空,伞面如霞,伞骨如玉,伞面上云烟纹路,伞骨上亦是。 谢逸致的新法器,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本卷最后一章啦! 猜一猜下一卷,会去到什么新地方呢? 为第一个猜中的小可爱送上红包呦!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我好冷呀,冒个泡让我看到你们呀! 第44章 燕云寒上 01 天高云淡, 碧空如洗。 星歧下属的一个小城镇镇口,忽然出现了两个年轻人。 一男一女,生的好颜色。女子穿着如天一般的淡蓝色衫子,背上背着一把红色的伞, 瞧着做工极好, 与镇上乐坊里舞娘用着的似乎区别不大。男子是一身干练的黑衣, 腰间配着柄通体纯白的剑,瞧着就像是世家大族里养出来的矜贵公子。 “赶路赶了这么久, 如今燕云寒也算是近在眼前了。晌午先在这儿歇歇脚,吃点好吃的, 如何?” 蓝衫女子笑了笑, 算是应下。 两人进了城镇,找了家瞧着很是普通的酒楼进膳。 店小二招呼着两人坐在了二楼雅座上,四周还有着木隔断, 也算是考虑周到。 店小二一走, 槲生便把腰间的佩剑一解, 放在了桌子上。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般瘫在了桌上,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谢逸致,嘴里还在嘟嘟囔囔。 “无趣你这伞真的不好看,釉烟锦本该是青色, 衬着这云烟多漂亮。偏你觉得不好,不止滴了血,还在伞上弄了那样奇怪的装饰。” 谢逸致此时也解下了背在身后的绸布伞, 瞧着普普通通。 “你觉得不好看?”没等槲生回话,谢逸致就接了下去。“我觉得它模样不错。” “可哪有管一把红伞叫重云的,除了那云烟纹,哪里和云沾的上边啊!” 谢逸致不知道为什么槲生对她起的名字有这么多吐槽的点, 就像当年她初煅出闲情时起名碧水,就被吐槽了好久,最后定了名字叫闲情。 新法器叫重云,一是代表它是浮云之后的第二把伞,二是伞面如霞,又有云烟,可不就是重云嘛。 “你起闲情,我起重云,说起来还是你当初胡搅蛮缠要改成闲情,碧水哪里不好?” 槲生一听这话,直接将脸埋在了桌子上,不欲与她多言。 槲生不答话,谢逸致也不会揪着这话题不放。 店小二此时也端着菜品过来了,见槲生这样子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了句。 “公子,菜来了。” 槲生噌地一下坐正,一副矜贵公子模样,像是刚刚的那一切都是店小二的幻觉一般。 店小二面色如常,把点的几道菜一一放下,又同二人说了随时都在有事可以喊他,便弓着身子离开了。 槲生从筷筒里拿出两双竹筷,分了一双给谢逸致,嘴上抱怨着。 “哎呀你怎么看到人来都不喊我,都让外人看了笑话。” 谢逸致握着筷子,柔和地笑了笑。 “槲生公子也怕别人笑话?不是一向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么?” 说罢,也不看槲生明显有话要说的表情,便垂下眉眼,自顾自地吃起了桌上虽不丰盛但卖相极佳的几道菜品。 槲生垂头丧气地开始吃饭,难免觑谢逸致几眼,都被谢逸致视而不见,只好一直长吁短叹,试图引起谢逸致的注意。 哪想谢逸致不动如山,反倒是槲生一个人在那儿唱独角戏。 槲生在一旁唉声叹气,似乎可怜极了,谢逸致却不这么想。 她与槲生相识几十载,不说对他了如指掌,他这脾性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槲生此人说话功夫一流,简直能达到气死活人、气活死人的地步。 而且最近不知是不是谢逸致给他的感觉比以往更容易心软,顺杆子往上爬的事儿可是做了不少。今日要吃谢逸致做的菜,明日要谢逸致写篇文章夸夸他的绝世容颜,没几天又想要新的法器,央着谢逸致给他炼。 在虚衍的几天,谢逸致被槲生层出不穷的花样折腾了个够。 是以离开虚衍前往燕云寒的路上,谢逸致绝不纵着他的脾气。初起还磕磕绊绊,被槲生的满嘴歪理带偏,到如今已经能回敬几句了。 ------------------------------------- 两人用完了并不愉快的午膳,便接着赶路了。 虚衍坐落在这方天地的东侧,与星歧谢家恰是隔了整整一片大地。 是以谢逸致和槲生用了五个月的时间才赶到燕云寒不远处,若是不出意外,今日当是能到燕云寒了。 星歧谢家坐落在最西侧,地形崎岖,少有人在。谢家先祖选了一座双子峰做族地,靠东些的峰头起名燕云寒,靠西些的峰头起名登云峰。 传言是因为两座峰头都高耸入云,燕雀之物难上,且终年积雪,是非常人所能抵御之寒。 谢逸致熟悉上山的线路,两人登峰的时间便大大缩短。 看着周围缭绕的云烟,槲生缩了缩身子,凑到谢逸致身边喊冷。 “嗯?”谢逸致诧异,虽说她知道槲生怕冷,却没想到在这酷暑六月且还没攀到顶的时候,槲生反应也会这般大。 “很冷么?把伞撑开,拿好了。” 重云伞被谢逸致撑开,塞进槲生苍白已经略显青紫的手里。槲生的手此时像是一块寒冰,谢逸致被冰了一下,下意识地,手就缩了一瞬。 槲生也反应极快地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飞快地背到了身后。他不是人,本就体寒,现今在这算得上是极寒之地的燕云寒上,更是分毫热度都不剩。 谢逸致蹙了蹙眉,扯了槲生的手牵着,另一手掐诀催动了重云。 重云伞上泛起红光,伞垂处缀着的红色流苏此时降下了屏障,将寒冷隔绝在外。 “如何?还冷吗?” 谢逸致面不改色地问着,槲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你,这。你在重云上还刻了这样没用的阵法?” 这阵法好认极了,就是当年得知槲生怕冷时谢逸致钻研出来的暖阵。 不为别的,当年槲生动不动就从虚衍撕裂空间跑到燕云寒来寻她,每次冻得要死还是端着一副前辈架子说我一点都不冷。谢逸致见多了槲生在她面前装得风度翩翩,结果转头就有自家子弟跑来和她说这样让客人冻着是不是不太好。 谢逸致自觉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为了这位前辈不被冻死在燕云寒,每次他前来便给他套个暖阵在身上。 “哪里无用,若是没它,你现在可不是只能冻着了?” “我,我这只是意外。” “嗯,意外意外。” 谢逸致口头敷衍着槲生,手上却很诚实地牵着他的手没放。谢逸致重塑的身体无法吸纳天地间的灵力,是以此时也不能给槲生输点灵力让他暖和起来。索性这副身体体温向来温和,她也只好用着这样的笨办法暖着槲生。 槲生撑着一把与他格格不入的红伞,伞上流苏随着走动摇摇晃晃,伞下有着自家小姑娘,满足地眯了眯眼。 两人不多时便已经到了峰顶,顶上空空荡荡,只是落着极厚的雪。 原本矗立在峰顶的谢家族地就连一片瓦都没留下,虽说时光轮转,已过了一千八百年,谢逸致却也没想过谢家族地都会一点不留。 当年八弥之乱声势浩大,谢家也算是颇为老牌的世家,谢逸致离家之时,从来没想过谢家会被覆灭。 谢逸致从重云伞下走出来,蓝衫被风拂起又落下。 茫茫天地间,她从此再无归处。 谢逸致有些茫然,槲生回虚衍时,她尚能条理清晰地开导他。现今轮到自己,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涩,心脏有如擂鼓,满脑子都是谢家长辈。 尽管此前她已经知道了星歧谢家在八弥之乱中覆灭,却也没想到,是以这样沉重而惨烈的代价。 族地没了,那,是不是登云峰上葬着的世世代代因出世救人而陨落的前辈们,也没了呢? 谢逸致跌跌撞撞地向断崖旁走,身后的槲生急匆匆地走上前抓住了谢逸致。 “谢逸致,你要干什么?一向冷静自持的你,难道要为了千百年前的事情葬送性命吗?我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你,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 槲生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攥着谢逸致的手腕,腕子上都隐约有了红痕。谢逸致恍若未觉,通红着眼瞧他。 “葬送性命?” “我不过是要去对面看看我的双亲罢了。” 谢逸致声音有些沙哑,但理智显然已经回笼了。 槲生不信,依旧拽着她。 谢逸致无奈之下,一手握在了槲生撑伞的手上,而后被槲生攥着的那只手指尖就显出了红线。 红线咻的向断崖那边飞去,飞过之处,有星光点点。不多时,已有一条残破的琉璃天桥架在两峰之间。 “登云峰葬着谢家先辈,燕云寒住着谢家子弟。这琉璃桥,便是唯一通道。”谢逸致望着这条隐约有着斑驳血迹的琉璃桥,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来。 “看来,谢家人当初在琉璃桥上折损了不少。” 谢逸致直直地望进槲生眸子里,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槲生,便随我去看看,登云峰如何了吧?也算是,带你见过我的双亲了。” 谢逸致拽着槲生,两人踏上了那座琉璃桥。 “当年的琉璃桥可是燕云寒一道绝佳的风景,不知多少儿郎求爱,要将姑娘约到这桥上来。琉璃桥算是横跨阴阳,一头是活人,一头是死人。” “登云峰阵法繁多,代代家主亦或是前辈都喜欢给登云峰叠阵法,我父亲当年便叠了层护魂大阵上去。” “若是八弥之乱时谢家被破,登云峰,便是谢家子弟的最后归处!” 谢逸致望着不远处的那恍若直入青冥的登云峰,眸里有着些许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卷开启啦!友情提示,这一卷的主战场不是星岐哦,大家猜一猜吧! 以及前两卷有喜欢的番外可以在20章和42章选哦!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 第45章 燕云寒上 02 登云峰上, 一片空地上平白浮着一颗乳白的珠子。 谢逸致没多看那珠子一眼,拉着槲生绕过珠子就到了后面。 一阵涟漪,空地已然变了模样。 成千上万的木牌密密麻麻,谢逸致一路走一路瞧着木牌上的名字。 谢如兰、谢似锦、谢缒......大多都是没见过的名字。 谢逸致看了看似乎没有尽头的木牌, 继续向前走。这次没走几步, 就看到了一块颇为诡异的木牌, 上面镌刻着“八弥之乱星歧谢家一千二百三十七位忠魂”。 谢逸致还是记得的,星歧谢家全族一千三百五十八人, 八弥之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这么多谢家子弟殒命。 谢逸致抚了抚那木牌, 神色沉重。 “无趣,有人来了。”槲生站在谢逸致身边,重云被他握在手里, 身子挡在了谢逸致前面。 “何人?” 哪知对方见得两人, 也神情大变, 登时拔出腰间佩剑, 剑指二人。 谢逸致却不像槲生那样反应大,谢家的阵法她是知道的。没有谢家人的带领,外人是绝对进不来的。所以, 来者应当是谢家子弟,说不定还是当年八弥之乱后幸存的谢家之后。 谢逸致从槲生身后走出,对方见状更加惊恐而后便是狂喜, 丢下手中佩剑就饱含热泪地扑了过来。 “谢前辈,您是看我们谢家被他们欺负所以回来了吗?我就知道,您当年肯定没死,一定是躲在什么仙山上闭关修炼了千八百年, 现今要报我谢家之仇的!” 看着一个老者如此声泪俱下,谢逸致刚刚还有些沉重的心情此时烟消云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不过显然他也不用回答,自己抹了抹眼泪,就自报了家门。 “小辈是谢家分支,名唤谢崇安,现今六百三十一岁,家住不远处的星衍锁春阳。有个嫡亲姐姐不知所踪,膝下一子二女,大女儿......” “停停停,讲重点!”槲生眼看这叫谢崇安的老者有将自家族谱都背一遍的架势,连忙叫停。 谢崇安瞪了槲生一眼,又用着分外仰慕的眼神看向谢逸致,两只手搓了搓,目光里全是蠢蠢欲动。 槲生将重云在谢逸致身前一遮,隔开了两人,另一手连瑕微微出鞘,锃亮的剑锋闪过微茫。 “有事说事,动手动脚可别怪我揍你啊。” 谢崇安委屈巴巴,但谢崇安一定要说。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没有我同谢前辈说明情况,谢前辈怎么重振谢家,怎么遇到她的命定道侣,怎么神仙眷侣云游天下?” 前面还好,槲生就当这人说浑话,本意还是好的。听到“命定道侣”这儿,槲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人就是故意找茬的。 连瑕出鞘,纯白的仙剑在槲生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尖折出红芒。 “再胡说八道,可不是让你看看剑花就好了。” 谢逸致推开重云,暗道这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今半斤对八两,该头疼的反而是她。 “你现今才六百年岁,如何识得我面貌?且听你言说,其余子弟应当就在星衍锁春阳了。” 谢崇安对于谢逸致简直是有问必答,星星眼地将自己如何识得谢逸致细细讲了一遍。 “小辈嫡姐最是仰慕您的风姿,幼时遍寻典籍话本,将您的故事讲与我听。容貌也是嫡姐寻得阳羽向家的子弟,向流云仙君讨了一幅画卷儿来,日日挂在房内。在嫡姐不知所踪之前,日日观摩着。嫡姐不见后,那画儿便由小辈收着。” “今日见您容貌,又看到这盛传的仙伞,便知是我辈楷模谢前辈了。” 谢逸致倒是没想到,她身死千年之后,还有人将她作为楷模,倒是难得。若是有机会倒是想见见这位小姑娘了,或许,她会成为下一个谢逸致也说不定。 “你可知八弥之乱中,谢家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您可就问对人了,小辈是谢家家主,谢家的事简直是手到拈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谢崇安只听到前几个字就开始夸夸自谈起来,直到听完了整句话,才讪讪地补了一句。“这我还真不知道。” “虽说小辈也算是谢家人,可在这件事上,知道的和外人也相差无几。谢家死守登云峰,在琉璃桥用血肉之躯拦下了数百只凶兽恶灵,一千多人血洒琉璃桥,除了我们这些当时出世救人不在族内的旁支,全部身陨,无一幸免。” 谢逸致听着谢崇安将这些似乎是仙门世家众所周知的事情讲与她,心上震撼。 谢家全族,竟是为了登云峰才身陨的吗? 初想着似乎没什么不对,但细想之下,便是有大问题。 谢家虽说世世代代出世,扫除祸端,行正义之事,却也不是什么不知变通的世家。可为了守登云峰而举族皆灭这种事,不像是谢家做得出来的。 且不说别的,登云峰上阵法重重,虽说没有杀阵,支撑千数人存活半月却也不成问题。除非,当时有别的东西,扯了谢家后腿,且在登云峰内。才让谢家不惜全族战死,要护下登云峰。 谢逸致心里想了许多,却没有与面前的谢崇安说。 见谢逸致不言语,谢崇安又向前走了几步,连瑕剑鞘噌地横在了两人之间。 “男女授受不亲,懂?” 谢崇安看着这黑衣男子,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谢逸致伸手按在了剑鞘上,冲谢崇安笑了笑。 “今日之事,还望不要申张。” 谢崇安像是忽然懂了什么,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 “前辈您要去找真凶吗?” 谢逸致不置可否,只是转身看向了槲生。 “走吧,说好带你去见的。” 谢崇安迈步跟上,槲生凉凉的声音就从前面传了过来。 “若是跟过来,就揍你哦,本公子一向说到做到的。” 谢崇安讪讪地放下了已经抬起来的脚,冲着两人的背影喊道。 “谢前辈,我永远崇拜您!就算找不到真凶也可以来星衍锁春阳找我。” 至于那个黑衣男人,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长得相貌堂堂,想得还挺美,当他没看出来这男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想法?呵,他这么多年看过的话本子都是白看的吗? ------------------------------------- 已经走远的两人可不知道谢崇安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只是慢慢地向前走着。 槲生依旧走在谢逸致身后,他忽然开口说道。 “还记得当年囚龙殿里,我答应过你什么吗?” 谢逸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略一思索,就想了起来。 “说好等你从囚龙殿出来,去元泽看看。” “那,等出了登云峰,我们就去元泽如何?去找找鲛人泪和鲛纱,也该给你换身漂亮衣裙了,可好?” 谢逸致愣了愣,倒是没想到槲生忽然要履行这个诺言。 “好。” “到了。那块儿,便是我父母葬的地方了。” 谢逸致瞧到了那块与众不同的木牌,上面不止刻着名字,还雕着流云纹。 谢逸致的父母只剩尸骨,又是一同去世。当时的家主便做主将他们葬在了一起,而这块木牌,则是她父亲生前亲手为自己和道侣雕刻的。木牌上的字是当时年仅二十五的谢逸致攥着刻刀,一笔一笔刻上去的。 谢逸致蹲下身,指腹抹过有些年头的木牌,目光温柔缱绻。 “爹爹,娘亲,女儿带着心上人来寻你们了。” 槲生收起了重云,也蹲在了木牌前面,望着上面笔锋锐利的刻字,缓缓地说着。 “在下槲生,曾为龙族,现今算是鬼族。今日来探望二老,也算是表明我心意。” “槲生心悦谢姑娘已久,以后也将对她好。” “如违此誓,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槲生说罢,便一叩首,姿态恭敬,神态自然。 谢逸致也没拦他,在说来燕云寒之前,她就知道,以槲生的性子,这是绝对跑不了的。 等到槲生起身,谢逸致才看着木牌继续说着自己的现状。 “女儿不孝,把父亲交给我的浮云毁了。现今用的是自己煅的法器——重云。它与浮云像也不像,叫重云也算是个纪念。那枚莲花石刻不知经历了什么,褪了石衣,变成了一枚玉刻。女儿好好地收了起来,不敢再挂在重云上了。” “女儿不知为何重塑了肉身,也不知此次能活多久。可就在这不知时日的年岁里,女儿也想随心所欲一次,正如女儿的名字一般,过得有逸致些。” “还请父亲母亲不必担心,女儿现今虽有苦难,却也有槲生相助。” 谢逸致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这还是她第一次说如此多的话,还是这种小女儿心思的话。 自从父母双亡后,谢逸致好像一夜之间蜕变了。 从一个只是懂得如何学习的小姑娘,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她开始像父母双亲一样出世闯荡,她赢过,也败过。 后来遇到叶铮,遇到向许宁,遇到千千万万可爱的人,遇到千千万万可悲又可恨的人。 直到后来,遇到槲生。 八弥境初见,谁也没想过,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会有今后这样大的牵扯。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更新已掉落! 大家有猜到是去元泽吗?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伏笔啦!(虽然可能伏得有点过早) 正式进入第三卷 的地图啦,在这里,会有新的故事发生!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呀!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抱住大家转圈圈! 第46章 元泽少年 01 既然决定要去元泽一趟, 两人自打燕云寒内出来,就一路向北行进。 元泽是片海域,广袤无垠,常有海兽兴风作浪, 其中凶险可见一斑。元泽内有着海族一脉, 虽不像龙族和九尾狐族是上古相传的妖族, 也不遑多让。海族大多生性残忍嗜杀,喜食人血肉。是以元泽旁虽无世家镇守, 却有着成千上万的散修组成散修联盟在其上海猎。 谢逸致当年出世,也是来过元泽的。当时同一队散修海猎, 可谓是损失惨重。 海兽在元泽之中年头已久, 又是天生的海族,在水上作战更是如鱼得水。而散修们一无珍贵法器,二无符篆, 在对付海兽上便更是艰难了一些。 谢逸致刚到元泽不远处的海珍城的时候, 就寻了家客栈, 扎进去之后便一连三日没有踏出房门。 只见一只小巧精致的玉舟被随意地摆放在桌上, 旁边是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隐约折出微光。重云伞洒下红芒,悬在谢逸致头顶, 而她则提着朱笔,在黄纸上写着符文。 朱砂黄纸,自然是要制符。 谢逸致制符本事并不高, 只是当年跟着向许宁学了几手。谢逸致脑海数不胜数,可落在黄纸上却只有寥寥几种了。原因无他,制符一道,并非记下符文便可制成。一张符, 灵力灌注、笔锋走势、所用朱砂成色以及黄纸的样式都是有着规制的。 谢逸致三日来日日制符,重云也便在她头顶悬了三日。 控制灵力此事颇为精细,谢逸致不敢有一刻懈怠。是以停下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手腕酸痛,像是痉挛了一般。朱笔从她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染了一抹朱色。 谢逸致收了重云在桌上,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腕,一边打量桌上的东西。 此去元泽,自然不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就盲闯进去。元泽海域若是论起凶险来,怕是只有鬼渊能与之相较了。 鬼渊作为死者所归之处,一向只有进,没有出,生者只是知道其中凶险,具体如何却是无从得知。而元泽则不同,海兽作乱,又有散修联盟年年与之相斗,不知有多少骇人听闻的传闻。 为了确保她和槲生不至于一进元泽就被海兽盯上,谢逸致托着槲生去才买了这玉舟和两颗避水珠。玉舟用作在海上航行,避水珠则是为了在遇到海兽时能有入水一战的资本。 修士踏水而行不是难事,但灵力损耗太过巨大,少有人会如此行事。大多数入元泽海猎的修士都是同谢逸致一样,买一叶小舟来节省灵力。 至于谢逸致画下的那些符,则是用来贴在玉舟上的。这种玉舟四处都有贩卖,除却有着最低级的聚灵阵能让它自行启动之外,并没有防护手段。重云虽能布阵,也不过谢逸致周身一丈,再远处便做不到了。是以谢逸致花时间制了符,来加强玉舟的防御。 谢逸致这厢准备完,那边槲生也回来了。 谢逸致只见槲生轻车熟路地推开她的房门,大咧咧地坐在了桌旁。手里提着的黑陶瓶丢在了桌上,他捻起一张符,颇为嫌弃地说道。 “这是画的是什么啊?歪歪扭扭的,瞧着都一个头两个大。” 谢逸致从他手里抽走那张符,抚平了褶皱放回桌上的一沓里。 “你不爱这些,自然是不懂。倒是你,这几天往外边跑的是不是太过勤快了些?除却第一日还能见得你的人影,托你买点东西,后两日都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槲生指尖敲了敲黑陶瓶,脸上挂着神秘的笑。 “说起来,我这几日可寻得了不少好东西。其中最好的,当属这琼玉浆。” “可是美酒?” “正是。” 谢逸致看着槲生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感觉回到了当年被叶铮拉去喝酒的日子。她以前未曾喝过酒,简直一碰就倒。尽管喝了许多次,依旧不明白那辛辣的液体到底哪里与他们口中的“清香醇厚”沾的上边。 “注意着别喝醉了就是。” “无趣你也尝尝,这琼玉浆入口醇香,真的是上上品。” 槲生拔开红封,一股酒香味儿就飘了出来。槲生吸了吸鼻子,将桌上倒扣着的茶杯翻过来,倒了半杯出来。 微黄的酒液在青绿色的瓷杯中打着旋儿,谢逸致瞧了一眼,就专心整理自己的符篆去了。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17 槲生捧着茶杯递到谢逸致眼前,眸子里全是讨好。 “尝尝呗,真的很好喝,我可从来不骗人的。” 谢逸致虽然知道槲生这么盼着她喝,定然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却也还是接了过来,将半杯酒一饮而尽。 感觉到有股热意涌了上来,谢逸致微眯着眼,指尖摩挲着茶杯。 “喝也喝了,可有什么事?” 谢逸致不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可在她对面的槲生可一览无余。 美人微醺,眼睫微垂,声音不似往常清亮,反而有着撩人的低哑。白玉似的面庞泛着微微的粉,睨过来的一眼足以让人脸红心跳。 可还没等槲生回答,房门便被推开来。随着开门声响起的,还有一位少年郎清朗的声音。 “如何?槲生大哥,你那道侣可还喜欢这琼玉浆?” 谢逸致闻声抬头,便见着了一位故人,还是一位刚刚才想起过的故人。 来人着绛紫色广袖袍,腰间配着一把剑,剑鞘花纹华美,手里提着与桌上一般无二的黑陶瓶。 “叶铮,好久不见。” 叶铮怔愣,手里的酒瓶脱手砸在地上也不管不顾,冲上来摁住了谢逸致的肩膀,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你,你没死,你没死对不对。” 槲生瞪了叶铮放在谢逸致的肩上的手一眼,而后将叶铮拉开。 “哎哎哎,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的道侣,就是谢逸致?” 叶铮目光如炬,槲生不知为何有些尴尬,没有回话。 谢逸致晃晃悠悠起身,显然见着了老朋友很是欢喜。她醉眼朦胧,看不太清楚叶铮如今什么表情,只是听得他的质问。有些迟钝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槲生应当今日碰到了叶铮,还被叶铮推荐了琼玉浆带回来。 “是啊。我二人在一起,许久了。” 回话的不是槲生,而是谢逸致。 虽说谢逸致头脑还算清醒,可说话已经开始不清楚了。 叶铮皱了皱眉,扶住身形不稳的谢逸致,将她往床上带。 槲生伸手就拦了下来,用了巧劲儿从叶铮手里把谢逸致带了过来。继而手上稍一用力,就将谢逸致抱在了怀里。 他面上严肃,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很不喜欢叶铮。 “无趣有我照顾,你呢,就先去楼下要点醒酒汤。待无趣歇下后。我再和你讲这些时日的事情。” “呵呵,早知道你说的道侣是谢逸致,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带最烈的琼玉浆。我还当槲生大哥这辈子都和修炼一起呢,倒是早早地看对了我们谢逸致。” 叶铮瞟了一眼安静窝在槲生怀里已经闭上眼睛的谢逸致,有些调侃地说着。 “既然认定了她,也便好好护她。千年前锦屏湖那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你若是仍然放任自流,小丫头我可不会放心交给你的。” 语毕,就转身出门去给谢逸致找醒酒汤去了。 槲生把谢逸致抱到床上,给她拉了被子盖上。瞧着谢逸致绯红的小脸,槲生鬼使神差地摸了一把,有些烫。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 “无趣啊,你可真是交了个好挚友。叶铮这小子,倒是一根筋地认准了你,谁都不能欺负啊。” “可惜,你是我的,必然要受我的欺负了。” 一个吻轻柔地落在额头,不知撩动了谁的心弦。 ------------------------------------- 谢逸致昏昏沉沉间,好像听到槲生和叶铮在说着些什么。她支撑着起身,才刚一动作,两人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醒酒汤在这里,我特意嘱咐放了些冰糖,不损药性,但没那么苦。” 相比于叶铮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手里还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醒酒汤,槲生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假的道侣,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姑娘被别的男人关心,还是不能说的那种。 谢逸致对于槲生的想法毫无察觉,接过了叶铮手里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略微的苦味让她皱了皱眉头。 “是不是还是觉得哪里难受啊?都怪槲生,同我说的时候,说要寻最好的酒同道侣共度良宵。我这才挑了最烈的琼玉浆,哪想是你啊?” “早知道,我定然挑这边最受女子推崇的春花江给你,那酒酸酸甜甜,说是甜汤都有人信。” 叶铮熟练地接过谢逸致手里的空碗,很不客气地塞进了槲生手里,转头就和谢逸致继续说着。 “当年你就不喜欢喝酒,甜汤冰品倒是喜欢得很。我近些年还琢磨了不少新方子,你若是在元泽无甚大事,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也好。我做的甜汤,就连秦苏那个冰块儿脸都觉得好呢!” 槲生捏着碗,真恨不得立马给叶铮套个禁言术。嘴皮子那么溜,连个空隙都不给他留,着实可恶。 谢逸致听着叶铮说,抬头就看见槲生有些扭曲的脸,恍然间像是梦回多年以前,槲生和叶铮也总是这样爱扯着她说话,非要她说出个偏好来。 当年只觉得两人未长大还是孩子心性,如今看来,倒是有了几分亲和。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上线,嘿嘿嘿,有没有觉得忽然就沙雕了许多(暴露了什么的样子)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抱住大家转圈圈! 捉了下虫! 第47章 元泽少年 02 谢逸致很是细心地听完了叶铮所有的话, 然后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不在云江待着,怎么跑到了这么一个偏僻又凶险的地方来?” “这事儿没意思。”叶铮显然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只是敷衍几句就提起了别的。“话说你们两个怎么跑这儿来的?这元泽风景不好,酒也一般, 除了每年的海神祭瞧着还算热闹, 可没什么好的了。” 说起这个, 槲生就有话说了。他拿着那只碗向这边走了几步,有些心机地撞了撞叶铮, 凑到谢逸致床前。 “来这里找找鲛人泪,顺带看看能不能寻些鲛纱给我家无趣裁身好看衣裳!” 叶铮看着槲生一脸骄傲的样子, 就刻意打岔。 “我在元泽都待了这么多年了, 除了两只会吃人的吞日鲛,可再没见过旁的鲛人。”叶铮像是想起了什么,抖了抖身子, 继续说道。“你二人, 总不会为了鲛纱要去找吞日鲛那种恶兽吧?” “吞日鲛?”谢逸致听得了一个新的词, 也便问了出来。 见谢逸致感兴趣, 叶铮便兴致勃勃地同谢逸致讲起这吞日鲛来。 “这吞日鲛,是鲛人所化一种,传说能吞天蔽日, 极为厉害。” “我当年来元泽时时运不济,就险些成了吞日鲛的口粮。多亏秦苏路过,这才救下我。不然, 今天可就见不到你了。” 槲生一听吞日鲛,就知道这该是他的主场,哪想叶铮依旧霸着谢逸致不放。 “吞日鲛从来不吃人,定是你不知如何惹到他们了。” 叶铮一听这话, 就来劲了。 “你又没见过吞日鲛,为何说吞日鲛不吃人,我当年便见着了。” “吞日鲛性喜寒,凡人血液便是滚烫至极,若是不慎吞了修士血液,更是犹如烈火烹心。若是你,可会自找苦吃?” 叶铮说不过槲生,便要拉着谢逸致评理。 谢逸致听得两人斗嘴,只觉得好笑,叶铮既然要她说,她也就劝了。 “你二人都还了解吞日鲛,可怜我连吞日鲛都没听过。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吵了。” “就算找不到鲛纱,能参与几场元泽海猎也不错的。” 叶铮闻言眼睛一亮,一敲手心就提出了个建议。 “既然要参加元泽海猎,不若你二人与我和秦苏一起好了。只我二人还有些吃力,再加上你们,在元泽里就是横着走都不怕了!” 谢逸致点点头,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而后她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就见得自己已经皱成抹布似的衣衫,当下就瞪了槲生一眼,而后开口将两人赶了出去。 ------------------------------------- 海岸旁,叶铮从怀中掏了一艘小舟抛进了海里。 小舟落到海面上就暴涨成了一艘草船,瞧着与海边以打渔为生的人的渔船并无不同。或者说,还长得更难看些。 谢逸致对于这小舟的样式外貌不置可否,倒是槲生终于找到机会大肆嘲笑叶铮。 “哎呦呦,笑死我了。你当年不是金贵得不得了,一切东西但凡平凡些都要换。怎么现今用了一只草船,旁边阿伯的船都比这船好看。” 叶铮不知为何也不反驳,像是也很赞同槲生的想法。 三人登上草船,叶铮在船头敲了三下,草船便悠悠地向着元泽深处驶去。 叶铮引着谢逸致和槲生进了船舱,原来这船别有洞天,外表虽然其貌不扬,内里却称得上一句美轮美奂了。 不大的空间里放着一张白玉小桌,上面放着碧色的茶具。小桌旁放着几个软垫子,料子上乘。 三人落座,不管元泽外面如何风浪大,这草船却是平稳的很。 “说了这么多,还未曾讲过你口中的秦苏道友,是何人?” 谢逸致听得叶铮所说,似乎这位秦苏与他结伴在元泽海猎多年。 “秦苏是个散修,修为颇高,当年就是他从吞日鲛手中救下了我。” “左右我也无事,就留在元泽陪着他海猎。只是这人颇不懂享受生活,整日粗茶淡饭,我只能时不时偷溜出来喝点小酒犒劳犒劳自己。” 说罢叶铮一指这船,一脸嫌弃地说。 “这船就是他的杰作,别看现在里面还算不错,这都是我放进来。我刚接手的时候,那可真就是艘破船啊。” 槲生摆弄着桌上的茶具,显然很是无聊。 船内空间不大,三人都是跪坐在软垫上。不过半刻钟,槲生和叶铮便嚷嚷着腿麻抱膝靠着船壁了,唯独谢逸致还腰身挺直,似乎不觉得半点不舒坦。 “无论见多少次,果然还是觉得你和向许宁厉害啊。就这跪坐功夫,这仪态,怪不得你们能在世家里排的上名号,我就什么都不是。” 槲生虽然不知道世家里究竟如何,但就叶铮这做派,槲生完全能猜得出来世家长辈对他什么看法。 “你当然也有名,只不过是个混名,怕是哪家长辈都给自家子弟耳提面命不要学云江的叶铮呢。” 两人斗嘴之际,就听得撞击声响。 谢逸致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谢逸致决定出去看一眼。 出的船舱,只见外面黑云沉沉,海面平静的诡异。而撞上来的,是一艘小舟。 谢逸致扫了一眼,便确认这小舟与她在案上采买的一模一样,是制式玉舟。 三人在船头站了一刻钟,却始终不见对面小舟有人出来。 “这位道友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说出来我们也好相助!” 槲生见状,便率先开了口,打破这死寂的局面,朗声说道。 对面小舟里传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有人清了清嗓子,说道。 “在下无碍,只是对于操控仙舟还有些不熟练罢了。” 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嘴里含了什么东西。 此人如此说法,三人也没有办法强逼着人家说出自己到底有什么难处,是以只能说几句客套话,就又回了船舱。 不同于刚才还有几分其乐融融,现在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这也许是艘鬼船也说不定。”叶铮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森森的,用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声音讲着他这些年的见闻 “死在元泽的修士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你都不知道他们是以哪种惨烈的方式死的。” “而我和秦苏就见过不少鬼船,鬼船只是无目的地在海上飘荡,若是有人问话,永永远远只有一句话。这话内容不定,声音也多变,有时说自己是个凡人在找宝贝,有时说自己是个修士刚刚吃了肉。” “总之,这东西没什么害处,就是见着了有些瘆人,见的多了,用来打发时间也不错。”说到这里,叶铮忽然就变回了正常的腔调,显然就是想吓唬吓唬槲生和谢逸致。 叶铮本想着看到两人惊慌失措的表情,却没成想见到了两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有些急切地问道,“你们不害怕吗?不觉得很瘆人吗?” 不应该啊,他第一次见到鬼船的时候,差点被吓死,要不是秦苏提着他可能当场就跪了。 槲生拨了拨挂在剑柄上的珠子,笑着看他。 “怎么,你怕鬼啊?” “谁,谁说我怕鬼!我当年可是和恶鬼邪灵大战了三天三夜,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呢。” 看着叶铮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谢逸致也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叶铮那惨烈的场面。一只小鬼,居然能把一个身带无数法器灵符的修士追的哭爹喊娘,也许这是他鬼生里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谢逸致虽然没拆穿他,但这种事情一试便知,叶铮这样嘴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只见槲生的指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接着整只手穿了进去,掏出一颗通红的心脏来。叶铮被吓得脸色惨白,槲生抓着那颗心却坏心眼地更靠近了些。 “你不是不怕鬼吗?要不要再看看?” “你,你是鬼?”叶铮只觉得自己小命不保,虽说槲生肯定不会气量小到杀了他,但肯定会像今天这样吓他。早知道,就不为了出一口气故意和谢逸致亲近气他了。 槲生微微一笑,在叶铮眼里有如洪水猛兽。 “乖,像以前一样叫槲生大哥就行了。” “槲生大哥。” 叶铮立马向邪恶势力槲生低头,并且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勉强。 槲生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将心脏按进胸膛,几乎是手拿出来的瞬间,身上的伤口以及衣上的裂口就不见了,就连手上的鲜血都一并消失不见。 “槲生。以后不要这样吓人。”谢逸致哪怕是见了这样血腥的一幕,依旧是面不改色,只是对于槲生这样吓人的行为进行了禁止。 叶铮一会儿看看笑眯眯的槲生,一会儿看看端坐着的谢逸致,只觉得自己也许以后会过得很精彩。 “叶铮,为何又偷溜出去喝酒?约法三章你又当耳旁风不成?”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叶铮这才想起自己这些年来被迫签下的约法三章足有两人高,被秦苏罚抄更是不计其数。 他忽然怂了,小声地向谢逸致求助。 “你救救我吧,被捉到我手会断的。” 谢逸致微微一笑,表示自己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掉落! 这几天三次有点事,基本不会经常看评论区,最多一天爬上来写个作话看看。(当然我知道没几个人看) 如果有小可爱看到这里,不要沮丧自己的评论没得到回应呀!晚上就会有了(确信) 最后求收藏求评论! 第48章 居休岛事 01 叶铮如此反应, 很显然船外的那人便是他口中的秦苏了。 谢逸致率先出了船,便第一个看到了秦苏的模样。 剑眉星目,白衣侠士,这是谢逸致对秦苏的第一印象。 秦苏见得船里走出一个陌生的姑娘来, 面无表情, 只是冷冷地看了用槲生做人肉挡板的叶铮一眼。 叶铮显然很怕这位秦苏, 见状就陪着笑介绍了自己带来的两个人。 “这是我曾和你提起过的谢逸致,这位是龙族的槲生。” 秦苏看了看似乎想要缩起来的叶铮, 拱手对着两人说道。 “有客来,有失远迎。在下秦苏, 是这元泽上一普通的海猎修士。既然来了这望仙春, 想必是有要事?” 因秦苏的礼仪姿态,谢逸致对他的观感便更好了一分,当时也回了一礼。 “我二人并无要事, 只是四处游荡。恰在元泽遇到了故友, 也便来叨扰一番, 一同海猎些时日。” “两位前来, 在下自是不胜感激,虽不知叶铮与两位如何碰到,也知道他必定又惹了事, 现在这里代他赔个不是。” 秦苏欣然答应,还觑了叶铮一眼,显然对于这个怕鬼的队友头疼至极。 谢逸致心上讶异, 自识得叶铮此人以来,她就总是在给他收拾烂摊子向别人赔礼道歉。这被别人代叶铮向她致歉,倒还是头一遭。 “我二人相识甚久,亲如兄妹, 自是不讲那些虚礼的。” 秦苏和谢逸致两人一来一往,倒是真的没再提起叶铮偷溜出去的事情。 叶铮便在这段时间悄悄收起了草船,想要趁机溜走。至于留谢逸致和槲生在秦苏身边厚不厚道这件事,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槲生见两人一口一个阁下,又一口一个在下,简直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阁下在下。他一把扯住谢逸致,打断了两人的你来我往。 “既然都决定好了,不日便要一起海猎,也不用讲这些虚礼,你来我往的太过麻烦。不如麻烦阁下指两间屋子给我们,让我们住进去。剩下的是之后再行解释,如何?” 谢逸致有些尴尬,在和别人洽谈之时被这样粗暴打断可不是什么绝妙的体验。她多年来在叶铮身上练出来的本能反应,几乎第一时间就要赔礼。 “对不住......” 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槲生用手捂了嘴。槲生冲着秦苏笑了笑,似乎对于自己的行为很是抱歉,嘴上却不落下风。 “多谢。” 秦苏又瞥了一眼被捂住嘴的谢逸致,心下想些什么没人知道,面上倒依旧是无甚表情。 “是在下思虑不周,便让叶铮替你们带路吧。” 秦苏此话一出,只见一道青色剑芒拦在了马上就要进入小院的叶铮面前。 叶铮看着这柄属于秦苏的仙剑横在自己面前,有些紧张地说道。 “呵,呵呵,好啊,我这就带你们去。来,跟我走。” 没事儿,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要紧。等把谢逸致和槲生送过去,他直接躲起来,秦苏这家伙找不到他自然就没办法了。 叶铮心里想的倒好,哪想下一刻就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说着他听了无数次的话。 “待会儿来书房找我,带上你的醉生。” 完了,秦苏一定会揍死他的。 看着叶铮一脸菜色,谢逸致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毕竟听起来叶铮犯事显然不止一次两次,那位秦公子又是铁了心要惩治他。 谢逸致只能同情地看着他,而槲生则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了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不是一直很厉害的么?怎么见到你这位搭档就怂了啊。” 而叶铮居然罕见地没反驳他,只是机械地向着另一处小院走去。 ------------------------------------- 次日,叶铮早早地便来寻了谢逸致。当然不是来看谢逸致做早课的,是来诉苦的。 在谢逸致手执重云脚下阵法重重,一线牵随心意而动的时候,叶铮毫无防备地闯了进来。 于是叶铮就接连踩了谢逸致的锁灵阵、幻阵和千剑阵,要不是谢逸致及时撤了后面的阵法,叶铮怕是要成为第一个有幸体验过重云所有阵法的人。 叶铮恍恍惚惚地走到谢逸致身边,看着谢逸致肃然起敬。 人才啊,不愧是阵法天才,居然能在法器上刻那么多阵法。 “你什么时候又在浮云上刻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然后他看着谢逸致专属定制红色舞娘伞,忽然语噎。 总觉得被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镇住了很丢人的样子呢! “谢逸致,看不出来,你的内心有这样的爱好啊。这么多年,看来我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叶铮看着自家原本走清冷路线的小姑娘一朝踏入了舞姬风,简直是痛心疾首。 “你在说什么啊?这把可不是浮云,是重云。” “你,你还给它改了名字?” 谢逸致简直想要摇着叶铮的肩膀问问他到底这些年怎么变成这么一副模样,以前也不过是不靠谱些,倒是从来没见他能想这么多过。 “当年在锦屏湖我确实是和那凶兽同归于尽了不假,当时浮云也毁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得以重生,便做了这把重云来。” 就算知道这把伞不是当年的浮云,这清奇的造型依旧让他如鲠在喉。无他,实在是不符合他的审美,就像是强逼着他吃秦苏做的粗茶淡饭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谢逸致也不想和叶铮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也便问起了他的来由。 “啊,没什么,我来找你说一说秦苏多么不是人。” 谢逸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天天听叶铮讲各家八卦吐槽自家伯父的时候,她刚刚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听得外面一声冲天巨响。 谢逸致和叶铮出门查看情况,就见得秦苏已经带了佩剑,眉目含霜地走了出来,见得两人也不隐瞒,直接说了情况。 “如此动静,怕是居休岛那边又出了什么大事?” “居休岛?青厌不是承诺了自愿禁足居休岛,不再闹事吗?” “情况有变。我先行一步,你随后带着你这两位友人跟上。” “好。” 秦苏扔下与叶铮同样的草船,踏在船头便向着元泽深处驶去。 叶铮也没时间和谢逸致解释,只是冲到隔壁把还在睡梦中的槲生扯了起来,三人拿好了东西,也乘着草船前往那叫居休岛的地方。 ------------------------------------- 谢逸致等人到的时候,秦苏和对面一个相貌清俊的青衣男子剑拔弩张。 青衣男子面无表情,眼里却似乎有着无尽的怒火。 “秦苏,你不要拦我。那人狡猾无比,我定要捉回他来在青灯面前把他制成长明灯。” “职责所在,便不能放你出去。” 秦苏横剑身前,也是寸步不让。 青衣男子冷笑一声,手微微抬起,话语中依旧是劝秦苏放他离开。 “你如此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我连为青灯报仇的资格都没有了么?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秦苏不言,只是眼神坚定。 叶铮见状登时就拔出醉生拦在了秦苏身前,紫衣少年字字句句砸在对面男子的心上。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你当年决定为了青灯自囚于居休岛,现在便不能出去。你若是有仇要报,我叶铮替你去报!” 对方看着叶铮,哈哈大笑起来。 “当年一事我自知理亏,可你们伤青灯一事我亦是没有计较。如今你们却要阻拦我去报仇,到底是何居心?” 青衣男子袍袖一挥,巨大的灵力便直冲两人而来。 谢逸致见状将重云一抛,伞面上云烟纹漾出轻薄的云雾。这把在叶铮看来不管什么用的舞娘伞,却挡下了这男子的一击。 “呵,这个帮手倒还有些本事,可惜也拦不下我。” “那我呢?” 默不作声的槲生不知何时绕到了青衣男子背后,连瑕横在他的脖颈处,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一条血线。 青衣男子眯了眯眼,不需回头他便知道身后的人是龙族。 “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替人类出手?” “呦,说得好像我助纣为虐似的。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就你这虚弱的神魂,出了这岛就是个半残,被那些海族撕碎生吞了都有可能。” 槲生漫不经心地道出实情,一点都不在乎在场其他人的震惊。 “吞日鲛,传说可吞天蔽日,血肉食之可得长生。一生只得两滴心头血,心头血尽失之日,便是殒命之时。我说的可有误?” “无误。” “那你现今全靠着你那微弱的心头血吊着,可千万不要去作死。如果不出意外,这心头血,应当也不是你的。” 被说中心思,青衣男子脸色煞白,嘴唇抖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而就在此时,在他们身后,传来了一个姑娘家的声音。 “青厌公子,青灯姑娘我安放妥当了,下一步是.....” 谢逸致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位生的极标致的娇媚美人。穿着青色的衣衫,最打眼的当属她腰间的那管笛子。碧色如水,正是谢逸致当年的法器——闲情。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也可以去专栏看看新文,接下来几本都比较轻松,不像这本这么压抑。 第49章 居休岛事 02 谢逸致看着那个姑娘 ,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本以为闲情应当同浮云一般,在锦屏湖一战中毁了个彻彻底底,却从来没想过会在一个陌生姑娘的手里见到它。 闲情笛身是槲生送来的通灵玉,触手温凉, 远观如一池碧水, 更何况笛身上面还有着槲生痴缠着刻上去的“闲情逸致”的小字。 谢逸致绝不会认错闲情, 她一手召回挡在叶铮身前的重云,强压着自己的心神不去多看这位姑娘。 当下之急, 还是要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谢逸致不想在此时与这姑娘纠缠,不代表这姑娘就不想。 只见青衣姑娘望向谢逸致的模样活像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她向前走了几步, 像是想要伸手扯扯谢逸致的衣衫。手抬起一半,就又收回去了,从怀里掏出张帕子来, 细细擦了手, 就欢欢喜喜地扑了上来。 “谢前辈!” 谢逸致没想到这姑娘如此激动, 手中重云还没展开就被抱了个满怀。 青衣姑娘比谢逸致矮上一些, 此时勾住谢逸致的脖子像只小奶猫似的蹭了蹭。 谢逸致拿着重云,略微有些搞不懂现在的情况。 “姑娘......” 谢逸致正想伸手推开这姑娘,她的手刚碰到这姑娘衣衫, 就看到青衣姑娘两脚离地被扯了开来。 谢逸致果不其然地在青衣姑娘旁边见到了刚刚还在那位公子身边的槲生,此时他提着连瑕,表情凶狠, 扯着姑娘的后领子,活像个欺辱民女的恶霸。 “你就是那个对我们家谢前辈心怀不轨的臭男人吧,我告诉你,有我谢鲤在的一天, 你就别想拐走我的谢前辈。” “嗯?”槲生闻言,本来打算放开的手也不放了,连瑕的剑鞘直接架到了谢鲤脖子上。“想挨揍?” 谢鲤却没正眼瞧他,一心看着谢逸致,视死如归地喊道。 “你就是把我杀了,谢前辈也不会和你这种人在一起的。谢前辈皎皎如天上月,没有人配得上!” 谢逸致算是明白了,这叫谢鲤的姑娘,八成也是谢家之人。看这与谢崇安如出一辙的脑回路,也许就是他那位失踪的嫡姐了。刚想让槲生把这位后辈放下来,被槲生丢到一边的青厌就开口了。 “既然这位公子能看出我现今的情况,想必本事不小。” “那么,诸位就随在下来吧。” 闻言,谢逸致看向了秦苏,秦苏点点头,显然也认为此行百利而无一害。 ------------------------------------- 青厌领着几人穿过曲折回廊,行过满院梨花蕊,抵达了一处小阁楼。 阁楼修的典雅精致,四角飞檐,檐下挂着琉璃制成的小铃铛。阁楼旁值着几丛金丝海棠,如今长势正好,灼灼芳华。 踏入正厅,便见得了一口雕着海棠花纹路的琉璃棺。 谢逸致望了槲生一眼,后者轻微点了点头。谢逸致便确定了,这应当就是阁楼主人的棺。 见还有生面孔,青厌也多说了一句。 “这是舍妹青灯。她被奸人所害,身为兄长,我却不能亲手捉了仇人来为她报仇,实在是无用至极。” “青厌公子不必如此,若是能知晓前因后果,在下愿为青灯姑娘寻那凶手。”秦苏向前走了一步,拱手说道。 青厌却没看秦苏一眼,反倒将视线投到了槲生身上。在他看来,在场众人,唯有槲生才能捉的那人回来。 谢逸致看着那一口琉璃棺,心下便有了新的法子来更好地理清这前因后果。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18 “若说起前因后果,没有人比青灯姑娘本人,更为清楚了吧。究竟是谁害的她,直接与青灯姑娘对话,怕是最快的方法了。我们时间不多,槲生,可能唤回青灯姑娘魂魄?” 槲生笑了笑,俊美无俦的脸庞此时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光亮中,仿佛横亘阴阳两界。 “魂魄是召不回来了,吞日鲛身死之日,魂魄停留一刻钟便前往轮回。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召不回来。” 看着槲生刻意卖关子的样子,谢逸致一眼斜了过去,示意他不要这样。 槲生笑嘻嘻地接了自家姑娘的眼刀,接着说了下去。 “这姑娘死前执念颇深,残念倒还是能唤起一些来。” 一说残念,谢逸致就明白了槲生想要干什么。当下手中结印,一线牵一端系上了琉璃棺人的手腕,另一端则系在了她自己的手腕上。 “如此,便可了吧。” “还是无趣懂我心意。” 槲生走到琉璃棺旁,青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生怕这位忽然暴起做出些什么事来。 叶铮则是扯着秦苏小声解释槲生来历,当然还有昨日他的所见所闻。 谢鲤星星眼地看着谢逸致,全然不管槲生做了什么。 召残念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若是只是随便召来,那槲生只需要放出自己恶鬼的威压来,自然有的是残念小鬼找上来。可现如今是要召特定人的残念,那就要麻烦上许多。 槲生伸手攥住了青灯系着一线牵的手腕,黑如浓墨的怨气钻入青灯体内。 与此同时,谢逸致也啮破了手指,将鲜血抹在了一线牵上,红光大盛。 堂上忽的起了阵阵阴风,谢鲤被吹得睁不开眼,连忙用手挡在脸前想要遮风,却也无济于事。 叶铮见谢鲤如此辛苦,便把她扯到了身边,塞给了她一颗灵珠。 谢鲤连声感谢,手上却一点也不慢地输了灵力进去。灵珠输入灵力后便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壁障,很是有用。自己的安危解决了,谢鲤便又看向了谢逸致。 只见一柄风格奇特的红伞悬在了谢逸致头顶,上面的云烟纹像是活了一般,在伞面流动。在伞下的谢逸致,连一丝头发都没有受到阴风的扰乱。 虽然谢逸致表情凝重,但谢鲤就是很确定她现在十分轻松。 蓝衣女子手中结印,在困境中依旧泰然处之。这简直就是谢鲤多少年来梦里才能见到的画面,只恨自己没有一双丹青妙手,不然画下这幅场景来,定要当做宝贝世世代代地传下去。 谢逸致不知在一旁的谢鲤已经想了这么多,她只是盯着琉璃棺那处,时刻确保一线牵稳定。 一线牵是她的秘法,可以追魂逐魄,定位他人行踪。像这种唤魂仪式类的,还是第一次参与,她不敢怠慢,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了槲生和那位青灯姑娘的魂体。 缕缕青雾从那位青灯姑娘身上升腾而起,在槲生旁渐渐凝出人的轮廓来。 槲生见状便捉住了那青雾的手腕,掌间怨气凝成黑色镯子拷住了青雾。谢逸致心领神会,指尖刹那间就又凝出了一条一线牵,系在了青雾的另一只手上。 堂上的阴风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一切又变回之前的样子。只是琉璃棺旁多出一个青雾化成的人形,左手是浓墨似的镯子,右手是鲜亮的红绳。 这喜感十足的配色让叶铮第一时间就扭头看向了身边的秦苏,秦苏也知道他八成又嫌弃这配色不好看,也就由着他看。 青雾没有嘴巴,却一直说着两个字。 洗、梧。 青厌还没有什么反应,谢鲤却已经叫出了声。 “是,是洗梧做的?”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谢鲤用手捂了嘴,但又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青厌。“真的是他吗?就那个,眼盲断腿的小可怜洗梧?” 青厌拳头紧攥,看着琉璃棺里似乎只是睡着了的妹妹,咬牙说出实情。 “洗梧那个小人,早已经勾结了玉泽所辖的海族,可怜青灯生性单纯,就这样被他取了血肉。” 谢鲤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呆滞在原地不知所措。 谢逸致则是走到了那青雾旁,听着仍在不断重复的“洗梧”二字,便问了问身旁的槲生。 “残念只能做到这样是吗?” “是,残念没有神智,只是不断重复着死前的执念罢了。不过......” 谢逸致接过话茬,看了眼被槲生抓在手里的连瑕无璧。“不过,可以用无璧珠读取记忆构筑幻境,如同苏素婕做的那样。” 槲生捻起挂在连瑕上的无璧珠,征求着青厌的意见。 “我们去看看令妹的记忆,找找这洗梧的线索,可介意?” “不介意。希望你们看完后,能尽快去把洗梧带回来。”青厌整个人都恹恹的,只是凝了眸子望着琉璃棺,全然不复之前那副暴怒的样子,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谢逸致唤了秦苏和叶铮过来,毕竟两人既然认识青厌青灯等人,想必能比她和槲生更容易搞清楚情况。 叶铮凑到了谢逸致身边,扯着她的衣服,小声道。 “你这一线牵,能不能变个颜色啊?这红配绿也太辣眼睛了。” 谢逸致哭笑不得,全然没有想到叶铮在这种时候还能为这种小事烦恼。 “不能,一线牵是道法,又不是什么真的绳子,哪里会变色!” 槲生淡淡地瞥了叶铮一眼,叶铮立马陪笑着放开了谢逸致的衣衫。 “待会儿若是有什么不适应,便同无趣说,好好躲在重云下面。第一次进残念记忆,那滋味不太好受。” 槲生这话说得似乎他很熟悉进入残念记忆的感觉和流程,谢逸致默默记在了心间,打算慢慢挖掘槲生身上的疑点。 无璧珠渐渐悬到了空中,放出白光将四人吞了进去,继而撞进了青雾残念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已掉落,喜欢可以评论收藏。 最近三次很忙,可能不太会看评论,但还是谢谢大家。 第50章 君子杀机 01 谢逸致是第三次进入别人的记忆了, 此前却都没有这一次来的反应大。 谢逸致还算好,只是头晕目眩,一会儿便恢复了过来。叶铮就不一样了,脑中似乎被上万根银针扎着, 头痛欲裂, 额间冷汗涔涔。 谢逸致发现后就将重云撑了起来, 安神阵和清心咒双管齐下,叶铮的头疼肉眼可见地就缓解了许多。 解决完叶铮的事情, 谢逸致才打量起了四周。 这应当是元泽的一处海域,头顶黑云滚滚, 脚下是无边恶浪。一艘制式玉舟正被风浪所侵袭, 马上就要船毁人亡。 秦苏拔剑想要冲过去,却被槲生拽住了衣衫扯了回来。 “这是在青灯的记忆里,不是幻境。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不可更改, 更何况, 你根本触碰不到这里的任何一样实物。” 听得槲生所言, 叶铮立马蹲下身子捞了一把海水。双手捧着,却一滴水都没留下,手掌也是干燥如初。 “秦苏你看, 槲生大哥所言不虚,在这里,我们只是个过客, 只能看着了。” 秦苏闻言,只安静地退到了叶铮身旁,腰间的仙剑回了鞘。 谢逸致撑着重云,目光落到了不远处。 只见海天相接之处, 有条生的似龙非龙的生物游了过来。制式小舟此时也不堪风浪的打击,碎裂开来,隐约见得有人落进了海里。 那生物速度极快,几息之间已经游到了制式小舟近前,张开大口,就将那人吞进了肚子里。 叶铮指着这生物,有些急迫地扯了扯谢逸致的衣衫,说道。 “这便是吞日鲛,也是青灯。你看,她将那人吞下去了,吞日鲛果然是吞人血肉的。” 谢逸致看着这生的不算好看的庞然大物,又想了想躺在琉璃棺里生的娇俏的青灯,便觉得叶铮说的有误。 他们进入的是青灯的记忆,这应当就是一切的开始。而这落水之人,应当就是青厌公子所言的取走青灯血肉的洗梧。所以,青灯定然是不可能在此时将洗梧生吞了的。 谢逸致这厢只是心里想着,槲生却是不客气地直说了。 “都和你说过,吞日鲛性寒,血肉于它如穿肠毒药。眼下应当是青灯将这洗梧吞进了吞日鲛专有的囊泡里,不信你且看着,待到了居休岛,青灯定然会将他再吐出来。” 叶铮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条吞日鲛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众人面前,惊叫道。 “我们应当追上去啊,这下可好,青灯都跑没影儿了。” 谢逸致看着槲生的眼神不对,就拽住了叶铮,提醒道。 “我们是在记忆里,为何要追?槲生是无璧珠的主人,他自会掌控好的。” 话音刚落,众人面前的场景就换了。 果不其然,是居休岛。 居休岛上建了极大的宅院,而谢鲤正在宅院门口候着,在等什么人回来。 只见岛边走上来一个青衣姑娘,生的娇俏,手里却扯着一只脚,见着了院门前的谢鲤,便招招手示意自己回来了。 “谢鲤,我回来啦。” 谢鲤迎上前去,青衣姑娘身后的场景就暴露在她眼前。 那是一个穿着艳红色纱衣的男子,应当是刚从水里拖出来,衣衫浸湿粘在了身上。不止如此,也许是青灯拖着他走了这么一段鹅卵石路的缘故,拖行的痕迹上隐约可见血迹,面朝下不知死活。不过看这模样,怕是只剩一口气了。 “青灯姑娘,再这样拖下去,怕是还没带到青厌公子面前,这人就断气了。” 闻言,青灯面上显出犹豫的神色来,慢吞吞地说道。 “那要,怎么样,才好?” “还是先将他放下来吧,然后找个什么东西把他带回去,找个小院安放好,休养几天再去见青厌公子。” 谢鲤才说完,就听到砰的一声,定睛一看。 好嘛,青灯直接把人撂下了,那只腿磕在了地上,也许是错位了也说不定。 青灯眨着眼睛,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一般。 谢鲤无奈地看了看青灯,还是没说什么。 “我去,找,哥哥。”青灯向谢鲤说了这么一句,就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宅院。 谢鲤又看了那被丢在路上的男子,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表情,也转身进了宅院。 谢逸致静默地看着这一幕,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没问出来。 ------------------------------------- 翌日,某处小院中。 被青灯带回来的男子终于醒了,照顾了他大半夜的谢鲤第一时间便跑去通知了青厌。 青厌一袭青衣,温文尔雅,知道自家妹妹捡回来个陌生男子,也不觉得多惊诧。只是青灯今日不知又跑去了何处,作为居休岛的主人,青厌也便过来看看。 因的谢鲤是女子,不方便给他换衣衫,床上的男子依旧穿着那身俗气的艳红色纱衣。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便扭头望了过来。 男子生的容貌昳丽,脸上又有着数道伤痕,望过来的眸子里黯淡无光。 见青厌皱眉,谢鲤赶忙把之前的事说了,生怕青厌以为是青灯惹的祸事。 “青灯姑娘带他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瞧着应当是之前就受了重创,不知是不是被外头那些海族伤了。” 谢鲤这么一出声,床上的男子也开口了。 “在下是云游四方的散修,名叫洗梧,多谢几位搭救。不知,这里是何处?距散修联盟可远?” 青厌看了看洗梧那双灰蒙蒙的眼睛,走上前去,搭在了他的脉上。 “这位?” 青厌收回手,面上现了温和的笑。 “在下青厌,是旅居岛上之人。救你回来的是家妹青灯,刚刚说话的那位,是谢鲤姑娘。” “在下探脉得知阁下内里亦是有伤,怕是半年之内不能动用灵力。不若先在岛上修养几月,若是好些了,再去散修联盟也不迟。” 谢逸致观洗梧像是对自己眼盲一事很是习惯,应当是早就失明。若是此番灾祸后失明,定然不会如此淡然处之。 洗梧笑了笑,坐在床上拱手一礼。 “倒是麻烦青厌公子和谢鲤姑娘照顾在下一个废人了。” 像是看出了洗梧的妄自菲薄,谢鲤抢了话头,安慰道。 “洗梧公子可不要这样说,谢鲤亦是身无长物,除了养养花之外,在这岛上也是废人一个呢。等洗梧公子好起来,定然比谢鲤做的还要好呢!” “谢鲤姑娘说话可真是有趣。” 就这样,洗梧算是正式在居休岛住了下来。 正如之前谢鲤所说,虽然洗梧眼盲断腿,但他的见识谈吐都十分不凡,常常与青厌一起下棋烹茶。若是得了空,也会教谢鲤如何侍弄花草。 谢逸致等人看着那个在堂上悠然落子的红衣男子,着实想不到发生何事,会让这样一个人亲手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和哥哥青厌喜欢琴棋书画这些文人东西不一样,妹妹青灯的喜好就简单粗暴得多。她喜欢好看的东西,不管是漂亮的海贝,还是精致的琉璃珠。青灯收集起来的东西整整放了一个房间,青厌也纵着她,小姑娘就这样在元泽各地找着自己的宝贝。 终于有一天,四处跑从来不闲下来的青灯被推着木轮椅的洗梧拦了下来。 青灯瞅了瞅这人的样子,看着还算顺眼,也就给面子地站在了原地,看他想做些什么。 “青灯姑娘,在下洗梧,多日来未曾拜谢您的救命之恩。偶然听青厌公子提起您喜欢精致的东西,在下此次贸然进入元泽,没带什么东西,唯这亲手做的琉璃铃铛还算拿得出手。” 青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虽然她刚刚才从记忆里拉出这个被她救回来的男人,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样东西。 “谢谢,我,喜欢。” 坐在轮椅上的洗梧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小姑娘的问题,他有些试探地开口。 “青灯姑娘,是不爱说话吗?还是?” 青灯将那串小小的琉璃铃铛收了起来,看洗梧的眼神也和善了许多。 “不,我,学得慢。” “既然如此,在下教青灯姑娘说话如何?” 青灯皱了皱秀气的眉,脸上有些纠结。 “哥哥,教。” “是青厌公子在教青灯姑娘吗?不妨事的,在下眼盲断腿,平日里实在是没什么事打发时间,故才有此一说。青灯姑娘若是不便,在下不会勉强。” “倒是一直浪费青灯姑娘的时间了。” 洗梧脸上的表情落寞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按在轮椅上,就想后退。 青灯脸上有些纠结,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那只铃铛,又看了看可怜兮兮的洗梧一眼。 她抓住洗梧按在轮椅上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 “以,后,你,来,教。” “青灯姑娘?” 洗梧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呆愣住不敢动作。 看到这里,叶铮便跳出来指着洗梧,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哇,这个洗梧假公济私地接近青灯,一定是不怀好意,等到青灯傻傻地被他骗了之后,就取走了她的血肉,把她害死,然后逃之夭夭。” 叶铮说的激情四溢,把洗梧说的简直比话本里的大恶人还要坏。 秦苏冷笑了一声,没说自己的看法。 槲生早就跑到了谢逸致的伞下,此时扯着她的头发玩,也并不想理他。 唯独一个谢逸致,摇了摇头,反驳了他。 “叶铮,还未看完,你如何知道洗梧现下便是居心不轨呢?就目前来看,洗梧此人光风霁月,称得上君子一说。”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的?”叶铮嘟嘟囔囔,一双眼睛瞪着洗梧,显然很是坚持自己的判断。 这个洗梧,定然从一开始就居心不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掉落,欢迎评论区指正交流! 抱住所有小可爱蹭蹭。 猜一猜洗梧是怎么杀的青灯? 第51章 君子杀机 02 谢逸致将重云收了起来, 放到了身后。 他们四人看到的画面一直都是跳跃着的,而现在,似乎跳跃到了一个很重要的节点。 这是青灯记忆里罕见的深夜,青灯提着一盏精致的红色灯笼, 慢悠悠地走在小道上。夜间的微风轻拂起她的裙摆, 娇俏的面庞隐在暗色之下, 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看到这里,槲生凑到青灯近前一招手, 一道血气就在他的指尖萦绕着。 “看来,在这个时候, 青厌的身子骨怕是已经开始有衰颓的迹象了。” 槲生此话一出, 众人都沉默了。 若是青厌此时已经是自身难保,青灯确实是出事的几率极大。单看到的这些记忆来说,谢逸致就大致能判断出青灯是个什么性子了。或许青灯的修为足够高, 但她却是不通人性的, 仅是凭着青厌约束和教导, 在一些事情上简直单纯的可怕。 虽然不知道青灯是怎么养成这般性子的, 却不妨碍谢逸致猜想,也许洗梧是骗了青灯才得以下手。 谢逸致心里这么想着,也打量了青灯四周。 果不其然, 在青灯走的这条小路上,有着一只纸鹤跟着她。那只纸鹤被涂成黑色,藏匿在黑暗中半点不显, 谢逸致都险些被哄骗了过去。 不同于谢逸致之前送往向家的传音纸鹤,这只黑纸鹤像是有神智一般,紧跟着青灯。 青灯迈着轻快的步伐,提着的灯笼微微摇晃, 很快便到了她要去的地方。 那是一处很雅致的宅院,院中兰蕙并行,一棵参天大树植在庭中。 青灯进了厅堂,曲折前行了十数步,便驻足,伸手轻轻叩了叩房门。 “哥哥。” “进来吧。”青厌的声音听着就中气不足,像是病重垂死的老叟一般。 青灯闻言便推开了房门,提起灯笼吹熄了里面的烛火。黑纸鹤扑腾着翅膀想要跟着进去,却被蓦然关上的房门拍了回来,落在地上。 槲生已经带着秦苏叶铮进了房门,唯独谢逸致留在了房门外。 她看着黑纸鹤在地面上扑腾着,然后,就看到从厅堂不远处有一道低矮的身影慢慢向这边靠近。 看来,很快就要证实她的猜测了。 标志性的艳红纱衣和木轮椅,已经彰显了来人的身份。 谢逸致看着洗梧灰蒙蒙的双眼,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来诓骗青灯。可青厌活了不知多少年岁,若是装的,怕是早就被他打了出去,哪里会留下来呢。 只见洗梧抬起了右手,黑纸鹤就委屈巴巴地飞回了他的指尖,乖巧地扶着。洗梧摸索着点了点纸鹤的头,唇角抿出一丝笑来。 尽管在这样的情况下,洗梧依旧是风姿绰绰,像是哪家的世家公子。 洗梧左手抓住了纸鹤,手中灵力激荡将它碎成了粉末,从指缝中漏下。他依旧笑吟吟的,伸手在空中画着什么,灵力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成形,化作了一尾红色的小鱼。 小鱼在洗梧面前游了两圈,想要钻进洗梧的袖摆,被他扯住尾巴,直接丢向了房门。 谢逸致本以为这小鱼会同黑纸鹤一般被房门打出来,哪想它径直穿了过去,好像前面本就无甚东西挡路似的。 小鱼游进了房门,而洗梧则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谢逸致见状,向洗梧那边走了几步,打量着他的表情。 洗梧一直表现得很淡然,直到像是听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而后他用灵力护着木轮椅,无声地后退。 谢逸致看了看房间,又看了看正急速离开的洗梧,直接追了上去。 ------------------------------------- 洗梧很快就回了他自己的那个小院,他虽眼盲,可这一路上却比普通人行的还要快些。 且不说其他,便是洗梧能够动用灵力这一项,便足够让人生疑。青厌日前明明说过,洗梧伤势颇重,怕是半年内都无法动用灵力,怎的现下灵力畅通无阻甚至连青厌青灯都发现不了他就在门外呢? 洗梧进了屋子,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只玉簪。他小心翼翼地将灵力灌注进去,只见簪头蝴蝶栩栩如生,骤然化出红色的灵蝶,扑腾着轻灵的翅膀飞入了暗夜之中。 洗梧望着飞走的红蝶,露出一抹忧心忡忡来。 “吞日鲛么,看来是时候了呢。有时候单纯得过分,可是要遭报应的,尤其是,在我这样的人面前,露出满是破绽的傻笑。” 谢逸致听得清清楚楚,心下有些骇然。无他,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实在不得不让她想起了陆泽。同样的神经质,同样的表面君子。 洗梧做完这一切,便开始收拾自己,就寝安眠。 谢逸致见状扭头出了屋子,就撞上了齐齐站在院子里的三个人。 叶铮手里捧着什么,兴冲冲地凑到她身前与她分享。 “谢逸致,快看。” 在叶铮掌心中游着一尾鱼,还时不时吐着泡泡,似乎是个极有灵性的宠物。若不是谢逸致亲眼见到洗梧将这尾鱼丢进了青厌的房间,她也不敢相信,这样有灵性的东西,居然是灵力所幻。 “此物乃灵力所化,并非什么灵宠。刚刚你们三人在房内,我在外面守着的时候,见到了洗梧,他用灵力幻化出了这东西,将它丢了进去。应当是通过它听到了房间里的谈话。” 谢逸致又想起了洗梧的种种不对劲,接着说道。 “他不止能够动用灵力,似乎还想着对青厌青灯下手。他似乎也是才知道青灯青厌两人是吞日鲛所化,或者说,是因为吞日鲛才起的心思?” “玉泽红鱼一族。”秦苏忽然没头没尾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其余三人都望向他。“是青厌的老对头了,在元泽横行霸道已久,倒是从不见踪迹。” “倘若是玉泽红鱼,应当可以在青厌眼皮子底下作假而不被发现。” 恰在此刻,叶铮手里的鱼一甩尾,从他掌心里跳出。叶铮伸手去捉,却不想鱼身滑腻,并未握住,鱼摔在地上,碎成了一滩水。 谢逸致不知元泽内各势力究竟是如何暗潮涌动,只知道就洗梧目前所为,还尚不能确信他就是秦苏所说的玉泽红鱼一族。 槲生则不同,他提着连瑕抱胸站在一边,并不想说什么。 谢逸致见状,也不好去打扰他,只是悄悄地问身旁的叶铮,刚刚他们在青厌房中究竟看到了什么。 叶铮闻言脸色煞白,抖着手同她说起刚才所见。 ------------------------------------- 青灯进了房间之后,槲生等人便跟着她进去了。 一踏进房间,就被密密麻麻的血色阵法包围。那些阵法看着像是用谁的鲜血布下的,重重杀机,简直是要将阵中人置于死地。 青灯轻车熟路地踩着生门一路到了青厌床前,床上一片狼藉,青厌正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像是要把自己全身的鲜血都吐出来。 青灯扶起青厌,往他背后塞了个软枕,冲着他露出个有些傻气的笑来。 “哥哥,乖,青灯,很,快的。” 说罢,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镶嵌着各色华美宝石的匕首,将衣袖撩起,匕首就贴在了白嫩的肌肤上。匕首极锋利,随着青灯的动作在她的手臂上削下一片又一片的肉来。 就这么接连割了十几下,青灯才停手。十几片轻如蝉翼的肉片被她之前备好的帕子接着,此时在烛火下竟还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叶铮只觉得骇人,扯了扯身旁秦苏的衣袖,可秦苏目光灼灼,根本不分一个眼神给他。无奈之下,叶铮只好扯了扯槲生,小心翼翼地觑着他脸色说道。 “这实在是有些,有些过于瘆人了。不如我现在去找谢逸致吧,她一个弱女子待在外面,外面又那么黑,定然怕得很,我去陪陪她。” 见槲生不拒绝,叶铮扭头就向外走,结果就被扯着领子拉了回来。 “无趣那家伙自从有了重云,不知道多厉害,谁能欺负她!倒是你,乖乖的,不要想着去捣乱。”槲生冷着脸,手里拽着叶铮,任他如何说就是不放开。反正他身量高,扯一个叶铮简单得很。 那边青灯用手捻起了肉片,喂给虚弱的青厌。说来也有些神奇,每吞下一片肉片,青厌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正常一分。待到将帕子上的肉片全都吞食殆尽,青厌已经与平常瞧着没什么两样了。 见青厌好了许多,青灯便又笑了起来。 “哥哥,好好,的,一直。” 青厌摸了摸笑的开心的青灯的头,眼睛里满是宠溺。他心疼地抬起了青灯的手臂,只见上面纵横的几道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可就算如此,青厌也依旧很是信青灯。 他撑着身子下了床,从柜子里翻出一盒药膏来,给青灯抹上。 “青灯啊,你若是喜欢好玩的东西,便来找哥哥,哥哥替你做。不要再偷偷跑出去了好不好,你当年捡回了一个谢鲤,哥哥已经不闷了,没必要再跑去捡人回来。这次捡回来的洗梧公子是个好人,也并未发现你我二人吞日鲛的身份。” “可下次呢?青灯,这些我们赌不起的。偌大的吞日鲛一族,如今也只剩我们二人了。行事总归是要小心的,在这居休岛待着,也算偏安一隅了。” 两人温情脉脉。槲生却突然拔了剑,吓得叶铮冲秦苏求救。 “杀人了,秦苏,救命啊。” “闭嘴。” 连瑕被槲生抛出,将一条鱼牢牢地钉在了地板上。 秦苏看了那鱼一眼,瞳孔微缩,满是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  玉泽红鱼在话语中登场,可以猜一猜怎么杀的青灯? 青灯:说实话,我不想死 我:不,你想。 不知不觉已经写到五十多章了,还是没有人点番外(笑)。 果然我很凉! 第52章 君子杀机 03 自从上次洗梧夜里尾随着青灯, 得知了他们乃是吞日鲛一族后,就对青灯愈发的热情。 “青灯姑娘,来,慢慢跟着我念。” “洗, 梧。” 青灯不言, 歪着头看他, 像是十分不解。 “什么?” 洗梧很有耐心地解释道,眸子里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洗梧, 我的名字。在下私心想要青灯姑娘先学会在下的名字。” 有些妖艳的红衣男子浅浅地笑着,那张绮丽容貌就这样落进青灯澄澈的双眸之中。 青灯见过的人不算多, 大多都生的一般。像谢鲤那种生的娇艳的美人是很少见的, 所以她捡了那姑娘回来。捡这红衣男子却不是因为容貌,只是顺手为之。他生的如此好样貌,倒也让青灯高看几分。 青灯并不爱说话, 一直以来说话都是这幅磕磕巴巴的样子。青厌也不是没想过要好好教导她, 只是青灯贪玩, 又不常与外人接触。青厌最后还是在自家妹妹可怜巴巴的眼神之下, 缴械投降,熄了将她教导成知书达理的姑娘的想法。 “不会。” 洗梧也不厌烦,如同教牙牙学语的稚童一般, 一遍又一遍地教着。 青灯一开始还愿意陪着他玩儿,到后来也是恼了,用着断断续续的句子骂他。 “洗梧, 讨厌。不学,再见。” 洗梧听着这话,也不逼着青灯非要将话语连贯起来。他从怀里又掏出一串琉璃铃铛来,和之前送给青灯的一模一样, 只是稍微大些,瞧着不像是佩在身上的器物。 “用,哪里?” “挂在檐角下的。”洗梧抬头,朝着青灯的方向,为她解释道。“外界的小玩意儿,有不少小姐姑娘都爱在自己的院外挂几串儿,风吹着叮叮当当,很是有趣。” “不知道青灯姑娘可还喜欢?” 青灯看着那串铃铛,又瞧了瞧此时被自己挂在身上的小铃铛。一向不甚机敏的小脑瓜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自家兄长教过的一句话,礼尚往来方是为人之道。青厌后面讲了许多话来解释,她半句都记不起来,只心下默念着这半句。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19 “喜欢,谢谢。” “姑娘不必言谢,每日来寻我这废人聊几句天也便好了。不知姑娘可愿意?” 洗梧这话说得有些轻佻,可青灯也不是一般姑娘。看在琉璃铃铛的份上,青灯欣然应下,并答应会好好学着。 洗梧闻言似乎很是高兴,青灯也只以为这人八成是无聊疯了,听她答应才这么兴趣盎然。 就这么过了十日,青灯日日往洗梧的院子里跑,就连青厌都怀疑洗梧是不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短短十日,青灯已经带回去了四个铃铛,被她挂到了自己阁楼的四角上,瞧着就赏心悦目极了。 她蹦蹦跳跳地进了洗梧的院子,就看到红衣男人坐在院中烹茶。 这院子是谢鲤当时随便挑的,图的就是离岛边近,不用费什么大功夫就能把洗梧这么个大男人拖回来。恰巧的是,院子里有张闲置不用的石桌,旁边还有着四个石凳。 因着洗梧的要求,青灯帮他把其中一个石凳弄碎了,让洗梧便于滚着轮椅在石桌旁边坐着。 “青灯姑娘来了?快坐下,在下恰好刚刚烹了这上好的翠玉茶,如今正是最清香的时候,尝尝吧。” 这么说着,洗梧提起小茶壶倒出了两杯茶来,茶汤清亮,凑近便一股茶香萦绕在鼻尖。洗梧将茶杯往对面推了推,示意青灯尝尝。 青灯虽然不懂茶,但她好歹喝了不知多少年自家兄长煮的茶。一杯下肚,唇齿留香。青灯将茶杯一放,就夸起了洗梧。 “你这茶,还不错。就是不如我兄长的好喝。” “比起青厌公子,自然是差的许多。青厌公子烹的茶,三生有幸才能讨上一杯,在下这拙劣功夫自然是搬不上台面的。” 洗梧这么说着,手上动作却是不停,很快给自己倒了下一杯。 “不瞒青灯姑娘,在下此次出海,本是为了寻典籍上的鲛人一脉,求些灵药。青灯姑娘在这元泽中居住已久,可有听过?” 青灯没答话,虽然她一向不太爱思考,青厌嘱咐了无数次的不许与外人提起自家身份的话还是记得的。 洗梧没有得到回答也不惊讶,像是只是无意间提起而已,他心中究竟如何想,无人得知。 略过这个话题,洗梧又开始了他的教导大业。 ------------------------------------- 谢鲤觉着青灯或许是捡回来个大麻烦,当然,只有她这么觉着。 在洗梧没找上青灯之前,大部分时候是和青厌公子在一起的,很少一部分时间,这个瞧着有些矜贵的公子哥儿才会同她说几句话。倒也不是洗梧不知礼数,而是谢鲤实在是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礼节。 洗梧同青厌公子喝茶手谈的那些日子,她只觉得这人应当是个谦谦君子,又可怜见儿地瞎了眼断了腿,心里对他有着几分同情。 可后来见过这家伙就算眼盲断腿,滚着她给他做的木轮椅都能来去自如,便也收了没必要的同情。 然而自从洗梧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青灯姑娘,谢鲤的苦日子就开始了。 青厌公子日日揪着她念叨青灯姑娘和洗梧的事情,她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一向君子风范的青厌公子活像是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喋喋不休。 虽说她不知道洗梧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可这么多年了,青灯姑娘的性子可摸了个一清二楚。哪怕什么时候她谢鲤找到夫婿了,青灯姑娘也不会开窍的。现在这样子,八成是那个小可怜儿又用了什么手段把青灯姑娘吸引了过去,就和之前他用顶好的珍珑来勾搭青厌公子一样。 但谢鲤没想到的是,她还真就等来了这位洗梧公子的试探,只不过不是问她,而是问青灯姑娘的事情。 今天的洗梧像是吃错了什么药,早早地寻到了谢鲤院子里。 谢鲤推开院门,正打算去找青厌公子继续听他吐苦水,就被等在外面的洗梧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洗梧你有什么事吗?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先回去吧。你看看,你这衣服都被打湿了,你这是多久之前就等着了啊!” “时间不久,在下有些事情想请谢鲤姑娘帮个忙。” ------------------------------------- 是夜,烛火摇动,青灯正打算去赴洗梧前几日的约。两人约好要在洗梧院子里一起放灯,洗梧手巧,做出来的千奇百怪的花灯也讨青灯的喜欢。 青灯特意换上了自己最漂亮的一套衣裙,选了自己所有藏品里最好看的钗环戴上,打算让洗梧也惊艳一把。当然,洗梧最初送她的琉璃铃铛也挂在腰间,行走间叮当作响。 谢逸致瞧着这姑娘天刚黑就在柜子前挑来挑去,首饰钗环换了一套又一套,身上的衣衫也换了有七八次。倒没觉得青灯不对,只是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直到被叶铮一语道破。 “这怎么瞧着像是要去见情郎似的,要不是知道青灯是个一根筋,还以为短短几天她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了呢。” 叶铮的混话没人理,他也就自讨没趣地闭了嘴。 众人跟着青灯踏进了洗梧的院子,却被里面的场景吓到无言,叶铮甚至倒退几步躲在了秦苏身后。 院中红衣男子望了过来,一向灰蒙蒙的眸子此时清澈极了,还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不止如此,洗梧还站了起来,手中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悬浮着,半张脸上满是被喷溅到的血液。 他说,青灯姑娘,你来了。 青灯被极大的愤怒冲昏头脑,身子也在抖。她甚至不问为什么,掌间灵力暴动便袭了上去。腰间的琉璃铃铛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洗梧却不慌不忙,就在青灯一掌就要打在他胸膛上的时候,一尾红鱼游过来接下了青灯这一掌,继而化为红烟钻进了青灯体内。 青灯骤然失去了意识,倒在一旁。 洗梧把那滴血液收到了一个玉瓶里,又将倒在地上的青灯轻轻地抱起,语气亲昵且温柔。 “青灯,终于捉到你了。” 洗梧将青灯抱进了屋内,而谢逸致扫了一眼刚才洗梧所在的地方,看到了熟悉的人。 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胸口开了一个大洞的,正是青厌。 谢逸致瞧着这一幕,虽然早知道洗梧有问题,但看到这么惨烈的场景,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洗梧的动作似乎很快,半柱香的时间都没过,就见青灯跌跌撞撞地出来了。 她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很惨烈的事情,专门挑选的白色留仙裙此时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腹部缺了一大块,瞧着很瘆人,可她却一心向着青厌的方向走着。 青灯走到一半就摔倒在地,再站不起来了。她就只好用手拖着身躯向前爬,一丈的距离,此时犹如天堑。 谢逸致看她双手鲜血淋漓,拖行出一条血痕,才堪堪爬到青厌身边。 她一手直接伸进了自己的心脏,掏出供在心口处的两滴血液来,一股脑儿地塞进了青厌的胸膛。 青厌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而青灯则慢慢地落下一滴泪来,正砸在那摔得粉碎的琉璃铃铛上。 “哥哥,好好地活下去,青灯一直以来,给你添麻烦了。” 青灯就这么死了,死在她自以为践行的约定的地方。 谢逸致看了这么久,竟也有些哑然。青灯青厌何其无辜,洗梧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致他们于死地?如果没看错,刚刚挡下青灯那一击的红鱼,应该也是秦苏口中的玉泽红鱼。 玉泽红鱼又在这场祸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520,别人发糖我发刀,别打我别打我,孩子已经傻了。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我保证不杀了。 呜呜呜。 第53章 玉泽红鱼 01 谢逸致等人借着无璧珠入了青灯的记忆里, 看完了事情全貌。 虽说在无璧珠里过了许久,现实里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罢了。 谢鲤坐在椅子上支棱着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头一点一点的, 像是下一刻就要沉沉睡去。 而悬在堂上的无璧珠陡地放出白光, 四人身形显现出来。 青厌第一时间发现并投去了试探的目光, 却在看到秦苏微沉的脸色后抿紧了唇。 “如何?可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第一个开口的是秦苏,他右手攥着腰间佩剑的剑柄, 声音像是淬了冰雪。 “此事,与玉泽红鱼一族有关。” 谢逸致至今不知道这玉泽红鱼一族究竟是哪路海族, 为何秦苏在记忆中反应如此之大。现在看来, 却不止秦苏一人反应大,青厌也不遑多让。 “玉泽红鱼,哈哈哈哈, 玉泽红鱼啊。”青厌疯魔一般, 似笑非笑, 似哭非哭。“我们两家的恩恩怨怨, 我都已经退到了居休岛,莫非要我鲛人一族灭绝,才能了结不成!” 谢鲤被青厌这副模样吓到, 登时也不困了,从椅子上跳下来,战战兢兢地站在自家公子这边, 弱弱地规劝。 “青厌公子,那玉泽红鱼又出来祸害人了吗?” 见这小姑娘依旧不懂现下情况,谢逸致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告与她。 “洗梧或许是玉泽红鱼那边的人, 对青灯姑娘下手,也许就是得了玉泽红鱼的授意。” “洗梧?”谢鲤惊讶地捂住了嘴,后来又想起了什么,眸中满是惊恐,扯住谢逸致的胳膊就焦急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洗梧他,他曾找过我,说他喜欢青灯姑娘,想要我那晚在院外替他守着,最好别让青厌公子过来。” 她脸皱成一团,明明是明艳模样,却是纯稚性子。 “我用了咱们谢家的阵法,好好地把院子护了起来,确保青厌公子不会来。谢前辈,我是真的想要做件好事的,我没想到那天洗梧是要害青灯姑娘的。” 谢逸致忽然抓住了其中一个字眼,紧盯着谢鲤。 “等等,你用了谢家阵法,你真的是谢家人?”之前的猜测谢逸致还没来得及问,就已经得知了青灯这件大事,也就没时间说这些细微末节的小事。 “是啊,我叫谢鲤,现今七百多岁了,当年锁春阳动乱,我就带着您的法器闲情跑了,后来幸得青灯姑娘搭救呢!我还有个弟弟,叫谢崇安,您应当在谢家见过他吧,现今应当是个话多的老头子了。” 谢逸致这边同谢鲤说这话,那边青厌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他眼眶有些红,声音略带沙哑,说出的内容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神一震。 “关于鲛人,自古便有各种各样的传闻。” ------------------------------------- 鲛人泣泪成珠,又擅纺纱,所织鲛纱轻如蝉翼又韧性十足。若仅是如此,鲛人一族还不至于如此让人眼热。 关于鲛人最最离谱却也是唯一一个真实的传言,便是血肉食之可得长生。鲛人性寒,就连鲜血也是冷的,若是放血做一盏长明灯,便可将逝者魂魄留在体内一月,也就是所谓的续命。若是食了血肉,便可肉白骨得长生。 而鲛人心头的三滴血,每一滴都是最纯粹的修为所化,若能服上一滴,活死人都不在话下。 是以许多年前,有人海猎作乱的海族,便有人浑水摸鱼向年幼的鲛人下手。取走心间三滴血,又将身体四分五裂,当做绝佳的药材一份份地卖出去。 年幼鲛人越来越少,成年的鲛人心痛不已。至此不在出元泽,躲在了元泽的最深处,想着闭门不出,总不会再有修士对他们下手。 然而,躲过了来自人族的迫害,却没有躲过来自海族的黑手。 当时海族因修士海猎个个都愤怒不已,可当时受迫害最多也是海族之主的鲛人一族却表明了态度要避着人类。 玉泽红鱼一族就在此时跳了出来,带领着震怒的海族与那些人类开战。 海族和人类的关系愈来愈差,天性善良的鲛人眼看着海族就要登上海岸大举攻打人类,不忍百姓受苦,便做出一个在海族看来简直是疯了的行径。 鲛人一族向来数量少,他们拼着性命将为首的玉泽红鱼一族困在了元泽的恶海一带。 鲛人除较为凶残的吞日鲛一族皆不善战,与玉泽红鱼的一战打得昏天黑地,直叫日月无光天地变色。鲛人几乎全族战死,才堪堪将玉泽红鱼一族封印起来。 而其他海族见着如此恶战,也龟息了一段岁月。 然而却不长久,不久之后,各大海族便又卷土重来,在海上兴风作浪。谁也没想到,当年临死的鲛人一族竟然用自己的心间血布了阵法,将所有海族困在了元泽里。 自此元泽再没有了日光,只剩诡谲的海域与看不到尽头的黑云。 ------------------------------------- “我与青灯便是最后的两只吞日鲛,当年被父母藏在了一处岛屿才幸免于难。海族众人并不把我二人放在眼里,就当是个普通海族一般。可玉泽红鱼陡然出手,倒是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洗梧拿走那滴心间血究竟是为什么?这一切都还是迷雾重重。无论如何,还请几位将洗梧带回来由我亲自处置。” 谢逸致听完这元泽曾发生过的壮烈战事,只觉得鲛人普爱众生,当是海族中的英烈。 “既然如此,我等也许要前去恶海一带,看看这玉泽红鱼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了。” 青厌却是看向了槲生,轻轻摇了摇头。 “玉泽红鱼本领非凡,为首的叫玉泽的那位更是厉害。这么多年来,就连我也不敢说能与他战成平手。诸位若是贸然前去,怕是要出事。” “除了这位公子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你们几人,实在是凶险。” 谢逸致哑然,青厌此话不假。他们几人当中确是属槲生本领高强,秦苏尚且不知,她和叶铮也许真的是拖后腿的。 谢鲤虽然知道此刻不容她插嘴,却还是向前迈了一步,同青厌说道。 “我家谢前辈顶顶厉害呢,喏,这便是她当时的法器,有了它,谢前辈定然如虎添翼,厉害的很!” 谢鲤抽出那管碧玉笛来,翠□□滴,蓝色的穗子瞧着便有些年头。 谢逸致看着它,伸出手轻微碰了碰,只见闲情泛起微光,像是在回应主人一般。与此同时,谢逸致一直收起来的莲花玉刻开始发出灼热的温度。 谢逸致从腕上把莲花玉刻褪了下来,看着它同闲情一起闪着光。 “哎,这是什么啊?为何能和谢前辈的法器有着这样的反应?” 青厌瞧了一眼谢逸致握在手里的东西,然后上前仔细端详了一阵儿。 “天外陨石?小姑娘你怎么有这个东西?” “家父所赠,用来辟邪。” 叶铮在一旁瞧了半天,也插不上话,此时左看右看这玉刻熟悉,脑海中灵光一闪便想了起来。 “天外陨石,紫流沙!这是不是原来你挂在浮云上的那枚玉刻啊?” 谢逸致惊异于叶铮的一惊一乍,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叶铮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开了。 “紫流沙可是顶尖的炼器材料,似乎有着佛性。这么放着就已经能驱邪了,要是能炼成法器,绝对是震鬼祛恶的第一法器!” “怎么样,要不要把它放进闲情里,保管闲情一定会成为当世第一大杀器!有我出马,这事儿肯定办的妥妥的!有了它,别说闯个元泽恶海了,就是闯鬼渊都不怕啊!” 叶铮兴奋不已,看着莲花玉刻的眼睛都在放光。恨不得谢逸致立马答应,下一刻他就开炉炼器。 青厌也认同地点了点头,看着紫流沙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希望。 “若是能有紫流沙傍身,确实不畏恶海,与玉泽红鱼也有了一战之力。” 见青厌也这么说,谢逸致只是看了看掌心里的莲花玉刻,稍有犹豫,便递给了叶铮。 “既然如此,麻烦你将这紫流沙炼进法器里。” “好嘞。”叶铮一手接过紫流沙,一手从谢鲤手里拿走闲情,兴高采烈地就准备寻个地方开始炼器,就被谢逸致叫停了。 “紫流沙可不是只炼进闲情便好了,你的醉生、秦公子的佩剑可都是要炼的。” 秦苏当然知晓谢逸致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拒绝,只是拱手道谢,便走到了叶铮身边,显然是要同他一道的。 “好好好,这事儿交给我。”叶铮眼神一扫就看到了槲生,不知怎么指着他说道。“槲生大哥要不要用点紫流沙啊?” “你说呢?”连瑕出鞘三分,槲生笑的很是“和蔼可亲”。 叶铮立马就被吓跑了,推着秦苏嘴里嘟嘟囔囔地就出了阁楼。 “谢鲤是吧,我呢有点事情想好好问问你,我们去院子里一趟吧。” 不等谢鲤拒绝,槲生已经扯着她的后领子往外走了。 待到堂内只剩下青灯和谢逸致两个人的时候,青厌抚着袖口,轻声说道。 “不知谢姑娘有什么话要同在下说?竟是要避开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更新已掉落,喜欢的话点个收藏。 专栏内还有更沙雕的类型,欢迎进去养成这只小萌新啊! 第54章 玉泽红鱼 02 叶铮虽然整日玩闹, 但总归还是炼器大家出来的子弟,在短短三天时间里,便将紫流沙炼进了三人的法器里。 叶铮做到一半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了谢逸致手里的重云。虽然不知道谢逸致为什么没把重云拿过来放紫流沙, 但叶铮蠢蠢欲动地想要给那把花里胡哨的舞娘伞换个风格, 也就遣着秦苏去向谢逸致要重云了。 “哦?叶铮想要在重云里也加紫流沙?” 秦苏找来的时候, 谢逸致正拿着重云练习着谢家阵法,周身数朵莲花绽开, 层层花瓣下皆是杀机。身着天蓝色衫子的姑娘手里执着大红色的舞娘伞,神色冷清, 瞧着有种别样的美感。 “重云特殊, 不需要紫流沙来辅助。更何况,有了闲情便足够了。” 秦苏也不多言,听了谢逸致拒绝的话, 拱手告退, 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 谢逸致收了重云, 看着潇洒离去的白衣公子,轻笑了声。 这位秦公子,身上秘密可真是不少。叶铮这么多年的叨扰, 想必也给他添了不少乐趣,不然的话,这秦公子怎会全然不似青厌公子所说的那样, 恃才傲物。 “怎么,可是看那小子比我生的好看,动心了?”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她按住那只手转身看去。 槲生着一身金线玄衣, 领口绣着金龙,宽大的袖子因着他的动作滑至手肘,露出过分苍白的皮肤。 “怎么这么多年了,槲生公子还是这么对自己没信心?当年千灯宴上,可有不少女修追着你表真心呢!” 槲生反手捉住了谢逸致的手,瞳眸定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指腹摩挲了两下。指下肌肤温凉如玉,果真如那条吞日鲛所言,是个玉魂做的美人儿。 “待我们去解决了那什么玉泽红鱼,我便给你寻鲛人泪和鲛纱好不好?” “好。”她目光如水,微微地笑着,像是对这位一直以来如此孩子气的前辈很是无奈。“那我就等着你说的绝美衣裙了!” ------------------------------------- 恶海本不叫恶海,只是那里曾住了只失了神智的海兽,将整个元泽搅得天翻地覆,最后海族联手,才将其斩杀。海兽的血液落入海中,海水像是被煮沸了一般,翻腾不已,且此处风浪巨大异于其他海域。是以,恶海最后成了海族流放罪人的地方。 “这地方阴森森的,真的没问题吗?” 叶铮抱着身子瑟缩,牙齿打颤地问着秦苏。 “叫你多穿些衣衫,偏偏不听。这下可好,还没进恶海呢,这下冻着了吧。”槲生瞧着他这模样就觉得头疼,又联想起谢逸致临出发的时候一直叮嘱叶铮,心下暗道一声活该。 “我瞧你们都不怕,还以为没什么特殊的。” 谢逸致摇了摇头,重云撑开递给了叶铮。重云上有为了槲生刻下的暖阵,现下正好给叶铮用着。 “我和槲生情况特殊,秦公子修为高深。而你,怕是这么多年来就想着如何喝酒了,修为并没有涨多少,抵御不了这里的严寒的。” “这破恶海还搞歧视的吗?”叶铮愤愤地道,引得站在船头的秦苏回头望了他一眼,他连忙扯着谢逸致接着说道。“难不成死过一次的人就是不一样,连冷都不怕的?” 谢逸致不知道怎么敷衍他,面上就有些犹豫。 叶铮与谢逸致认识那么多年,如何不知道这表情就代表着谢逸致接下来说的话是假话,当下就用话堵了谢逸致想要说出口的借口。 “我虽然修为不高,可你也别随便搪塞我啊。”他面上得意洋洋,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一般,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简直就能哼着小曲儿喝着美酒地舞起来。“当年你修为比我高,我看不清你的本事。现下你身上可半点修为没有,虽然不知道如何用的灵力,但怎么说也比我糟糕的多吧!” 叶铮连珠炮似的回了几句,谢逸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又不好说实情,只能沉默。 万幸旁边还有槲生在,连瑕剑柄敲在叶铮的肩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说话呢,就好好说话,不要离那么近,而且,有着重云这样品阶的法器,还怕冷?” 虽然叶铮刚才说的是两个人不怕冷,可他不敢拿槲生说事,万一槲生再表演个当场剖心,在秦苏面前直接昏倒也太丢人了,他叶铮好歹也是世家子弟,要面子的好吧。 槲生趁机挤在了谢逸致身边,怀抱着连瑕像尊黑面神似的守着。 玉舟驶过了最冷的一段海域,进入了黑雾弥漫的海域。 “到了,这里便是恶海了。玉泽红鱼一族,便被囚在这里的某处。” “啊,这恶海真不愧叫恶海啊,这么浓郁的怨气,搞得好像回了老地方似的。这筋骨一舒坦,就有点想揍人。” 槲生这话刚说,叶铮立马绷紧了神经,攥着重云的指节都泛了白。各大世家所学典籍第一篇第一章 就说过,怨气浓郁之地,必有大妖魔伴生。凶灵恶兽横行,如遇之,当智取。 而在叶铮看来,就是上去瞎打一通然后赶紧跑。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这小命儿可就一条,他可不一定有谢逸致的好运气能重活一辈子。 滔天的海浪打过来,玉舟上的防护阵瞬间就被破了个彻彻底底。 在船倾翻的前一刻,槲生一手捞住了险些摔进海里的叶铮,一手将重云抛给了谢逸致。谢逸致连忙召回重云,伞落入手中,玉舟也被海浪打翻,四人统统落进了海里。 恶海的海水里有着成千上万的水鬼,见有人落下来,一个个急急忙忙地凑了上来,将四个人扯向了恶海海底。 谢逸致一落水,手里的重云便开了阵法隔开了黑沉如墨的海水。透过一层屏障,她看到了挤在周围密密麻麻的水鬼,缺胳膊少腿都算是其中清秀的了,大多都是已经没了人形,失了半边脑袋亦或是融了下半张脸。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将手伸出了屏障。 水鬼见状便涌了上来,争前恐后地啃咬那只手,甚至有的想要把谢逸致整个人拖出来以吞入腹中。 但奈何谢逸致纹丝不动,水鬼也只好凑在一起啃咬着。 抢在第一个的水鬼张开自己的嘴一口咬了上去,还没咬下一块肉来,嘴里的手泛起微光,然后水鬼就尖叫着消失了。 “呦,竟然有个小丫头,是玉魂之体,看来天道也看不下去我被一直困在这里,刚刚发愁如何出去,便送了个好材料出来。” 魅惑的声音响在耳边,水鬼们纷纷四下逃窜,像是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 就在谢逸致对面,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在海水中行走自如,似乎是一直生活在海域。红衣被水波轻轻拂着,眉眼狭长,眼角朱色泪痣点缀了整张芙蓉面,红色发带束着高马尾,本是少年姿态却自带三分杀气。指尖处游着一尾红色的小鱼,时不时地吻上他的指节。 “既然聚起来了,又何必走呢?” 红衣男子仅仅说了一句话,那些水鬼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玉泽!”随着一声暴喝而来的,是一道剑光。 这么多年来,能以一道剑光劈开一方海域的人,除却向许宁,现下秦苏算是谢逸致见过的第二个了。 一剑断浪分海,白衣公子周身灵力涌动,手中仙剑蓄势待发,白色灵力附于剑上,让人毫不怀疑,下一剑便是要取这红衣男子的性命。 形势剑拔弩张,对方却似乎没察觉到半分威胁。在秦苏下一剑劈至身前的时候,他还冲着谢逸致的方向虚点一指,竟有层层涟漪荡起,勾起一个微笑。 小鱼儿游向谢逸致,撞在她的手臂上,化成了一只血蝶模样。 “若是能活着出来,倒也算好玩儿。” “吾生于斯长于斯,倒是许久未曾见过有活着的人族闯进来,更何况,还是珍贵至极的玉魂之体。小丫头,祝你好运。” 谢逸致眼见着红光大盛,四周海浪席卷,她急急忙忙撑起重云,却在如此大的浪涛中失了方向。一线牵瞬时出手,却寻不到人。无奈之下,她只好掐诀将一线牵绑在了不远处风浪中心里的秦苏手腕上,将他慢慢拖了出来。 “谢姑娘,到我这边来,我寻到了玉泽红鱼一族的入口!” 谢逸致闻言便多召了几条红线,将自己和秦苏的手腕牢牢地拴在一起。 “槲生和叶铮一起不见了,之前我见着槲生护着他,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既然如此,便劳烦秦公子和我一探这玉泽红鱼一族的族地了。” 秦苏没说话,只是潜了下去,白衣被海水浸湿。谢逸致也随着他向下潜,只是她不擅水,更别提如此长时间的闭气,只好拿了之前准备好的避水珠撑起个罩子。 避水珠的罩子不大,若是槲生在,或许两个人挤挤也就凑合着用了。偏生和她一起的是不大熟悉的秦苏,秦苏是绝不可能开口提出两个人共用的,谢逸致也只好施决将秦苏一点点地往避水珠这边拖。 秦苏感受到了手上的拉力,颇为不解地望向她。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衣衫上暗色的竹纹一闪,也有个差不多的罩子护住了周身。 “这是叶铮闲来无事刻画的咒文,他说纯白色衣衫不好看,便画了不少避水竹纹上去,也多亏谢姑娘我才想起来。” 谢逸致没答话,心想果然是叶铮这等闲人的手笔,避水咒难画,更别说是这种能叠出图案来的避水咒,叶铮估计费了不少心思。这也更让谢逸致好奇,叶铮和秦苏是如何认识的,一向嫌麻烦的叶铮居然也能耐下心思来做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已掉落,最近在准备三次的一些事情,会有点忙,存稿君会继续为大家放送的(比心)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呀 第55章 地宫迷事 01 两人一路下潜, 便见到了一处地宫。两扇青铜大门上镌刻着各种鸟兽鱼虫的花纹,两只铜环露在外面。 谢逸致用一线牵缠住了其中一只铜环,施法用力,地宫大门便被缓缓拉开。 里面并不像谢逸致想得那样昏暗阴沉, 十二颗夜明珠高挂, 照亮了整个宫殿。宫殿墙上有着十数幅壁画, 大多都画得是海族盛宴,人类朝拜之事。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具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傀儡, 腰间佩剑,身上套着银色甲胄, 足有两人高。 “可是有什么机关?”秦苏这样说着, 却并不惧怕,手里执着通体银色的剑便进了地宫。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20 谢逸致将一线牵解开,两人四下搜寻着地宫之中的其他机关。 毕竟, 这么一层空旷的地宫显然不是玉泽红鱼一族所在之地, 定然有着什么其他机关才能进入他们的族地。 秦苏的视线在那些壁画上梭巡, 谢逸致则是观察着那具傀儡。 傀儡的眼眸处镶嵌了两块红宝石, 玲珑剔透,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显得有些诡异。腰间的那柄剑不同于修士们所用的轻巧灵便的两指宽的仙剑,宽大厚重, 应当是重剑。 “谢姑娘,你看这处壁画是不是有些古怪?” 听到秦苏如此说,谢逸致也就抛下了这具傀儡, 向那边走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身后咔咔作响。 她不明状况,也没有时间让她再去观察,只来得及撑开重云护在身后, 向侧边滚去。 彭的一声,伞侧直直接下了这一击,震得整个伞面向前倾去,谢逸致也就顺势一滚,彻底离开了身后的攻击范围。 她才刚刚站定,就又感觉到了灵气的波动。她一手抽出腰间的那管碧玉笛,一手将重云撑在了头顶。重云伞面纹路泛起青芒,闲情横在唇边,轻轻吹奏了几个音。 与此同时,站在谢逸致对面的秦苏也拔剑迎了上来。银白剑光四下封锁住了敌人的行动,白衣公子袍角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便执剑与敌人打成一片。 她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忽然对她发起攻击的傀儡,那红宝石的眼睛像是被注入了灵魂,竟然有股煞气流露。 傀儡挥舞着重剑,借着高度优势,每一剑都能将秦苏的剑劈退几分。一线牵在一旁飞舞,时不时阻挠着傀儡的动作。 谢逸致蹙眉,既然闲情的笛音无用,想必不是什么恶灵邪煞附在傀儡上生事。那必定是刚才有什么东西,开启了这具傀儡,让它攻击了在地宫中的人。 心下想着各种应对的法子,她手上也没闲着。重云伞柄上纹路亮起一瞬,紧接着闲情响起,地宫的模样。 谢逸致的阵法几息之间便已布下,瞧着傀儡的走位,她就对应地吹起那个位置的曲子,阻碍傀儡之势。一线牵也被她善用在了阵法里,神出鬼没,令人措手不及。 秦苏剑术造诣极高,傀儡仅仅是被一线牵绊住片刻,剑光便削了它半个脑袋,连带着一颗红宝石也从上面滚落。 傀儡失了半个脑袋,却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重剑劈砍更是凶猛了几分,甚至险些将秦苏的剑掀飞。 秦苏的剑胜在灵巧缥缈,本就与重剑相克。若是能有足够的地方让他施展开来,不说一击必杀,这傀儡也绝对猖狂不了五招。可眼下已经过了十数招,傀儡不只没有被制住,甚至更凶悍了几分。 且这傀儡身上的甲胄不知道是用制成的,秦苏灌注灵力的一剑也难以劈开,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秦苏被震退几步,傀儡持剑向地面砍去。 只听轰隆一声,地面被劈砍出了一尺宽的裂缝,在那裂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黏糊的声音。 傀儡又将重剑向外一抛,上面附着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直直向着秦苏飞去。而傀儡则是手脚灵活地冲向了谢逸致,周身灵力波动极大。 “秦苏!这是鬼蚁,别让它们近身。”谢逸致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话,抬手将重云合拢,迎上了傀儡。 经过这些时日的熟练,重云的威力在她的手里可以发挥出十成十。合时为攻,开时为守,重云在谢逸致手中比之仙剑也不遑多让。伞尖是镇山竹与秋林玉糅合而成,锋利无比,与傀儡的身体撞在一起,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 傀儡不是人,也不知疼痛,双臂向内一环就要将谢逸致牢牢地禁锢住。谢逸致瞧出蹊跷,将闲情收好,足尖点在傀儡身上便纵身而起。 与此同时,重云伞面撑开,谢逸致一剑点在了傀儡的另一只红宝石眼睛上,剑尖轻挑,将红宝石勾落在地上。 身形轻巧地落回地上,小心地避开了之前傀儡劈出来的缝隙,将几道灵符拍在了傀儡身上。刚刚还在轻微挣扎的傀儡瞬间失去了行动力,像之前一样站在了原地。 谢逸致看向秦苏那边,这才发现了不对。 鬼蚁并没有什么大杀伤力,只是会寻着灵息找到修士继而吸食对方的灵力。哪怕是普通人稍微使点力都能击杀一只鬼蚁,但鬼蚁大多群居,行动也从不落伍,一大群鬼蚁的杀伤力就很是可怖了。 两人是在水下,普通灵火是燃不起来的,是以对付鬼蚁最便捷的火攻便不能用了。 也是因着这个缘故,秦苏现在只能以剑光做了屏障,将鬼蚁隔绝在外。 谢逸致一手执伞,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玉质模样的剑,正是刚才从重云中抽出来用于对敌的伞剑。她将剑回拢,剑身划过执伞的手,滴下几滴血来,正巧滴在腰间的银香囊上。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鹤唳,一只白鹤便从银香囊里飞出,直冲向秦苏身边的鬼蚁。 鹤斩是熔灵法宝,对于邪煞的感知最是敏锐,又刚饮了谢逸致的血,尖利的喙和有力的双翅无一不是最好的法宝。 谢逸致用灵力裹挟着几滴血液,向着白鹤那边弹去。鲜红的血液像是蕴含了无穷的力量,刚一碰到鬼蚁便炸了开来,发出猛烈的白光。 与此同时,她指尖微动,数十条一线牵出动,将鬼蚁和鹤斩牢牢地困在了一处。红线构成的牢笼虽然网孔极大,却没有一只鬼蚁能爬的出来,微微触及便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似的后退,一大群鬼蚁凑在一起成了一颗黑色的球,一眼望去还有些瘆人。 见状,秦苏便脱身出来,走到谢逸致身旁,询问如何处置这些鬼蚁。 鬼蚁现下杀不了,也不能丢出地宫任它们在海中漂流祸害其他人。一时之间,倒也成了个难题。 “暂时先这么放着吧,待将这地宫观察清楚了,也许能找到别的法子。”谢逸致没有召回白鹤,反而任由它们在一线牵里撕咬。鹤斩器灵不是活物,也不需惧怕鬼蚁,又饮了她的血,牵制鬼蚁一段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秦公子之前说哪处壁画有古怪?或许我们进入玉泽红鱼一族的契机便在那儿。”谢逸致撑着重云,微微笑着问道。 秦苏带着谢逸致走到他刚才站定的地方,引着她看向他觉得颇为不正常的地方。 “便是这块儿了。这壁画色彩淡薄,不似旁边鲜艳,画上生物瞧着应当是只九尾狐,不知世间是否真的有这种生物,也许是不世出的妖族也很难说。” “九尾狐?” 看着壁画上纯白的九尾狐,以及那泛着淡紫的瞳眸,谢逸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刚刚下山时遇到的止言。 这画的,应当就是九尾天狐一族渡化形劫的场景。 只是,九尾天狐又与玉泽红鱼有什么关系呢? 她伸手摸上了九尾狐璀璨的紫眸,触感粗糙,像是直接在墙壁上绘了薄薄的一层油彩。 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似的,她又在相邻的两幅壁画上摸了两把,光滑细腻,全然不似这幅九尾天狐的壁画。 “九尾狐的眼睛有异。壁画绘制向来以金箔或银箔做底,贴片后才进行绘制,而这双紫眸触感粗糙,更像是临时绘制,用于掩盖什么。” 说到这儿,秦苏也明白了什么,提起佩剑后退几步,便是一剑划过。 谢逸致也退到一边,手里一线牵蓄势待发,以备不时之需。 秦苏一剑划过了九尾天狐的双眼,将紫色的颜料带走,露出底下墙壁岩石的灰白。 身后白鹤一声长唳,化成一道白光撞进了谢逸致腰间的银香囊。红线笼似乎再也网不住成千上万只鬼蚁,噗的一声化为了灵气消散。 谢逸致下意识地扯过秦苏,重云一倾罩住两人的身形。 她没有灵息,自然被鬼蚁视若无物。可秦苏不一样,修为高深,灵息哪怕掩藏得再好,在灵敏的鬼蚁面前也是无所遁形。此时的秦苏,无疑是摆在鬼蚁面前的珍馐佳肴,怎么可能会不来尝上几口。 鬼蚁撞在伞面上的噗噗声接连不断,伞后的两人一脸凝重。 “这地宫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还有玉泽那小人究竟跑去了哪里?我明明亲眼见到他化作原形游进了这处地宫!”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壁画轰隆一声,开了。 而就在此时,灵力暴动,像是有什么人在操控似的。 两人措手不及,被强烈的灵力潮推进了身后的未知地带。 作者有话要说:  壁画的方式是百度的,尚且不知对错。 今日份更新已掉落,希望大家喜欢啊。点个收藏吧,抱抱。 如果还想看,可以在专栏里收藏自己喜欢的预收文啊。 第56章 地宫迷事 02 壁画后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殊, 依旧与之前他们所处的地宫相差无几。只是周围墙壁上并未有着壁画,反倒高悬着四个铜鱼嘴,雕刻得栩栩如生。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在顶上,将整个地宫都照的分外亮堂。 按现下的情况来看, 这应当是个层层深入的地宫, 每一层都有着相应的过关方式。比如上一层, 便是由持剑傀儡和鬼蚁来守卫的,只有发现关键才能深入, 否则只能被活活耗死。 谢逸致左手撑着重云,右手攥着秦苏的手腕, 一时之间还有些手足无措。 “此处定然同前面一样有什么古怪, 行事还需多加小心。”这样说着,她放开了秦苏,两个人开始探索着这不大的地宫。 一番搜寻下来, 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剩下的, 便是这四只铜鱼了。它们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像是在回应秦苏说的话, 自四只铜鱼嘴中传来哗哗的响声, 继而粗如儿臂的水柱喷薄而出,直直地浇在了秦苏头顶。 秦苏像落汤鸡似的,长发成绺地披散着, 衣衫因着避水咒文的缘故并未湿透,却也狼狈了不少。 看着秦苏这风度尽失的模样,谢逸致心下却一沉, 迅速掏出了怀中莹润的珠子,周身亮起白光,将她整个人护在里面。 “秦苏,这怕是......” 谢逸致发现的时候, 秦苏也发现了,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水牢!” 两人意识到这个状况,却也还不算慌乱,只是思索着玉泽红鱼接下来会出什么招。若只是普通的水牢,对修仙者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哪怕是不善水的修者,拿着一颗避水珠照样可以畅通无阻。是以,为了阻拦修者踏足族地,这地宫里定然还有其他的机关。 就在此时,周围接二连三地传来欻欻的响声,像是石壁在移动一般。 谢逸致定睛望去,却原来四周有着密密麻麻的暗格,正在向这处地宫里投鱼。 此鱼颈短,体呈卵圆形。背部墨绿,腹部却为鲜红。有着一口尖利的牙齿,显然是以凶猛著称的食人鲳,经常潜在暗河里吞食人类。 “食人鲳!” 秦苏眼疾手快,手中仙剑已经出鞘,没过足踝的水泛起红色,几条食人鲳泛着肚皮飘在水上。 “这样不是办法,这食人鲳片刻不停,怕是数量庞大,这样杀可是来不及的。”谢逸致亦是重云布阵,伞剑出手,挑翻了不少逼近二人的食人鲳。 一时之间,水面上很是好看。各色灵力阵文乍现,时不时有食人鲳跳出水面,却被一剑挑了命脉。不少食人鲳的尸体浮在水面,但更多的还是死相狰狞可怖地沉入水底。 谢逸致望了一眼就没再多瞧,生怕被数量众多的食人鲳钻了空子。 两人猎杀食人鲳不过片刻,水面已经漫过了两人的腰部。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顶上的铜鱼嘴猛地爆裂开来,之前就汹涌的水柱更是强了几分,几乎像是一条湍急的小河汇入大海一般。 食人鲳简直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地往她的阵法上撞。墨绿色的食人鲳一头撞在鲜红色的阵文上,不知死了多少食人鲳后,只听得喀啦一声,阵文碎出了拳头大小的裂缝。 食人鲳见势便一股脑地用了过来,她虽然发现得不算迟,补齐了阵文,却也有几头食人鲳钻了空子游到她身边,亮出锯齿状的锋利牙齿,一口咬在了纤细的胳臂上。 谢逸致有些吃痛,一剑将食人鲳削了一半,鱼头依旧留在臂膀之上。 秦苏见状离谢逸致更近了些,白色剑光舞得密不透风,将靠近的食人鲳全都掀飞。他唇角微抿,眼神紧紧地盯着前方,提防着食人鲳扑上来。 “谢姑娘,食人鲳唾液腺有毒,还是先把它拔下来,用灵力阻了毒素蔓延,之后再想办法处理吧。”秦苏说这话时,手中仙剑如指臂使,眼神有着莫名的坚毅。 谢逸致闻言将伞剑收回伞骨之中,伸手将那半截鱼头扯了下来。伤口狰狞,隐约可见绿色的涎液,黏黏糊糊地附着,许是咬在了血管上,鲜血涌流而出,一滴滴地砸在水面上,却没有融进去。 她从怀里掏出张帕子来,擦干净伤口,露出咬的极深的齿痕来。肌肤似雪,没有半点被毒素侵袭的模样。 谢逸致眸光微闪,手便掐在了伤口处,竭力让鲜血涌出更多来。 秦苏一回头就见到这骇人的一幕,一手舞剑,另一手直接扯开了谢逸致的手。往常冷淡如冰的声音此时染了暴怒,低低得让人心颤。 “谢姑娘!食人鲳毒素不需要如此放血解,这些东西遇血则强,这下定然会盯紧了你。” “秦苏,我血液特殊,与紫流沙有着相同的作用,不用担心,现下水中混有我的血液,这些食人鲳应当会退却的。”谢逸致一边解释道,一边绕着两人将血液撒出一个圈来。 也不知是谢逸致的血液特殊,还是其他缘故,血液圈稳稳地护住两人。有些胆大的食人鲳试探地上前,登时就被一道红光打了回去。 虽然现下没有什么危险,可被食人鲳团团围住毕竟不是什么绝佳体验,两人只能绞尽脑汁地想逃脱这食人鲳水牢的法子。 “谢姑娘,刚才是我误会你了,但以后还望不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来。生命可贵,不能再来,行事不可这般鲁莽的。”秦苏说这话时,周身的气压极低,面无表情,倒是有了几分叶铮曾说过的冰山气势。 谢逸致不合时宜地想到,倘若每次秦苏都是这么训斥叶铮的话,以叶铮那闲不住的性子,确实是该怕秦苏的。 欻欻声还在继续,秦苏却将视线移到了一处石砖上,他眯了眯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提剑纵身而上。 谢逸致扫过秦苏的目的地,瞬间也明白了什么,闲情横在唇边,悠悠扬扬的调子便响彻了这处不大的地宫。 之前为了护住两人,她用重云布下了防御阵法。现下秦苏显然打算先发制人,她将重云向上一抛,霎时华光大盛,数十条锁链激射而出,打进四周的墙壁。 谢逸致握着闲情,足尖在食人鲳的尸体上一点,便跃上重云伞顶。 曲调呜呜咽咽,尚在水里游着的食人鲳像是听到了什么魔音,竟然齐齐向着秦苏所去的方向高高跃起,撞在那面墙上。 秦苏一剑劈在那块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显然,这青砖后,定然有着另一重空间。他听着这呜咽的调子,有一瞬恍神,险些直直地栽倒那群食人鲳里。 “秦苏,凝神。这是首迷幻心智的调子,封闭听觉,我们一起把这墙撞开。”如一汪碧水的闲情横在唇边,天蓝色衫子的宽大袖摆中窜出两根红线,将秦苏拉住。 秦苏如一只身手矫健的白鹤,跃上了重云抛出的一条锁链。 四周投食人鲳的机关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余四只铜鱼嘴留下的缺口还在哗哗地倾倒着水。 谢逸致指法变幻,几乎要快出残影来。这曲子不是什么普通的惑神曲子,而是当年槲生教与她的迷魂调。迷魂调是龙族秘法,用在食人鲳这种尚且称不上妖族的小精怪身上,其威力便更上几层。 水声不断,数量可观的食人鲳齐齐冲撞着那面墙壁,甚至有不少硬生生撞死在了墙下。 秦苏见状,捏着仙剑的手更紧了几分。他长呼出一口气,将灵力灌注在仙剑之上,只见灵芒乍现,犹如天光破晓,撞上了那面墙。 轰隆一声,墙倾砖到,地宫中的水尽数扑去,食人鲳也被冲了进去。 秦苏和谢逸致面面相觑,并未在满是食人鲳尸体的地上落脚,踩着重云的锁链便一路进了下一层地宫。 待到落在实地上,谢逸致旋身将重云收回手中,本想着同秦苏商量着如何破开这层地宫,却见得秦苏面上神色有异,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正前方,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层地宫幽深灰暗,并不像前两层一样有着数颗夜明珠照亮四周。 谢逸致看不清楚前方有什么,也不懂秦苏为何如此反常。她将避水珠收了起来,刚想画个明火咒,就被秦苏捉了腕子强制停了下来。 “秦苏?你这样我没办法画咒,我们看不到四周,若是出事了可就来不及了。” “不能。”秦苏紧咬牙关,蹦出了这么几句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逸致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剧痛,不需要多看都能想象到它现在是如何惨烈的状态。 四周太黑,她连秦苏的脸都看不太清,只能凭借着秦苏现下扯着她的手的力道来猜想。或许,秦苏在这一片黑暗里,看到了什么足以让他失态到直接去拽一个姑娘家的手腕来阻止的东西。 面前一片漆黑,四周寂静到仅能听到他二人的呼吸声。 谢逸致感受着秦苏有些颤抖的手,心下却高度警惕着。 秦苏与玉泽红鱼一族有着恩怨,或许,今日便能一探究竟,解了他的心结。 作者有话要说: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冯梦龙《醒世恒言》 食人鲳,又名食人鱼,是查阅百科后进行的描写。 给来看的大家比个心 第57章 地宫迷事 03 在极致的安静中, 忽然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在这种气氛下显得有些可怖。 谢逸致神经紧绷,扣着重云的手悄悄在伞柄上划过,几不可察的灵力灌注了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重云瞬间出手, 阵法瞬发, 伞尖也直指来者。 只听得叮的一声,重云被一把仙剑挑开, 剑身泛着略微的青色,灵光闪动, 显然附了主人不少灵力。 谢逸致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把剑,便是她身侧的秦苏的佩剑,唤作觅影。 “秦苏, 你这是何意?” 秦苏却不答, 只是松开了谢逸致, 向前走了几步, 冲着来者喊道。 “父亲,母亲。” 来人竟是秦苏的双亲?怎么可能! 谢逸致强压下心中震撼,虽然重云被秦苏打了回来, 可阵法却是已经布下的。倘若出了什么事,阵法也算是一重保障。 “你们没事对不对,玉泽是不是将你们囚在了这里?” “当年是孩儿无用, 只能让你们委屈求全同玉泽那恶人交涉。” “如今孩儿终于找到你们,望仙春现下也收拾得不错,孩儿也有了位好友。待杀了玉泽,我们便一家团圆好不好。” 秦苏言辞恳切, 几乎是声泪俱下,对面也没有半点回应。 谢逸致隐约察觉不对,几乎是瞬间拉着秦苏后撤,重云出手挡在身前,阵法也瞬间触发。 青色的符链紧紧束缚住两个人形,周围成千上百的小剑悬于半空,稍有举动便会触发,力求顷刻毙命。 “谢逸致!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我的父母!”秦苏挣扎着要向前冲,却发现不止何时已经被数道红线绑住了腕子,牢牢地和谢逸致系在一起。 听着秦苏的质问,谢逸致并不答话,系着红线的手极快地画出几道明火咒文,打入四周墙壁,整个地宫霎时被照亮。而那被秦苏换作父母双亲的人形,也显了出来。 两人目光呆滞,皮肤泛着青紫色,脖颈处蔓延着紫色纹络,双手骨瘦如柴,指甲却尖利异常。这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了,或许称呼他们为,僵尸更为合适些。 僵尸不同于之前丹栖城放出来的走尸,僵尸大多都是怨念缠身而催生的产物。他们没有神智,只能靠着怨念行事,且不能离开自己的棺木百丈,否则实力大减。僵尸也分许多种,虽然不知道这两只僵尸进化到了何种地步,说到底还是惧怕着明火糯米和桃木剑。 不过可惜的是,没有谁会在身上一直带着糯米和桃木剑,而看起来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明火,也因为是在深海地宫而只能作罢。 “父亲,母亲。”秦苏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两只僵尸会是他光风霁月的双亲。“怎,怎么会。” “双灵佩明明有反应的,父亲母亲应当还活着才是。”他像是失了所有的冷静,抖着声音眼眶泛红地望着谢逸致,希冀她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谢逸致摇了摇头,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在此时却显得格外残酷。 “秦苏,令尊令堂已经去世了。眼下应当将他们束缚好,以免跑出去祸害海族众人。” “怎么会,怎么会呢。明明说好了只是出去海猎,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秦苏抖着手拿起了觅影,剑上青纹暗淡失色,像是也在映照着主人的心情。 谢逸致见状,也不好强逼他对着自己父母双亲下手,只是用重云多布了几层阵法,确保这两只僵尸不会突然冲出来。 这处地宫肉眼可见地比之前的地宫都要来得大,正中间摆着两具石棺,棺上像是刻着些什么。走到近前,才看清楚上面刻的是两人的名姓,左边的叫秦羽,右边的叫苏秀。 这么说来,秦苏的名字应当就是父母二人各取姓氏而成。 谢逸致并秦苏走到了石棺旁,秦苏已经冷静了不少。见着盖着好好的两具石棺,觅影合着剑鞘在棺旁出了一剑。 剑气震荡之下,棺盖被掀起,露出里面的绸缎来。 秦羽的棺中葬着一把已经锈蚀了的剑,上面不知为何附了许多铜锈,看不出原来模样。苏秀的棺里也有一把剑,瞧着仅两指宽,现在还泛着莹莹的蓝,如一汪清泉。 然而最惹眼的还是苏秀棺中的一块玉佩,莹白的玉雕成一朵桃花模样,此时一闪一闪,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这,难道就是秦苏刚刚所说的双灵佩?看样子应当是留下了过灵息便于追踪的法器。 谢逸致这么想着,那边秦苏从怀中也掏出了一块玉佩来。相同质地,只不过秦苏手中的是一颗桃子模样,白玉被些许粉色侵染,瞧着很是水灵。 就这两枚玉佩看来,秦苏的母亲苏秀应当也是个颇为有趣的长辈。毕竟这桃子模样的玉佩作为长辈赠物,也略微羞耻了些。若是谢家长辈那般,可万万拿不出来这种东西的。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不能将你们的尸骨带回望仙春安葬。只能在望仙春建一衣冠冢,葬下仙剑,也算全了念想。” 秦苏一边说着,一边通红着眼眶将棺中的两把仙剑并玉佩都取了出来。 谢逸致则是盯着那两只僵尸,石棺被动,若是普通僵尸,应当会有反应才是。 可秦苏都将东西拿出来,撕了衣摆捆扎好,谢逸致都没有等到那两只僵尸的动作。不要说什么攻击了,便是动都没有动一下,恍若之前他们的行动只是谢逸致和秦苏的错觉。 “谢姑娘,毕竟是我的父母,如有可能,还是交由我来处理吧。” 听得秦苏的话,谢逸致虽然解开了两人之间的一线牵,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考量。毕竟,亲手对自己的双亲出手,一不小心,便会心魔缠身 “秦苏。你,真的没事吗?不勉强也可以的,我可以代为......” 秦苏却抬手打断了谢逸致的安慰之言,他手指有些抖,却依旧坚定地握着剑柄。目光渺远,像是在回想什么。 “谢姑娘,我秦家是海猎世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也懂得事理。千百年来,我秦家折损在元泽的子弟数以万计,却从来没想过撤出元泽以求庇护。” “元泽海族凶恶,寻常人害怕敬畏,甚至有人用童男女祭拜海族。” “或许元泽不见天日,但我秦家家训如此,哪怕是作为小小的微光,也要燃尽生命来做这些事。” “匡扶正义,无愧于心。这一路上,或许会失去父母,失去友人,失去一切所有能失去的东西,但信念不灭,灵魂便不会屈服。” “今日我秦苏悖离常人孝道,行非常之事,却绝不会后悔。” 秦苏说出这些话时,明明身处深海地宫,谢逸致却觉得他在天际云端。虽然不知道青厌公子与她言明秦苏曾恃才傲物是为何缘故,但现下她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总有这么一些人,坚持己心,为天下大势,为苍生黎民。 槲生是如此,叶铮是如此,秦苏亦是如此。 觅影刺出,从两只僵尸的胸膛穿透。 青紫色皮肤的僵尸眼珠微动,竟然落下了两行清泪。 “南......枝。” 秦苏站在两只僵尸对面,身后是衣摆裹挟着的两把仙剑。俊秀面庞微微泛白,眼睫上挂着一滴泪珠,随着眨动,落在了地上。 “父亲,母亲。孩儿无愧于心,今后亦会遵守家训,与元泽海族斗争到底。” 谢逸致不好在此时插话,等到秦苏伸手合了两只僵尸的眼,才斟酌着词句说出了她的打算。 “既然这第三层地宫是令堂令尊守着,定然也有通道进入下一层才是。可我刚刚探查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机关。” 不知道是不是玉泽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引导还是什么缘故,自从踏进这处开始,她便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第一间密室里有着傀儡和鬼蚁,第二间密室里有着食人鲳,第三间密室,看样子应当是有着两只僵尸镇守。 虽然没见到这两只僵尸的实力,但推断应该是不弱的。毕竟能在尸僵之毒侵袭且进化如此完善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一丝神智,普通的修者是决计做不到这种地步的。 像是在印证谢逸致所说,被打入明火咒文的墙壁猛地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顶部也有石块在簌簌下落,显然有什么人在对面。 “秦苏,退开些来。看样子或许不需要我们出手,便能一探究竟了。” 谢逸致话音刚落,伴随着轰隆一声,尘土四下飞扬,两人右侧的墙倾倒,碎裂的青砖在地上散落。 透过一个大洞,二人与里面的人面面相觑,都颇有几分无语。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上一刻还紧张万分,下一刻就是这颇为喜感的一幕。 她撑着重云,伞下缀着的红色流苏微微摇摆,眸中略微含了笑意,端的是冰雪初融,春风乍现。 秦苏则不同,他神色凝重,握着觅影的手都紧了几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洞那面的人。 只见来人抱着自己的剑,手抖成筛糠,泪眼汪汪地扑向了谢逸致,嘴里还发出可怜巴巴的呜咽声。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就点个收藏吧,给大家比心心。 最近真的很忙,不怎么上来了orz 第58章 恶海一战 01 “呜呜呜, 槲生他不是人,他太可怕了。” 谢逸致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可怜兮兮的叶铮就被槲生用剑鞘打了回去。 “男女授受不亲。” “呸,我看你就是觊觎我家谢逸致的美貌!我是谢逸致的兄长, 你算什么!” 幸亏有秦苏接着叶铮, 不然他八成要被这个重色亲友的家伙给掀个倒仰!别说什么做不出来, 槲生这个不要脸的,只要能靠近谢逸致,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当年千灯宴上就仗着自己好看逼着他红妆出行,就为了能和谢逸致一道。谁知道现在这个心黑的, 会不会等会儿直接把他丢进恶海里冻死他。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21 这个男人太险恶了, 果然只有他叶铮才是一心一意地为谢逸致好。 对于叶铮的各种想法,谢逸致简直熟悉得过分。两人相识得早,叶铮又经常来燕云寒寻他, 一来二去自然熟稔。而这位云江叶家的叶小公子的奇怪想法, 也一同入了谢逸致的眼。 谢逸致看着他那因为打不过只能委曲求全的小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是没办法, 一来她也打不过槲生, 二来叶铮的确是不注重男女大防。往女孩子怀里扑这种事,也只有一个酷爱美人美景的叶铮能做得出来了。 “呵呵,区区不才在下, 是谢逸致的道侣。”槲生恶趣味地看了看叶铮仍然在颤抖的手,笑得恶意满满。“至于这位八竿子都和我家无趣打不着的兄长,还是早早地一边去为好。免得动起手来, 一炷香都撑不下去又要说自己之前受伤了。” “你!” 叶铮脸颊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谢逸致拦下了槲生,秦苏则是扶起了叶铮。两人不约而同地出手,开始把事情往正途上引。 “好了, 你们两个都多少年了,还没说够吗?现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玉泽红鱼一族的族地,把洗梧带回来。” 秦苏听着谢逸致所言,漠然地补了一句。 “最好能杀了玉泽,解决这祸害。” “你们也遇到了那条小鱼?”槲生拧了拧眉头,把玩着连瑕的手停了下来。 “槲生公子也遇到了玉泽?”秦苏抓住了槲生话里的“也”,心下对于玉泽的危机感更高了几分。 之前在水中,秦苏虽一剑做到了断浪分海,但却没伤到玉泽半分,凭此也能窥得玉泽修为深厚。 槲生还没说话,叶铮已经嘴快地替他说了所有,甚至着重描述了一下槲生的凶残事迹。 “刚刚船翻了之后,槲生拽着我被海浪送到了礁石处,遇上了海旋涡,被吸进了一个奇怪的石洞。一路上有不少奇怪生物,全被这家伙手撕了,简直不是人!” “槲生公子本就不是人,是龙族。且槲生公子佩剑,如何会直接上手?应当是剑术卓绝才是。” 秦苏这么一说,叶铮更气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被自己上千年的好朋友拆台,难道他叶铮像个记性不好的吗?秦苏这个呆木头,总有一天要因为他这耿直的嘴被别人打死。 秦苏不明所以,但总归知道叶铮心情不好,被瞪了一眼后就安静地没再说话。 谢逸致倒是对叶铮的话不存疑惑,槲生虽说带着连瑕,但急起来还是喜欢直接上手的,也不知这是不是在鬼渊里与众鬼厮杀炼出来的习惯。 “既然如此,可寻到什么机关或是有用的信息?” 四人殊途同归,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 她和秦苏在第一处地宫见到的壁画,应当不只是个摆设。 “喏,找到了这个。好像是紫流沙,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废了。现在就是个瞧着好看点的石头。” 紫流沙? 谢逸致忽的想起来玉泽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猛地抬起手臂,撩开衣袖,稍靠下些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血蝶,上面则是狰狞可怖的伤口,还在微微渗着血。 臂上血蝶展翅欲飞,一滴血顺着藕臂滑至蝶翅之上,霎时闪过红光。 红蝶扑腾着翅膀,向着谢逸致和秦苏来的方向飞去。 红蝶飞舞,这一幕霎时和谢逸致脑海中的一幕重合。电光火石之间,她抬手便将红线附在了红蝶之上。 “这红蝶,与当初洗梧从蝴蝶簪里放出来的灵蝶一模一样。洗梧当时应当就是靠着这灵蝶与玉泽取得联系,从而对青灯青厌下手。” “也就是说,跟着这只蝴蝶,定然能找到那个该死的玉泽喽。”叶铮闻言,顿时手不抖了身子也不软了,抓着他的醉生就冲在了最前面,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冲,看我第一个跑到他面前砍下他的狗头,呃,不对,剁下他的鱼头给你们做剁椒鱼头!” “这个时候还想着吃,真不愧是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槲生还是跟了上去,谢逸致和秦苏紧跟其后。四人追着红蝶一路前进,踏过食人鲳的尸体,到了第一处地宫。 红蝶撞在地宫的大门上,化作一道红光钻了进去,与此同时,地宫地面猛地塌陷,众人躲闪不及,全都跌了进去。 ------------------------------------- “呸呸呸,这玉泽红鱼是有病吗?明明是一条鱼,偏偏要藏得这么深。地宫里还都是灰尘,难道他不靠着水生活打算靠着吃土过日子吗?” 叶铮落下来的时候急中生智,把自己的法器丢在了下面,这才免于直接摔得七荤八素的。他可不像其他人一样,不是修为足够耍帅地落地,就是鬼魅之体本来就会飘,他这小身板,这么高摔下来虽然不会死但是很疼的好不好! 看看,左边这个白衣公子衣袂飘飘如松如竹,右边这个蓝衣姑娘执伞而立眉眼清冷,身前这个黑衣煞神凶神恶煞青面獠牙。 叶铮从粉白色的团子上爬下来,慢悠悠地走到三位与他格格不入的队友身边站定。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红衣男子。芙蓉粉面,眼角一颗泪痣,眉目含情地望着他。 “玉泽?”谢逸致率先出声,向前走了几步,错过了槲生想要扯住她的手。 “你是不是,想靠着紫流沙的玉魂塑副身体?”谢逸致指尖数道明火咒文乍现,被她全数拍到了周围。“要不然,这里怎么放着十数具尸身,且还是新鲜未曾腐朽的。” 明火咒照亮四周,放在房间四周的尸体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这些尸体里,男女老少皆有,唯一相同的一处,便是脖颈处都印着一只血蝶。 而眼尖的叶铮一眼就在这十数具尸体中,找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洗梧。 “洗梧已经死了!!!”然而就在叶铮喊出来的这一刻,坐在上首的玉泽指尖微转,一只小鱼儿游进了洗梧的身体,洗梧便睁开了眼睛。 叶铮被吓了一跳,玉泽实力已经够强了,要是他还能操纵尸体,这带洗梧回去的任务瞬间就难了三倍不止。 槲生打量着这似乎是死而复生的洗梧,却是笑了。 “仗着修为高又无聊就敢做借气这种事了,真不愧是玉泽红鱼啊。” 因着这一声慨叹,玉泽先将视线投在了槲生身上。槲生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他,抱着连瑕作壁上观。 “一只恶鬼,也要来插手元泽海族的事情?阁下还真是心宽。”玉泽微微笑着,语气不紧不慢,不像是面对敌人,倒像是在和老朋友叙旧。 “待在这昏暗无光的恶海,每日只能听着关押在这里的海兽的嘶吼,着实是无聊极了。难免有人闯了进来,就被我留下来做了容器。” “若是哪日无聊了,就借着他们出去玩玩。” 谢逸致沉默着,不得不说,玉泽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竟然想着附在尸体的身上离开恶海。刚刚槲生所提起的借气是妖族的一种秘法,妖族可以将自己的几缕生气附在比自己修为低的生物上,来见识外界。不过像玉泽这样,倒是更偏向于夺舍类,毕竟尸体没有自主意识,借气只会让玉泽占据他们的身体。 可若是借气,这么说来,剖开青厌胸膛取走心间血、杀害青灯取走血肉的人,应该是玉泽而非洗梧。 就在谢逸致猜测颇多的时候,洗梧竟然开口说话了。 “诸位可是元泽海外之人,可曾听过芸娘?在下......” “嗯,看来你也不是个乖觉的,竟然偷偷做了别的事。”玉泽话语缱绻,抬手像是拨弄木偶一样。殿上的十数具尸体便动了起来,齐齐拔出腰间佩剑,向着四人杀了过来,洗梧也在其中。 “既然还想着救你的芸娘,若是杀了他们,便让你的芸娘好好的,如何?” 玉泽语气轻柔,恍若情人低语。 洗梧剑招瞬时凌厉了起来,招招致命。玉泽依旧坐在堂上,时不时投几只小鱼儿来搅局,支着下巴看这殿中的闹剧。 叶铮勉强躲闪着尸体的攻击,秦苏则护卫在他身边,剑光斩在尸体身上却留不下任何痕迹,竟是比那重剑傀儡还要难对付几分。 槲生并没有出手,只是远远地看着,连瑕无璧抱在怀里,一丝出鞘的打算都没有。 “槲生公子,还望出手。这尸体有古怪,在下怕是撑不了多久。” “放心,你也不需要撑那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掉落啦,喜欢的话在评论区冒个泡呀!给大家比心心 第59章 恶海一战 02 谢逸致并不在尸体的攻击范围之内, 甚至于尸体还用各种步法限制了其他人,却给她留出了一条道。 她当然知道玉泽想做什么,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腕上有什么东西微微扯动,她便心安了几分。 “紫流沙的玉魂难得, 之前你侥幸得了一块紫流沙。想必一直在想着如何给自己塑出一副不受恶海所辖的身子来, 却没想过过多的灵力, 让紫流沙彻底成了个废物。” 玉泽也不打断谢逸致的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还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元泽多鬼船,想来也是你放出去的。鬼船上载着你借了气的尸体, 也许那时你还不熟悉, 这才使得鬼船问话只能反反复复回一句。后来的船只哪怕也是从恶海流出去的,却也因你的巧言善辩而未引起什么哗变。” “而现下,你是看上了我这具身体, 是吗?玉泽。” 谢逸致撩起袖摆, 将已经愈合得只剩浅淡痕迹的手臂显露出来。 “玉魂之体, 邪煞难侵。不止如此, 它几乎可以契合所有的神魂,所以,它是你夺舍的最佳选择。” “但可惜的是, 在下并不打算将这具身体让出来呢。而且,这已经是副女性身体,难不成堂堂玉泽红鱼, 为了出去也舍得变了性别,舍弃您高深的修为么?” 玉泽抬手,牢牢地拽住谢逸致的腕子,目光在那浅淡痕迹上一扫。面上泛起微红, 痴迷地盯着谢逸致。不,或许是谢逸致这幅身体。 临出发时,谢逸致已经问清楚了紫流沙的所有事情,确信了所有典籍上都未记载玉魂之体有什么副作用,只说了它是天生的灵体,灵力源源不竭。 可不是么,只能化用天地灵气的一副身子,灵力自然是源源不竭的。 玉泽一直想着摆脱恶海的控制,重新夺回海族的掌控权。不惜借着洗梧之手残杀鲛人族仅剩的两只吞日鲛,若非是青灯心善,将自己的心间血给了青厌,怕是鲛人族已经彻底灭绝了。 就在玉泽扯着谢逸致的那一瞬间,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槲生陡然出手。 连瑕出鞘,剑中血液像是在此时倾泻而出。只见红光划过,将三具尸体直接毁去,最后劈在了玉泽的宝座之上。那金碧辉煌还镶嵌着炫彩夺目的宝石的座位出现了深深的裂痕,只需风吹草动,顷刻便会倒塌。 而槲生也像是不满足似的,接连出了几剑,将玉泽的行动封锁住。而后抬起手腕狠狠一扯,蓝衣姑娘便像风筝一样向着他飞来。 槲生迎面而上,将谢逸致抱在怀里,两人平稳落地。 身后叶铮目瞪口呆,只来得及喃喃出一句。 “这,这也太无耻了吧。什么时候谢逸致也变得这么会用激将法了?” “小心。”秦苏一剑挑开了洗梧刺来的灵剑,嘱咐叶铮小心。 玉泽在槲生那一剑劈来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躲了开来。槲生这一剑显然激怒了玉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槲生,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恶鬼,你真是好样的。本来不想和鬼渊的人交手,毕竟鬼渊之主却是麻烦。但现在,你还是魂飞魄散比较好!” 玉泽长发飞散,手中幻化出一只骨哨来。放在唇边轻吹了几下,却没发出什么声响。 “喂,你不会是装腔作势吧。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拿个哑哨糊弄谁呢。” 能在这种场景下说出这种话的,除了叶铮,不做第二人选。 “是么?”玉泽袍袖一甩,整座宫殿猛地上升到了恶海水面之上。 海面上已经聚了不少海族,秦苏定睛望去,入目的几乎都是那些凶名在外的海兽,个个都是犯下累累恶果的海族。 “诸位可一直都想着从这恶海出去吧,今日这万载难逢的好机会便来了。”玉泽赤足踏在海面之上,身后是成百上千的大小海族。“若是能杀了这四人,这恶海的水便可彻底化为血海,再借着十万水鬼,我们定然能冲破鲛人族的阵法,一统元泽!让那些贪得无厌不知廉耻的人类,知道我们海族的厉害。” “呸,小爷我生的貌美如花知书达理,通晓古今。你才贪得无厌不知廉耻!”叶铮虽然势弱,却还是回敬了玉泽这么一句。 玉泽却并不理他,手中灵力乍现,直接向着槲生冲了过去。 槲生和谢逸致并肩而立,交换一个眼神便分了开来。槲生提着连瑕直接迎了上去,与玉泽在不大的海域斗起了法。谢逸致则后退几步,重云出手,瞬间在海面方圆二十丈内布下了谢家的阵法。朵朵红莲在阴沉的海面上绽放,随风摇曳。 海兽的攻击并无章法,只是齐齐冲撞而来,想要仗着强悍的肉身直接击杀这几个渺小的人类。 “哼,以多欺少可不是什么好作为。”槲生向下瞧了一眼,便见得这一幕。庞大身躯的海兽与宛如蜉蝣般的人类冲撞着他的神经。“你有帮手,莫非我就没有么?既然有十万水鬼,那现在,就都给我出来!” 槲生周身爆发出浓郁的煞气,众海兽在他的影响之下都凝滞了一瞬,继而厮杀起来。 恶海被称为恶海自然是有其原因,更遑论成为流放之地后,这里不知葬了多少人的怨气,埋了多少邪煞小鬼。 槲生身为恶鬼,几乎做到了与鬼渊之主白祁容平分秋色,怨气冲天。一般小鬼只能俯首称臣,任他差遣,便是称得上鬼将的恶鬼,也不过挣扎片刻便收归所用。 若是寻常时刻,槲生定然是不乐意暴露出自己的一身煞气的。这无疑是在揭自己的伤疤,提醒他在鬼渊那昏暗的日日夜夜。 可现下不同,恶海关押的海族都作恶多端,手下人命无数,仅仅三个人是决计拦不下的。哪怕谢逸致阵法超群,秦苏剑术卓绝,叶铮法器众多,也是抵不过这数量庞大的海族的。 海中接连不断地有小鬼现身,和海族颤抖起来。在这无数的小鬼之中,更有不少鬼将,手执刀枪剑戟各种兵器,与海族厮杀着。 谢逸致见状心领神会,指尖几个法诀变动,朵朵红莲便穿梭在海族之中,时不时给出致命一击。而她则抽出了腰间的闲情,凝神静气,开始吹奏起来。 迷魂调呜呜咽咽地响起,明明不是多高的调子,却在灵力的加持下,响彻了整片恶海。 她有心让海族内讧,自然就要收敛着闲情,以免一不小心攻击到那些水鬼。虽然它们算不得上良善,但在此刻,这些水鬼也算是她的战友,自然是不能波及到的。 谢逸致前世从未如此耗费心力地来吹奏过迷魂调,一则惑人心神的法子说来并不是如何光明磊落,二则是她大多都是与槲生叶铮等人一起外出,四人的武力值加起来,从来没有遇到需要用迷魂调才能解决的敌人。 起初还没有什么成效,慢慢地,便有海族攻击起了自己身边的同族。 “歧东你做什么?是不是想打架,明明好好的,忽然给我玩儿阴的。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剑琼一族的厉害!” “体型大了不起啊,凭什么撞我,有本事来好好打一次啊!” “我看你就是公报私仇,嫉妒我比你长得俊朗得了小花的青眼。” 密密麻麻的海族中屡屡传来这样不和谐的声音,秦苏和叶铮对视一眼,杀的便更起劲了。 尤其是叶铮,简直是捡漏的第一人。他法器众多,此时并不像谢逸致和秦苏那样依仗着身法翻腾在各个海族之间,而伏在了一颗像浮元子一样的白色团子上。紫衣公子从怀里源源不断地掏着灵符和发起,在四周炸起无数水花。在他四周各色灵力术法乱飞,汇聚成了最耀眼的一幕。 身前悬着三把同样式的仙剑,结成一个小剑阵。一旦有海族靠近,便冲上去一通砍杀。身后则是有着一张纯白的帕子,上面绣着比翼齐飞的一双鸳鸯,现下正恶狠狠地同海族斗着。 秦苏以剑入道,如今遇到强劲的对手更是如鱼得水,当下便拔剑冲了上去。白色剑光所到之处,海族们哀鸿遍野,瞧着秦苏的眼神都带了些惧怕。 “玉泽那小子真是怪会躲懒,让我们几个领着海族挡着杀神。明明修为最高,却眼巴巴地和一只不入流的恶鬼斗法。我看他就是不安好心,想要消磨了我们的实力然后把我们像之前的黑蛟一样一口吞了,来涨他的修为。” “呦,这个小公子模样生的真俊,瞧着赏心悦目的。看见没有,若要化形,可别再化出什么鱼尾鱼鳃了,按着这俊俏公子的模样化。” 一只烟青色似云似雾的琉璃鱼身形娇小,身后的海族都安安静静地站待着,似乎并不打算插手这似乎很是激烈的战况。 “琉璃!你在做什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倘若就这么错过了,就永远别想出去了!” 玉泽被槲生一剑削去臂膀,低头便看到了这一幕。一时之间简直怒火冲天,恨不得立马下去把这只惫懒好色的琉璃鱼给掐死。 花痴也看看时候行吗?这可是他们恶海里海族的唯一机会,岂能这么随便! “呵,竟然还有精力同别人说话。” 身后男人的低语传入耳中,玉泽只来得及幻化出数只红蝶抵挡。然而并没什么用,红蝶霎时碎裂,那人俊美无俦的脸上,勾起一个轻微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正在紧张筹备中,戳专栏可见,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比心 第60章 恶海一战 03 “唉, 这群海族真是没新意,除了冲撞都不会点别的吗?” “再或者,化个形来瞧瞧?玉泽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化形还算得上是好看。喂, 你们这些丑陋的海族该不会是化形后也不堪入目, 这才不敢化形的吧。” 听着不远处叶铮接连不断的话语, 谢逸致颇觉心累。 叶铮一直以来都是这种活泼性子,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耳边嘈杂声不断, 其中又以叶铮变着花样贬低海族的话语尤甚。 若不是谢逸致已经习惯了叶铮如此唠叨,八成这时迷魂调已经断了。 “你这小子怪是有趣的, 便让姑奶奶来会会你。”琉璃最是自得于自己的美貌, 听得叶铮如此说话,自然是有心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绝世的美貌。 只见在一片狼藉之中,小小的琉璃鱼周身竟飘起了晶莹剔透的雪花。蓝色灵力涌动, 遮掩了其余海族试探的视线。 一只手从中伸了出来, 犹如冰雕玉砌。 “小公子, 不知妾身生的如何?”琉璃身着天青色长裙, 额间垂着一颗同色的水滴状宝石。眉如远山,眸似春水,似乎天地间的灵秀都集于她一身。 不止叶铮哑了音, 整片海域除了玉泽和槲生的打斗声以及迷魂调的笛音外,竟然再没有了其他声音。 更有原形生的有些奇怪的海族向后游了游,生怕惊扰了这美人。 “小公子, 如何?” 远处的谢逸致思索着迷魂调吹了已有一段时间,便是停下也无碍,便收了闲情,从重云伞柄里抽出那只有一指宽的纤细伞剑, 落到了一只看呆了的海族身上,直接一剑扎了下去。 回过神来就被莫名其妙扎了一剑的海族发出痛呼声,惊醒了一众海族。 四下又陷入了混战之中,而在这混乱当中,唯独琉璃周身无人靠近。 “这位姐姐生的貌美,只是,比起我们谢逸致来,还是逊色几分。”叶铮盘腿坐在浮元子上,手里捉着醉生,撑着下巴说道。 “集天地之灵气造就的冰肌玉骨的美人,无论是气质、品貌还是修为,都比姐姐你高上不少呢。” 琉璃闻言只是轻笑,倒也没恼怒于叶铮的无礼。足下轻点,便轻巧地落在了谢逸致身边,伸手去勾谢逸致的下巴。 谢逸致正与一只海族缠斗,红莲护着她不被海族的冲撞所伤,手中一柄伞剑,使得出神入化,颇有几分美感。 “如斯美人,应当留下来才是啊。” “小姑娘,要不要留下来和姐姐一起玩啊。” 然而谢逸致连一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杀了面前的这只海族。 “怎么能葬了美人的手呢,想要这丑东西死罢了。姐姐替你杀了它便是。”琉璃双唇开合间,已经拔下了头上的碧玉簪子,直直地抛向了那只海兽。海兽被一簪贯穿,带入了海底。 谢逸致的面前一下子空了出来,她也不恼。虽然不知道这位为何帮她,但有帮手总归是好的。 正想着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却发现海族都对她退避三舍,几乎是用逃命的架势向叶铮那边涌,使得叶铮也不得不从他的浮元子上下来,执醉生与海族相战。 “琉璃姑娘到底意欲何为?” “呵呵。”琉璃掩唇笑了笑,一双眸子里满是欢喜。“姐姐久居恶海,实在是孤单寂寞。想要小姑娘你留下来,陪我度过这剩下的漫漫长夜。”琉璃这么说着,眼睛暗示性地眨了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魅力。 倘若她面对的是叶铮,或许还能得到些许回应。可惜的是,遇到的是谢逸致。 谢逸致隐约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能婉言拒绝。 “琉璃姑娘玩笑了,在下一个云游四海之人,是不会在一处停留的。更遑论,恶海之中怨煞横行,绝不是在下心之所向。” 琉璃也不强人所难,只是到底起了心思,只好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来,塞进了谢逸致手心。 “既然如此,也不强留你。这东西与你做个见面礼,也算是我祝愿你二人长长久久,白首不离。” “你和那小公子,可真是般配。姐姐这样的好颜色,他都不见多夸赞几句的。” 琉璃走的轻松,塞了珠子扭身便带着随她出来看热闹的海族回了海底。可留在原地的谢逸致抓着珠子,却有些愣神。 这位琉璃姑娘,是如何看出她和槲生之间的事情的?槲生一直以来都没来得及同琉璃姑娘说话,又何来夸赞一说。更有可能,槲生都未曾认真看这琉璃姑娘一眼。 从始至终,琉璃姑娘只同叶铮说过几句话,再后来便跑来了她这里,倒是不知,叶铮说了些什么,竟让琉璃姑娘如此误会。 ------------------------------------- 海上混战了许久,海兽死伤过半。往往海兽前脚刚刚断了气,后脚就被槲生唤了魂魄出来与其余海兽相斗。如此这般,不多时海族便连连败退,也萌生了退意。 这毕竟是在恶海之中,海族能知难而退,不搏命相斗,对谢逸致等人反倒是好事。 众人也乐得见这样的结局,自然不会阻拦。 海族退却,只留下了一个玉泽还在与槲生缠斗。 槲生是鬼魅,在恶海这样怨气充足的地方,实力便更上一层楼。玉泽亦是不弱,万年的修为加身,又占着海族的优势。两人你来我往地已经战了半个时辰有余。 “你要败了,就好好地在这恶海里待着,洗清你的罪孽吧。” “呵,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一只恶鬼,也有资格说出这种正道常常挂在嘴边的悲天悯人的话语!” 槲生却并不回话,连瑕剑身中的血液霎时化成了血雾,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着玉泽冲了过去。 “怎么,怎么回事,为何我不能动了?” 玉泽周身被禁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纯白的仙剑穿过他的胸膛,一如当年,将他牢牢地钉入了恶海之中。 “我诅咒你,咒你永生永世,都只能以恶鬼之身存于世间,不被世人接纳,只能过着过街老鼠般的生活!” “总有一天要把你做成像秦羽一样的僵尸啊啊啊啊啊!” 槲生闻言笑着又灌注了几分灵力,将玉泽的心剜了出来,抛向周围的一群水鬼。水鬼见得血红的心脏,像是恶狗扑食似的争抢了起来,只能见得时不时有血液随着海水流出来。 槲生将玉泽钉入海底的那一刻,谢逸致便召回了重云,开始布阵。 玉泽并不是一般的邪煞,自然是要用一个大阵,才能牢牢地封印起来,以防其再次作乱。 听到玉泽喊自己父亲的名字,秦苏下意识地捏紧了剑,向着玉泽落水的方向走了几步。 “秦苏,小心!”谢逸致布阵布到一半,就见得这一幕,顿时心惊肉跳。 布阵不能停,尽管重云上刻印着重重阵法,可封印大阵却是阵法连环,只能亲手一环一环地布下去。就算有重云在手,谢逸致也是要大约盏茶功夫才能停下来。她竭力将几分灵力送入重云之中,一线牵迅如闪电,却根本无济于事,被来人齐齐斩断。 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本该是沉闷的。可在这一瞬间,却仿佛晴天霹雳似的炸响在谢逸致耳侧。 “叶铮!” 秦苏反应过来时,洗梧已经一剑刺进了叶铮的胸膛之中,而叶铮的醉生也削去了洗梧的头颅。 头颅从身体上掉落,却并未跌入海底,而是浮在了海面上。神情依旧停留在狂喜之上,嘴巴还在动,说着玉泽之前应承好的一切。 “杀了,杀了他,见芸娘,芸......娘。” 洗梧的下场究竟如何没有人关心,秦苏抱住有些瘫软的叶铮,向来稳健的手竟然一直抖个不停,甚至于从怀中掏丹药都险些落进了海中。 “叶铮,叶铮你醒醒啊。” “秦苏,疼。” 一只手及时将药瓶捞了回来,打开红封取了三颗药丸,塞进了叶铮的嘴里。 “喂,清醒着点。好好含着丹药,等无趣阵法布好,即刻带你回居休岛。” 秦苏闻言看向了槲生,声音有些抖地询问道。 “能不能,先送叶铮回去。我留下来与谢姑娘一起,你且放心,哪怕豁出这条命去,我也不会让谢姑娘受到一点伤害的。求求你,带他回去吧。” 槲生瞄了虚弱的叶铮一眼,却还是拒绝了。 “你现在给他输送点灵力,保住命脉,千万别停。” “槲生公子!” “恶海是鲛人用命布下的阵法的,我只能用秘法一次。若是我带着叶铮出去了,难不成要把你和无趣丢在这里,陪着玉泽和这些海族吗?” 谢逸致闻言,手下动作更快了几分,只祈求着叶铮情况能够好些。 忽然之间,她想起了什么。一只手在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琉璃才递给她的珠子,将珠子掷了下去。 “槲生,你看看这是不是鲛人泪,快点给叶铮用上!” 槲生一跃而起,将温润的珠子揽入手中。低头一瞧,便漾开笑容。 “真是天公作美,有了鲛人泪,别说只是受了一剑,便是伤重垂死,都能救活。”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喜欢沙雕的可以去专栏收藏下一本,《今天也在拒绝飞升》,本文完结后无缝衔接开文哦。 第61章 海神祭典 01 谢鲤最近有些无聊, 青厌公子日日在青灯姑娘的小阁楼里徘徊,也不像以往一样时不时同她说说话。偌大的居休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似乎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只能每日坐在岛边,等着谢前辈他们回来。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22 今日谢鲤也像昨天一样坐在院门前, 手里把玩着衣服上缀着的流苏, 百无聊赖地唱着当年用来哄弟弟的童谣。 她正唱的起兴, 眼前一花,就看到了自家谢前辈。蓝衣洒脱, 腰佩闲情手执重云,脸上是少有的面无表情。 “谢前辈, 你们回来啦。”她兴冲冲地迎了上去, 想要问问谢前辈这两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被秦苏扯住了衣衫,焦急地要她寻间客房出来。秦苏这么一拽, 她这才发现, 去的时候是四个人站着坐船, 回来变成了五个站着的, 还有一个被秦苏架着,瞧着生死不知。 “哎呀,叶公子这是受伤了吗?我带你们先去偏院, 等会儿我去找公子求药。公子的药很灵,定然能让叶公子重新生龙活虎的。” “叶铮便拜托秦苏你了,我与槲生带着洗梧去找青厌公子。” “好。” 谢鲤临走时向谢逸致那边瞥了几眼, 只见得一个没脑袋的红衣尸首,以及槲生怀里捧着的一个人头。而且那人头还冲她一笑,险些吓得她直接摔倒。 不会吧,洗梧是什么有着不死之身的妖怪?尸首分离竟然还能动, 也太可怕了吧。果然她还是适合翻翻话本子陪公子唠唠嗑什么的,出去惩奸除恶,见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迟早要被吓死。 谢鲤揣着一肚子害怕走了,秦苏也搀着昏迷过去的叶铮跟了上去。 槲生一巴掌拍上了怀里的脑袋,示意他收敛一点。 “要是再吓人,我可就要对你动手了。” 洗梧立马闭口不言,乖乖地操纵着自己的身体跟着两人往小阁楼走。 “这地方,可还算眼熟?”谢逸致走在前面,猛地开口问道。 洗梧粗略地扫视了一下此地,依旧是平静语气。 “曾与青灯姑娘在此交谈,当时还曾赠予她芸娘喜欢的琉璃铃铛。只可惜,我已经如此,怕是再也见不到芸娘亲手做的铃铛了。” “你便从来不曾后悔过,欺骗那样纯稚的一位姑娘,哄着她放下心防,又摧毁这一切吗?” “后悔?”洗梧面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人这样质问。“谢姑娘可真是说笑。” “在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光明磊落,为了什么正义命都不顾的。” “我有芸娘,为了她,我不惜坑蒙拐骗踏上仙途,哪怕是众人耻笑的钻营之术,我都曾学过。可各大世家依旧是不屑于我这么一个小喽啰的,甚至于收这么一个品行低劣的弟子仿佛让他们蒙羞似的。” “好不容易偷学到了本事,为了芸娘,我一头扎进了元泽。” “谢姑娘,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还想见芸娘。” “哪怕是要我人不人鬼不鬼地做具傀儡,哪怕是出卖色相与底线杀人全家,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从来不会后悔,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也依旧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洗梧一路说着他与芸娘如何相识,又如何互定终生,谢逸致都没有再次发问。 直到两人踏入了小阁楼里,她站在院中,指着阁楼四角的檐铃,再次问道。 “见到这些,你可有些许后悔?又或者,你要亲眼见见被你害死的青灯,才会有些许的悔恨?” 洗梧见得那些熟悉的琉璃铃铛,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开口。 “是芸娘,芸娘在哪里,我要见芸娘!” 这声音传进了阁楼里,正死死攥着一封花笺坐在青灯馆前的青厌登时便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谢逸致看着消瘦了不少的青衣男子,神色复杂。 “芸娘,呵呵,你心里只惦记着你的芸娘。而我的傻妹妹竟然为了你的芸娘不惜违抗我的要求。” “芸娘,芸娘怎么样了?” 青厌看着被槲生抱在怀里的头颅,直接扯着洗梧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看着他有些疯狂的神色。 “枉我曾以为你是知己,与你烹茶手谈。如此看来,倒不如第一日便杀了你了事。” “不是想知道你的芸娘怎么样了么?”青厌将花笺丢在了地上,洗梧的身体便急匆匆地去捡,才刚刚伸手,就被青厌踩住。 “让我告诉你,你的芸娘,已经嫁人了,甚至已经生了孩子,过得幸福美满。”青厌恶狠狠地说着,对于洗梧茫然的反应显然很是不满,便继续说着。“芸娘嫁与他人,与旁人恩恩爱爱,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畅快,至少她还活着,不是么?” “怎,怎么会,你骗我,你骗我。芸娘明明说好会一直等我的!”洗梧焦急地想要看信笺内容,却被青厌死死地踩着手,便是分毫都动弹不得。 一阵微风拂过,檐下铃铛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我知道了,是青灯妒忌所以杀了她对不对,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仗着修为看不起我们,你们都是一样的伪善、恶心!”洗梧忽然尖叫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聒噪。”青厌根本不想听洗梧诋毁青灯,他只想要洗梧痛苦,痛苦到比青灯当初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一道禁言咒打在了洗梧嘴上,顿时就清净了不少。青厌在洗梧的身体上也打了一道咒文,身体便脱离了洗梧的控制,呆立在了原地。 不用细想也知道,接下来青厌肯定是要拿洗梧来祭奠自己妹妹的亡灵的。 谢逸致也没有兴趣看青厌究竟如何处置洗梧,只是问了一句药的事情。 “谢鲤所说的药,便是我的血肉。当年她初来,青灯又不懂事,明明是救人却害得谢鲤险些丧了命。为了补救,我用血肉将谢鲤救了回来。”青厌提着洗梧的头颅,背对着他们说出这些来,便脚步不停地走进了阁楼,而后青光一闪,将整座阁楼笼罩在内。 当年谢鲤是用血肉救回来的?那谢鲤出逃,是为什么而出逃呢? ------------------------------------- 叶铮最终还是没能用上谢鲤所说的药,琉璃给的鲛人泪几乎治愈了他所有的伤口,余下的都是在海战中的皮肉伤,最明显的也就是划伤了他的脸颊。可就是这脸上的小小伤口,引得他整日唉声叹气的。 “唉,忽然多了一道伤疤,就损了我的俊美。出去喝酒都没心情了。” “是么?没心情喝酒,那正好,这专门跑去元泽外面买的琼玉浆,我可就一个人喝了。你呢,接着喝你的白粥吧。”槲生提着两瓶酒刚推开门,就听得叶铮这话,简直不能再高兴。当下就坐在桌边,拔了一瓶酒的瓶塞就直接喝了起来。 琼玉浆是烈酒,对叶铮的伤口不好。平日里就锢着他不许他喝酒的秦苏这几日来更是丧心病狂,不止顿顿给他熬白粥,还没收了他所有的法器,以防他偷跑出去喝酒。是以现在的叶铮只觉得嘴里每日都是寡淡的白粥味道,差点收拾收拾拜托谢逸致带着他跑路了。 不同于谢逸致喜欢甜汤糕点之类甜丝丝的东西,叶铮则是偏好于辛辣食物。也是因的这个缘故,秦苏直接从谢鲤手里接过了叶铮的膳食,以防叶铮卖惨,让谢鲤给他做辛辣食物。 “大哥。” 槲生恍若没听见似的,依旧慢悠悠地一口接一口喝着瓶中的酒。酒香扑鼻,即刻就在这小屋子里蔓延开来。 “槲生大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反正这其中一瓶也是给我的,让小弟喝点呗。”叶铮身手敏捷地从床上翻了下来,凑到槲生身旁,眼巴巴地看着槲生放在桌上的另一瓶酒。 槲生握着莹白的瓶子,笑意盎然地看着眼神透露出渴望的叶铮。 “想喝酒啊?” 叶铮的视线紧紧地黏在了酒瓶上,透露出自己的强烈的愿望。 “既然想喝酒呢,那就帮我个忙?”槲生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悄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叶铮听完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拒绝了。 “这不太好吧,说到底,我也不是她真正的兄长。” 槲生直接一把勾住了叶铮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敞口的酒瓶随着动作倾洒出几滴酒液,落在叶铮肩上。醇厚的酒香霎时就萦绕在了叶铮鼻尖,浓烈霸道,不愧是元泽第一烈酒。 叶铮吸了吸鼻子,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那模样瞧着十分可怜。 “真的不帮?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以你的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 “届时你也不需要多说些什么,把人骗过来就行。” “接下来去喝酒吃美食都随你的意,我帮你在秦苏面前打掩护,如何?” 一听到能亲自去岸上吃美食喝美酒,叶铮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再也不复之前的犹豫,一把扯住槲生的手。 “一言为定。” “不过在那之前,这瓶琼玉浆得归我。” 槲生松开叶铮,将桌上的另一瓶酒推给他,瞧着叶铮兴高采烈接过喝了一口却被呛到,大笑出声。 “这么急做什么,琼玉浆又不会跑。” 然而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叶铮,你现在将养得如何了?秦公子托我来问问。” 槲生和叶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来两个字,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掉落,大家有没有喜欢的番外呀,没有的话……这篇文可能就没有番外了呀orz (捉虫) 第62章 海神祭典 02 现今是七月十五, 恰逢元泽盛事——海神祭。 海神祭是元泽岸上的百姓为了祈求元泽内的海族保佑而组织的祈祷仪式。 许多年前鲛人一族掌管元泽,鲛人心善,时常出没在海上救人,也便有诸多百姓建了庙宇供奉神位。而自从元泽被鲛人下了禁制, 百姓们惶恐之下, 有一段时间便献祭童男童女来祈求海神原谅。直到后来散修联盟驻扎在了元泽岸边, 之前献祭生人的恶俗风气这才为之一肃。 现在的海神祭则保留了最初的形式,每年选出两位少年, 于花车上跳祭祀舞。花车走遍城镇每条大道,鼓乐开道, 后有少女结队洒下花瓣。 在这鬼节时日, 竟也营造出一片欢声笑语的好氛围。 谢逸致撑着重云,行走在密集的人流之中。众人都随着花车向下走,唯独她一个人逆流而上, 时不时磕碰到他人。 “今年被选中的是哪家的小公子啊?” “你这都不知道?”被问的男人奇怪地瞥了发问之人一眼, 继而解释道。“这孩子是个苦命的, 兄长死在了元泽。他未过门的嫂嫂辛辛苦苦操持家务, 为富贵人家浣衣这才撑起了整个家。” 男人瞧着高台之上身着红白道袍举手投足间俱是风姿的少年,眼神里满是羡慕。 “这孩子上进,月前拜了仙人为师,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求了药给他嫂子,多年的痨病彻底好了,现下瞧着又是一个标致的姑娘。” “他嫂嫂痴心, 还等着他那兄长哪日回家。要我说啊,不是死在了那诡谲的元泽里,就是另谋出路了。” “唉,可怜了芸娘为他做了那么多。” 谢逸致听得芸娘一词便回身去瞧, 可人头攒动,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出刚才说这话的人来。 她踮起脚来觑了那花车之上的少年一眼,两人都带着面具,身量更是相差无几,此时跳着同样的舞蹈,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才是那人刚刚提起过的孩子。 谢逸致莞尔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撑着伞继续向上走。 艳阳高照,这镇子又临近海边,闷热至极。 出来围观海神祭的姑娘们早就自发带好了团扇和纸伞,此时撑起伞摇起扇子,瞬间便凉快了起来。 原本仅有谢逸致一人撑着伞,虽说有些突兀,却也行走无碍。这一下子多了数百把伞,道路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谢逸致在女子之中身量算高,这就导致了她被无数把姑娘撑着的各色纸伞蹭过肩膀。 放眼望去,争奇斗艳的花伞瞬间就把原本极其惹眼的重云衬托得平平无奇。 “海神祭,还真算是热闹啊。”谢逸致低喃了一声 ,又迈着艰难的步子向上走。 “槲生到底在哪儿呢?拜托叶铮通知我,他自己倒是跑了个没影儿。明明说好一起出来看祭典的。” 无语归无语,她还是认命地按着叶铮的描述向前走。 叶铮同她说,槲生在朱雀桥那里等着她,有好东西要赠予她。好东西她倒是不觊觎,毕竟槲生连自己最重要的龙骨都给了她,还能有什么呢? 可槲生和叶铮这种故弄玄虚的模样可真是让她头疼极了,两个人本来都是顽皮性子,尽管年岁比她大,却个顶个地爱玩。 等她找到了槲生,一定要好好地同他说说,什么叫做人情世故!哪里有丢下带着他们出来的秦苏,自己一个人跑去疯玩的。 ------------------------------------- 朱雀桥是这城镇的一个特色,虽说是桥,却并非是横跨河道的桥,而是横跨在两座楼阁之间的天桥。朱雀桥左边连着牵牛阁,右边连着织女楼,简直是多少少年少女们定情的绝佳地方。为了牛郎织女的好寓意,这两座楼阁起了牵牛织女的名字,分别是男子女眷踏上朱雀桥的必经之道。 今日海神祭,朱雀桥上聚了不少男男女女,还有提着花篮打算择婿的姑娘家。 谢逸致逆流而上,终于到了朱雀桥下,抬头望去,只见得有个姑娘不知看到了什么,竟一下子打翻了提在手里的花篮,玫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洒下,场景梦幻极了。 可她却没什么精力去欣赏这一幕暗合了多少少女心思,只一心想着将那同花瓣一起坠下来的竹篮捞进手里,以防砸到过路的百姓。 一线牵咻的出手,缠在花篮上将其拖了上去。 受到惊吓的少女捂着嘴,脸颊泛着微红,像是极不好意思,伸手接过花篮后又靠着栏杆冲谢逸致喊道。 “谢谢姐姐,不知姐姐姓甚名谁,改日我定然登门道谢。” “道谢倒是不必了,不如姑娘告诉我,这朱雀桥上,可有位穿黑衣抱着一把白剑的公子?我正在寻他。” 少女闻言便看向了左侧,忽的亮了眸子,回应了谢逸致的疑问 “在的在的,这位姐姐,这位公子邀你上来看看呢。” “多谢姑娘。”谢逸致点了点头,收起重云放在肩后的伞袋里便进了一旁的织女楼。 织女楼是间茶楼,而对面的牵牛阁是间酒楼。 女子们在织女楼里品茶相谈,男子们则在牵牛阁中开怀畅饮。 谢逸致扫了一眼熙熙攘攘座无虚席的大堂,冲凑上来询问的青衣侍婢指了指楼上。青衣侍婢心领神会地退下,又去招待别的娇客。 沿着木质楼梯向上,谢逸致见到了一张清秀面容,正是刚才提着花篮的少女。 “姐姐快些上来,那公子可是要等不及了呢!” 见到谢逸致,对方自来熟地就来挽她的胳膊,却被躲了过去。 “姑娘带路便是。” 少女转身,脚步轻盈,发间一只玉质蝴蝶簪栩栩如生。 随着这位姑娘踏上了朱雀桥,她一眼就瞧见了倚在对面的槲生。 玄衣加身,在袖口领口处有着金线龙纹,长发被一银冠高束。眼角眉梢俱是潇洒姿态,薄唇微抿。 “来了?等你好久了。要是再不来,我可要亏死了。” 槲生腰间挂着连瑕,无璧珠随着他的走动荡来荡去。 少女识趣地退到一边,拉着一起来的小姐妹嘀嘀咕咕,脸颊都泛着粉色。 谢逸致此时却没精力分心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了,她看着这个向她走来的男子,似乎时间都被停滞了。 她和槲生其实并未经历过多少风月时刻,大多数时候只是相约去闯荡。更别说她性情有些冷,不爱同他人说无用的俏皮话,与槲生全然不同。 槲生这前辈一向做得称职,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定然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今日又弄了什么花样来?竟然能让叶铮说出守口如瓶这四个字来。” 槲生走到她近前,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将一缕发丝勾到她耳后。嗓音低沉,语气暧昧不清。 “还记得去恶海之前我说了什么吗?” 她思索了一下,便回答道:“鲛人泪和鲛纱?” “还是不要开玩笑了。鲛人现下只余了青厌一人,难不成你在这个当口还要扯着他要东西不成?” 槲生对她的疑问不置可否,只是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来,藏在手中,递到她面前。 “不如猜一猜,我手里有什么?” 谢逸致沉默半晌,看着兀自笑得开心的槲生摇了摇头。 “你怎么连这个都猜不到啊?”槲生无奈极了,仗着身量高另一只手直接压在了她的头上,轻拍了三下。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摊开,一颗莹润的白色珠子躺在掌心,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出一丝光来。 谢逸致一点都不惊讶的表情让槲生很是挫败,他像是一下子变成了几岁孩童,不依不饶地谴责着她。 “喂,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看我像耍猴一样可真的一点也不好玩的。” 手里一下子被塞进了颗珠子,且看槲生随意的动作,竟是完全把这千金难求的鲛人泪当做是普通的贝珠来随便搁置。谢逸致轻叹了口气,伸手捻起珠子,却发现了触手有些粗糙。 鲛人泪是天材地宝级别的疗伤圣品,比之无数宝珠更是珍贵,如何会有这样的触感?更遑论,之前在恶海中琉璃姑娘赠予的那颗鲛人泪入手光滑,与眼前这颗完全不同。 她捏起鲛人泪,细细打量着。 这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又或者说,是槲生的小心思。 鲛人泪上用着缩微之法密密麻麻刻印了《咒术详解》,是她当年常常观摩研学的一本咒术札记。这本札记是整个修仙界上至几千岁的前辈、下至八岁小儿都耳熟能详的咒术书籍,是咒术的入门之学。 当年槲生常常来燕云寒,也便随着她一起教过家中子弟这本札记。彼时的他听得眼冒金星,险些直接在席上睡了过去。 既然现在能刻上去,想必也是仔仔细细又寻出来好好读了一番。 谢逸致抿唇一笑,色如春花晓月。 “谢谢,我很喜欢。不过,来这朱雀桥应当不只是为了送我这颗珠子吧。” “来之前叶铮可是与我说过的。朱雀桥是眷侣之地,大多都是恩爱夫妻。” 槲生咬了咬牙,心里暗骂叶铮不靠谱。 就不该给他带酒,活活馋死他才好!上次连累他和那小子一起挨骂,现在居然拆他的台!看来是时候和这小子好好切磋切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撒糖了嘻嘻嘻,接下来的都是甜甜,甜到心里的那种 第63章 海神祭典 03 谢逸致和槲生在朱雀桥正中处交谈, 之前提花篮的那位姑娘看着两人眼冒绿光,激动地扯着身边一位穿着嫩绿色衣裙的姑娘。 “芸娘你看啊,这位姐姐命真好,能寻得这么貌美的夫婿, 又对她这么好。”少女语气哀怨, 恨不得能立马出现几个绝世公子哥来让她挑选。“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命, 只能每年在海神祭上在这朱雀桥上望穿秋水。” 叫芸娘的姑娘被扯得没法子,抬头望了一眼, 就低下头来同她说着小话。 “青青你是家中独女,是二老的掌上明珠。便是你看上了此处的什么俊俏侠客, 老爷也不会应允的。” 说起这个, 青青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常为她家浣衣的芸娘,不就是有一个修仙的未婚夫婿吗?且听说容貌生的绮丽,整个城镇都无人能出其右。 “芸娘, 芸娘!”青青凑到芸娘耳边悄悄问了些什么。 芸娘的反应极大, 一下子错开了身子, 险些让青青摔倒。她反应过来前去搀扶, 被青青拂开了手。 “不愿意就不愿意嘛,怎么和见了鬼似的?”青青嘟着嘴,手抓着一旁的栏杆稳住身形。原本挎在臂弯上的花篮直接掉在了地上。 “不是, 我。”芸娘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此时周围人都发现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更有认出芸娘的人在指指点点。 “这是那个芸娘吧。前年我嫂嫂看他们二人过得可怜, 着人送了些衣物膳食。本是想着做好事。哪想一个月后就被那疯子屠了满门。” “那小子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一心就想着修道。那道哪里是那么好修的,依我来看,不如与自家妻子好好过呢。现下死在元泽里, 也算是活该。” 不是,不是的。 芸娘嘴上反反复复地就是这几个词,听着周围人的恶意险些直接哭出来。 青青也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意识到不对劲,急急忙忙凑上去挽住芸娘,就打算离开此地。 就在此时,烟花齐放,爆竹齐鸣。噼里啪啦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炸响,引得众人探着身子去瞧。 只见红绸花车之上,百花锦簇之中,身着白底红纹道袍的少年抬手摘下了青面獠牙的鬼神面具。一张白皙的面容露了出来,少年眉眼稍显稚嫩,却也有了几分昳丽之姿。 他目不斜视,手中捧着红绸一抛,正缠缚在不远处的二层高台之上。足尖在花车上一点,身姿轻盈地踩着红绸落到了高台上。 “午时一刻,海神祭典开始。” “请神使诵念祭祀词。” 少年从老者手中接过竹简,修长手指拂开有些年头的竹简,运起灵力,清朗的声音便响彻这方天地。 “今朝海神会,万妖俱来朝。吾等皆是海神庇佑之子民......” 朱雀桥上的谢逸致眯了眯眼,瞧着这少年思维有些发散,冷不丁地头上就挨了一下。 “喂,这小子有什么好看的。长得妖里妖气的,哪里有我生得半分英气?”槲生挑剔地看着那少年,只觉得他哪里都比这少年好上百倍。 刚才被那两个姑娘抢了无趣的注意力就不用说了,怎么现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也能抢走他的风头。要知道,他在龙族可是顶顶俊美的,便是这天下排名也是不差的。 谢逸致听见槲生这话,只觉得有些无语。 “芸娘,这名字你可耳熟?” “一个姑娘家的名字我怎么可能熟悉,无趣这名儿我才熟悉呢!”槲生显然并没有察觉到谢逸致的本意,只是笑着按住了她的头,慢慢地抚摸着,像是在摸什么小动物。 谢逸致心下叹气,瞥了眼身旁的槲生,只能开口解释。 “刚才那姑娘叫芸娘,这台上的少年是芸娘未婚夫的弟弟。你仔细瞧瞧,他相貌是不是与洗梧有几分相似?” 槲生瞧了几眼,也看不出什么特殊来,最后只能垮下肩膀,将大半身子压在了谢逸致肩上,委屈巴巴地说道:“无趣居然还记着那家伙长什么样子,你都没时间陪陪我。” 谢逸致身上挂了个大号物件,就连移动都有几分困难,只能任由这位前辈倚靠着她。 “青厌公子曾说过,青灯为了洗梧违抗他的要求。” “是说过,可那与这几人何干?难不成青灯跑出来杀他们不成?” 谢逸致摇摇头,看着已经走到楼下的两个姑娘,露出一丝笑来。 “芸娘体弱,自小患了痨病。寻常大夫救不了,医者修士又鲜少来此处,便是来了也不会为一个普通的农户女子诊治。” “芸娘身子月前不知为何好了起来,洗梧的幼弟也拜了修士为师,这两人生活都算踏上了正轨。” 槲生边听便点点头,下巴磕在谢逸致肩膀上,忽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你是说,青灯违背青厌的要求,擅自上了海岸还用血肉医好了芸娘?甚至于,她还找了位修士教习这少年?” “正是。” “别告诉我,你答应这海神祭的邀约,原本是打算找这两人的?” 谢逸致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在槲生的怀抱里转过身来。 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就在近前,狭长眉眼此时带着三分笑,直直地映在她的瞳孔之中。 “槲生前辈不是一向对自己很自信的吗?怎么今日不打算和这件事一较高下了?” 在两人对视过的寥寥几次中,槲生头一次地感觉到谢逸致的不同。 以往的谢逸致大多时候都不会和他这么说话,只会沉默不语或者用正事掩盖过去。像现在这样用着调笑的语气、软和着眉眼与他说些俏皮话,大约只在当年的梦里出现过。 槲生想起那场梦,身子便又向前靠了几分。 谢逸致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僵着身子,额上感觉到温热的触感。 是槲生。 他竟然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吻她的额头,这对一向守礼的谢逸致无疑是个极大的冲击。 前世的两百年里,谢逸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又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去表达过自己的感情,对长辈的孺慕也罢,对小辈的惋惜也罢,她统统都藏在心里,不与外人说。 在这冷静自持的日子里,唯独一个槲生例外。 如果说叶铮是敲开了谢逸致的心房,将温暖带了进来。那槲生本人就是最热烈的那抹光,他可以把她从一切黑暗里救赎出来。 谢逸致悄悄弯了嘴角,眼里满是笑意,盯着槲生衣上的龙纹,羞赧地不抬头。 槲生也明白谢逸致的性子,此时也不拿话激她,颇为少见地将目光投到了对面的高台上。 “这少年生得不错,看来有许多姑娘倾慕于他。” 谢逸致推了推槲生,待有了空隙后,她轻盈地转身,指尖勾画几笔,一只青蓝色的灵蝶便成了形。灵蝶扇动着轻盈的翅膀,飞向了高台。 ------------------------------------- 傍晚,长达三个时辰的冗长海神祭终于落下了帷幕。 夕阳映照着云霞,为它洒上一层金橘色的薄纱。天空也有了些许的暮色,显出有些灰扑扑的云朵来。 街上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朱雀桥上却依旧熙熙攘攘。 看着一对对赏霞对视一笑的眷侣,谢逸致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来。 她穿得依旧是一身朴素到花纹都没有的蓝衫,也未曾上妆施粉,只一根青色发带挽起长发。 比之朱雀桥上盛装出席、恨不得将天下华美首饰都戴在身上的姑娘们来说,她确实是寒酸得有些可怜。 槲生按住她的肩膀,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簪子来。那是一只青玉簪子,成色极好。簪头被雕成了蝴蝶模样,垂着同色的流苏。 “如何?可还算喜欢?” 谢逸致又仔细瞧了瞧,蝴蝶簪样式并不新奇,雕刻手艺却是极好。簪上蝴蝶展翅欲飞,似乎一错眼就能飞得无影无踪。 “雕得不错,我很喜欢。”她仰起头来,似玉的面庞泛起些微粉色,“帮我戴上吧,戴在发带旁就好。” 槲生也没问她怎么瞧出来的,听话地扶着她的头,将这根玉簪子戴了上去。 “很好,很衬我们无趣的绝顶美貌。要是要那些人看见了,定然是要排在天姝榜第一才是。” “天衍榜第一的龙子大人说这话,那我可就当真了。” 谢逸致话音刚落,就有一只灰扑扑的灵蝶歪歪扭扭地飞了过来。 槲生摊开手掌,那灵蝶便乖巧地落在掌心。他伸出手指拨弄了两下,这才发现灵蝶一只翅膀缺了一半,怪不得飞行路线总是扭来扭去的。 谢逸致指尖已经凝了符文,打算听听那少年回了什么音信。毕竟看这半吊子的灵蝶模样,指望它自行吐露是在难为它。 可符文还没砸下去,灵蝶忽然发出沉闷的声音,而后化成了沙,聚在槲生手心。 “不会吧,不是说这小子拜了修道者为师,怎么连最基础的传讯术都能出错。” “这下可好,我们要怎么去找这少年才好?” 谢逸致沉默地看了看那只已经化成沙的灵蝶,指腹捻起了一小撮粉末。与此同时,指尖红线微闪,织成了一只红色的纸鹤。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23 她从怀里掏出一串小铃铛,挂在了纸鹤身上,复又叠了几道术法上去,确保不会发出什么声响吓到别人,就将纸鹤一抛。 纸鹤离手便隐了身形,连着那串铃铛都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你什么时候拿的这铃铛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日你同叶铮偷偷喝酒,我见青厌公子想把它丢进了海里,就讨了过来。” “现下,也算全了那姑娘一个念想。再嫁也好,守着也罢,总归是安了心。” 两人一边说一边下了朱雀桥,谢逸致在前,槲生走在后面。 “你倒是为别人想得周全,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安定下来?” 谢逸致顿了顿,沿着楼梯慢慢向下走着。走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她蓦然开口。 “等事情都解决完了,也许可以寻个山水好的地方养个老。” “不过在那之前,或许我们能够找到那个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有糖,喜欢点个收藏吧,比心心 第64章 海神祭典 04 槲生跟着谢逸致从织女楼的楼梯向下走, 刚走没几步就惹了堂上一众姑娘的眼。 虽说大部分姑娘都是手执合欢扇遮了半脸,隐隐约约地觑这位俊美公子。却还是有胆子大的姑娘在,瞧见槲生的第一眼,就起身离座迎了上来。粉面含春, 犹带笑意。 “这位公子, 可是要寻什么人?我......” “姑娘要是眼睛不好使可以去找个大夫, 在下只是个寻常人,陪着我家娘子出来玩。要是姑娘再扯着我说些有的没的, 我家娘子可是要出手的。”槲生颇为机敏地直接打断了这姑娘的话,甚至堵了回去。语罢, 他还瞧了眼已经快要走出织女楼的谢逸致。 槲生打量了她几眼, 然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 “姑娘色彩寡淡无味,实在不是在下的心头好。还是我家娘子生得貌美无双。” “你!”姑娘横眉倒竖,瞪圆了一双眼, 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槲生还想再说, 却见谢逸致停了脚步, 转身向这边看了过来。 “还不出来?”语气冰冷, 眼神肃杀,倒是很符合槲生话语里会在外面动手的女子模样。 看着被谢逸致吓到有些不自在的姑娘,槲生倒是心情很好地和她道了别, 继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谢逸致身边。 “来了来了。” 谢逸致没说话,只是做了口型:等会儿再和你算账。 “娘子别生气啊,她那样的我才看不上呢。”槲生笑嘻嘻地想要揽上她的肩膀, 却被一把打开。 “离我远点。” “别呀。”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织女楼里才又恢复了热闹。 姑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起这对小夫妻来。 “这还是柔姐姐第一次出师不利呢。我还以为以柔姐姐的美貌,不说让那公子神魂颠倒, 也该是怜惜几分的。”尚还梳着丫髻被自家姐姐带出来的小丫头趴在桌上,语调软软地说道。 “怜惜?可别拿出来笑话别人了。她平日里仗着容貌好不知做了多少这种坏人姻缘的好事,被当面下了面子也是活该。”执着绣棚一直埋头绣花的青衫姑娘砰的一声将绣棚砸到桌上,冷嘲热讽道。 “不过那公子生得可真俊啊。”一张桌子上的红衣女子饱蘸浓墨,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生得俊有什么用,你瞧瞧那嘴多毒。我看也就那位蓝衣姑娘不嫌弃他,若是夫君连个体己话都不会说,要他有何用?”端着个碟子吃得正欢的姑娘吃完最后一块糕点,用帕子擦了擦嘴,口齿不清地说道。 “要我看啊,和那蓝衣姑娘一比,人家是天上流云,我们就是地上蒲柳,不好比的。” ------------------------------------- 谢逸致可不知他们离开后还有几位姑娘这样议论着,走出织女楼不远,就见到了刚刚的那位少年。 他似乎还没来得及换下那一身红白道袍,只是在外面套了一件打着补丁的灰色外袍。少年人身量长得快,灰袍也肉眼可见地短了一截,露出道袍红色的袍底来。 他此时站在祭典的高台之下,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只琉璃铃铛,长长的穗子随风摆着。落寞的少年引得路过的不少人都驻足看他几眼。 少年原本低着头一心看着铃铛,听得有脚步声就欣喜地抬头,看见是一对年轻的眷侣,复又失望地垂下了头。 谢逸致看着少年的举动,觉得有些好笑。半大的孩子为了一个兄长的铃铛,也不管是不是有危险就按照吩咐来了此处。倒真不知是说他重情重义,还是天真纯稚。 “在下谢逸致,不知这位小友可否移步他处,来谈一谈阁下的兄长。” “好。”少年猛地抬起头来,眼里的狂喜一目了然,攥着铃铛的手甚至还在抖。“两位请跟我来。” 谢逸致和槲生对视一眼,跟在了少年身后。 少年带着他们行过长街,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条小巷子。前些时日刚下过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积了不少水,少年小心翼翼地走着,一只手拽着袍角。 “两位小心些,这路不平,许多地方比看见的要深,切莫脏了衣物。” 槲生听得这话,学着少年的样子提起了袍角,皂靴踩在有些积水的地面上,却忽然笑出了声。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听说已经学了些术法?” “只是些微末道术,搬不上台面,比不得两位前辈送来的灵蝶精巧。”少年有些腼腆,因为拽着袍角的缘故,掌心里的铃铛垂了下来,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谢逸致沉默着,也没有像他们一样提起裙摆,只是平稳地走着。每走一步,裙摆微微荡着,却没有太大的幅度,踩在些微积水里也没有溅起半点水滴。 槲生走快了几步,到了少年身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你天赋不错啊,看着无趣那只灵蝶,竟然能摸索出个中道理,做出个仿制品来。” “小辈才疏学浅,只能做出个残次品来,让前辈见笑了。”少年红着耳根,似乎很少受到这么直白的夸奖。 “你可知那灵蝶里的咒术有几种?” “哎?”少年忽然被问起,只能一边挑着下脚的地方,一边努力回忆着。“嗯,应当是五种吧,里面有两种我没学过,也许是师父还没教。” 谢逸致有些惊讶,灵蝶这种形式,其实在现有的咒术卷轴里是很少见的,传音纸鹤才是大家通用的东西。她用灵蝶,也不过是在青灯的记忆中看到洗梧用这种方式与玉泽传话,这才动了心思。 纸鹤笨重且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活物,若是被人半路截下,许多事情便要耽误许多。灵蝶则不同,栩栩如生,就连展翅的动作都是惟妙惟肖,被人察觉的几率就要小上很多。 而洗梧的幼弟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灵蝶破解一二,甚至于能想着用这种方式来给她传递讯息,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你确实很有天赋。若是勤加修炼,假以时日,定然能在元泽修士中有着一席之地。” “前辈谬赞,我只是运气好。” 槲生闻言撇了撇嘴,很是无聊地看向了周围有些斑驳的、爬满了绿色藤蔓的墙壁。 这条巷子曲折幽深,三人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才到了这少年想去的地方。 那是处小院子,斑驳褪色的木门外有着两节台阶。 “到了。在进去之前,小辈能否托两位前辈不要透露我那兄长的消息给芸娘姐姐。” 语罢,少年放下袍角,施施然上前叩了三下门,然后推门而入。 槲生好奇地打量着这处逼仄的宅院,院中的摆设一目了然。 院中有颗枣树,此时结着青枣,颗颗饱满。枣树下一位着嫩绿色衣裙的姑娘,正捻着针缝补着,见少年回来,将衣物放回笸箩里,起身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 谢逸致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槲生只是爽朗地笑了笑,示意对方不用拘泥于这些虚礼。 “要的,两位能送来洗梧的信物,想必也与他相识,不知他现下在何处,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一趟?” 芸娘急切的问话让谢逸致诧异地看了那少年一眼,只见对方攥紧了手中的铃铛,眼神里透露着期盼。她这才算明白,这少年进院子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显而易见,他并没有把洗梧的事情告诉芸娘,或许只是哄骗她说有兄长的友人送来了东西。 没一下子接到回应的芸娘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只是继续询问着。 “这铃铛是我与洗梧儿时玩耍的物什,我自幼喜欢清脆响声,他就跑去偷偷学了这手艺,。用了玉器店里富人老爷们不要的边角料,才做出这么一只来。” “两位若是知道,便告诉小女子吧。小女子在此苦候了近三载,日日心如刀绞。” 说着说着,芸娘从怀里掏出了件东西,递到了两人面前,苦苦哀求道。 “这是几月前一位姑娘赠予小女子的,听说是什么法宝,小女子可以用它来换。” 芸娘拿出来的是一只玉葫芦,翠色中隐约含着些许赤红。随着芸娘的动作,那赤红色也在玉葫芦里荡起波浪。 谢逸致瞧着这葫芦,陷入沉默。 不用多加思考,谢逸致就确认了这玉葫芦的来源。 芸娘痨病不药而愈,再结合芸娘口中送来玉葫芦的是一位姑娘。显而易见,这位好心的姑娘,就是违抗了青厌公子的要求私自跑上岸来的青灯姑娘。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用玉葫芦盛了自己有奇效的血液,赠予了芸娘。又或者,曾经的青灯在这处小院里,与芸娘谈过些什么。 虽说芸娘求的是谢逸致和槲生两个人,但槲生早就装傻充愣地跑到一边同那少年聊了起来,将这难题丢给了谢逸致。 她分了个眼神过去,只见高大挺拔的男人揽着少年臂膀,正讲着些什么,像是觉察到她目光,回了一个狡猾的笑。 手有点痒,想揍人。谢逸致如是想道。 “姑娘不必担心,洗梧公子出了些意外,怕是要闭关许久,上百年也是有可能的。他自觉会耽误姑娘,这才托我二人送还信物,解了婚契,各自嫁娶。” “是么?”芸娘看着手里的玉葫芦,眼神飘忽,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半晌,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对着谢逸致盈盈下拜。 “小女子多谢姑娘,特来告知。” 谢逸致摸不准芸娘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瞧着她面上温和的表情,应当是已经放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点个收藏吧,这颗糖有点甜吗?大家儿童节快乐呀,希望大家都像个宝宝一样快快乐乐,比心。 第65章 锁春阳中 01 海神祭已经过去了十天有余, 众人却依旧被青厌留在了居休岛上。 这日,青厌忽地请了所有人到他的院子里,说是有要事相商。 谢逸致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了人。一袭白衫, 青色仙剑负在背上, 银冠束发, 正是秦苏。 秦苏端坐在石桌旁,面前是一杯新茶, 茶汤清亮。而在他对面坐着的便是青厌,见着她来便微微颔首, 手向身旁一指, 示意她入座。 谢逸致也不推辞,走上前来坐下。坐在一旁的秦苏冲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青厌提起石桌上的青烟釉色茶壶, 另一只手翻起一只在托盘上倒扣着的同色茶杯, 为谢逸致倒了一杯茶, 手背贴着杯壁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谢逸致接过, 轻点了下头表示谢意。她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的清香瞬间就充斥了口腔。 “青厌公子烹茶似乎很有见地。” “闲来无事学的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我在元泽里待了有万年之久了, 各种杂艺多多少少也学了些。”青厌执杯饮下一口,微微笑道,“青灯喜欢些新奇东西, 时常提出些奇怪要求,也就什么都沾了些。” 槲生看起来似乎完全走出了妹妹死亡的痛苦,现下瞧着,又是她在青灯记忆中见过的那位君子了。 她想开口询问青厌的用意, 可他错开了她投过去的视线,自顾自地瞧着院门,显然是在等着其他两人。 无奈之下,她只好和一旁的秦苏攀谈起来。秦苏肩上凝了一层露珠,又因着衣衫上的避水竹纹而完整地停留着。 “秦公子似乎来得很早,肩上都已有了晨露。” “不早,仅仅在此侯了一刻钟而已。”秦苏扭头看了一眼,伸手拂去,又拿帕子细细擦了手。 三人坐在石桌旁,谁都没有再说话。一时之间,倒是有几分微妙的气氛。 而打破这平静氛围的正是槲生。 不同于海神祭那日的考究衣着,现下槲生又换回了惯常穿的纯色黑衣,随意地裹挟在身上。视力颇好的谢逸致甚至一眼就看到了他腰间松松垮垮的带子是手腕上的束带,而原有的腰封不知所踪。 槲生像是没睡醒一样,打了个哈欠就自顾自地占了最后一个石凳,睡眼朦胧地同谢逸致打招呼。 “无趣早好,今天吃什么啊?南瓜粥还是薏仁粥啊?” 秦苏闻言有些疑惑,正巧槲生落座在他右手边,也便伸了手去探他的额头。 槲生正困着,满心满眼都是对面的谢逸致,心里捉摸着今日吃什么好。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只如玉的手,挡了他的视线。他不爽地一把攥住这人的手,扭头。 “谁啊,大清早的不做正经事。” 秦苏脸上没什么表情,被攥住手也不影响他动作,手下用了些力气,就触到了槲生的额头。 “微凉,不是发热。” 谢逸致听到这句话,这才明白了秦苏为何做出此等失礼的动作。感情他是以为槲生是发热才如此衣衫不整还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来啊。 自来到元泽以来,槲生一直都没什么时间能闲下来,是以还算是维持住了在秦苏心目中的靠谱又强大的前辈形象。现在一下子直面了这位前辈不靠谱且邋遢的一面,以秦苏这样的性子,第一反应就是以为这位前辈吃错了什么药。 “自从叶铮受伤后,你还真是越来越有老妈子的风范了。”槲生嘟囔几句,也不怕秦苏听到,反而还补了一句。“我们俩换个位置如何?” “为何?” “你看我和无趣这关系,你好意思横亘在中间拆散我俩吗?” 秦苏看向谢逸致,打算看看她作何反应。哪想谢逸致一心一意捧了茶喝,对槲生的话充耳不闻。 秦苏受教地点点头,像是忽然明白了谢姑娘和自己之间的某些相似想法,一口回绝了槲生。 “喂,不是吧。一个两个地不理我,我可还没用早饭呢!” 槲生见状垮了肩膀就要往不大的石桌上趴,斜里伸出一只手来,阻碍了他的动作。 “此处地方不大,槲生公子还是辛苦些,好好坐着吧。谢姑娘和秦公子都是如此,你也不例外的。” 青衣公子一手提了小壶给谢逸致斟茶,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架在槲生胸膛前。 就在这个时候,叶铮才姗姗来迟。 他手里攥着醉生,潋滟紫衣上纹了银色的竹纹,却一副小心翼翼的做派。 正对院门的青厌第一个瞧见了他,抽回了手臂就要开口,却被他奇怪的动作拦了下来。 叶铮指指秦苏,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一脸的可怜相。 “叶铮?你在做什么?” 听到谢逸致这话,叶铮假笑着觑了秦苏一眼。 只见白衣公子身子都没往这边转,只是端坐着直视前方,不知在做些什么。 叶铮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几分,就被接下来听到的话打入了谷底。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由在下来和诸位讲些事情吧。” “这事,和谢鲤有关。” ------------------------------------- 来元泽的时候,是三个人乘船,离开的时候却成了四个人。 除却打着哈哈说要回云江看看的叶铮外,还多了一个谢鲤。 “这次去锁春阳见了舍弟,还要回来吗?” “要回来的。我的命都是青厌公子给的,而且听谢前辈所说,崇安那小子现在儿孙满堂,又是谢家家主,过得再好不过。”谢鲤冲着谢逸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继续说道,“青厌公子一直都是一个人,当年答应了青灯姑娘要一辈子陪着青厌公子的。身为谢家子弟,我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谢逸致也没多劝,谢鲤的决定自有她的道理。但是一想到要去锁春阳一趟,她就有些头疼。 谢崇安应当是个不错的家主,但他的性子实在是太过欢脱,与谢鲤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个谢鲤整天喊着谢前辈追着她,就够头疼的了。要是这对姐弟凑在一起,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扣在锁春阳了。 “喂,你身为小辈,这样是不是有些没大没小啊?” “第一,我有名字,叫谢鲤。再者说了,谢前辈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外人就不要来管了,哼。”谢鲤抱着谢逸致的一只胳膊,一双眸子瞪得极大,似乎要和槲生比眼睛的大小。 “呵呵,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喂鱼啊?你的谢前辈可拦不住我的。”槲生啪的一声将连瑕按在船中的小几上,温柔的笑容里满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 看着一旁都已经吓到瑟瑟发抖只能将醉生横在身前寻求些许安慰感的叶铮,谢逸致只觉得头更痛了。 一个向来嚣张跋扈直来直去的龙子,一个天真单纯到有些腹黑的小丫头,还有一个怕鬼怕得要死的修者。很好,三个不省心的凑到了一起。 “谢,谢逸致啊。你能不能,让槲生大哥不要吓我了?我真的再也不敢多嘴说话了。”叶铮抖着声音向一旁的谢逸致求助,语气里满是可怜。 谢逸致看了和谢鲤大眼瞪小眼的槲生一眼,心想这一次,槲生还真不是故意吓叶铮的。只是从来没有被说得噎住的槲生,头一次也体会到了被人说的哑口无言的感觉。 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过,槲生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差。 谢逸致当然也想破局,但奈何这两人明面上都以她为中心,颇有几分为她拈酸吃醋大打出手的架势。可她一说什么折中的法子,这两人又会爆发出新的争吵。 “我说你们是不是消停一会儿?出元泽不到半个时辰,你们已经来回吵了十几次了?不如各退一步......” “不行!凭什么我让步!从我生下来为止,还从来没有让过步,无趣除外!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还想着要我委曲求全,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要不是无趣护着你,早八辈子你就在船外吊着了。” “我才不要让步!”比之槲生只能口头叫嚣、舍不得直接扯谢逸致让她不舒服的考量,谢鲤就简单粗暴得多。 她松开了揽着谢逸致胳膊的手,张开双臂牢牢地抱住了谢逸致的腰身,脸还在她怀中蹭了蹭。 谢逸致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只能结结巴巴地劝着。 “你、你们.....” 槲生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他甚至连惯常的笑都不挂着了,整个人黑气弥漫,像是中了什么邪煞似的。 “把她还给我!” 槲生直接掐着谢鲤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船舱不高,谢鲤头磕到了舱顶,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喂,你.....” 随着槲生手掌的收紧,谢鲤只觉得头晕目眩,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五百年前。只是这时,可不会有什么青厌公子来救她了。 事发突然,叶铮被吓得呆滞在原地,谢逸致将闲情横在唇边,再三吹奏清心咒,数道一线牵缠在槲生手上,想要阻止他。 可他却不为所动,只是用力地掐着谢鲤的脖子。 谢逸致情急之下,手腕一翻,一条血红的鞭子瞬间出现在手心之中。 来不及多想,她一鞭直接打在了槲生的身上。不同于当时在丹栖城被止言抽的那一鞭,这一下子似乎给了槲生不少的痛楚。 他发出几声痛呼,将谢鲤丢在一旁。叶铮反应过来,接下了谢鲤,没让她直接摔在船舱的地板上。 “你,是真的吗?无趣。”槲生低头看了看已经被抽出血痕的腰际,眼神迷蒙地望着谢逸致。 第66章 锁春阳中 02 因着之前槲生骤然失控的缘故, 一路上谢逸致都小心翼翼地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 谢鲤被谢逸致嘱咐了无故不可靠近,若是有事,喊一声便是。 谢鲤虽然不满于槲生这样大的脾气,但摸摸尚留有淤痕的脖子, 也算是知道了这位龙子前辈到底有多小气。不过是和谢前辈稍微亲近一下, 竟然直接想要掐死她。要不是谢前辈及时出手, 怕是她早就没命了。 闲不住的谢鲤和叶铮两人嘀嘀咕咕,大吐苦水。 “叶前辈,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小气呢?不就是抱了一下嘛,我也是个姑娘家, 又不会对谢前辈的清誉有损。” 只可惜, 叶铮完全不想接这种危险性十足的话题。他只能竭力地将话题引到别处,希冀这姑奶奶千万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丫头没去过云江的千灯宴吧,等你回锁春阳一趟, 若是感兴趣, 不如和我一道去云江。” “醉琳琅的千灯宴!”谢鲤听到这话就两眼放光, 双手捧着脸颊, 一副少女含春的模样。 叶铮心下腹诽,难不成这小丫头在逃到元泽之前,曾在千灯宴上遇到过什么心仪的男子, 这才如此激动?可眼下距谢鲤入元泽也有五百年之久了,虽说谢鲤因食了青厌血肉而以微末的修为获得了悠长的寿命,但世事易变, 难保不会起了什么变化。 叶铮一个人沉默着胡思乱想,谢鲤却已经兴高采烈地跑去和谢逸致汇报这个好消息了。 “谢前辈,叶前辈邀请我去醉琳琅的千灯宴,要不要一起去啊?我六艺学得不错, 可以帮前辈赢下千灯莲盏的!” 谢逸致正并肩和槲生走在后面,两人气氛正好,说说笑笑的。 前面走着一直说个不停的姑娘忽然转了身,张牙舞爪很是激动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谢逸致下意识地看了一旁的槲生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剧烈反应,稍稍放下心来。 “若是想去,那就去吧。说起来,我与槲生也许久未曾去过云江了。千灯宴上精巧东西不少,若是喜欢,可以带些回去。” “知道知道!我百岁的时候带着崇安去过的!云江有家书局,写的札记和话本子很是有趣呢。我每次都会带些回去给崇安讲呢!” 谢鲤这么激动的说辞,让槲生皱了皱眉,然后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表情。 “这书局出的,该不会是和无趣有关的话本子吧?” 槲生这么一提,谢逸致一下子也想起来了。当年那场轰动至极的千灯宴上,他们可是撞到了一位颇为有趣的姑娘,与谢鲤一般性情,信誓旦旦地要写出最全的人物札记和最美的画轴画卷。 若是她的画卷话本都在内的话,那当年的丑事,怕是也一并记录在册了。 这么想着,她觑了似乎毫无察觉的叶铮一眼,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那是当然!这家书局实在是良心至极,每逢千灯宴最后几日,推出的话本子可是卖得很快的!就是那些人老是抢什么流云仙君的画轴来看,明明家里都有那么多了,还是要买。”谢鲤嘟着嘴,语气里全是不满。 “还是我和小姐妹慧眼识珠,挑的全是谢前辈的画轴和札记。” 谢逸致一向为人低调,前世在天姝榜上也不是什么靠前位置。自认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修者,比不得向许宁声名大噪,是多少姑娘家的梦中情郎。是以,这样被人当面夸赞,倒还是第一次。 她哭笑不得地将谢鲤打发回去和叶铮行在一起,转身就见到槲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要盯出朵花来似的。 “怎么?你也想去那家书局瞧瞧,有没有我们英明神武的龙子大人的画卷?” “谁说的!我像是在意那些的人吗?那丫头刚刚说要给你赢千灯莲盏,我不服,明明这应当是我来做的事情!” 看着槲生这幅小孩子闹脾气的模样,谢逸致忽的笑出声来。 她伸出有些冰凉的手指,踮脚点在他眉心。 “那龙子大人可要好好努力了呢,若我没记错的话,龙子大人的六艺可习的不怎么样。” “哼,你等着,今年我就帮你把那千灯莲盏拿回来!” 槲生眉眼里透露出自信,谢逸致也乐得见他不再因着前几日的事情愁眉苦脸。 看来这场云江之行,是必须要去的了。 ------------------------------------- 从星歧到元泽,谢逸致和槲生只用了十天,而从元泽到星衍,却耗了足足一个月。星衍与星歧乃是毗邻的两个郡,路程也是相差无几。而这多出来的二十天,便是耗在了叶铮与谢鲤身上。 叶铮自恃金贵,不肯入住小地方的客栈,宁愿在城外自己丢仙府法宝居住。 谢鲤虽说没那么多规矩,却也难伺候得很。 按当日青厌所说,小姑娘被青灯拖回居休岛的时候,也许是伤到了脑子,成了这么一副纯稚心性。 她喜欢各式各样有关谢逸致的东西,若不是个女子,槲生简直怀疑她要与谢逸致结为道侣才罢休。 每到一处城镇,小姑娘就高高兴兴地去集市上采买。买的若是些有用的东西也还好说,可她偏偏买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香料木片、丝绦刻刀,买完了就锁在房间里许久不出来。 是以四人的行进速度实在是慢的很,直到九月初,才到了星衍锁春阳的地界。 星衍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 甫一踏入城门,就有各种摊贩的吆喝声混着瓜果香味传来。街道上男女老少俱有,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烧饼,刚做的烧饼,只要两文钱嘞。” “阿娘,吃肉肉。” “这绢花好看吗?要是买回去,燕兰不喜欢怎么办?” 谢逸致一向不喜欢吵嚷环境,此时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熙熙攘攘的城镇确实是更有魅力。 “别愣着了,好不容易到了座大城池,一路上给他们当了那么久的老妈子,也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了。”槲生直接伸手扯了谢逸致的手腕,大踏步地往里走。 “听说星衍有家酒楼糖醋鱼做得特别棒,我们去那家吃吧!而且,他家酒也特别醇厚!” 一说起吃的,叶铮简直就是心花怒放。这一个月来,跟着谢逸致吃什么普通饭食,寡淡得要命。天知道一个嗜甜的姑娘家怎么能吃的下去那些东西,要他来说,完全就是用清水焯了一遍,连点盐味都没有。 “听秦苏所说,这一千多年来,你应当是没有离开过元泽地界的,最远也就是我们落脚的那个城镇。如何知道这星衍地界有什么酒楼的?” 谢逸致显然还是小瞧了叶铮的八卦能力,只当他是关心周边事才知晓许多旁人不知的小秘密,却是没想到,相距这么远的星衍的事情,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世上,唯美酒和美食不可辜负,若是有,那必定是天上地下难寻的美人儿,才能让这两样排的稍靠后些。” “有好吃的?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吃,不带那个坏人!”谢鲤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叶铮身后。 虽说是槲生先行,到最后还是叶铮带的路。 主街道上见到的都是普通饭馆,反而在不起眼的小道上有座惹眼至极的三层小楼。二楼挂着匾额,刻了“云鹤楼”三个大字在上面,还用金粉细细铺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叶铮进了酒楼,轻车熟路地同店小二点了菜,还要了包厢。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24 店小二刚刚离开,就有婢子迎了上来,柔声说要给几位引路。 婢子带着他们几人一路上了三楼,绕过一扇蝴蝶兰屏风,进了一间包厢里。 槲生眼疾手快地抢在了谢逸致左手边的位置,然后把连瑕丢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拦下了准备坐下的谢鲤。 见谢鲤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眼里的怒火快要化成实质把他烧成灰烬,槲生很没有前辈风范地瘫坐在椅子上,指指自己的右手边,随意地说道。 “小姑娘,你的位置在这里。” “凭什么你就能坐在谢前辈身边?” 叶铮一路上向来是为谢鲤说话的,可在这座位上,却从来没替她说过一句话。 无他,叶铮做不到为了一个小姑娘罔顾自己。 之前他们并未在居休岛多待,就直接去了恶海寻玉泽。后来在居休岛住了大半月,却也因着叶铮养病的缘故,未能多见。 是以他从来不知道这姑娘若是爱慕起一个人来,简直恨不得把一切东西都捧给她。 若是仅仅像这样对坐着还好,要是让谢鲤挨着谢逸致落座,八成这顿饭他只能瞧着谢鲤花式给谢逸致夹菜,简直恨不得全给谢逸致留着,旁人一口都别吃。 “别闹了,我们好好吃完这顿饭,就准备去锁春阳找家主了。他一向很是惦念你这个姐姐的,能见一面也是好的。” 谢逸致开了口,谢鲤登时就乖乖听话坐在了她的对面。 眼看着小姑娘笑盈盈地就要开口,槲生手指勾了两下,就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再瞧叶铮,也是一样的封闭了自己的听觉。两人交换了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开始认命地等着酒楼上菜。 谢逸致也知道他们不堪谢鲤的喋喋不休,说到底谢鲤每次的话题还是围绕在她身上,旁人不听也不影响。 她好整以暇准备继续听谢鲤讲她之前读过的话本子,就听到外面一阵骚乱。 什么东西被掀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之一起传进来的,还有一句话。 “什么星衍谢家,那种不中用的家族也敢出来混,还是回你的老巢里当缩头乌龟去吧!” 第67章 锁春阳中 03 包厢门吱呀一声开启, 身着桃红色半臂配着杏色下裙的婢子端着黄梨木托盘鱼贯而入。 叶铮眼巴巴地瞧着托盘里的美味佳肴,槲生则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一位婢子托着的银制酒壶。 婢子们行至桌边,却没直接端上菜肴,而是列成一排, 将托盘举过头顶, 一副恭敬样子。 走在最前的那位着藕色半臂的姑娘袅袅娜娜地走上来, 将精致托盘里的一道色泽金黄、外焦里嫩的糖醋鱼端上了桌。与此同时,她微收下颌, 将姣好的面容暴露在坐在主座的谢逸致眼前。 谢逸致一直在探听着外面的动静,修仙之人耳目清明, 一道木门并不足以阻隔。可包厢外面除了起初那一句与谢家有关的, 竟是再没发出过其他声响。 她下意识地蹙眉,一张美人面就显得格外冰冷。 正觑着她神色的婢子连忙低了头,不敢再看, 规规矩矩地走到一旁, 打算将第二道菜摆上桌。 就在此时, 外面却又传来了声响。那是两个不大的少年, 声音稚嫩。 “刚刚为何要拦着我?一介散修而已,居然这样欺辱别人!” “珣朗,慎言。” “哼, 要是再让我遇到他,不把他打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我就不叫谢玉!” “你若是再闯祸, 家主定然要将你再关个三五年。” “才不会呢!老头子自从上次去了趟登云峰,就整日整日在藏书楼里抱着画卷哭,问他也不回应,一张老脸哭得和我娘种的菊花似的。” “珣朗.....” “慎言是吧, 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原来这两位少年还是锁春阳的弟子,听起来,那叫做谢玉的少年还是谢崇安的孩子,倒是一副侠义心肠。不过,现下的谢家竟然需要谨小慎微到连出手相助都要再三思虑的地步了么? “谢前辈,你瞧!” 谢鲤从怀中掏出一把扇子来,指节一错展开扇面。手中灵力运转,一朵纯白的梨花便在扇面上徐徐开放。 “赠卿梨花白,聊以慰相思。” 听到这句话,谢逸致诧异地瞧着谢鲤,倒是没想到谢鲤连这句话都能挖出来。不过可惜的是,这句话可不是她说的,而是一位老朋友说的。 她看向叶铮,对方毫无察觉地捏着竹箸正准备对着正中的糖醋鱼下手。 这时候婢子们也已经上完了菜,便整齐有序地列成一队离开包厢。走在最末身形矮小的姑娘偷偷回头瞧了一眼,正对上谢鲤深邃的眼神,被吓得一哆嗦,咬咬牙,转身冲到了谢鲤面前。 “姑娘,您救救秀秀,救救她。那是个恶魔,若是不救下她,她会死的。” 小姑娘瞧着才十二三的年岁,梳着酒楼里制式的双丫髻。此时声泪俱下,已经跪在地上哭求着谢鲤。 有婢子想上前将她扯回去,却被那藕色半臂的姑娘拽住,摇了摇头示意别管。 谢鲤见状手忙脚乱地便要将这位姑娘扶起来,可那姑娘却哆嗦着身子,一个劲地重复着“救秀秀”的话语。 见到如此情况,槲生和叶铮当然也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下去,槲生打了个响指解了之前的咒术,两人看向谢逸致。 “这位姑娘,你不要急,且慢慢说。”谢逸致觑了一眼有些慌乱、险些就要和那姑娘一并跪下的谢鲤,复又看向那小姑娘,和颜悦色道。 叶铮看了一眼一桌子的美味,叹了口气,就支棱起耳朵听着小姑娘能说些什么。 原来这姑娘叫红袖,在这酒楼里做侍女,与她一道的还有一位叫秀秀的姑娘。秀秀比她年幼些,刚过了十一岁的生辰,生得清秀可人,因着身量不够,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后厨帮忙摆盘。 今日酒楼里实在是转圜不过来,便让秀秀一个小丫头做了上菜的活计。哪想刚刚撤出来的时候冲撞了一位客人,直接被那人扯着衣领子带走了。 “刚刚有两位公子想帮忙的,却也被那人折辱,甚至将其中一位公子打了出去。” “您有仙人手段,求求您救救秀秀吧。” 最终几人还是没能好好地吃上一顿,便马不停蹄地跟着红袖去救秀秀。 ———— 红袖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也在这酒楼当值,被她嘱托要跟着那男子。对方胆子不大,最后也只是跟到了巷口就不敢再靠近了。 “几位贵人,那人就是在最靠里的那家里。起初还能听到秀秀的哭声,现下什么声音都没了,我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已经遭受了什么意外?” 穿着灰色短打的小厮神情懊恼,语气担忧极了,探着身子向巷子里看了一眼,复又回来说道。 “若是秀秀出了什么意外,我定是会良心难安的。” “你别说了,可真是要急死我了。”红袖听着这话,险些又落了泪。 “姑娘别担心,我们可是个顶个的好手,一定能帮你把那个狗东西捆得结结实实的,再把秀秀姑娘救出来的。”叶铮抓着醉生,嘴角咧出一个笑来,动作浮夸地做了个狰狞的表情。 “行了,别说那么多话。那姑娘又没死,大约只是被药晕过去或者是被打晕过去了。”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槲生此时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第一个走进了那处巷子。叶铮见状,也咋咋呼呼地跟了上去。 “都差点忘了你可以感知鬼魂的存在,你这身份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啊?” “现在又不怕了?我可是你最害怕的那种存在哦!” 谢鲤漆黑的瞳眸里闪着点点泪花,站在谢逸致身旁,手里松松地扯着谢逸致的衣摆。 木扇被她拿在手里,扇柄缀着简单的络子,将一颗莹白的珠子攒成了扇坠。此时随着她有些发抖的手一摆一摆的,在阳光下折出一道温润的光来。 谢逸致拍了拍谢鲤,算是安慰。 “以防万一,二位还是先回酒楼里吧。若是救出了秀秀姑娘,我们几人会将她送回酒楼去的。” 她仔细嘱咐了红袖和她的竹马,确保两人不会因为落单而出事。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也转身进了小巷。谢鲤跟着她,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巷子。 巷子并不深,谢逸致快走几步便追上了走在最前的槲生和叶铮。槲生和叶铮两人并肩走着,倒是罕见地没有再言语。 谢逸致刚刚走到两人身边,只见叶铮火急火燎地拿手比划着,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前辈这是怎么了呀?”谢鲤松开了扯着谢逸致袖摆的手,上前看着槲生道。 叶铮指了指身旁,耷拉着肩膀,一副不必再谈的模样。 谢逸致心下诧异,顺着叶铮的手看向行走在他身边的槲生。 槲生的不耐烦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甚至于怨气外泄,周身已有了淡淡的黑雾。可他本人却像是毫无察觉,只是提着连瑕大步地向前走,须臾之间已经快出三人不少。 叶铮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槲生,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可是你又说了什么引得他变成这样?” 谢逸致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腕上的那颗黑色的珠子。那是槲生赠予她血灵鞭时留下的,算是血灵鞭的一种化形。自从上次在船上意外召出后,槲生就专门寻了时间来教她如何驾驭这血灵鞭。 眼下槲生又有了不受控制的苗头,且不说那位秀秀姑娘是如何的险境,单槲生一个人,便够她头疼的了。看来她的运气着实不佳,次次都能遇到些不易解决的事。 叶铮闻言,连忙摆手,只是目光急切地想要谢逸致解开槲生的术法。可槲生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好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槲生变为恶鬼之后,许多术法都是自创,灵力运行也不太相同。若是贸然解开,失声的风险可不小。” 叶铮一手摸了摸自己喉咙,另一手攥紧了醉生,气冲冲地赶了上去,直接一脚踹开了最里面那家的院门。 倘若叶铮此时能说话,定然是要大喝一声才作罢。可惜现下被槲生施了术法,只能飒爽地出了这一脚,然后规规矩矩地走进去。 刚刚踏进院子里,叶铮就傻了眼,而谢逸致和谢鲤紧跟其后,亦是看到了院中的一片狼藉。 谢逸致只觉得自己的重云蠢蠢欲动,恨不得现在就抽出伞剑把院子里的这几人好好修理一顿。然而她没有,只是挂着温柔的笑,对着站在院子中央、疑似土匪模样的黑衣男子轻声说道。 “槲生,你这是要做强抢民女、欺压少年的勾当?还是要做个山野匪寇?” 一向邋遢不修边幅的龙子大人现下全然一副流氓做派,脚下踩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灰袍男子,右手拽着一个半大少年的腕子,将他死死地箍在怀里,左手握着连瑕戳着一个清秀姑娘的肩,以防她直接摔在地上。 槲生神情还有些迷蒙,用着和上次如出一辙的话语,越过叶铮,紧紧地盯着谢逸致,像是怕她跑了。 “无趣,是你吗?” “是我,但在此之前,是不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谢逸致向前走了几步,重云伞骨撑开,如霞的伞面在光下隐约可见流云纹。她撑起重云,锁灵阵蓄势待发,柔柔笑道。 “来,慢慢解释,我不急。” “不是,无趣你相信我啊,是......” 槲生想要解释,一下子松了手,不止怀里的少年蓦地跑了出去,被连瑕支撑着身形的姑娘也倒了下来。情急之下,槲生旋身将姑娘抱住,继而又像碰到什么烫手山芋不知所措。 “你们又是何人?与这人可是同伙?”那少年脱离了槲生的制辖,径直拔了剑,警惕地问道。 第68章 锁春阳中 04 听到这样毫不客气的质问, 谢逸致这才仔细打量这位少年。 少年身着月白色锦衣,腰间是一抹白色的腰带,正中镶着一颗湖绿色的碧玉。长发扎成高马尾,一根偏长的蓝色发带扎束起如瀑的长发, 发带尾部垂着两颗蓝色的玉珠, 恰扫在少年肩膀处。 这少年生的一双杏眼, 与旁人不同的浅色瞳眸映入了谢逸致的身影。唇抿成一线,蠕动几下, 像是想再说些什么。 “听声音,阁下应当是谢玉吧?不久前曾在云鹤楼听到你与另一位同伴的谈话声, 知晓你是谢家子弟, 当时未曾出包厢一见。说起来,在下也算是谢.....” “呵,哪家子弟会遇不平事还躲在包厢里畏手畏脚。莫要同我套近乎, 快快说出来历, 不然在这锁春阳地界, 可落不得什么好!”少年显然不信谢逸致的说辞, 甚至不等她说完就用话语粗暴地截断了。 “说人话!谢崇安没教你什么叫待人接物之道吗?这么没大没小的?” 槲生将秀秀拖到庭下安置好,转身就抬起连瑕,敲在了这少年的脊背上。 少年身形一颤, 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给敲得当场趴下。 这可逗乐了槲生,他一个转手将连瑕收了回来,哥俩好地去揽谢玉的肩膀, 却被一把纯白镂着星云纹的剑鞘隔了开来。 “别靠这么近,我和你可不熟。细算起来,刚刚你阻拦我救人,又出手伤我, 我们都算得上有仇了。所以,离我远一点,不然我手里的剑可是要落在你身上了!” 谢玉色厉内荏,嘴上放着狠话,手上却悄悄将另一只手上的剑拿远了些,生怕伤到槲生。 槲生当然也不会自找无趣,尤其是对一个毛头小子来说,指望规规矩矩讲道理是不可能讲通的。以他多年的经历来看,应当先把这小子揍趴下,再好好讲道理才是。 谢逸致倒不知槲生与谢玉照面的短短几瞬,就决定了日后要找个机会揍他一顿。她思虑的事情,反倒更像当年初初带小辈时的她会思考的事情。 谢崇安的孩子倒还真是口是心非得可爱,心肠不坏,就是做事不太动脑子。既然先前在云鹤楼在这人手下吃了亏,怎么还能傻到一个人冲过来。 这次是他们恰巧也受了托付,来救秀秀姑娘。若是下次没人来呢,谢玉今天岂不是就要折在这里? “谢玉,谢家子弟,你可有个小字叫做珣朗?”谢鲤一下子从谢逸致身后窜出来,身形之迅敏,惹得叶铮都奇怪地看了过来。 谢玉一下子被问到这些,只是狐疑地打量了谢鲤几眼。像是确定了这姑娘并没有什么威胁,他点了点头,默认了谢鲤的问话。 只见谢鲤左手握着之前在云鹤楼拿出来、打算送给谢逸致的木扇,右手从怀里掏出对银镯子来。银镯子没什么特殊,瞧着只是用将银子打成了环状,上面连半点装饰纹样都无。 “阿玉,你瞧,这是我当年打算送你的银镯子。” “那个时候你才一岁,是个粉团子,最爱粘着我的。” 谢鲤滔滔不绝地讲着两人之间的故事,可谢玉却没有半点触动,甚至于他轻笑了几声,问道。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了人?我是叫谢玉,可我没有什么姑姑。我父亲乃星衍谢家家主谢崇安,从来没听过他有什么兄弟姐妹的。” 谢鲤显然被这么一句话砸懵了,呆滞在原地,口中喃喃着。 谢鲤不言,可谢逸致却还清楚地记得谢崇安在登云峰上说的话。他说他有着位嫡亲的姐姐,膝下一子二女。可眼下谢玉却说,谢崇安没有兄弟姐妹,这究竟有何缘由? “在下谢逸致,受尊父嘱托,寻他嫡亲姐姐谢鲤。不知为何,谢公子说未曾听说过谢家主有姐姐?” 谢逸致拱手一礼,自报家门,却也谨慎地没多说。毕竟可不是人人都像谢鲤和谢崇安一样,对于死而复生这种事不害怕的。 人有生老病死,纵使是踏上仙途,修为深厚,寿数也终有尽的那一天。若是哪一天有人冒出来说有死而复生之法,那怕是整个天下都要乱套了。 可她到底低估了谢鲤的不靠谱,也低估了谢鲤作为自家谢前辈的爱慕者的本能——向别人讲述自家谢前辈如何风姿隽秀天人之姿。 “对对对,你不认识我情有可原,毕竟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儿了。那谢前辈你总该认识吧,就是咱家藏书楼里最厚的那本家族名士集撰,谢逸致这三个字可是在年轻一代里魁首的地位!” “名士、集撰?就是那本不知道谁写的长篇大论、没有半点有用信息的星歧百花集?” 谢玉的声音瞬时拔高了两倍不止,显然对这星歧百花集有着不小的印象。不过看这反应,应当不是什么好印象才是。 谢逸致疑惑地听着两人说话,对这星歧百花集也起了好奇心。 一旁的叶铮闻言却被吓了一跳,手舞足蹈地想要槲生解开咒术,让他说话。槲生瞥见正做着滑稽动作的叶铮,唯一抬手,解了他的咒,又附赠了凛冽的眼神,算是警示。 叶铮被骇得摸了摸胸膛,见着谢逸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别人不知道那星歧百花集是什么东西,作为一个经常偷偷摸到居休岛上和谢鲤聊天的人,他能不清楚么! 别看谢鲤说什么名士集撰说得似乎这是一本什么了不得的典籍,实则就是谢鲤根据当年星歧谢家的族谱整理出来的阵亡名单,旁人都只是有名姓,再甚些只是附上所做之事,唯独一个谢逸致例外。 谢鲤不仅将谢逸致做过的有记载的事情编撰成册,甚至还心灵手巧地配了图,单独给谢逸致立了传,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明面上,这百花集算是记录了当年八弥之乱中牺牲的谢家子弟,实则成了谢鲤编撰的谢逸致传道专用手册! “那册子那么无聊,还是不要提了。不过我可以作证,这位谢姑娘,同你们家的那位谢家前辈有些渊源,喊一声前辈也不亏你的。”叶铮火急火燎地想要截断这个话题,甚至不惜抛出了自己的身份。“我这张脸你应当还算熟悉吧?云江叶家贴了千八百年的告示上的人,叶铮是也!” “叶铮前辈?”谢玉绞尽脑汁,总算是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了这位前辈的画像与描述来。 那张告示是云江叶家发布的寻人告示,寻的是一位叫叶铮的男子。着一身潋滟紫衣,佩一把精致华美的剑,面如冠玉,眉眼狭长。最最重要的是,此人天□□玩,若是在一些热闹地带,遇见的几率便会更大些。 谢崇安每月都会去醉琳琅一趟,每每都会带回许多告示,都是一样内容,无非就是寻这位叶铮公子。 关于叶铮公子为何不见踪影,众说纷纭。 有说是八弥之乱中分散开来的,也有说是他与向家那位流云仙君生了间隙,两人在长安道大吵一架后分道扬镳。 在众多传言里,却是有着一桩风月艳事。 叶铮一直爱慕于谢逸致,是以接到谢逸致身陨的讯息时,他当下便想赶往锦屏湖一探究竟。哪曾想,一向与他情意深重的向许宁,却在此时出手,将他扣在了长安道整整五日。 叶铮自此与向许宁决裂,径直闯出长安道,不知所踪。 毕竟关于千年之前的事情,大多数那个时代的人已经陨落,剩下的几位又不是喜谈他人是非之人。是以,这听起来极不靠谱的传言,便这么传开来。 “还是别磨磨唧唧的了。小丫头过来把廊下的姑娘扶起来,叶铮过来搭把手,把这个人捆起来。”槲生打断几人的默默对视,一只手将想要逃跑的男子摁在地上,另一手握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粗如儿臂的麻绳。 谢逸致见状,轻叹一声。手中几道术法画下,青蓝色的锁链倾泻而出,将那男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既然小友还有诸多疑问,在下也不多叨扰了。只是这姑娘,确实是谢家家主所寻之人。” “既然有叶铮前辈作证的话,也便信你们一次。”谢玉这才收剑回鞘,瞟了依旧眼神殷切的谢鲤一眼,说道。 “我现下才两百岁,刚过生辰不久,哪里会有你说的五百年前的印象?前辈,你是真的没有记错?” 谢鲤的手猛然扣紧,那对小巧的银镯子硌在手心,再白嫩的手掌上硌出一道红痕。 “现在最应当做的事,便是将这贼人带回去好好处置。真是胆大包天,敢在锁春阳闹事!” “你胆子也不小,本事不高,心气倒不小。若不是我来得快些,现下被捆成这幅模样的可就是你了。都说谢家阵法卓绝,乃当世一流。怎的到你这里连个小贼都制不住了。” 槲生踹了两脚被他拖到墙边站着的男人,手中连瑕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剑花,意有所指。他觑了谢玉一眼,便又冲着叶铮喊。 “喂,还看着呢!没听到小公子说要把这人带回去吗?难不成你指望他乖乖走回去?过来扯着他!” 叶铮啊了一声,看着槲生明晃晃的威胁,还是认命地上去帮忙。两人一起用力,才将这人扯动。 “这人也吃得太好了吧,胖的跟头猪似的。” “瞧你还算轻松,你就这么扯着他吧。”槲生轻飘飘地松开手里的灵绳,笑着几步就跃到了谢逸致身边。 “槲生大哥,你怎么又这样!” “兵不厌诈嘛,再者说,你力气小,多练练也是应当。” 谢逸致摇摇头,走到廊下扶起那位昏迷的姑娘。她撩开姑娘的袖摆,探了探脉,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 “应当只是昏迷,这药普通,再过一炷香,她就能醒过来了。” “走吧,把这姑娘送回去。剩下的事,再慢慢同这个小子讲。”槲生后退几步,给谢玉让开了位置,颇有风度地做出请的手势。 谢玉只觉得后槽牙一疼,拎着自己的佩剑就开了路。 第69章 谢家谜团 01 与燕云寒选在险峰之地不同, 锁春阳显然更贴合当下世家的选址。三面环山,仅留一条小道可以直通其内。 谢逸致等人一路走来,已见过了七八道阵法。其中不乏杀阵幻阵,若是无人带领的情况下硬闯, 想必定然会身首异处。 谢玉行在最前头, 为众人领路。 “无趣啊, 这小子是不是不太爱学你们谢家的阵法?每次找生门都磨蹭半天,完全是一副陌生模样啊。你想想你当初那破阵速度多快, 不说须臾破阵吧,但也不至于急到手忙脚乱啊。” 槲生走在谢逸致身边, 手中上上下下地抛着一块随手捡的石块。也许是顾忌着被谢玉听到, 声音颇小。 谢逸致望了望正绕着一棵竹子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的谢玉,抚了抚腰间蓝色的穗子,抽出了闲情, 握在手中。 笛如碧水, 指如葱根。 谢逸致横笛唇边, 吹了几个细微的气音。 只见面前的竹林忽然四下撤开, 露出其后有些古朴的山门来。 谢玉在竹林散开的时候,就后退几步,以防被急速移动的竹子伤到。此时见到了自家山门, 之前略有些紧张的模样也消失不见。 他意气风发地转身,脸上灿烂的笑容在看到谢逸致握在手中的笛子的时候,消失不见。 槲生身形一错, 就拦在了谢逸致身前。 “闲情?你们怎么会有闲情?” 在谢玉的质问声下,槲生缓缓拔剑,却被谢逸致拦住了动作。与此同时,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的谢鲤却越过谢玉, 径直往山门里走。 谢玉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问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打算一个人闯我谢家山门?” “既然你不是阿玉,那我就去找谢崇安仔仔细细问清楚,他究竟把五百年前的阿玉送到了哪里去!” 谢鲤眼眶红红,眼神却执拗得很。 叶铮见状也匆匆忙忙上去把谢鲤哄回来,生怕谢玉又和谢鲤起什么争执。 “我的姑奶奶啊,你消停一会儿啊。好不容易都到这儿了,难不成他还能不让你进不成,别犟。” 谢鲤却挣脱开叶铮来拉她的手,直直地对上谢玉有些狐疑的眼神。 “你不是想知道闲情怎么会在这里吗?那我告诉你!这东西,是当年你爹爹交给我的!当时星衍窃贼颇多,都想着要夺这法器。当年谢家在八弥之乱元气大伤,全靠着云江叶家接济才得以重新立了起来。” “那次动荡不小,整个锁春阳都险些被那人掀了。仓皇之下,我带着闲情出逃,小弟留在锁春阳护着谢家子弟。” 谢玉却是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自打他出生以来,谢家虽然过得谨小慎微,却也从来没有贼人能越过重重阵法,到谢家来闹。 谢逸致只需一眼,就看出了谢玉心中所想。无非是少年轻狂,觉得谢家怎会有如此不堪的岁月。 她手中握着温凉的闲情,指腹摩挲了几下笛身。 “谢家家训有云:不求世人皆懂,但求无愧于心。” “八弥之乱谢家死守琉璃桥如是,五百年前谢鲤携闲情出逃亦如是。谢家子弟,一生向道,罔论是非曲直,只求无愧于心。” “谢玉,你觉得是也不是?” 谢玉哑然,站在原地紧攥双拳。半晌,他转身,像是什么都没人发生过似的,继续带路。 - 众人行至山门前,便见到了一位着青衣道袍、温润端方的公子。 见得众人上来,他拱手一礼,恭敬却不过分谄媚。 “小辈见过几位前辈,家主已在主厅等候多时,请诸位随我来。” 谢玉一听这话,就知道父亲定然有什么话要说,急走几步走到那人身侧,问道。 “老头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认识这几个人?” 见对方一直不答话,谢玉急得都快上火了,简直恨不得直接扯着这人问个清楚明白。 “我也不知道这么多。但我只知道,你偷偷丢下师兄一个人跑去找人的事儿已经传到家主耳朵里去了。最迟今晚,处罚就要下来的。亏得你还有心思问这些无关的东西,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同家主说?” 谢玉惨叫一声,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 “不是吧,又罚?上次的阵术图谱还没默完呢,老头子是想要他儿子活生生累死在藏书楼啊。” “噤声。几位前辈还在后面跟着呢。” 谢逸致将这两位少年的话听了下来,心中感慨,也许只有像谢崇安这样有趣的人,才能培养出这般活泼的少年。想她当初教导小辈,可是个个叫苦不迭,哪里有这样的活力! 见谢玉回头看他们反应,谢逸致面不改色,甚至颇为诧异地回望。 槲生则是更过分了,直接扬声喊道。 “小子,等会儿见!我一定把你的话,原原本本的传给你们家主!” 谢玉瞪了槲生一眼,与那少年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另一边。 可槲生似乎并不满意这反应,冲着谢玉走的方向喊道。 “哦,对了。定然要让他多罚你一些,算作对前辈无礼的惩戒!” 正踩着石板一步步跳着玩的谢玉,闻言脚下一滑,险些直接在平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身后槲生刺耳的笑声不断,谢玉稳住身形,回头大喊。 “你等着,待会儿我们校阅场见!看看谁更厉害些,只会嘴上逞英雄的算什么男人。” 叶铮和谢鲤一同摇了摇头,竟然罕见地想到了一起去。 这少年还是没受到过来自外界的毒打啊,竟然觉得他能打过槲生。开玩笑,槲生那个不要脸的,不要论术法修为什么的,单是论力气,槲生都能把这少年两巴掌拍飞。 毕竟有神智且还能在世间随意行走的恶鬼,这世上,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啊。 谢逸致扯了扯槲生的衣衫,示意他收敛一些。 不管怎么说,一个半大少年被槲生这样嘲弄,想必心中很是郁结。 “知道了,知道了,我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会和一个小毛孩子计较这些。他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25 谢逸致沉默,她仔细想了想当年槲生的所作所为,还真说不出什么赞同的话来。毕竟槲生一向都是这样不着调的性子,说是长辈,倒不如说是个年岁大些的少年郎罢了。 “喂喂喂,无趣你该不会是不信我吧。” “想必家主等了许久,还请这位公子加快些速度吧。让家主这般等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 青衣公子偷偷笑了几下,见谢逸致望了过来,立马正了神色,拱手称是。 - 星衍谢家占地不大,是以待客用的主厅也只是一般规格,瞧着古朴雅致,门窗上镂着花草纹路,桌椅一律是由上好的松烟木打造,凑得近了,隐约还能闻到清冽的木香。 而谢崇安此时正眼巴巴地站在主厅门口,隔几息便要探头出去瞧瞧,全然一副激动样子。 众人到时,只见得一颗圆滚滚的脑袋露在外面,脸上皱纹深深。像是见到了他们来,那张脸上泛起了笑意,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起,然后下一瞬立马缩了回去。 青衣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家主的奇异变脸,被惊得瞠目结舌,呆立在原地。 不多时,谢崇安从主厅里施施然走了出来。身上是纹竹烫金长袍,头上银发冠光可鉴人,右手大拇指上带了个玉扳指。见得他们只是颇为拘谨地一点头,似乎刚刚众人瞧见的没有半点架子的人是错觉而已。 “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事要与诸位说。” “是,家主,小辈告退。”青衣公子恍恍惚惚地退了下去,谢逸致瞧着他这模样,许是从来未曾见过自家家主这般模样。 不过,以谢崇安的脾性,平常在谢家子弟面前,真的能做到一副威严架势吗? 然而还不待谢崇安带几人进去,谢鲤就风风火火冲了上去。她直接上手拧上了谢崇安的耳朵,谢崇安痛得矮了身子。 “谢崇安!你把阿玉弄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个谢玉才将将两百岁!难不成我当年见到的阿玉是假的,是旁人家的孩子?” “阿玉?那臭小子是不是惹姐姐您不高兴了?放心,我这就罚他......”谢崇安一听谢玉的名字就条件反射性地说要罚他抄书,却忽然反应过来,谢鲤问了些什么。 “你还和我装傻是不是?当年你就老是耍花招,现在还装傻,是不是想挨揍啊?”谢鲤身量没谢崇安高,可多年未见,谢崇安似乎还是很迁就她,几乎她抬手瞬间,就低了身子挨训。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被一个妙龄少女扯着耳朵训话的场景实在是难得一见。 槲生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一点情面都不给谢崇安留。被槲生搭着肩膀的谢逸致只觉得这场景实在是离她颇远,她没有兄弟姐妹,又不是爱玩闹的性子,一时之间倒有些羡慕他们。 不同于槲生和谢逸致,叶铮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自幼时起他就和向许宁一样,每日接受着忠孝礼义的教导,学着什么叫做世家风范。许许多多的人都说,他们日后都是要接手世家的人,断不可没了世家架子,平白成了他人笑料。 无奈的是,向许宁学得好,也从不抱怨。可叶铮不一样,他喜欢游山玩水,也喜欢美酒美食,独独不喜欢拘在小小的世家里。 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庞大世家的家主竟然也可以是这幅洒脱性子! 第70章 谢家谜团 02 谢崇安的老脸都快在这几人面前丢尽了, 才将将把他这暴怒的姐姐给劝进了主厅。 眼神颇好的谢逸致在进主厅之前,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她心下觉得好笑,想必这对姐弟当年也过得十分有趣。 谢崇安是最后一个踏进主厅的, 他画了几道符文, 正落在敞着的主厅门口, 化作青蓝色的屏障,隔绝了内里的一切。 “现在, 你总该好好说说谢玉是怎么回事了吧?”谢鲤一点都不客气地搬着把椅子坐到了谢逸致身旁,手里拿着那把精致的木扇, 正给谢逸致扇着风。 谢崇安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依自家姐姐的性子,只是挨着谢前辈安分坐着,顺带着做些小事, 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当年谢鲤从长安道带回那幅谢前辈的画卷时, 才算得上出格。 “当年我留在了锁春阳, 阿玉和他娘待在一处。那贼人掳了阿玉去, 想要换闲情。且不说闲情已经不在谢家,便是在,也不会就这样交出去。所以, 那孩子就折了。” “虽说后来陆陆续续有了两个女儿,他娘却总是闷闷不乐,直到两百年前阿玉这小子出生, 才稍稍正常了些。所以这孩子也叫阿玉,起了小字叫珣朗。” 谢崇安说得风轻云淡,恍若长子的逝世没给他带来半点伤痛。 但谢逸致敏锐地觉察到,谢崇安脸上表情的些许不自然。再结合之前关于谢玉的一些事情, 谢崇安应当是觉得很是亏欠这孩子,哪怕只是姓名相同的孩子。他严禁谢玉出去闯荡,更忌讳他一个人外出,所以不惜总是罚他,将他困在谢家之中。 谢逸致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谢崇安,作为一个家主,他无疑是合格的。为了家族,为了一支名叫闲情的笛子,他牺牲了自己的长子,甚至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却是很糟糕的。无论是插手谢玉的正常成长,还是靠着自己灵敏的耳目将他禁锢在这小地方,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该做出的事情。 谢鲤摇扇的手停了,另一只手摸出了那对银镯子,摆在了桌子上。 “阿玉,是因为我才没了的。若是我不想着带闲情走......” “他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闲情,无非是诸多小世家瞧上了这三大世家的位置,又撼动不了叶家和向家那种庞然大物,只好对损失惨重的谢家下手。”谢崇安缓步走到谢鲤身边,脸上是全然的冷静。 太过愚笨的人,是当不了家主一职的。 谢崇安打小聪明,除了有个不知为何痴迷于先前名士、总是闯祸的姐姐外,简直是无可指摘的世家公子。可坏就坏在他这姐姐身上,虽身为年长者,却处处依赖着谢崇安。 是以,谢鲤向来不得诸多长辈青眼。若不是谢鲤性子好,也许当年便要自此颓唐下去。 而依赖弟弟许久的谢鲤望着此时已经头发花白、皱纹满脸的老头子,却由衷地感觉到一种玩笑感。 当年谢崇安被称为当世第一佳公子,端的是丰神俊朗、芝兰玉树。而作为他名不见经传的姐姐,只能得个容色殊艳的空谈。 但五百年后,她依旧还是少女时的模样,她那惊才艳艳的弟弟却已经成了个老头子。 “谢崇安,你老了。” “姐姐还是一样的如花美貌,同谢前辈坐在一起,宛如姐妹。” 听得谢崇安的话,谢鲤笑了,几乎要笑出泪来。 坐在一旁的谢逸致默默地递了帕子,谢鲤接过,擦了擦眼泪。 “你们应当还有正事要说,我就不在此叨扰了。荣娘应当还在玉芝小筑住着吧,我去寻她说说话。”谢鲤起身,将那木扇塞进了坐在谢逸致身侧的槲生手里。 “在的,路没变。”谢崇安应了声,慢慢回了主位。 谢鲤走后,谢崇安明显自在了许多,瘫坐在主位上。 “既然谢家主的家事已了,接下来,可能与我讲讲当年谢家覆灭之事?”谢逸致指尖扣在桌上,敲了三下,另一只手转着闲情。 “谢前辈说笑了,在下确实是不知道。” “若是不知道,当初在登云峰上,便不会说出那种话来。”谢逸致不疾不徐地说着,似乎很是确定谢崇安在撒谎。 “你说在琉璃桥一事上,像你这样的分支子弟并不知情。其一,八弥之乱发生在一千八百年前,你现下才六百余岁,显然并未经历。其二,你是家主,关于这种秘事定然知道得只多不少。” “就算你不知道真正的元凶是谁,也定然知道个大概,不然也不会说出“如若不交代清楚,怎么追查真凶”这种话来。” 尽管被这样逼问着,谢崇安的脸色却没有一点慌乱。他支起了身子,眼神不经意地滑过面色有些难看的叶铮,笑着说道。 “谢前辈还真是敏锐。或许当时就发现了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吧。不过此事小辈也不便置喙,只能说,当年登云峰上确实是有着外人在,且为了护卫这些人,谢家死守琉璃桥。” 叶铮猛地站起身来,打断了谢崇安的话语。他死死地攥着醉生,冲到了谢逸致面前,一撩衣摆就跪了下来。 瞧着跪在面前神色有异的叶铮,谢逸致心中有着极其不好的预感。 “当年在登云峰上的,是云江叶家。虽说是谢家大义,但到底还是我们叶家懦弱,竟有不少人蜷缩在登云峰内。” 叶铮一句话,砸得谢逸致有些发蒙。 她离开谢家外出寻槲生时,八弥之乱才刚刚开始。各世家严阵以待,势要将逃出八弥境的凶兽恶灵缉捕。 可任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以法宝众多著称的云江叶氏会落魄到需要其他世家护着才能存活。 “叶铮,这种时候,莫要开玩笑了。叶家法宝诸多,若论起来,实力比谢家更盛。” 原本槲生正把玩着谢鲤留下来的木扇,想要琢磨出如何能够再现云鹤楼中扇面上的溶溶梨花。叶铮刚刚有动作的时候,他就抬头看了一眼,却并未在意。 现在两人之间涌动着古怪的氛围,槲生却忽然把扇子一合,叹了一句。 “想到了!原来是这样啊。” 槲生兴致勃勃地伸手到了谢逸致面前,指节一错,将小巧精致的木扇撑开,恍如碎月寒星的点点梨花现于扇面之上,竟是比云鹤楼中令人惊叹的梨花还要精致绝美。 “赠卿梨花白,聊以慰相思。” “借花献佛,博美人一笑,如何?” 谢逸致看着扇面上的溶溶梨花,以及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笑意的槲生,只觉得心中一暖。 槲生见目的达到,将扇子收回,梨花却星星点点地残留在半空中,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谢逸致透过虚幻的梨花瞧着叶铮,他将醉生放在了身侧,又低低地伏下身去,脊背崩成一线,是前所未有的恭敬。这倒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叶铮如此认真地对待一件事,如此认真地致歉。 “我当年被向许宁锁在长安道五日,不能及时赶到。收到消息的时候,谢家已经全族阵亡,叶家却还有半数人留在登云峰上。直到谢家分支弟子赶回来,这才将他们放了出来。” “我细细询问过才得知,原来谢家家主大义,见叶家多老弱妇孺,便将他们全都安置在登云峰上。谢家全族子弟守在琉璃桥上,与凶兽缠斗许久,硬生生地护卫了登云峰三天三夜。” 谢逸致听着叶铮的描述,几乎能想象到家主和长老们是如何带领弟子们迎战凶兽的。正如谢家家训所言,但求无愧于心罢了。虽说全族战死,生命永永远远地停留在了琉璃桥上血战的那一刻,但他们想必个个都做到了无愧于心。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要知道,哪怕是我,也无权左右他人的想法。更何况这是谢家子弟的选择,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惋惜。”谢逸致扶起叶铮,面上显露出哀伤的神色。 叶铮不知如何面对谢逸致,也不好出言安慰她,只好一直给谢崇安使眼色。 谢崇安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径直从主位上下来,自宽大的袖笼里掏出两张精致华美的信函来。 “说起来,不日前叶家家主送了这千灯宴的折子来。谢前辈如若无事,不如去千灯宴上换换心情。” 谢逸致也站起身来,双手接过了烫金的大红色折子,封皮上笔走龙蛇写着“千灯宴”三个金字。翻开来看,只见内里一片空白,只右下角拓着一个叶字。 槲生见状来了兴致,手指在空白的纸页上一点,只见金字在半空中缓缓浮现。 “恰逢十年之期,云江醉琳琅,千灯云水宴。届时万家灯火、千叶游船,盼君多赏识。” 槲生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念完就觉得周守萦绕着一股恶寒。他转头看向在场唯一的叶家人,却发现叶铮也是一脸茫然。 “这种羞耻又奇怪的邀请函,到底是哪个家伙想出来的啊?”叶铮以手遮脸,显然不忍再看。 “犹记得当年的千灯宴可是不需要什么邀请函的,现下竟然已经到了需要邀请函才能入内的地步了。看来这千灯宴,近些年还真是为云江惹了不少麻烦呢。” 说到这里,谢崇安忽然鬼鬼祟祟地凑上来,对着叶铮小声说道。 “叶前辈若是也要同往,最好先去叶家打声招呼。近些年叶家家主大张旗鼓地寻你,已经被骗了不少次,气急败坏之下,连千灯宴的阵法都改了。若是没有录入灵息又没有邀请函,八成是要被赶出来的。” 所以,在去千灯宴之前,叶铮还得回家一趟? 谢逸致想了想当年叶铮与叶家的格格不入,不由地有些担心起来。 第71章 千灯盛宴 01 十月初, 云江。 不同于其他世家所辖的平原地带,云江水系复杂错乱,几乎没有大块的土地。是以云江郡城之中多是水路横桥,出行也大多乘船而行。 谢逸致等人刚刚踏入云江地界, 便换了水路。 “我说槲生大哥啊, 好歹你也来帮帮忙啊。一直让我撑篙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啊!”叶铮站在船头, 头上戴着一顶与他纹银绛紫色衣袍格格不入的草帽,上面还斜斜插着一根狗尾巴草, 瞧着分外滑稽。 简陋的船舱甚至没有布帘子,这么一眼望过去, 里面人的动作便尽收眼底。 只见黑衣男子抱剑倚在船壁上小憩着, 脸上还盖了一张不知从何处讨来的帕子,隐隐约约能看出来绣着兰花纹路。 “当初不是你从我手里抢去的竹篙吗?怎么这么快就又翻脸了。”槲生眼皮都不抬地说了一句,嗓音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 他拢了拢怀中快要掉出去的连瑕, 换了个方向接着睡。 “谁知道你一上手撑断店家三根竹篙不说, 还险些和游船撞上。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银钱赔给游船上的公子哥们。” 叶铮心下只觉得这几天着实委屈, 白白当了三四天的船夫不说,竟连个好点的饭菜都吃不上,一日三餐都草草在船上啃干粮解决。 等他回了醉琳琅, 定然要好好吃一顿才行。 叶铮认命地撑篙,竹篙在水下一点,小舟便轻飘飘地向前进发。 背对着叶铮本该在睡觉的槲生, 却悄悄拿下了脸上的绸帕,一双发亮的眼睛瞧着船头站着的姑娘。 姑娘着一身水蓝色的纱衣,纤纤楚腰被同色薄纱勾勒出盈盈一握之姿。耳下两颗滴溜溜的秋玉髓做的耳铛,乌发间虚虚插着一根木簪子。葱段似的手指握着一把红伞, 伞面如云似霞,伞垂处缀着红色流苏,直直地缀着。 姑娘像是看到什么有趣东西,倾伞踮起脚尖去瞧。 槲生也不言语,只是沉默地看着。 谢逸致将手伸出伞面,感觉到丝丝点点的雨沁入皮骨。 雨丝倾泻,打在伞面上却无半点声响。雨珠顺着伞面滚落,砸在船上,留下略深的痕迹。河面上荡起圈圈涟漪,而后被船身撞个粉碎。 她转了身,收起重云,从中间的船舱直接走了过去,正欲与叶铮交接,却被扯了裙角。 低头看去,正是那原本就睡在船舱之中躲懒的槲生。他神色无辜,一只手却牵着她的裙角,被这么看着也不觉得有半点羞赧。 “都下雨了,无趣为何还要出去?” “叶铮已经撑了大半日的竹篙,想必也已经累了。你不适宜撑船,便由我来。” “别别别,放着我来就好了。”槲生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全然没有之前叶铮喊他的不耐烦。 谢逸致却是推拒,要知道,他们刚刚出发的时候,槲生接连炸了三根竹篙。这仅剩的一根,还是船家看在他们给的银钱足,又不是故意的,才拿了自家晾衣服的竹竿做了竹篙。 “之前那是意外,我这次定然能做好的。你在这里好好呆着便是,若是无聊了,吃吃点心看话本子也是好的。” 槲生按着谢逸致的肩膀,将她按在软垫上坐好,又从丢在旁边的一众杂物里摸出了五六本话本子,齐整地摞成一摞,放在她手边。 谢逸致还有些茫然,面前的小几上已经多了一摞深蓝色封皮的话本子和一盘小巧精致的糖渍青梅。 槲生佝偻着身子出了船舱,雨丝斜斜地打在他脸上,他也不避,大踏步到了船尾,从叶铮手里夺过了竹篙,微微将叶铮向船舱的方向推了一把。 “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叶铮松了手,看着肩部已经浸湿的槲生,随手将一颗珠子塞进了他怀里。莹莹白光乍现,将雨幕隔了开来。 反瞧叶铮,身上虽没什么屏障护体,雨丝却像是偏爱他似的,齐齐飘向了别处。 “又臭美。”槲生嘟囔一声,又轻推了他一把。“快点进船舱里去吧,别在这里碍事。” “你记得清点,这根竹篙再断的话,我们只能一路游过去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 叶铮弯了腰进了船舱,挤在了小几旁盘腿坐下。 比之叶铮撑船时的平稳,槲生一上手,显然就简单粗暴的多。 小舟轻摇,叶铮一时不察,险些直接将脸埋在那盘糖渍青梅里。 若不是谢逸致眼疾手快,将盘子端走,此时叶铮怕是要带着一身糖味儿见自家长辈了。 叶铮撑起身子,从盘子里捻了一颗丢进嘴里。 “哇,这也太甜了点吧。果然还是不怎么懂你的口味,喜欢这些过分甜腻的东西。”叶铮只吃了一个,就觉得唇齿之间满是甜腻,看着对面吃得正欢的谢逸致,说道,“不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我怎么不知道。” “这可不是我做的,是槲生拿出来的。” “哎?看不出来槲生大哥还会做吃食啊。瞧他模样还以为是个风流公子哥,哪想还是个宜室宜家的男子呢!”叶铮刚捞起一本话本子,闻言便又伸手去拿。 一枚杏核打在他手背,继而砸在小几上滴溜溜地打着转。随之而来的,还有穿破雨幕的冷淡声音。 “这东西就这么一小盘,本也不是给你准备的。” “还真是小气啊。”叶铮揉揉手腕,捡起小几上的杏核把玩起来。 谢逸致此时手里也拿了本话本子,衣袖随着动作略略滑落,露出腕间一抹红绳,乌色的珠子光芒内敛,欺霜赛雪的指节在崭新的书页上划过。 “红叶今日见了那公子,心生喜意,当下便收拾细软千里奔袭而去。” “这话本子还真是老套,多少年了还是这才子佳人的套路。” 叶铮翻看了几页,只觉得不需动脑都能猜出下一折是出什么戏。正欲和谢逸致闲聊几句打发时间,就见冰雕玉砌的美人儿对着老旧的话本子乍开笑颜,恍若初春日鲤游破冰,得以窥见些许风姿。 叶铮心下慨然,透过雨幕将视线落在了槲生身上。 该说不愧是槲生大哥吗,竟然能将谢逸致的心思猜的如此透彻,倒是费了不少心思。既然如此,那他就勉为其难地再帮他们二人一个忙吧。 - 三人刚到醉琳琅不远处,槲生便扯着谢逸致跳上了一座桥,招招手让叶铮去寻叶家认亲去。 叶铮被如此嫌弃,倒也不恼,细细和两人约定好千灯宴那日在最高的临江楼上见面,便也撑篙一点,乘舟远去。 “眼下离千灯宴开场还有整一日,可有什么地方想去,我们一起去逛逛。” 槲生颇为自然地接过谢逸致手中的重云,整个人也到了伞面之下,与谢逸致肩并肩,完完全全将重云当做了一柄遮去毒辣日头的伞。 过路人见了这造型别致的伞,也投了视线过来。这么一看,就险些被美色冲击得失了神。 “如此天人之姿,当是仙人下凡啊。” 路人的低语传入谢逸致耳中,她抿了抿唇,蓦地想起了一件事。 “既然如此,不如去趟书局。临别时谢鲤可是托了我们要为她挑些书册回去的。” “说起来,当年我们来这儿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死丫头,是不是说有家书阁来着?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这么巧,被我撞上?” 槲生稳稳当当地撑着伞,指尖摩挲几下,算是安分下来。 谢逸致按着谢鲤吩咐的话语,慢慢地辨认着方向,时不时停下来问问过路人。这才终于在这层层叠叠的木质阁楼中,寻到了那家书局。 也许是临近千灯宴的缘故,书局大敞着门,来来往往着许多人。 有替自家姑娘来买画轴话本子的,也有结伴来的姑娘家驻足在一副丹青笔墨前惊叹出声。 这书局占地不小,又足有三层高,斗拱架构起了一座极尽风雅的楼阁。三层栏杆处放了额匾,墨色做底,铁画银钩的大字写着书阁二字。 两人站在书局外不过片刻,就已经见了来来去去约莫五六拨人,由此可见,这家书局的生意着实不错。 槲生收了伞,妥帖地将重云放进谢逸致背着的伞袋中。 两人缓步进了书局,恍如漫天星辰坠入凡间,原先还有些嘈杂的书局,竟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无他,观这二人面貌,着实不似凡间者。 男子金冠束发,玄色长袍绣金色龙纹,腰间佩着把瞧着便不是凡物的纯白仙剑。凤眸狭长,带着几分凌厉,面似三月桃花。 女子一袭水蓝色衫子,眉目如雨后清荷,唇似朱丹,一双纤纤玉手按在深蓝色的封皮上,更显得温润似玉。 就在此时,哒哒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有好事的人抬眸望去。 只见一身紫衣潋滟的公子哥趿拉着木屐探出半个身子来,面上现了笑意,扬声喊道。 “两位可要上这二楼瞧瞧?” 槲生下意识地看向谢逸致,却发现对方眸中浮现了诧异神色。 “多谢公子邀约,在下并无兴趣。” 谢逸致此话一出,刚刚还没什么声音的书局又有了些许嘈杂声响。 “我来这书局多少次了,都没见岚老板请人上去呢。要是请的是我,我肯定就答应了。” “这是不是个外地人啊,是不是不清楚岚老板的邀约代表了什么啊?” 有胆子大的姑娘直接同谢逸致搭了话,劝她上去。 “岚老板不常唤人上楼的,若是上得去二楼,能得幅名人字画呢!” 谢逸致轻笑着摇了摇头,冲那眼巴巴还在等她改变想法的少年一笑,出口仍是拒绝之辞。 “在下来此是为小辈买些话本子,不是为这位岚老板来的。”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楼上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唱着一首从未有人听过的词。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谢逸致如此应道。 若是当年,谁能想到,时事变迁,千百年后的他们竟然还能在云江重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李白《侠客行》 第72章 千灯盛宴 02 当年的那一场千灯盛宴, 出了许多事。然而这一切,还得从某日槲生的一时兴起说起,才能瞧出这事情的缘由来。 九月中旬,谢逸致如往常一般在庭中翻看着过几日要教导小辈们的典籍。松烟墨与赤松砂放在一旁, 以供她时不时在书上批注。 日头渐高, 谢逸致却浑然不觉, 只是坐在案桌旁埋头批复着学生交上来的术法心得,时不时抬起皓腕执起朱笔, 写下批语。 微风轻拂,庭院中些许兰草随风摇曳。 “谢逸致, 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 可谢逸致连头都没抬,甚至手上动作都未慢上半分。显然对来人是谁已经了然于胸,是以毋需抬头, 便知晓七八分。 来人正是云江叶家的小公子, 叶铮。近日罕见地穿了一身竹纹锦袍, 袖摆、胸腹处则是绣了团团的牡丹, 与平日的一身纯色紫衣相去甚远。 “可有要事?”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就算猜到是我,就不能做个样子哄我开心吗?你看向许宁那家伙不是做得很好, 不过他的演技确实不太好的样子,也就是我能忍他了。” 叶铮一边说着,一边撩了衣袍正坐在她对面, 俯下身子去瞧她究竟在写些什么东西。 “咒术练习需劳逸结合,适当时也可通读些许古籍,以充实自身。” “不是吧,你批语要批到这种地步的吗?怕是家族里的正经长老都没你这么用心, 弟子刻苦练习,居然还要劝的?若是换成我,我那伯父估计乐开花了。” 叶铮屈肘放在案桌上,身子靠近了谢逸致,正欲说些什么,就感觉一道狂风从身后吹来。 谢逸致眼疾手快地抓起放在身侧的浮云,伞骨一抖,便犹如丝绸一般倾斜而开,护在了叶铮身前。 伞面有着乳白色的光晕,与之格格不入的莲花石刻缀在伞柄处,此时正悠悠地打着转儿。 谢逸致将伞执起,直直地冲着对面屋顶上看去。 却见一名丰神俊朗面容近妖的男子穿着褶皱的月白色衣袍,满头乌发被黑色发带束扎,斜斜地倚在屋顶。见谢逸致发现了他,这才直起了腰身,半眯起眼睛打了声招呼。 “无趣,好巧啊,又在这里看到你。” 叶铮本是背对着槲生,此时转了身子顺着谢逸致的视线自然也看到了槲生。只不过他自然不像谢逸致似的沉默瞧着,他第一时间就兴高采烈地同槲生打着招呼。 “槲生大哥怎么从虚衍出来了,难道是知道我们云江要办千灯宴所以才来的?若是能邀请到槲生大哥,那我伯父定然很高兴!” 听得叶铮一点都不计较的话语,谢逸致只觉得有些心累。 莫说叶家家主为叶铮头疼,便是她也经常会觉得叶铮着实有点太过单纯。又或者说,不理世事的样子着实让人担忧。 虚衍龙子出现在世家的一处宅院里,第一想的不是他是如何上来的,反倒是同他打招呼,叶铮也算是头一份了。 “槲生前辈不是前几日才来过么?怎么,短短几日,便又忘了燕云寒的风景,想来瞧瞧?” 谢逸致倒也不是不欢迎槲生,只是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自从寻仙会结束,她和叶铮从虚衍回来,槲生便经常找借口来燕云寒。前几次还算有着分寸,不过是到了谢家山门处,传了纸鹤进来。再往后几次,便是如同这次这般,直接到了她的宅院处。 若是虚衍的长老们知道自家龙子竟然用龙族的术法做这种梁上君子似的行径,定然要被气个倒仰。 槲生却像是没听出来谢逸致话中的嘲讽,玉雕似的手径直指向了正蹦蹦跳跳同他说话的叶铮,一字一顿地说道。 “聒噪至极,扰人清梦。” “那什么千灯宴是用来做甚的?” 槲生身形如烟,缓缓地飘落在庭院之中。白袍逶迤,略微沾了薄尘。日光斜斜地打在他脸上,恍若神祗踏光而来。 “我们家的千灯宴啊,顾名思义,就是有着万家灯火千盏明灯的大型宴会。这天下名士尽皆赴宴,登顶临江楼。” 槲生沉默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来。虽然是叶铮回的话,他的眼神却越过叶铮稳稳地落在谢逸致身上,说道。 “所以,这大约就是一场盛大的相亲宴会?” “男男女女聚在一处,一起月下赏灯,登高望远?” 谢逸致捻了捻手心中的伞柄,迎着他灼灼的目光,开口应下了叶铮的邀约。 叶铮原也没想着谢逸致会不答应,此时高高兴兴地将一枚玉珏递了过去。玉珏是一整块白玉切出来的料子,入手尚且温凉。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26 谢逸致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只扫了一眼便欣然收下。 “那我的呢?”槲生向前走了几步,一揽手就搭在了叶铮肩上。 槲生身量高叶铮半头,此时大半个身子压了上来,让并无准备的叶铮压弯了腰。 “来之前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槲生大哥,玉珏只带了一块。不过到时候你直接来醉琳琅找我便是,和守门的弟子说一声,他们自会通传于我。届时我便一尽地主之谊,带着槲生大哥好好逛逛千灯宴!” “好小子,亏的我在虚衍带着你四处乱跑,现下是不是该带我找找云江美酒啊?”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谢逸致瞥了一眼就没再管,径直坐回案桌之后,执起朱笔批复着。 槲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叶铮聊着,眼神却一直在谢逸致身上流连着。看着她恬淡风雅地在纸上留下字迹,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庞却无甚表情,只觉得碍眼极了。 若是哪天,能让无趣好好笑一场便好了。 - 千灯宴拢共有三日,前两日大多都是游船画舫在江上飘着,丝竹管弦之乐彻夜不息。而这第三日,才是千灯宴的重头戏。 千灯宴得名于千盏花灯万家灯火,在最后一日里,家家户户挂起自家新制的精巧灯笼,星星点点似要直通天际。临江楼上诸多女子齐会,品茗手谈,飞针走线。江上百艘画舫齐齐挂了词牌曲牌,男子们身似鸿鹄,足下生风,来往于诸多画舫之间,为心上人撷一盏最最打眼的花灯。 槲生是第一次踏足云江,并不知晓这里的风土人情。 谢逸致头戴幕离,遮去娇容,穿了青色的罗裙,裙摆层层,恍若水中清莲。她打了帘子从船舱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纯黑的披风,被她叠了两叠。 槲生此时正站在船头眺望外面层层叠叠的木楼,只听得面前数道破空声传来,腰间岐和刹那出鞘,将来物斩断,纷纷扬扬地倾洒在半空之中。 他眼神凛冽,望向岸边。 岸上却不如他所想的是什么宵小之辈,而是一群娇娇女。见得他投过来的眼神,都用帕子捂着嘴齐齐喊出声来。 谢逸致看得满天花瓣中手执长剑眼神却透露着几分狐疑的槲生,只觉得这位龙子着实不懂女儿心思。以他这般出色的容貌,不加遮掩便显露于千灯宴这种女修众多的地方,简直无异于羊入虎口。 虽说大部分的女修只是欣赏他容貌而掷来花枝,看起来似乎并无什么大碍。可等到被一众姑娘们追着的时候,可没人觉得轻松。叶铮如此,向许宁亦然。 是以谢逸致大多数时候并不与这两人同行,只是最后在临江楼见一面罢了。可槲生不同,他自叶铮给她下了邀约就留在了燕云寒,日日与谢家小辈嬉笑玩闹。若不是看在他是来寻她的份上,八成早就被长老们扫地出门了。 迎着众多女修的奇怪目光,谢逸致走上前去,冷玉似的手拂去槲生肩上花瓣。双手握住披风一抖,手上一转便给槲生披了上去。 “前辈,失礼了。” 从槲生的角度看去,她低眉顺目,菱唇饱满而小巧,耳上一对寒玉耳铛莹润。一双巧手拢了拢披风,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 槲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拨弄了一下她左耳处的耳铛。 谢逸致做完手上动作,抬头望去,就撞进了深渊之中。 她惊了一瞬,继而低下头去退了开来,口中恭恭敬敬地喊着前辈。 她低着头,并瞧不见槲生神色。只觉得有道视线在她头顶梭巡,炽热而专注,几乎要将她烧起来。 然而还不等谢逸致出声询问是否哪里惹得前辈不快,槲生就火急火燎地扯着她进了船舱。 船舱内略有些昏暗,槲生又戴起了披风上的帷帽。 谢逸致只能看到龙子喉头微顿,翻起倒扣在托盘上的茶杯,小壶一倾便连饮了三杯。 “前辈可是哪里不舒服?亦或是,不喜他人窥视?” “是在下莽撞,未能提醒前辈......” 谢逸致心知想必是哪里惹得了这位喜怒无常牙尖嘴利的龙子,除却必要之事,大多时候她总是低头服软。 却不曾想这次与之前许多次都不同,向来慵懒随意的槲生此时抬起那双钟灵毓秀的手,虚虚地解了披风。刚刚由她为他系上的披风便轻柔地落在了地上,露出男子颀长的身形。月白色的锦袍熨帖地附在身体上,几缕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落到了身前。 谢逸致微微抬头,就与这位龙子四目相对。 清浅温热的吐息洒在面颊,熏得她面上有些红。 那双如同黑琉璃一般的瞳眸里锁了一个人,细细看去,正是谢逸致。 “无趣,我可算是明白了。这场千灯盛宴,我必定为你擷来最美的灯盏。” 第73章 千灯盛宴 03 第三日午后, 槲生就火急火燎的去寻了叶铮。 谢逸致反应过来的时候,客栈里早已人走茶凉。 她也不恼,只感觉越来越摸不准槲生的脾气。初相识那些时日,槲生再好懂不过, 无非就是少年心性, 还想着打打闹闹嬉戏玩乐。可随着时日渐长, 槲生便更是难猜了。 不管是他三天两头跑来燕云寒拿她寻开心,还是听闻她要炼制法器便送来了上好的通灵玉髓, 都让她分外不解。 若说起交情,她与这位龙子之间的话语寥寥, 是远远比不上叶铮的。若说是愧疚于当初说了那些话, 也不应当过了十几年还铭记于心。 果真如叶铮所言,喜怒无常的龙子心情难以捉摸,只能小心谨慎地应对。 暮色熔金, 洒下一片金黄。 男男女女结伴而行, 朝着千灯宴的入口处涌去。 谢逸致早早地便进了临江楼, 此时身处高楼, 俯瞰云江盛景。 正所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现下已是十月,暮时的气温比想象中还要低些。是以许多人都穿了披风来挡夜中风寒, 也有爱美的女儿家着了一身鲜艳颜色,在一众暗沉颜色中令人耳目一新。 按照规矩,女子在临江楼内比拼才艺, 男子便要在外面的画舫上靠着君子六艺夺得魁首来为心爱的女子点灯。 谢逸致在天姝榜上排不上名号,盖因她不爱脂粉不喜钗环,身上衣衫也是普通样式,并无什么响亮名头。 眼见着各家姑娘已经入座准备调香佩饰、敷粉施朱, 一个个跃跃欲试想要拔得头筹。谢逸致却脚步轻轻,踱至角落。 此处乃是奕棋之地,少有人在。 此时却有一位姑娘倚靠着不知从何处搬来的绣榻,乌发如云压在脑后,盘成流云样式,斜插几只流苏簪,簪头掐金攒银成一副团簇之景。着深紫色裙衫,琵琶袖中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如风中蒲柳,捻起一枚温润白子,落在星罗密布的棋盘之上。 这是一局珍珑,黑子环抄包围,白子只落了一子,正是这姑娘玉指所点之处。 “姑娘可愿与在下解一解这局珍珑?” 声若黄鹂低语,又似潺潺流水涤荡心灵。 谢逸致行至榻边,那姑娘挪了玉足,却仍未起身。桃腮粉面之上一双翦水瞳眸落在了谢逸致身上。 “在下谢逸致,不知姑娘名姓?” 谢逸致半坐在榻上,视线投在棋盘之上,伸手捏了一枚白子在手。 “无名无姓,浮世俗人,不过一浮萍罢了。既是有缘,唤我一声阿岚便是。” “阿岚姑娘似乎是第一次来千灯宴?” “正是。久不出门,行至此处听得有场盛宴,便来瞧个热闹。” 阿岚思绪极快,交谈之间,已经落下数子。反观谢逸致,却是举棋不定,虽捻着棋子,却犹如在作壁上观似的。 “谢姑娘缘何不下,只是看着我落子?”阿岚撩起落在身前的发丝,勾至耳后,凭添几分妩媚妖娆。 谢逸致瞧着阿岚,半晌落了一子。 “阿岚姑娘想必不是凡人,又缘何来此呢?” “谢家谢逸致果真名不虚传,与越英所说一般无二,甚至更加冰雪聪明。” 谢逸致蓦地抬头,便瞥见了阿岚脖颈处妖艳袅娜的花卉,一笔一画栩栩如生,恍若下一刻便能从白嫩的脖颈中长出。 “不过我也不是为你而来,只不过是闲来无事四处云游罢了。” 阿岚抬手将棋局扰乱,一枚一枚地捡回竹笼之中。她神色忽地多了几分俏皮,冲谢逸致一眨眼,便凑了上来。 一双藕臂柔若无骨地缠在她的脖颈,在她脸侧吐气如兰。 “谢家姑娘甚的我心,若是哪日,定要写进话本摹进画卷,才能慰我相思之苦呢。” 阿岚语气暧昧又有无限的韵味,犹如人间风月世上红妆都不及她一抬眸。 柔软的唇印上谢逸致的脸颊,一触即分。 谢逸致尚且还怔愣在原地,不懂阿岚如此突然的动作是为的什么。就听得耳侧劲风作响,血色的剑鞘深深地嵌入绣榻之中,因掷出力道过大,此时还在微微震颤。 “哪里来的野猫,居然敢对无趣下手!” 裹挟着暴怒的声音在不大的地方炸裂,引得诸多女子定睛去瞧。 只见楼外翻上个身手矫健的男子来,黑沉沉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隐约露出内里的白色锦袍来。公子面似好女,周身气质却可比修罗恶鬼。 淬了寒冰的眸子锁在那女子身上,仿佛下一刻便要扑上去一战。 “呦,竟不知槲生公子到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呢。”阿岚以手掩唇,轻浅一笑,却是动作极快地奔至轩窗边。 在众多娇客面前伸手撩了裙摆,攒着两颗硕大东珠的丝履踏在雕花的窗棂之上,却还是仪态万千地回头冲那公子说着话。 “谢姑娘棋艺不错,改日可要带着她来我这里坐坐,定然扫榻相迎。” 语罢,阿岚姑娘就径直跳了下去。临江楼约莫有二十丈高,这般直直的坠下去,便是其下为湖泊水域,怕是也不死即伤。 众人皆提心吊胆,唯独那公子似是嫌弃这姑娘死得不够快,竟然将手中仙剑一掷,堪堪割下了那姑娘几缕发丝,便飞回了他手中。 “果真是狸奴,跑得倒快。” 槲生自披风下伸出一只如玉的手掌来,清凌凌的眼神正对着谢逸致。 “过来吧,今日带你去看个好玩东西。” 此话一出,众女哗然,当下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公子,莫说精巧花灯,便是最最简单的素净灯笼也没带一盏。 谢逸致目瞪口呆地看着槲生的这一系列动作,眼下不止摸不清这位龙子的脾性,怕是连他半点想法都搞不懂了。 不过此时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看着有几位女修已经起身,谢逸致当机立断地急走几步,在槲生的手掌上轻拍一下,示意楼下见面。 槲生却会错了意,他将手中利剑倒转,隐于臂下。先捉住手中柔若无骨的柔荑,复又一手揽过纤细的腰肢,转身就从他翻进来的窗口翻了出去。 深嵌在绣榻上的剑鞘化作一道赤红流光,追随主人而去。 叶铮候在临江楼下的一叶游船之上,正百无聊赖地划着水打发时间。就听得四周一阵惊呼,临江楼上也传来不少女儿家的叫喊声,他抬眸望去,瞳孔霎时收缩。 深色做底,圆月高悬,临江楼上星星点点灯火恍若漫天星子。遥遥可见,一位芝兰玉树的公子一手揽佳人,一手执利剑,飘飘乎似天上仙人,来此盛宴走一遭。 “不会吧,说好顶楼见,槲生大哥这就把人掳下来了?” 槲生落到一半便将手中仙剑一掷,正停在脚下不远处。他足下一点,带着谢逸致堂而皇之地落在了叶铮所在的这艘游船之上。 周围试探打量目光众多,槲生却视若惘然,自顾自地将谢逸致有些散乱的头发拨正,而后拢了拢披风带上帷帽,那张似妖近魅的面容便被掩了起来。 “现下要做些什么?” “做什么?不是我说,槲生大哥,你来之前,就没多打听几句千灯宴的规矩吗?”叶铮简直哭笑不得,他本以为带槲生前来,多多少少能尽些地主之谊。眼下来看,除却他被哄着丢人显眼之外,大约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谢逸致从槲生怀中出来,就见得一位身穿天烟色骑装、高束马尾的姑娘凑了上来,面上略施薄粉,未涂口脂,却仍是唇红齿白。原想着这是哪家姑娘,怎的没上临江楼去,却被这姑娘开口惊诧。 “叶......” 谢逸致刚刚出声就被叶铮捂了嘴,做贼一般四下瞧了瞧,并未有人窥视,这才松了一口气。 槲生一把将叶铮扯开,身子向一旁行了几步,挡在了两人之间。 “男女授受不亲。” “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你破了千灯宴的规矩,这趣味便少了一半。眼下除了这游船画舫之外,也没什么好逛的了。”叶铮晃了晃手中的一盏鱼形花灯,叹了一口气便塞进了谢逸致手里,“喏,刚刚闲来无事赢的花灯,送你了。我可没向许宁有本事,还能赢个紫玉灯来。” “向许宁也来了?”谢逸致接过普通至极的素灯,面上并无什么不同。 “那是自然,自从当初知晓千灯莲盏于你不一般,次次千灯宴都来呢。如是不出意外,今年也许就能赢回来。刚刚的紫玉灯还丢在我这里呢,也算赶巧。” “你拿着这鱼灯在这里等等向许宁,我带着紫玉灯陪槲生大哥好好逛逛。”叶铮扯了槲生的披风,槲生却岿然不动,只转身瞧了谢逸致一眼。 说来也怪,谢逸致似乎从这一眼里看出了许多委屈。不过转念又一想,身为虚衍龙子、天衍榜第一的槲生公子,又有什么好委屈的呢?定然是她近些时日翻阅札记过多,才导致思虑过多。 “与你有什么好逛的,不如让无趣带我好好逛逛。把那什么劳什子的千灯莲盏拿来,给无趣带上。” “槲生大哥你还真是不客气。可惜了,千灯莲盏可是千灯宴的名头,除却魁首可得,是谁也拿不走的。向许宁这么多年了,次次都只能得一盏紫玉灯。” “魁首?如何可得?可是要与此处来人打上一架?” “君子六艺,礼乐射艺书数,样样夺魁。女子则考察四技,是为女工、茶艺、识香、厨艺,件件榜首。如此,方可将这千灯莲盏收入手中。” 谢逸致见槲生有兴趣,也便插话道。 许多年来,她一直与向许宁配合想要拿到千灯莲盏,却屡试不第。向许宁不善射艺,她除却茶艺之外的三技皆上不得台面,如此配合,怎能得了这千灯莲盏。 “无趣喜欢千灯莲盏吗?”槲生直勾勾地看着谢逸致,指尖拂过腰间的岐和剑柄。 “自然,悦慕已久。”谢逸致欣然回应。 “那今日的千灯莲盏,无论如何,都要收入囊中了。宝剑赠英雄,鲜花赠美人。这千灯莲盏,且作迟来的生辰礼如何?” 那日星光璀璨,游船之上,男子嗓音前所未有的轻柔,恍若春风拂面。 第74章 千灯盛宴 04 槲生显然小瞧了千灯宴上的出题难度, 射艺顺顺当当得了魁首且不说,数艺也勉强得了前十,其余四艺简直惨不忍睹。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一会儿要写字,一会儿要奏乐的。我是个修士, 不是出来卖艺的, 学那么多做什么, 吃饱了撑的吗?” 谢逸致听得这样言论,只能心里暗念一句, 果然还是这样的槲生前辈来的亲切真实。前几日的槲生前辈活像是吃错了药,沉默寡言不说, 还经常性地做出些无法理喻的事情来。 不过由着槲生前辈这么低迷下去自然也是不行的, 谢逸致手里提着槲生从叶铮拿的紫玉灯,修长手指遥指不远处的一艘画舫。 “槲生前辈,那盏兔子灯不错, 不知可否麻烦前辈赢来?” 槲生循着方向望去, 只见那画舫上高挂“射”字样的牌子, 显然是考校射艺来赢灯盏。他又气又恼, 只觉得谢逸致小瞧了他,只能靠着射艺在千灯宴赢些不入流的花灯。 他一把拦下正欲以身法踱过湖面的谢逸致,左手作执握状, 右手拉弦如满月。皎洁月光之下,赤红色的灵力凝成箭矢,如飒沓流星, 射向远方。 箭矢穿过画舫上的箭靶,却没有消散,只是略微虚幻了些,便继续向前射去, 直直穿了二十丈后的箭靶。 “这是哪家公子?射艺竟然如此精湛!” “看身形应当正当年少,吾等也不能被比下去啊。” 一时之间,水面上掠过的人影蓦然多了起来。 在一片衣袍翻乱、丝竹管弦之乐中,帷帽遮挡之下,谢逸致只能看到槲生露在外面的瓷白下颌。 “走吧,去带你拿兔子灯。” 槲生向谢逸致伸手,眸中璀璨如星河。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紫玉灯,却是错开了眼神,回道。 “不必麻烦前辈,在下身法修得尚可。” “无趣,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答应我可要把你丢在这里了?”槲生将脸凑了上来,嬉皮笑脸全然没有刚才的潇洒模样。 谢逸致只觉得窘迫,微微红了耳根,然后眼神清明地回话。 “男女授受不亲......”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犹如乳燕投林般进了槲生的怀抱。少年人臂膀宽厚,怀抱似乎也有别样的温度。 砰砰,砰砰。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透过衣衫传了过来,明明四周嘈杂极了,这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她耳中。 槲生前辈,竟然为连中两靶这样的事情如此激动吗?竟然心率都加快了? “真不愧是无趣能做出的回答,果然无趣极了。” “不过,既然今日陪我一同逛这千灯宴,也便迁就我一次吧,谢逸致谢姑娘?” - 亥时一刻,只闻三声更响,满湖游船皆停,诸多管弦之乐霎时沉寂。 谢逸致和槲生正并肩靠在一起,挑选着下一个目标。 “这是怎么了?有外敌来袭?” 谢逸致抬头望了望月,果不其然已经升至中天。 她伸手推开槲生快要搭在她肩膀上的头,右手一盏紫玉灯,左手一盏兔子灯,腰间闲情笛穗微摆,青色罗裙如莲初绽。 “接下来的才是千灯宴的重头戏。” 谢逸致提着兔子灯的手指了指临江楼的位置,槲生循着望去。 临江楼上忽地抛出了数条红绸,直直连向湖中最是恢宏富丽的六艘画舫,赫赫然挂着君子六艺词牌。一名着红衣的侍女赤足踏在红绸上,指尖挑着挽丝勾银春壶,微微斜斜,其中酒液便尽数落入湖中。 浓烈的酒香蔓延开来,虽说不至于香飘十里,但却足够让槲生精神一振。 “好酒!如此美酒,怎的要往湖里倒,云江已经不稀罕美酒到这个地步了?” 槲生眼神发亮,若不是被谢逸致扯住披风,此时定然已经冲出去夺下那壶酒,阻止这侍女暴殄天物。 “千灯云水之宴,如今有万家灯火,有水天相接,恰缺了份软糯的云呢。” 随着谢逸致的话语,水面下响起隆隆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蛰伏水下伺机而动。风平浪静的湖面也开始荡起一圈圈涟漪,六艘画舫同时开始奏乐,编钟笛箫、琵琶筝琴,一并响了起来。 在这一片不似人间的乐声中,有什么东西从水中飞了出来,径直停在上空。那小东西滴溜溜转了几圈后,便砰的一声暴涨了数倍,化作夜中本不该出现的纯白云朵模样。 “这是何物?用来做什么的?”槲生目光灼灼地盯着侍女手中的酒,等着她开口。 红衣侍女在红绸上走了几步,手中的酒壶摇摇摆摆,几次险些掉下去。她神情肃穆,此时微微一礼,便朗声说道。 “眼下已到时辰,云水台已出,不知可有哪位公子愿做这第一位?” 侍女的话音刚落,谢逸致只来得及冲槲生的背影喊一句慎重,身旁已经没了人。 槲生本以为会有诸多人来同他抢这壶美酒,毕竟这酒世间罕见,又尤其浓烈香甜,着实勾人的很。可实际上,并没有人上来,甚至于说,他们全都安安分分地站在游船画舫的甲板上,投来奇怪的目光。 一件墨黑披风将他从头遮到脚,便是心中腹诽良多面上神色变换也无人知晓。 红衣侍女似也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得如此之快,怔愣片刻便跳上了云水台,袅袅娜娜地走了过去。 “不知这位公子名姓,上这云水台,可是要向哪位仙子示爱?” 槲生的眼神一直不离那酒壶,满心满眼想着待会儿下手轻一些,别把这姑娘打坏了。捞酒归捞酒,若是把这姑娘打出个好歹来,他八成是走不出这个千灯宴的。 然后,他愣住了,猛然回头望向谢逸致的方向。 示、示爱?不是武斗,赢者得酒吗? 见槲生动作,谢逸致勉强也能猜得几分他的心思。可眼下他都已经上了云水台,她就算有再多说辞,也决计不能上去扯了他便走的,这不是砸场子嘛。 于是就造成了现下的尴尬局面,槲生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夜风拂起他墨沉的披风,将帷帽吹了下去,他却没出手去拦。扎在脑后的长发随风舞动,少年人的眼眸锐利,又生得好颜色,周遭都为之一静。 “这不是那日湖上的公子哥儿吗?我当时投了花出去,他一剑便斩了个彻底。后来还有个姑娘为他添衣,现在想来,这两人定是一对佳偶。”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好一个少年郎!” “如此相貌的公子,怎的天衍榜无排名,已有的画卷画轴也不见其半分风采。” 谢逸致听着四下声音,心中暗道。这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倘若说出来,轰动天下也有可能。只是,在千灯宴这种场合之下声名远播,势必会和向许宁叶铮一样被许多大胆女修追赶求爱。 红衣侍女见了槲生容貌,却也不惊,只是又重复了一次。 这下槲生动了,他白皙的手勾上领口处的系带,稍一用力便扯了开来。捏着披风边角小心叠好,旋身从云水台上跳了下去。 “公子!” “去去便回,待我将衣物送回!” 槲生踩在船的栏杆上,蹲下身来,唰地抖开披风披在了谢逸致的肩上。 谢逸致凝神静气,手中两盏花灯,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便让你看一看,我究竟擅长些什么。” 槲生说完这句话,旋身便要走,却被一双柔荑扯了衣摆。 “槲生前辈。” 谢逸致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扯槲生一把,说些无甚大用的话。 “嗯,如何?” 锦袍公子在月色下回头,精致不似凡者的容貌此时被溶溶月光镀上一层柔光,便更显飘渺。 “待会儿无论要做什么,答应我,做完立刻离开。我们在入口处再见面。” 若是跑得不快些,那些狂热至极的女子也许会将槲生团团围住,脱身极难。 “好。” 少年抛下一字,几下便又一次跃上了云水台。 他一身月白锦袍,腰间朱色佩剑落入手中,面上带着轻笑。 “我名槲生,上云水台是为了这美酒而来。” “我没什么本事,唯独这剑技还不错。既然都上来了,今日便舞一场剑给小姑娘瞧瞧吧。不知待会儿,可否将这美酒赠予我呢?” “自然可以,在下知晓了,槲生公子请便。” 红衣侍女福身一礼,便退至红绸之上。 但见云水台上,白衣公子拔剑出鞘,赤色流光一闪而过。剑鞘花纹素净却施以朱赤之色,剑柄不坠余物,剑身莹白似玉。 这场剑舞,可谓是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剑光璀璨,世无其二,公子如玉,绝世无双。 就在此时,一块通透玉牌自腰间脱落,坠于云水台上。不过须臾之间,便已到了那红衣侍女手里。 众人瞧得侍女古怪神色,便有人好奇心大作,上了红绸欲一探究竟。红衣侍女一下子反应过来,将那人一掌打落,却也已经迟了几步。 “天衍玉牌,这人便是那鲜少出世的天衍榜首!” 此话一出,群情皆沸。 天衍榜首已经有三百年未曾变动过了,由此可见榜首实力之强劲。如今再加上这幅好相貌,怕是很快便能声名鹊起,与现下风头最劲的向家公子向许宁一较高下。 然而众人往云水台上看去时,只见得一道残影掠到侍女面前,伸手勾走了玉牌,便踏着游船画舫的船顶飞掠离去。 不少人当下便丢下了手中做至一半的考校追了过去,而这其中,尤以女修为多。男子想要乘着这机会与天衍榜首比试一番,若是输了不丢人,若是赢了,也便给自家增添几分薄面。而女子大多都怀着隐秘心思,追着槲生而去。 - 谢逸致手里拿着一盏兔子灯,身上墨色披风几乎让她与夜色融为一体。 槲生的惊鸿剑舞她只看了一半便溜了出来,估摸着时间等槲生出来。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槲生是出来了,身后也跟着人。却不是她所想的十数名女子,而是浩浩荡荡一眼望过去有半百之数且男女都有。 这槲生前辈到底在最后做了什么,以至于如此多之人追着他? 然而眼下形势也由不得她多想,匆忙之间她将兔子灯丢在了原地。夜风轻送,烛火很快便将整盏花灯烧了了个干干净净。 “槲生前辈,你究竟做了什么?”莫非是把云水台给劈了? “天衍玉牌掉出去了,这些人就和疯了似的追我。那我肯定要跑啊!” 槲生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脚下却步履生风,偶尔还捞着怀中的美酒喝上一口,朗声笑着。 “这样被人追着,倒还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怪新鲜的。” 所以在这种时候还不忘临走拿上酒壶的吗? 谢逸致和槲生狼狈逃窜,路过一条暗巷之时却被一把拉了进去。 谢逸致当下便将浮生挡在了身前,槲生亦是岐和出鞘。 “是我是我!” 叶铮头发散乱,之前齐整的青色骑装如今也有几分凌乱。他探头探脑地瞧了几下,确认没有人在四周,这才垮下肩膀。 “你为何是这般模样?可是遭了什么难?”谢逸致有些担心,询问道。 “遭难啊,红粉之难啊。”叶铮像失了魂似的,靠在墙上,双目无神。 “你这样她们都能认得你?不会吧。” 槲生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一甩手,将手中仅剩几口的酒壶丢进了叶铮怀里。 “这可是好酒,拿来安慰你好了。” 叶铮眼睛一亮,对着壶嘴直接喝了起来,而后抹了抹嘴。 “梨花白啊,当得上好酒!” 而在此时,如玉石相击、山间清泉的声音自阴影中传来。 “酒虽醇香,不可多饮。” 谢逸致拢了拢衣袍,面上显出个温软的笑来。 “果真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诗经》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洛神赋》 第75章 千灯盛宴 05 谢逸致和槲生那日在书阁里挑选了不少东西, 有答应好要给谢鲤带的话本子,也有谢逸致喜欢的一些术法典籍,剩下的便是槲生精挑细选出来打算让谢逸致好好精读一番的风月话本。 这些书整理出来足足有一尺高,他二人来此也不是仅仅为了话本子, 便留寄在此处, 打算千灯宴后再来取。 先前在二楼的那个紫衣少年像是受了岚老板的吩咐, 急忙忙下来招呼他们。 槲生没兴趣与外人说话,只是兀自翻着自己挑选的话本子, 连个眼神都没多分给那少年。谢逸致则不同,这少年刚刚出现时, 她就眼尖地瞥到了他佩在腰间的一枚小巧玉牌, 上面刻着一个叶字。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27 想着叶铮此去定然不轻松,她便也和这少年攀谈起来,打听了不少消息。 这少年唤作叶辞, 是醉琳琅叶氏的本家子弟。 听他所言, 千灯宴因得接连发生几次混乱而变成了持请帖才能入内, 而非之前的只要有叶家玉珏, 便可参加次次的千灯宴。 叶家现任家主已经不再是叶铮的伯父,而是如同谢崇安一般,是八弥之乱后挑选的分支子弟的后代。 这么说来, 叶铮这么孤然一身前去叶家,未必会有她之前所想的那么艰难。虽说不知为何叶家千百年来一直执着于找到叶铮,但叶铮不会因此受罚自然是再好不过。 谢逸致放下心来, 也便与叶辞打了招呼,拉着槲生离开了书阁。 “二楼上的那家伙,就是当初的那只狸奴吧?”槲生轻车熟路地将重云撑开,两人并肩行在路上。 谢逸致早有疑惑, 不知槲生为何一直唤阿岚为狸奴,这么想着,也便问出了口。 “自然是她原形便是一只狸奴,不止如此,还是只三色狸奴。当年她应当是初化形,妖气尚且收不住,全靠着脖颈间那枝妖异花卉才得以维持。要知道,龙族乃百妖之首,妖气的味道我还是熟悉的。” “所以说,那花卉是活的?” “当然。” 谢逸致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类似于寄生妖物的存在,当下便起了兴趣。 “就算你这样殷切的看着我,我也说不出来啊。七星楼典籍中应当有,但经八弥之乱,不知还在不在。”槲生耸了耸肩膀,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瞧着谢逸致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他搜寻了下自己的记忆,而后说道,“不过越英对这些东西了解得很是清楚,待千灯宴之后,我们可以去寻他。” “越英公子?你知道他的下落?” 之前在虚衍时,她已经从封茗那里得知越英在八弥之乱后便再没有回过虚衍,虚衍重建后也只是自立门户,未曾回来。她那时没多打听,只以为越英云游四海,却不知其下落。 “南边的万里无疆城,城主便是越英那小子。如今他日子过得红火,寻他也并无不可,也不必担心叨扰到他。再者说了,当年我欠下的那么多东西,定然被这小气鬼桩桩件件记在他的神仙帐上,只等着我去还呢!” ------------------------------------- 千灯宴中,临江楼上。 “时辰快到了,两位仙子还不挑选地方入座么?” 挽着堕马髻头戴流苏簪的红衣侍女起身,行了两步,冲着窗边似乎在说小话的两位姑娘开口。 她已经关注这两位姑娘许久,这两人气度非凡,容貌又出众,却不知何故不在天姝榜上,也不知名号。 水蓝色纱衣的姑娘纤浓得中、修短合度,虽不饰珠钗粉黛之物,却自有其风骨韵味。玉指纤纤,轻轻把玩着一管碧水似的笛子。 至于那位赤金色锦衣的姑娘,她只瞧见了半张侧脸,便心神一荡,匆忙低下了头。 如此美人,怕是天姝榜第一也要避其殊色。 红衣侍女如此一说,谢逸致也便扯了旁边的人一把,对方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一双凤眸里满是埋怨。 “多谢姑娘提醒,一时贪看云江水乡,倒是失礼了。” 谢逸致语气轻柔地致了歉,而后便被那姑娘拽到了一张案几旁。两人对视而坐,谢逸致面不改色,对方反倒是先觉得无趣极了。 见所有人都落座,红衣侍女便敲了敲放置在最前的金色小锣。 “现下,四技同时开始,胜者继续,败者可以离座。” 虽然红衣侍女如此说,可谢逸致却全无动作。 她是被扯到这张案几上来的,还来不及换到其他地方,红衣侍女便宣布了开始。看着桌上放着的诸多香料和一尊青铜小香炉,她只觉得着实有些难下手。 她对香料称得上一窍不通,虽说学了些医术可辨药材,对这香料却是束手无策。 “啧,这些扑鼻的东西怪是熏人,幸好无趣你不用。” 面前容貌昳丽的姑娘揭开一个香料小盒,便被香味呛到,宽大衣袖捂了鼻,小声说道。 “既然如此出行,便少言语。若是被人拆穿了,可不是什么好体验。”谢逸致着实不解,槲生为何死犟着要换上这身衣衫与她一起进这临江楼。虽说槲生他君子六艺习得一般,可射艺超群,在外面只需片刻便可赢几盏花灯。届时只需带上花灯来寻她,两人一同出这临江楼岂不美哉? “还不是想着同你一起,谁知这什么破临江楼规矩忒多!” 谢逸致捻起香粉,凑到鼻间轻嗅了几下,只觉清香扑鼻,却不知究竟是何。她摇摇头,继续试着。 “所以为何一定要同我一起进临江楼,凭你的本事,只需赢一盏花灯来,将它赠予我。按规矩,我二人便可出去了。” “哎?”槲生脸上满是惊诧,声音却忽地高了起来。手上稍一用力,香粉盒子便炸裂开来,沾了他满手。 可此时槲生已经顾不得擦拭手上的香粉,直接一把扯过谢逸致,一如当年一样从窗口跳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诸位娇客还来不及多加思考为何临江楼里有男子声音,坐在角落里的两位姑娘就跑了个没影儿。 红衣侍女奔至窗边,向外探出身子一瞧。 只见茫茫夜色之中,赤红色单衣上下翻飞、身形似鸿鹄般跳跃在游船之间。 “竟然还真的有同叶公子一般爱好之人?”红衣侍女低喃一声,便拧身安抚楼内姑娘。 ------------------------------------- 槲生拉着谢逸致跑出去不远,便停靠在一艘游船上喘着气。他颇不顾形象地扯了扯领口,眼神却亮如繁星。 “真是许久未曾这样酣畅淋漓地跑过了,痛快极了。” “这下可好,叶铮还未来,我们就跑出了临江楼。”谢逸致不像槲生那般豪放,只是微微倾身,拨开了槲生额前的发,轻轻道,“便只能用传音纸鹤告知他了。” 语罢,指尖灵力翻转,化做一只小巧的纸鹤。比之之前飞往长安道的更加活灵活现,身上多了蓝色的云烟纹路,翅膀处一如既往的落了个娟秀的谢字。纸鹤悠悠地飞入夜色,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眼下有何打算,要去何处?” 槲生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怀抱冰凉如玉。 “请你看个好东西。”他撩了撩宽大的袖摆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打了个响指。 满湖夜色蓦地被点亮,星星点点恍若天上星辰落入水中。 谢逸致定睛去看,只见盏盏莲花灯在水面上漂浮着,时不时随着夜风打几个旋儿。 “千灯莲盏难赢,便赠你千盏莲灯。” “第一次做,做的尚且还算入眼吧?虽不知你为何执着于那千灯莲盏,但从今往后,我次次来这千灯宴。总有一天,能将千灯莲盏带回来的。” 满池莲灯引了不少人瞩目,却谁也不知这数量庞大的莲灯是如何在一息之间放入湖中的。 谢逸致看着这几乎遮了整个湖面的莲灯,蓦地展颜一笑。 “你可知,当初在秋容殿中为何做了一盏莲花灯?” 槲生不知,拢着谢逸致的手臂回收几分,将她整个人都嵌在了怀里。颇有几分心机地凑到她耳边,问道。 “为何?” 槲生不是活人,连吐息都带着股凉气。这凉气扑在耳垂这样敏感的地方,谢逸致下意识地抖了抖,而后伸手摸了摸耳垂。 “当年我父亲在生辰宴上为母亲放了一池莲灯,也是这般模样。” “千灯莲盏是父母定情之物,只可惜我少时不知事,将其砸了个粉碎。母亲虽不曾苛责于我,我却一直惦念到如今。” 夜色如洗,明月高悬。 两人相拥而立,赤色与碧色相缠。 槲生轻点了下谢逸致的额头,一道清凉之感便顺着额头向四肢百骸流去。而后她只觉身上一轻,再瞧去时,已经变了模样。 那身水蓝色纱衣不见踪影,现下在她身上的是从未见过的衣裙。 墨蓝做底,星河为带,环佩俱在,衣上云烟纹精致秀丽。行动间衣袂轻摆,便恍若携着璀璨繁星落入人间。 谢逸致怎样不爱红妆,收到这样令人生叹的华美衣裙,也还是高兴的。 “这是?”她伸手摸了摸袖摆,只觉手下的料子柔似轻水,穿在身上又全然无坠坠之感。 “鮫纱所制,可还喜欢?” 槲生放开谢逸致,让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 随着动作,衣上云烟纹层层叠叠地漾开,衬得她更似天上仙子。一身肌肤欺霜赛雪,眸中印着溶溶月光。唇不点而朱,不施脂粉却全然美貌。旋身之际,她指尖挑出腰间的木扇,脚下几个动作已经到了槲生身前。木扇啪的一声打开,遮了美人半张芙蓉面。 她微微勾起唇角,将木扇向前一送。 朵朵梨花盛放于溶溶夜色之下,女子娇软的声音自那头传来。 “赠君梨花白,聊以慰相思。” 槲生可不像谢逸致那般羞涩,他一把拢了扇子,梨花之景霎时消散。随即出手抚了抚缀在她耳垂上的寒玉铛,身子向前一倾,便与美人呼吸交缠。 他低语道,“无趣啊,要你开窍可真是不容易。今日,我便要来收取些利息了。” 谢逸致尚怔愣着,便被一双手遮了眼眸。一片黑暗之中,面前微凉的吐息便更是明显。 “槲生……” 她刚刚开口,就被攫取了呼吸。那人盖在她眼眸上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很是激动。 谢逸致反应过来什么,却再没了思考的精力。只觉头脑都晕晕乎乎,能搞清楚状况已是极限,若是再思考旁的东西,便是在为难她了。 好在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槲生便退了开来,可那双手却没有拿下。 “无趣,我们成亲好不好?” “不管日后是云游四海,还是定居一方,是行侠仗义,还是栉风沐雨,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在谢逸致的记忆中,槲生是很少这样正经地说话的。 哪怕后来两人默认了对方是道侣,也未曾说过这样郑重的话。 她一向不看重承诺,只是口头言说几句,朝令夕改,反倒凭白让相信的人提心吊胆,倒不如靠着行动来证明。 可眼下槲生这样承诺,她却是有几分心动的。 少时多见父母恩爱,后又行走世间,见过许多痴情怨偶。遇到槲生时并未想过日后诸多牵缠,直至八弥之乱中槲生消失,才初探情关。 思及当年旧事,谢逸致便更加确认了几分。她果然是爱慕着槲生,爱慕着这位不靠谱的前辈。 她想与他共度余生,想与他看遍世间胜景,想与他行走天下。 “好。” 谢逸致虽只说了一个字,却比千言万语都来得管用。 “但在此之前,先要把你身上所发生的事,桩桩件件,全部解决。” 槲生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拿了下来。 他依旧是插科打诨地笑着,想要将话题引到别处。 “大好日子就别讲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无趣你看你喜不喜欢这身衣裙?当初做了好久呢。” 见槲生不想言说,谢逸致也不好强行逼迫,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所以,这鮫纱是哪里来的?” “呃,这个……” “难不成是同青灯公子讨的?当初便说了,青灯公子痛失爱妹,莫要拿这些琐事去扰他,你竟还是去了?”谢逸致的感动霎时就散了三分,心中响起果然如此的声音。 “我只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过这东西可是他自己送我的!我也有帮他的忙啊,起码稳住他那随时要散的神魂了。” 槲生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日后行事需同我商量,我知你是不想我心烦,但你这般隐瞒,又将我置于何地?” 谢逸致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那一池的莲灯。 槲生见状立马凑上去,生怕慢一点惹她不高兴。 “我保证,以后肯定不瞒着你,什么事都先和我家无趣说。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谢逸致没接话,只是仰头看向皎洁的月光,任由槲生在她身旁上窜下跳地解释。 槲生他身上的秘密,可不止一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呀,本文预计七月初完结,大家想点番外尽快呀。 以下是本卷番外? 叶铮番外(与秦苏相识·南枝可倚) 谢鲤番外(与青灯青厌·鲤游元泽) 洗梧番外(与芸娘·荆棘丛丛) 第76章 万里无疆 01 “这传说中的无疆域究竟在什么地方啊?我们都在这儿绕了大半天了, 要是再找不到,可就要埋骨在大漠黄沙里面了。” 月白色锦衣的少年握着剑挥去衣上黄沙,嘴里嘟嘟囔囔地道。 “谢玉你再怎么说也是谢家子弟,倒是找找这阵法中枢, 破了这阵, 也好让我们继续啊。” 谢玉撇了撇嘴, 面上有些羞惭之色。他一口气冲到了最前面,向着天上灼灼烈日喊了一声, 而后萎靡下来。 先前催促谢玉的少年见他这模样,也不敢再催, 只是蹭到了另一位少年身旁, 吊儿郎当地问着接下来的安排。 “无疆域号称万里,乃城主所辟之空间。域外黄沙千里,寸草不生, 阵法密布。若无熟人带路, 绝无破阵可能。” 回话的少年有条不紊, 甚至为了照顾比他矮些的少年略微低了头。不同于两人穿着的随意, 他一身红白劲装,其上银拓流云纹,长发用红发带束起, 眉目间自带一股子英气。右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的佩剑上,那剑是如同月光一般的颜色,通体莹白, 剑柄上刻着一弯新月,剑身无其他装束。 似乎是在应和这少年的话语,大漠之中忽地刮起大风,黄沙肆虐, 遮了众人视线。 最先反应的还是那红白衣袍的少年,他拔剑护卫在身前,扯着身旁的少年几步走到谢玉身后。 “小心,阵法有变。” “可我们没动什么啊,难不成这阵法自己触动排外?” “怎么可能,无疆域要是用这样的阵法。那是谁都摸不着无疆域的门,更何况还要进城去交易。”谢玉凝神静气地打量四周,却没瞧出什么特殊来。他虽生在星衍谢家,却自小不通阵法、草药不识,除却剑法练得还不错,竟也无甚出人之天资。 此次寻仙会,他恰巧与那位声名赫赫的苏司刑分在了一组。苏平欢是执法殿的司刑,亦是流云仙君的座下高徒,已经在执法殿中活跃近百年。甫一出世便千里追踪一只凶兽,将其斩于剑下,自此以区区百岁而名列天衍榜,比当初的流云仙君上榜之时还要年轻个三十岁。 如此天资出众之人,竟与他这样的人分在了一组…… 谢玉在一旁胡思乱想,其他人可不知。尤其是那位起初喊谢玉破阵的少年,此时他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一颗泛着红色的圆球,掷向了远处。 “不可莽撞。”苏平欢直接捉了这少年的腕子,想要拦下他的动作,却已经迟了一步。 古怪的红色圆球扔出去便炸了开来,红色烟雾过后在原地多出了棵野草。若是不仔细瞧,怕是一下子便略了过去。这草在劲风中未被连根拔起,反倒迎风暴涨,很快便生了一圈,将三人团团围住。宽大的草叶子遮挡住了粗砺的黄沙,牢牢地扎根在这本该寸草不生的荒漠。 簌簌声接连不绝,三人便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苏平欢是三人中最稳重的,当下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此次狂风来的古怪,我等并未触发阵法,应当是旁人触发了阵法。当务之急,是如何使这肆虐的狂风停下来!” “苏平欢你见多识广,也未曾来过这无疆域么?” 自丢出那古怪圆球后,谢玉就对这少年刮目相看。 这位是叶家子弟,名叫叶辞,有着本家一脉相承的好天赋。虽说此前从未听过名号,但这一出手,想必在叶家也是佼佼人物。更何况他在三人中年岁最小 ,假以时日,定然是天衍榜上一名绝世佳公子。 叶辞身着深紫色广袖长袍,衣上蔓延着葡萄藤纹路,一只精致小巧的玉冠将发丝束起。在这荒漠之中,另外两人都穿的是皂靴,独独他穿着罗袜踩着一双木屣。 “执法殿诸多事宜,天南海北哪里都曾去过。唯独虚衍和无疆域例外,个中原因想必不用我多说。” “既然你都没办法,那我们只能等着了。”叶辞话音刚落,叶片上的簌簌声便停了下来。 叶辞抬手微招,那巨大的草叶便挪出了一尺,供三人勘探外面的情况。 荒漠之地,除却大片大片的黄沙,蓦地多了抹亮眼颜色。因离得太远,只隐约能看出来是把红色的伞。 随着对方的靠近,叶辞也得以看清来人全貌。 走在前面撑着大红色流苏伞的是位姑娘,在偌大的狂风之中,她的衣裙却纹丝不乱,只是随着走动略微荡开来。姑娘身后是一位黑衣男子,那黑衣没什么特色,唯那张脸夺人眼目。 “谢姑娘!槲生公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啊?真是赶巧了,我们一道如何?”叶辞扒拉着草叶子,探出半截身子扬声喊道。 “来人你认识?可能帮忙?”苏平欢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倘若是叶辞认识的人,以他的脾性,来人到底是帮忙还是捣乱也很难说。 谢玉则与苏平欢想得截然相反,他听叶辞喊出谢姑娘的时候就身子一抖,后面再接一句槲生公子时已经脑内有些混乱。 这两人竟然也要来无疆域?他不会还要被那无耻的槲生扯住揍一顿了吧,还有那位自称谢前辈友人的姑娘,老头子简直对她言听计从。若是这两人将他今日窘迫同老头子一说,八成他又得在家关个几年,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不能就此毁掉。 是以谢玉几步行至叶辞身旁,想着将他如何拖回来,可转念一想,这样行事,怕是他们三人要困在这里许久了。既然那位谢姑娘能破开谢家山门外的阵法,也许真的能带他们寻到无疆域。 谢逸致蓦然停了步子,眼神直直地向出现在此处十分突兀的遮天碧草望了过来。 “不会吧,在这荒凉地带竟然还有这样高大的奇异植物?” 槲生自然是听到了叶辞高喊的那一句,本想着看看是哪个家伙竟然还能认得他,结果就被这十分不合理的草木镇住了。他扯了扯走在前面的谢逸致,示意她瞧。 “叶辞?谢玉?他们二人为何会在此处?” “叶辞……是谁啊?喂,无趣等等我啊!” 谢逸致快步走上前去,手中重云红光倾洒,所过之处狂风平复,黄沙落地。槲生追着她,周身看着并无什么屏障,却全然不受狂风的影响。 这二人修为竟如此之高?莫非是叶辞的前辈? 苏平欢思绪万千,却未曾表露出来,只是将仙剑收回鞘中,心里暗暗思量如何开口向这两位前辈求助。 等到谢逸致到了近前,苏平欢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张脸,可实在是与仙君所绘分毫不差。仙君曾言说是位多年前的故人,他私下也打听过,得知那位行事低调的前辈姓谢,已经身陨于当年的八弥之乱中。 莫非转世轮回,竟也能保有原来面貌? “谢姑娘,你与槲生公子也是参加寻仙会的吗?选的是哪一令啊?”叶辞眼巴巴地瞧着谢逸致,活像是被抛弃了似的,一双清澈瞳眸里全然是渴求与期盼。 谢逸致轻笑一声,指尖勾起了腰间的闲情,一手横笛,重云脱手,飞旋在众人头顶。 第一个音,狂风止,第二个音,黄沙落。 “我和无趣是来寻人的,寻仙会都多少年了,竟然还是老三样?那你们来这地方是打算吃沙子?”槲生开口便一点都不客气,尤其是看到谢玉奇怪的眼神后更甚,“你小子竟然真的被放出来了?看来无趣说话还是顶用的,那老头子果然放你出来见世面了。” “是你们同老头子说让我出来历练的?”谢玉惊诧万分,声音便不由得大了。 “吼这么大声做什么?”槲生嫌弃地摆了摆手,继续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奶娃娃似的养在家里。当然得赶快让老头子把你扔出来,不然以后遇到事除了站着挨打就只能哭。” “谁会站着挨打!” “说的就是你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好不快活。一旁的叶辞看得目瞪口呆,悄悄扯了谢逸致的袖子。 “槲生公子,竟是这样的脾性吗?” 谢逸致瞥了一眼就不欲管这两个孩子气的人,将视线投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站在一旁的苏平欢身上。她打量了这少年几眼,在触及他腰间那把仙剑时瞳孔一缩,而后放松。 “不知这位是?” 苏平欢拱手一礼,袍上流云纹折出几道温润光芒。少年郎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松如竹。 “在下阳羽向家苏平欢,见过两位前辈。” “你与流云仙君是何关系?观你腰间佩剑,与他的那把追歌甚是相似。” 谢逸致指尖轻点在碧绿的玉笛上,这是她思考时的惯常动作。 “小辈师从流云仙君,此剑名为逐月,乃是仙君所赠的出师礼。” “倒是未曾想到,向许宁竟然也会收徒。” 谢逸致慨叹一声,倒也没再就着这话题多说。反而话锋一转,提起了无疆城的事情来。 “无疆城外阵法繁复,我一人破阵实在耗费心力,不知几位可能出手相助,也好尽快破阵。” “这是自然,多谢前辈帮忙。”苏平欢连忙拱手,姿态恭敬。 谢逸致闻言便冲着正与谢玉斗嘴斗得不亦乐乎的槲生喊了一句,当下槲生便丢下了谢玉,径直跑了过来。 “要开始了?” “槲生去东边,谢玉站西南,叶辞站东南,苏公子站西侧,我则在正北。站成五角,待我吹笛时,诸位一起将灵力灌输入这把伞中。” 第77章 万里无疆 02 五人一路行来, 并未见到什么城池,反倒见到了不少奇珍异兽、珍稀草药。 谢玉走在最后喘着气地追赶着几人,只觉得腿逾千斤重,便是迈开一步都颇为艰难。 “等, 呼, 等等我。” 走在最前的槲生闻言倒走几步, 退到与谢玉齐身。看着累得满头大汗有晕厥之相的谢玉,嫌弃地伸出一只手来搀住他, 嘴上却不饶人。 “你这弱鸡体质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不是多年练剑,怎么弱成这样, 才走了几步啊。” “我, 我怎么知道,一进来就感觉浑身无力。” 闻言,谢逸致皱了皱眉, 停了脚步, 行至谢玉身旁, 捉了他的手腕把脉。 “瘴气入体, 邪煞潜伏。”她松开手,指尖灵力凝聚,直直点在谢玉眉心。“你这一路到底遇到了什么古怪东西, 竟然被这种邪祟缠在身上?” “我,我什么都没做过啊,一直都是和苏平欢他们一起, 进了无疆域后也没有乱跑。” 谢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究竟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以至于如今浑身无力。 叶辞却忽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个绵软如云的团子来, 径直塞进了谢玉手里。他抱歉地笑了,随后将灵力化作细绳将谢玉的手腕和云团子绑在了一起。云团子肉眼可见地迅速变黑,犹如风雨欲来的乌云,甚至其上还有电流窜过。 “果然是这诡电之物!”叶辞一敲手心,将谢玉如何招惹上这东西的过程娓娓道来。 诡电乃是无神无主的邪物,最喜附着在他人身上作祟。虽说不是什么大奸大恶难以拔除的恶障,但吸食宿主灵力与血液,如跗骨之俎,时时刻刻地消磨着生命力。 谢玉虽说是与他们一路同行,却偏偏爱管不平事。这本是好事,但坏就坏在,谢玉事事冲在最前,也未曾考虑过后果,几次三番将自己陷于陷阱。若非苏平欢来得及时,怕是就此折了也有可能。 “许是进这荒漠之前遇到的那位姑娘身上带的东西,她气急败坏,接二连三地摔东西,嘴里还不干不净地怒骂着。仆人们抬着一具棺椁,那姑娘对着棺椁是又捶又骂。”叶辞斟酌着说辞,竭力将事情原委说得清楚明白。 “若是刚咽气不久,确是诡电之物最喜的栖宿之地。”谢逸致给谢玉输了些灵力,确保他一时之间不会因灵力枯竭而厥过去。“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无疆城,其中医者众多,不管是药材还是银针定然备有不少,也好早早替谢玉拔除这恶障。” 谢逸致看了槲生一眼,他就认命地捉了谢玉的腕子将他背在了身上。谢玉还是个少年,身量不高,身子骨还算轻,如今又倒霉地沾上了诡电,是以槲生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背着他向前走。 槲生不言语了,可走在他身边打着照料谢玉旗号的叶辞不这么想。 隐约直到槲生肩膀、与谢逸致差不多身量的小少年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槲生斜睨一眼就看得满眼的紫色,只觉得头大。 他是和叶家的人八字不合吗?以前是叶铮那小子缠着他,现在换了个小的来? “槲生公子你和谢姑娘来无疆城有什么打算吗?” “槲生公子是认得无疆城里的人吗?” “槲生公子你似乎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 几人走了多久,叶辞就在槲生耳边喋喋不休了多久。他本想让他闭嘴,却不经意看见前面谢逸致掩了掩唇,似乎在憋笑的样子。 不会吧,他当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得不来无趣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怎么叶辞说几句话,无趣就笑的这么开心? 槲生狐疑地打量着谢逸致的背影,却正被叶铮捉住,他促狭一笑。少年郎脚踩木屐,哒哒哒地跑上前去,同谢逸致小声说了什么。 “叶辞可真是有趣,比叶铮好上不少。” 槲生看到了什么!他看到无趣居然笑了不说,居然还揉了揉叶辞那小子的头发!还夸他有趣! 他难道不有趣吗?他为了无趣学做桂花糕,学做花灯,搜寻宝物,都没有被摸过头! 此时的槲生完全想不起来,以谢逸致的身量要如何才能从容自然地摸到他的头,更别提揉头发这种事一向只有他对谢逸致做的份儿。 谢逸致不知道槲生在后面心思杂乱,只是略带尴尬地从叶辞头上拿下手来,解释道。 “叶辞找我可有要事相商?” 叶辞挑了挑眉,悄悄观察了槲生的反应后,憋笑地说道。 “槲生公子似乎有些不满。” “嗯?”谢逸致乍一听还有些惊讶,毕竟叶辞一上来就低声和她说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难不成,是发现了槲生的恶鬼身份?不应当啊,若是连叶铮秦苏都无法在平常状态下察觉,那这才两百多岁的叶辞便更发现不了了。 思及此,谢逸致回头看了一眼槲生,他神色诡谲,正死死地盯着叶辞。 她心头一跳,又想起之前谢鲤的事情,连忙与叶辞拉开距离。 “小事罢了,叶辞你还年轻,与他没什么话题的,不如走在前面同苏公子说说话,商量一下你们寻仙会的赏令如何进行!” 谢逸致这话说得突兀,但叶辞见目的已经达到,也没多纠缠,只是给槲生投去一个加油的眼神,便急走几步同苏平欢一道了。 谢逸致心下焦急,隐在宽大袖摆下的手微微一动,一条红线便悄无声息地游了出去,而后系在了槲生的手腕上。红线缠上后便消失了,瞧着像是灵力不足所以消散了,实际上却还在两人手上束着。 “你和那小子聊什么呢,聊得那么开心。我可还在后面给你当苦力,扛着你家小辈呢。”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28 男子有些幽怨的声音顺着红线传过来,谢逸致这才明白,他为何那样奇怪地看着叶辞。 “聊你,叶辞说他发现了你的秘密。” “发现我的秘密?那蠢小子该不会和你说发现我喜欢你这种事吧?这种显而易见理所应当的事情,他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不够用,这才发现?” 槲生没好气地一句接一句地抱怨着,谢逸致颇有些无语。果然不该奢望能骗到一向戏精的龙子,还是期待着遇到越英公子好好治治他比较实在。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谢逸致等人终于看到了传说中恢宏富丽、玉石铺道金石为砖的无疆城。 嗯,果然和传闻不甚相符。 “这城可真符合越英的品位,灰扑扑的。不过以他那吝啬鬼的性子,估计这次进城要大出血喽。”他拍了拍背上的谢玉,语气轻快,“小子,要不要猜猜我们把你治好得花多少银钱?” 谢玉精神有些萎靡,望着这古朴高大的城墙和两扇朱门,迷迷糊糊地给了个数字。 “三、三百两?” 在谢玉的印象中,三百两银子已经不是少数,几乎是二十多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可槲生却摇摇头,声音慵懒且随意。“你且瞧着吧。” 偌大的无疆城城门处却没有守卫,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恍若一座死城。 苏平欢上前拍了拍门,门内便传来雄浑的声音。 “来者可是要入城?” “正是,我等来此是为寻药,还望大哥行个方便,开一下城门。” 苏平欢语气平缓,简直再正常不过,却不曾想被里面的人粗暴打断。那人似乎心情不爽,说出来的话也十分不客气。 “行什么方便!城主有令,进城者需出示身份玉牌,没有的管你是世家子弟还是散修门派,统统得拦在外面!” “我等今日才来,并未有无疆城的身份玉牌,这要如何?” “好说,一人五十两金,再压一件随身信物。”城门里的人似乎很是习惯这样的说辞,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 “五、五十两,还是金子!”叶辞怪叫了一声,继而捂住了自己的荷包,哭丧着脸,“我这次出来,拢共也就带了六百两的金票。” 槲生的眼神一下子就扫了过来,盯住了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的叶辞。槲生相貌生的好,此时笑起来便更是绝世佳公子,叶辞有些怔愣。 “既然你有钱,且先一并替我们出了吧。相信一般人在外行走,少有直接带金票的傻子。”槲生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这种话,临了还补了一句,“日后定然还你。” 谢逸致和苏平欢虽然不想做出这种好似夺他人之物的事,但无奈槲生说的是事实。 在外行走,带上几百两的银票和几钱碎银是常态,若是出趟远门,带上千银票的也不是没有。可这带金票外出还一带几百两的,确实万中无一。一来使用不便,二来也着实用不到如此多的钱币。 “所以,我要一次性出两百五十两的金子?”叶辞瞪圆了双眼,语气也满是不可置信,比起叶铮来,显然还是更嫩些。 苏平欢有些不好意思,他盯着少年的灼灼目光,笑道。 “此次是苏某未曾查明情况,还请叶公子出手相助。待赏令完成,苏某愿全数奉还!”苏平欢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再加上一坛梨花白,用以致谢。” “成交!”一说起酒,叶辞眼珠子都亮了,掏荷包的动作做起来似乎也没了之前的那种悲壮。 他一边清点着票子,一边侧着身子同苏平欢说着话。 “早听说流云仙君的梨花白天下闻名,若是此生能喝上一杯,简直就是平生快事。瞧你端正不阿的模样,还以为你不爱饮酒呢。若是出去了,请你去我们家喝酒,醉琳琅的酒惯是带劲儿,保管你喜欢。” 苏平欢眼角有些抽搐,没有打断叶辞的话。 金票自底下的门缝递了进去,被抽走的时候,叶辞面不改色,仿佛之前分外珍惜钱财的不是他一般。 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叶辞大喊一声。 “无疆城,我来啦!” 第78章 万里无疆 03 “吵吵嚷嚷做什么, 这是无疆城,不是你家家门口。”开门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络腮胡,眼神凶狠地瞪了过来。 叶辞被骂得一缩脖子, 哒哒哒地跑到了苏平欢身后, 扯着他的衣服露出半个脑袋。 “叶公子?”苏平欢低头瞧他, 一脸的不解。他自幼受流云仙君教导,可也向来是一人独往, 未曾接触过多少同龄小辈,实在是摸不清他们的想法。 叶辞讪笑一声, 慢吞吞地从苏平欢身后出来, 嘴里嘟嘟囔囔。 “这不是被骂习惯了,还以为要挨揍呢。” “嗯?”正在同那人交涉的谢逸致闻声投来了疑惑的眼神,却被叶辞笑着搪塞了回去。 谢逸致好打发, 可槲生就不一样了。 他眯起眼睛, 锐利的视线落在叶辞背上, 激得他一激灵, 探头探脑看向四周。 小家伙看来也是个经常挨揍的啊,这一套做的可不要太顺手啊。 那边谢逸致已经交涉完,走过来讨要众人的随身物件, 方便录入灵息。 苏平欢拽下了腰间的一枚白玉佩,表情肃穆,像是在送出什么珍贵物件, 还出声提醒谢逸致让那人小心对待。 叶辞褪下了腕间的金钏,惹得众人奇怪一瞥。叶辞反倒不甚在意,嬉皮笑脸地将它丢进谢逸致的怀里。 谢玉浑身无力,是槲生直接伸手从他怀里捞的东西。入手叮当一响, 摊开手掌一看,原来是对银镯子,瞧着怎么也不像如今的谢玉能戴的东西。 “好小子,原来还是把那小丫头的东西带上了。我猜你定然让老头子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谢玉闻言,碍于身体虚弱,只能怒瞪着槲生,手脚却生不出一丝力气来。 槲生拿着那对镯子在谢玉面前晃了晃,而后扯下了连瑕上的无璧珠一并递给了谢逸致。 谢逸致揽了一怀的东西,复又行到那人面前,递了过去。 “不知我等何时才能入城?我这小友不慎中了诡电之物,还望能尽快通融,别误了他性命。” 正低头将东西归置到怀里的汉子听到这儿,猛地一抬头,脸上络腮胡抖了抖,眼神里还有种茫然。 “啥?谁性命攸关了?” “那位大哥,是我这位兄弟!” 叶辞招了招手,指向似乎是被槲生气晕过去的谢玉。 那汉子愣了一瞬,然后缓缓看向谢逸致,眼神中的询问显而易见。 谢逸致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怒骂一声,然后丢下一句话就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城里。 “我的个乖乖,这可是一条命啊。你们咋恁不当回事!还在这里磨磨蹭蹭。” “你、你们且等等,我去医馆找管事儿的来。” 叶辞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跑了,口中喃喃。 “不是你让我们先缴银钱再交信物的吗?” 管城门的人跑了个没影儿,谢逸致等人也不好再动,只能不尴不尬地站在敞开的城门前,等着他回来。 几人整整等了一炷香,却也没人来。期间谢逸致、苏平欢和叶辞轮换着给谢玉输送着灵力,安抚着蛰伏在谢玉身体里的诡电。 日头高照,熏熏日光晒得人头晕眼花,甚至隐约看到四周的空气都有些扭曲。清风拂过,却带不来一丝凉意,全然是一股又一股的热浪。 “这是什么鬼天气,分明温度不高,却热成这般模样!” 云江是水乡之地,就算是热,也只是湿热,全然不似无疆域中这样的暴晒。 槲生热得都不想动弹,早已经把谢玉丢在了城墙边,自己也瘫坐了下来。此时听见叶辞言语,虚虚踹了他一脚。 “别吵,叽叽喳喳显得更热了。” 谢逸致倒是没什么察觉,她是玉魂之体,寒暑不侵。只是槲生是魂体,本应不这么怕热才是,怎的热成了这副模样? 她向前走了几步,手中重云遮了槲生大半身形,自己反倒是暴露在阳光之下。 “谢姑娘我也借一借阴凉。”叶辞一低头就要往伞下钻,他实在是热到不行,已经全然忘了槲生的存在。 槲生一下子被叶辞遮了视线,紫色的袍角险些直接蹭在他脸上。他眸色一暗,伸手拽住那衣袍,径直将叶辞拽得向后一倒,跌在了地上。 “嘶,槲生公子你干嘛?我们不熟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谢逸致低头看来只看到两人纠缠在一起。 槲生一只手勾在叶辞的肩膀,另一手稳稳地按在他的头上,面无表情。反观叶辞一脸惊恐,手还在扑腾着,木屐都被他折腾得掉了一只,砸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 尚还站在城门口未曾躲凉的苏平欢闻声看来,两人姿势之不雅,险些让他直接拧了身不敢再看。有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两人所作所为,竟是没有一条符合。 “槲生公子,叶公子,你二人这是?” 谢逸致眼神幽幽,扫过槲生按在叶辞脑袋上的手,他一惊,讪笑地放开了叶辞。 “无趣,你听我解释......” “无事,玩闹罢了。” 谢逸致一笑,表情依旧是漫不经心,槲生却被吓得一哆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绕着她好一通解释。 正是在这纷乱吵嚷之际,打不远处来了个人。 谢逸致是第一个发现此人的,她将伞塞进了槲生怀里,整个人转向来者,细细打量。 这是个一眼望过去便觉得温柔的公子,衣袂飘飘,纯然的白衣更衬他肤如白瓷。眉目清朗,眸中不悲不喜,相貌俊秀却不显女气。过长的乌发用着白色发带扎束起来,被热浪轻拂着,恍若只只白蝶飞舞。双手青白丰润,骨相极佳,此时正扣在肩上背篓的背带处。 他像是习惯了无疆城外总是有人,被窥视也只是微微抿唇一笑,风雅姿态尽显。 打破这平静的,依旧是闲不下来的叶辞。尽管他此时发丝凌乱,正单脚翘起穿木屐,依旧挡不住他发亮的双眼,和那张总是说出奇怪言语的嘴。 “神仙哥哥!” 此话一出,不止谢逸致愣了,便是那公子也被吓了一跳。 叶辞穿好木屐,拍了拍衣上尘土,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就冲了上去。在那公子三步前停了下来,那张过分惊喜的脸此时绽出一个笑来,颇有些小心翼翼。 “神仙哥哥,我叫叶辞,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平欢扶了扶额,只觉得自己与这两人分在一组绝不是什么好事。虽说流云仙君一向教导他淡泊名利,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但他还是极为享受夺得第一时流云仙君的寥寥几句赞赏,所以他一向都做得很好,而这次寻仙会,他想做得更好。 白衣公子倒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喊,惊奇之下,他连忙摆手,而后自我介绍道。 “在下宁琅然,乃是无疆城中一无名医者,当不起小公子这般谬赞。” 叶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槲生抢了话头。 “既然是医者,正好,这里有个病患,能医治一下可再好不过了!也省得被越英那小气鬼榨银子!” 宁琅然闻声伸手拨开了挡在面前的叶辞,抬眼望了望出声的槲生,按在叶辞肩膀上的手指略微有些抖。 “可。” 宁琅然应下后,谢逸致也便细细和他说了她的判断。虽说她也学过歧黄之术,但时移世迁,或许有什么异变也是难说。 “观其气色,切齐脖颈间的大脉。这应当不是诡电之物,而是与之更为相似的诡煞。”他眉头皱起,又探了探谢玉的腕脉,这才确定了下来。 “最近城中接诊了不少身中诡煞的人,均四肢无力周身虚弱,灵脉灵息几不可查。若是救治不当,最多半月便会入煞,届时可能被城中羽卫绞杀。此地不适合施针,诸位且随我来吧。” 谢逸致与苏平欢对视一眼,对方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下来。 宁琅然将两人的交涉看在眼里,面上含了几分忧色,然后斟酌着词句开口。 “在下与城主有些来往,既然诸位认识城主,便先随我入城,待诊治后某再同城主通报便是。” 事急从权,之前以为谢玉身上不过是普通的诡电,易于拔除,众人才这般耗得起。如今性命攸关,却是不能这么虚耗在城门外了。 众人随着白衣公子进了城,甫一越过城门,周遭景色便是一变。 之前从城门处看到的一片白茫茫之景,此时化作贩夫走卒、亭台楼阁,让人不由地叹一句神仙手段。 槲生背起了谢玉,紧跟着宁琅然的步子。谢逸致走在槲生不远处,对于这繁华景象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将注意力投在了谢玉身上。苏平欢行在最后,看着似乎没被宁琅然话语影响到的叶辞在这个摊上摸两把,那个摊上看两眼,不多时便拢了满怀的杂物回来。 “喏,这个竹风车给你,可别臭着一张脸了,长得俊秀就是不爱笑,多可惜。” 苏平欢低头看了看被强硬地塞进手心的竹风车,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同样的竹风车躺在白嫩小巧的掌心。 “苏平欢,苏平欢?” “嗯?”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你要是再在这里发呆,我们可要被他们丢在这大街上了。”叶辞嘴里叼着一根糖葫芦,口齿不清地说着,而后忽然激动地拍了拍苏平欢的肩膀,“唔,他们要拐进另一条街了,快点,我们赶紧追上去!” 被叶辞这么一拍,苏平欢抬头一瞧,果然,只能看到谢逸致的红伞边缘了,还一闪而过没了影子。 看着叶辞风风火火怀抱一堆东西向前跑的模样,苏平欢抬手从他怀里揽了一半过来,话语中含着一丝戏谑。 “叶公子,我们可得快点赶上去。” “苏平欢!你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孔子 第79章 白衣医者 01 “快快快, 褚管事您快点跟我来。我可是瞧得真真切切的,被他们背来的那个小公子脸色煞白煞白的,怪吓人哩。” “你可别是诓我,上次你擅离职守跑过来, 结果人家小姑娘是天生肤白。”身穿青色衫子打着蒲扇的中年男子被汉子拉的一个踉跄, 嘴上却慢悠悠地说着。 “那次是个意外, 我哪里知道那些公子小姐那般娇生惯养。这次是一个顶顶俊俏的小哥亲口和我说的,瞧那模样应当不是骗人。” 那汉子嘴快, 倒豆子似的说着,还又伸手来扯褚管事。褚管事略微一躲, 避了开来, 当下点了两名医者,嘱咐他们随着汉子去瞧瞧状况。 “谢谢管事,我这就去带那几位进来!” “快去吧, 完了误了事城主扣你银钱我可劝不了。” 一说起银钱, 那汉子脸上露出个苦笑来, 等着两个着青衣带方巾的医者拿好医箱, 拧身便往外跑。 褚管事在他身后喊着,却也已经来不及。 那汉子一头扎进了有着医药香的怀抱,凶神恶煞的脸上挂着怔愣, 抬头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宁大夫。他摸摸脑袋, 憨笑了一声,全然不似城门口那般呛声,侧了身子给宁大夫让路。 宁琅然颔首致谢,进了医馆便开了口。声如玉石相击, 水珠轻撞,面上带着三分笑。 “麻烦褚管事给我腾个地方,刚刚在城门口见着了一个身中诡煞的小公子。” 褚管事摇着扇子乐呵呵地给宁琅然安排地方,分神瞥了一眼宁琅然身后。他在这里当管事这么多年,倒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多俊秀非凡的公子姑娘来。都说踏上仙途者脱胎换骨,眉目自生情,身姿如劲松,实则多有误。散修大多不拘小节,也不甚打理自己,比不得世家里出来的子弟。 他捻了捻指腹,心下琢磨着,好似又到了寻仙会的日子。听城主讲,以往寻仙会百年一度,届届出英豪。而自八弥之乱以后,修士寿数锐减,寻仙会也不得不降为二十年一次。等闲世家,定然是次次都送自家孩儿参加,可若是那三家的子弟,可不会轻易放出来参加这已经不太入流的寻仙会。 “哎?你们已经随着宁大夫进来了啊,那正好,我这就将东西送去录入灵息,等会儿我亲自给你们送来。” “麻烦大哥了。”苏平欢出声道谢,倒是吓得对方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你们是贵人,我就一市井老百姓。”他偷偷觑了宁琅然几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叶辞见他如此行径,眼珠子一转正要说话,就被一只手径直捂了嘴。 “唔……唔”叶辞怀里还抱着那些小玩意儿,一时之间腾不出手来,只能怒瞪着对方。 “还请大哥多跑一趟了,这些银钱你且拿着,大热天的去吃凉茶也去去暑。” 褚管事眼见着那人得了赏钱,而后逃也似的飞奔离去,轻轻摇了摇头,也没多言语。小人物活在世上,总是要圆滑一些的。 “怎的又是诡煞,这小小医馆不过一月已经接了十数例诡煞沾身的病患了。那闹事的楚小姐才被羽卫打出去呢,修为不高,脾气倒是恁的不好。”他瞥了正趴在槲生背上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小公子,面上显了些许愁来。 谢逸致跟在宁琅然身后,打量着这个不大的医馆,也默默记下了褚管事所说的话。 这所谓的诡煞怎的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寻仙会之际爆发开来,还偏偏无甚疗效极好的救治法子。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呢? 褚管事将众人引到二楼的一间小房间里,一进门就走到窗边用木棍支起了窗子。他挥着蒲扇将微尘扇开,外面的热气一下子扑了进来,刚刚还有些阴冷的房间霎时暖了不少。 “便将这小公子安置在这里吧,宁公子可要些什么东西,同老朽说一声,也好着人去取。” 褚管事这般恭敬地说了话,宁琅然也不推诿,一手拿下肩上的背篓放在桌上,轻轻巧巧地报出了一长串的药名。 叶辞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人着实不一般,生的好看,医典竟也背得这般熟。 谢逸致进门时便将重云收了起来,此时正在那张床边挽起散落的蓝色帷幔,指尖翻转,便打出了一个好看的束结。她一边做着这样的小事,一边询问着宁琅然的打算。 “在下手段有些特殊,届时房里留一位公子帮忙搬动便可。” “我我我!” “你可算了吧,瞧瞧你那小胳膊小腿,别看谢玉这小子个头不高,毕竟也是个常年练剑的。”槲生将谢玉安置在床上,也不管他是个四仰八叉的不雅姿势,揉了揉肩膀,就听到叶辞如此积极的自荐,便开口说道,“别说搬动他了,你别被他压趴下都算你好。” “我,我明明也有锻炼的好不好!” “呵,坐在榻上看话本子抖腿的锻炼?” 苏平欢听着两人的一来一往,深感头痛,便毛遂自荐。 “便由我留下来听候差遣吧。叶公子尚且年幼,槲生公子也已经背了谢玉一路,眼下我是正合适的人选。” 诚如苏平欢所说,叶辞体力不足,谢逸致是个姑娘家,至于槲生,这一路上可没少卖力气。 谢逸致只犹豫了一瞬便拉着槲生颔首离开,将这间屋子留给了宁琅然使用。叶辞本还瘫坐在那里,却忽然身子一顿,指节动了两下,继而从桌上的一众杂物中翻出两个纸袋子包裹好的糖人来,捏在手中用宽大的袖子掩了,挂着一贯的灿烂笑容飞奔了出去。 “你最近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事?在城门口畏热,刚才似乎又真的被累到似的?” 不是谢逸致对槲生不好,不许他休息,而是身为恶鬼邪灵之物,槲生本不该有如此多的感觉。这些人之常情于他,反倒可能是穿肠毒药。魂体化为实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说法,更何况是如此自由、不受天道规则掣肘地行走于尘世间。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无论如何不想再次看着槲生消散。 谢逸致这般紧张,槲生却不甚在意,他甚至嬉皮笑脸地靠近她,周身温度恍若寒冰。 “我身体好的很,别担心。”这话说得暧昧,若不是槲生是个鬼,这扑腾的热气怕是要将谢逸致的耳垂都熏红了不可。 见到谢逸致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槲生满意地后退一步,双手枕在脑后,向前走了几步,而后一回头。昳丽面容上凤眸微眯,笑容耀眼。 “至于我这温度嘛,冬暖夏凉,居家必备哦。你要是热的话,可以来我怀里,保管凉快!” “巧了,我也是。”谢逸致目不斜视,直直地从槲生身边走了过去,只丢下这么一句话来。 槲生在原地愣了片刻,而后一拍脑门,恼恨地说了一句,“早知道不给她看话本子了,这可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讨不到什么便宜了。” “槲生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怎么着,把谢姑娘气走了啊?”叶辞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还贴心地合上了房门,转身就看到槲生一个人对着楼梯嘀嘀咕咕。 槲生却没睬他,皂靴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沉闷声响,不一会儿便已经消失在了叶辞面前。 ------------------------------------- 谢逸致在楼下寻了个位置坐着,白嫩手指转着茶杯,看着这医馆里人来人往。 医馆生意着实差,一个多时辰都不见得有一个人来。不管是诊治、抓药还是医者出诊,都没有一个。不过看这些医者神色,似乎也都习惯了如此萧条的生意,大多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或研磨草药,或翻看医典,或对着木偶练习针灸之法。 屋内熏了香,用的什么香料谢逸致察觉不出来,只是这香闻了便觉神智清明,有心旷神怡之感。 褚管事百无聊赖,摇着蒲扇在医馆中来回走着,难免听几位医者为了用哪位药的争执解闷儿。他这人爱凑热闹,尤其爱看戏,可最近事务繁多,没有余的时间去戏台子看新戏,也只好搬个板凳看看这些年岁颇高的老头子整个面红耳赤。 医者大多都循礼,便是骂人也骂不出什么新奇东西,翻过来覆过去也就是那几句。 “此物湿冷,你这是罔顾他人性命!” “你那方子才是误人子弟!你年轻时就不学无术!” “嘿,谁不学无术!明明当年是你拿自己当木偶扎,我好心救你才被师父骂的。” 几个白胡子老头聚在一起,你说一句我说两句,若是翻起旧账来,能说上个三天三夜。 谢逸致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的,或者说,极少能见到这样的阵仗。是以,她饶有兴味地盯着那几个医者,想听听究竟能说出个什么来。坐在她对面的槲生一把从她手里夺过已经凉透的茶,一口饮下。 “无趣啊,怎么说我都比那几个老头子长得好看吧。你已经盯了他们一炷香了,你好歹看看我啊。” 谢逸致连头都没回,继续看着这场戏。 “谢逸致!”槲生一拍桌子,其上的茶壶颤颤巍巍地抖了几下,而后摔在了地上。 不起眼的青瓷壶发出好大的声响,褚管事闻声看过来,一颗心都卡到了嗓子眼。他指着那满地碎瓷,眼神在槲生和碎片之间来回转换,最终双眼一翻,厥了过去。 之前正吵着的几位医者一愣,当下就抬着褚管事风风火火地上二楼去了。 “死老头,倒要让你看看我堪称天下第一的针灸之术!” “呸,你这张老脸不要了,还天下第一,不说城主,你能够得上宁公子的十分之一,我改口喊你师兄。” 第80章 白衣医者 02 褚管事被吵闹不休的两位医者带走了, 谢逸致不知原因,只能心中猜测槲生摔了的这个茶壶怕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环顾一周,见到的人都轻咳一声埋头做自己之前的事情,一副超然世间的模样, 唯独一个年岁不大的小童表情别扭, 忍了半晌, 最终还是走上前来,小声地说道。 “姑娘, 你们还是出钱赔了这镀青暖瓷壶吧。我家城主最爱把玩,看日头不久便要来, 若是撞上……” “若是撞上什么?”门口传来不咸不淡的一声询问, 让人听不出来人的心情。 那小童抖了抖,飞快地抬头看了来人一眼,便埋头跑回了柜台, 生怕被攫住似的。 “若是撞上你这个小气鬼, 怕是要大出血。”原先背对着门口坐着的槲生此时转了身, 面容上带着揶揄的笑, 眸中含着星星点点的光。 少年人似乎从未变过模样,时移世迁,他倒是恍若当年, 依旧逍遥自在。便是隔了千年风光,他一句话,便足以击溃这遥远到有些漫长的岁月。 他轻笑道, “好久不见,越英。” 门口那人停了步子,修长手指落在了门框上。一身金色衣袍,袍角绣着零零洒洒的钱币纹样。腰间一柄长剑, 剑鞘华美异常。另一侧则缚了卷竹简,竟然罕见地佩了穗子,此时妥帖地垂在腰间。那人生得一副温柔皮相,一眼望去还以为是锦竹丛兰中生出来的如玉君子,长发被同色发带绑起,不知为何扎束了两个女子常有的束结样式。此时在此人头上半露,平添了几分滑稽。 “原来你还活着啊,”越英低低喃了一声,几不可查,继而他扣在腰间的竹简上,手指微动,便落进了手中。 他缓步而来,恍惚间似乎步步生莲。 谢逸致知晓他二人许久未见,定然有话要说,也乖巧地未曾言语,只是看着。 槲生看着他这动作,下意识就讪笑一下,摸了摸鼻子就想跑,却被定在了原地,姿势滑稽。 而在他身后,身穿金袍的公子摊开竹简,指尖虚虚向前一点,荡出一圈圈金色的涟漪来。 谢逸致是没见过这样的术法的,心下思量这也许是虚衍龙族的秘法。毕竟能够撕裂空间、划出一方天地来的,除却十万年前划出鬼渊的前辈,也只剩龙族有这样的本事了。 竹简上飘出一行行金字,悬浮于空中,黯淡无光,却密密麻麻几乎铺了满满一屋子。金字围绕着槲生,将他圈在里面。 “一曰槲生,欠下风竹草三百七十四株,云药石三千块……” 小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被惊得合不拢嘴。“敢情这比宁公子欠的还多的人物,就是这位啊!” 金字黯淡无光,围绕在槲生周围片刻,反倒从字中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色来。满屋子的血色文字,反倒有些瘆人。 槲生还保持着滑稽的动作,低着头让人瞧不出神色来。 “倒是跑得够快,让我好找啊,槲生。”越英越过层层叠叠的红字,搭上了槲生的肩膀。语气轻柔,却带着种难言的压迫感。 谢逸致看到槲生身子抖了一下,脖颈处有一瞬显现了诡异至极的黑色纹路,而后极快地消失不见。 “越英,这,这都是意外?” “哦?在这之前,不如好好解释一下,这血字?”指尖拂过槲生的后脖颈,激得他一哆嗦,“以及这么多年未曾还债,这账目可翻了不少倍。” “呵呵,我还还不行吗?你把这东西收了吧,怪吓人的。” 越英这下倒没继续压着槲生问,衣袖一拂便将竹简收回手中,血字也霎时回拢。浅金色的衣袍落在槲生暗沉的黑衣上,恍若当年。 “罢了,此时便不和你计较这些琐事。眼下有正经事要做,你且随我来。” “不是吧,才刚刚见面,你就使唤我做苦力。难道我长了一张像是很擅长做苦力的脸?”槲生垮下肩膀,乖乖跟在越英,还有空给在一旁有些担忧的谢逸致抛了个媚眼。 谢逸致不忍再看,也不好开口告诉槲生他这个媚眼抛得有多失败。虽说槲生有着一张妖艳瑰丽的脸,却有着一颗过分活泼的心。这媚眼抛得不伦不类,活像是中风,没有那位阿岚姑娘半分韵味。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29 越英向前走的速度一点都没慢下来,谢逸致都以为越英是不屑于同槲生争吵这些的时候,前面传来了凉凉的一句。 “可你长着一张足以让人想揍你的嘴,快点,完了可要出事儿的。” “来了来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大少爷脾气。” 谢逸致跟在槲生身后上了楼,算起来那位宁公子诊治谢玉已有将近两个时辰了,苏平欢也未曾出来过,不知现下情况如何? ------------------------------------- 越英上楼后径直走向了谢玉所在的房间里,正赶巧撞上里面开了门。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先说话。还是槲生一侧身子挤了进去,瞧了一眼说道。 “这位公子救人可真有一套,人没救醒,自己也倒下了。”他拍了拍苏平欢的肩膀,一张脸上满是八卦,“说说呗,你们这两个时辰到底做了什么,让这光风霁月的公子哥累得衣衫凌乱、头发乱翘的?” “宁公子说不许其他人进去,他在里面修养片刻便好。”苏平欢恭敬地答了话,整个人却稳稳当当地堵在房门前,没让这不认识的人扰了宁琅然清净。 越英闻言伸手将苏平欢拨到了一边,也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直接闯了进去。 “哎,你这人……” “呵,果然是个傻子,都说了多少遍不要插手不要插手,非不听,活该疼死。” 话虽这么说,越英自宽大袖摆中取出之前那卷竹简,竹简上金色纹路灵力涌动,顷刻便灌注进了趴在桌子上正疼得发抖的宁琅然身上。 越英已经闯了进来,见状似乎还帮宁琅然疏散了疼痛,苏平欢也稍稍放下心来,上前看着此人的神色问道。 “不知阁下与宁公子是何关系?” “他带着你们来我的医馆,用着我的人手和草药,竟也不告诉你们我是谁?还真是个想着什么都一身拦下的蠢货。”越英嗤笑一声,声音不紧不慢,“在下越英,乃此城城主,难道苏司刑离家前,你家流云仙君未曾向你道明?” “你未曾识得我,我可是听说过声名赫赫的苏司刑,怎的闲来无事来无疆城转转?还是打算抓几个恶人回去问罪?” 越英这话问得刁钻,一时之间竟将苏平欢难住了。 他尚在思索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传说中贪爱财物的无疆城城主,那边越英已经喊了槲生来,要将宁琅然带走。 槲生手段粗暴,径直将宁琅然扛在了肩头,见众人都投来诧异目光,他反倒是问了一句。 “难不成要我将他抱在怀里啊?一个大男人,哪儿那么多讲究!” “呵呵,你二人可真是绝配。一个脑子蠢,一个嘴贱。你这么扛着他,也算是个教训。”越英挑眉一笑,甩袖便要走。 “喂,说话拐弯抹角的可就没意思了啊。”槲生扛着宁琅然,却依旧健步如飞,好似肩头只是扛着轻飘飘的一根羽毛。 那两人先后离去,谢逸致也颔首向苏平欢道了别。她与槲生来无疆域本就是寻越英的,如今人已见到,自然也就不需要同这几位小辈一起了。再者说了,他们来此是为了完成寻仙会的颂雅令,她和槲生继续留在这里,才是碍手碍脚。少年人总是需要舞台去展现自己丰满的羽翼的。 谢逸致转身离去之际,却被苏平欢喊住了。她微微倾身,眸中透露出询问。 苏平欢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来,耳根微红,说道:“可否请谢姑娘替我向城主说声抱歉,当年初初入世,还有些莽撞,如有冒犯,苏平欢愿意做出赔偿。” “我会代为传达,不过想来越英公子的赔偿,会是天材地宝、珍稀草药。若是在外寻到,带些回来,想必越英公子定然不会再计较之前的微末小事。” 苏平欢拱手一礼,少年人清朗的声音响起。 “多谢谢姑娘提点,待颂雅令完成,在下定然携礼前往城主府道谢。” 谢逸致不置可否,背对着苏平欢的脸上漾起一抹笑来。 听苏平欢刚才与越英的几句谈话,便可得知苏平欢对越英一无所知,甚至对于无疆城,也是陌生的。这样的苏平欢如何能得知城主府的位置,更何况,这浩浩无疆城可没有什么城主府。 谢逸致循着木楼梯走下来,恰撞进端坐在楼下的越英眼里。他正坐在她之前的位置,手里摩挲着之前的茶杯,抬眸望来,眼中含着一抹轻笑。 “谢姑娘可真是让我二人好等啊。看来今日我运气好,先是宁琅然这小子又发疯,后是槲生带着谢姑娘来寻我。人生之不如意,不外如是啊。” “你小子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什么不如意的。见了你兄弟我,就该畅畅快快舒舒服服地痛饮三天三夜!”槲生扛着宁琅然,不能直接揽越英的肩膀,只好眼神示意他。 哪知对方却视若罔闻,一心一意地看着谢逸致。 “你说是么,谢姑娘?” 他的眸中有着寒冰烈火,有着大漠黄沙,有着一切的悲壮。 人生之不如意,不外如是。他这么说道。 谢逸致感觉像是被这一眼看得无所遁形,她竭力压下身体上的战栗感,挤出一个笑来。 “这些时日,还是叨扰越英公子了。” 时移世迁,一切终究还是不同了。 第81章 白衣医者 03 越英带着他们离开茶馆, 径直出了城门,一路向北。这是一条与谢逸致等人来时完全不同的路,一路上没见到什么凶兽恶灵游荡,别说什么珍稀草药, 便是野草都不见有一根。明明其他地方葱葱郁郁众多草木, 这地方却光秃秃一片, 颇为突兀。 “你把药庐建在这种地方,这不自己找打吗?这么明显, 瞎子都知道你老巢在哪儿了。”槲生扛着一个大男人,却不显疲累, 嘴上叨叨叨说个不停。 谢逸致撑着重云行在槲生身边, 伞面倾了一半,罩在他头顶,用以遮一遮过分毒辣的日头。 “别别别, 大男人皮糙肉厚不怕, 你自己遮一遮就行了, 要是晒着你, 我可要心疼的。”槲生见状往伞外走了几步,让出伞下阴凉。 “宁公子状况不太对,还是不要这么暴晒为妙。”见槲生躲闪, 谢逸致也不自己撑着伞了,掐了个决让重云稳稳当当地罩在他头顶。任由槲生上蹿下跳,依旧是在伞下。 越英在前面带路, 对身后槲生的话视若罔闻,只是这时回头看了槲生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 “要是把他掉下来,今天你就睡外面吧。反正你以前在八弥境不也经常找棵树就窜上去睡觉, 正好回忆一下当年。” “啊?”槲生一下子就老实了下来,安安分分地做着苦力,只是时不时用着幽怨的小眼神瞥着越英的背影。 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谢逸致却少有的神游天外。 槲生一向爱玩闹,自从相遇以来却未曾有一日像今天这般放松,或许在越英面前的他,始终还是当初那个少年。和三五好友拌嘴,只需想着如何仗剑饮酒便可。 少年永远是最好的时候,也是最难回去的时候。一腔热血,满胸豪情,少年人不畏艰险,也最爱踏足山高海阔。 越英领着他们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约莫三炷香后,便见到了一片出现在此处颇为突兀的清澈湖泊。这湖占地约有一方,湖里无鱼无草,只铺着些光滑圆润的鹅卵石。周围风声呼啸,带起些许尘土落入湖面,只见湖面上折了一道光,那些浮尘便消失不见。 “到了。”越英停下步子,伸出右手,掌心灵力翻涌,化作金色的丝线勾织着什么。 槲生两三步跨到湖边,也不管背上还扛着人,直接弯了腰去撩水。 谢逸致将视线从越英身上拉回来的时候,就见得这一幕,她暗道不好,数条一线牵顷刻出动,却堪堪拂过他衣角。 越英分神看了槲生一眼,在槲生落水的时候,将伏在他背上的宁琅然一把抓了回来,一手揽着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槲生扑通一声落了水,好不容易在水里摸着湖壁站起来,抬头就见越英表情淡然,修长指尖夹着一枚金钱币。 他沉默片刻,而后掬了一捧水,泼了过来,与之而来的还有清朗的声音。 “好你个越英,见我落水都不扯一把,不如一起凉快凉快!” “胡闹。”越英低啐一声,揽着宁琅然后退,金钱币被他丢出,直直镶嵌在槲生手下的湖壁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槲生已经没了踪影,徒留重云在湖上转了几圈,最后飞回了谢逸致手里,乖巧地为她遮着阳。 槲生消失后,越英看向了谢逸致的方向,伸手示意她先请。 谢逸致抿了抿唇,足尖轻点,落在了湖中心。甫一触及水面,便感觉到一股扭曲之感,头晕眼花片刻,再抬眼向四周望去,已然换了景色。 她如今身处水中,衣衫被浸湿。但好在鲛纱虽轻薄却十分疏水,是以也不曾露出些什么。 四周空旷,唯有一处药庐静静矗立,门前还分出了几片地方,种着不知名的药草。 槲生衣衫凌乱,头发一绺一绺地搭在额前,正坐在岸边拧着外袍。他脱了湿透的外衣,此时只穿着白色的中衣,皂靴丢在一旁,赤着脚在水中拨拉着。 瞧见湖中忽然多了一人,他兴高采烈地抬眸望去,便看到滴水不沾的谢逸致,暗暗有些失望。 这鲛纱,是不是质量也太好了些? 谢逸致不知他有着什么样的想法,只是踩着水一路到了岸边。先是将重云放在岸边,而后撩起裙摆,一只手撑在岸上便坐了上去。她坐在槲生身边,指尖灵力倾泻,不多时便烘干了他的衣物。 槲生一直沉默地看着谢逸致,看着她眼神温柔将灵力输入,手中的黑色外袍便去了水,瞧着仍是原来模样。 “无趣……”槲生才刚刚开口,水中便传来了声响,谢逸致的心思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槲生也瞧了过去,看着被越英揽着宁琅然赫然停在水面上。他毫不客气地将宁琅然丢了下去,全然不似之前的小心翼翼,甚至说得上手段有些粗暴。 谢逸致明眼瞧着宁琅然脸朝下栽进了水里,额头撞上了池底的鹅卵石,没磕破皮却也通红一片。 越英并指一点,将他的头从水里捞出来,以防一不小心直接溺死。而后从怀里掏出一颗发黄的石头丢进了水里,几乎是瞬间,水面泛起白雾,甚至冒出了咕嘟咕嘟的泡泡。 谢逸致尚且不明所以,槲生已经一把将她泡在水里的脚抓了起来,生怕慢一瞬会出事似的。 “喂,做事之前能不能喊一声,就这么丢进去,就不怕误伤我和无趣的吗?” 越英踏水而来,几息之间便落在了岸边,闻言奇怪地瞥了槲生一眼,说道。 “你二人重活一次,竟连热腾些的水也碰不得了?” “热、热水?”槲生呆愣住,伸手进了水中。他是非人之物,此时在滚烫的水里也不觉得有多烫,反倒觉得舒畅。“好东西啊,无趣,要不要来泡泡啊?这东西好似和温泉差不多的。” “别胡闹,我待会儿要丢药材进去。若你也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可概不负责。” “你这也太过奢侈了吧,给这小子泡药浴用得着这么大的池子吗?以前你不是都整个木桶凑合凑合就完事了吗?这天天换水得费多少银钱?” 谢逸致的脚还被槲生抓在手里,此时微微用力,挣了开来。她站起身,俯视着这一池滚烫的水。 “越英公子,宁公子是身染何等恶疾,竟然需要用汤浴之法才能救治?” 歧黄之术千千万,而在这其中,汤浴之法却并不常用。大多在身中剧毒之时,才需要汤浴之法先渗透周身经脉,再辅以针灸草药。 宁琅然几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还出手帮忙诊治了谢玉。虽说他瞧着体弱,但也不至于累至昏迷才是。之前在房间门口时便想问,却始终没有开口。 越英行至药圃旁,弯腰拔了几味草药,又从晾晒的笸箩里捻了几块已经晒干的药材,用手拢了,然后一样样丢进池中。 见他不答话,谢逸致也不好逼问,只是努力辨认着这几位药材,力求能从中分析出宁琅然是中了什么毒。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水平,刚刚拔下的几位药材还算好认,可似乎全都是些性烈的,常常用来制毒,至于那已经晾晒好的药材已经分辨不出来。 那些药材入水即化,也不知这池水中有什么奥秘,能如此之快地将药物溶解。 几乎是每投进一味药材,池中的宁琅然便会痛呼一声,额上细汗密布,青筋乍现,死咬着牙关,显然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家伙倒是能忍,竟然能只喊一声。可惜这个时候骨头硬有什么用,当时怎么没这么多心眼儿,平白浪费我诸多草药和时间!”越英将最后一味药材丢进去,腰间的竹简被他一拂手悬置于半空,修长手指将其铺开。 耀眼的金色文字飞腾而出,萦绕在宁琅然周身。 “二曰宁琅然,欠下丛竹蜂三百只……” 谢逸致勉强从快速移动的字中读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来,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意见,就被槲生截了话头。 “这小子有够厉害啊,我和越英多少年的交情才欠下那么多东西。他这再努努力,都要超过我了!” 话音刚落,便见那个“二”跳了跳,变成了“一”,正如槲生所言,成为了竹简上的第一位。 “呵,这普天之下,也就你一个人以在我这神仙帐上位列榜首为荣了。既然已经回来,不如改日便出去搜寻东西,尽快销了你的名。”越英指尖凝了几道金色的气旋,正一道道打进宁琅然的身体。本是如此精细的活计,被他信手做来却也轻松自如。“正好这几日岐和异动得厉害,你也顺便找找吧。” “啊?岐和在这里?还以为早就被你一剑斩断了呢,毕竟岐和这剑凶性大,留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槲生讶异地抬头,眼神在他腰间的剑上梭巡。 “说得轻巧,那位前辈生前是如何的厉害。坠秋若是能一剑斩断它,才是蹊跷。” “这些年来,我将岐和关在了无疆域里,日日寻迹,也不过交手寥寥数次。岐和之威力,许多年来不退反进,最近更是频频出现。”他停了手,缓缓转身,身后雾气缭绕。 “宁琅然身上的诡煞之物,便是由岐和带来的异变之一。” “宁公子何时中了诡煞?”谢逸致插了一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莫非在医馆之中,宁公子并非是诊治谢玉,而是出手将谢玉身上的诡煞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此法阴损,寻常人不得其法,宁公子为何得知?” 越英却不欲回答,只是抿了抿唇,将视线投在槲生身上,等待他的答复。 “既然连你都开口了,想必为岐和的事很是头疼吧!”槲生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似乎全然不为岐和之事所扰,他晃了晃手中的连瑕,笑道,“越英公子开口,小弟哪儿有不应的道理呢!” “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嘴贱。”越英骂了一句,面上也显了笑意,他冲着谢逸致颔首,开口,“谢姑娘莫怪我不答话,宁琅然之事我已答应过不外传,还望谢姑娘海涵。” 越英才说完这句,身后便传来虚弱的声音。 “越英、公子?” 第82章 外出寻剑 01 那日宁琅然自池中悠悠转醒, 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且不说越英这种似乎和宁琅然相识已久的,便是才初初见面的谢逸致也全副身心投在了他身上。若是不知情的,怕以为谢逸致对这位风姿隽秀的公子哥儿一见钟情了呢。 因着槲生的缘故,谢逸致也得以在越英周边挑了一间茅草屋住进去。屋内说不上一应俱全, 却也不少什么东西。谢逸致瞧过一眼便安心地住了下来, 白日里便去药庐同宁琅然聊天解闷儿, 时不时两人手谈一局,几日光景便转眼而过。 槲生从窗户翻进谢逸致的屋子的时候正是入夜时分, 谢逸致拆了头发,褪了外袍, 在一块打磨光滑的菱花镜前用着一把木梳子打理长发。 平日里谢逸致总是往药庐跑, 槲生又被越英拉扯着在无疆域中四处奔波找寻岐和。是以两人几日来除却一日三餐见上几回,私下里便是半次也没见过。 他左手提着油纸包,右手攥着一大把花, 模样颇为滑稽地半蹲在窗棱上。茅草屋的窗户不大, 被他这么一弄, 便堵了个严严实实。 谢逸致停了手上动作, 将木梳放在越英送过来充当着梳妆台的竹篾编织成的桌子上,听说是宁琅然亲手做的,一直丢在库房里头。可怜无疆城中值得两位公子如此珍重对待的女子一只手都排不满, 也是托了槲生的福,谢逸致才能过上无疆城诸多女子艳羡的日子。这张宁公子亲手做的桌子近几日便搬进了谢逸致的屋子。 她平时便不爱簪花带饰,此时也不过是散了头发, 与白日里的并无什么差别。虽说褪了外袍,可内衬却还妥帖地穿在身上。是以她也不觉得尴尬,落落大方地便同槲生搭话。 可瞧槲生反应,显然他不是这么想的。手长腿长的高大男子挤在小小的窗口, 瑰丽近妖的面庞不知为何泛起了红晕。倘若让其余女子瞧了,定然赞一句郎君绝色,可惜在他面前的是一向不太擅长的谢逸致。 “你是今日同越英公子出去寻岐和伤着筋骨了?怎么愣在那里不动作?” 谢逸致这么说着,便朝着槲生方向多走了几步,哪想槲生却反应极大地后退,直接从窗上仰躺着摔了下去。因着他之前的姿势,她不好伸手拉他,也只能任他摔下去,发出沉闷的一声。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真的被我说中,伤到筋骨不便活动吧?” “魂体哪里有什么筋骨,再说了,我这么强悍的身体,这世上能伤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槲生摔下去后就立马跳了起来,若不是他衣摆还沾着草屑,还以为刚才他摔倒只是看花眼呢。 谢逸致听着他言语,走到木架子旁拾了外袍穿好,又抽走了门后的木栓子,让他进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习惯,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有门不走偏偏走窗户。” 不管是多年之前槲生千里迢迢跑到燕云寒的时候,还是在六止峰下的茶馆里,槲生总是喜欢翻窗户,从未正正经经走过几次门。 闻言正乖巧站在门前等着开门的槲生讪笑一声,眼神飘忽一瞬,心想总不能告诉你是怕被你打出来才养成的翻窗习惯吧。 谢逸致当年不开窍的时候,那是真真地拿他当一个不熟络的前辈对待。要不是他另辟蹊径学会翻窗子,这辈子都没希望。 可这话又不能说,槲生只好提着东西进了屋子,把油纸包丢在桌上,自顾自地将放在白瓷瓶里有些枯萎的花儿拿出来,换了自己手中的进去。 谢逸致则是坐在桌边,提壶倒了两杯茶,等槲生做完这在他看来极重要的事。 自从槲生日日随着越英外出寻找岐和,他就颇喜欢带些小东西来同她把玩。 第一日他带了坊间的话本子与她一道观摩,她只瞧见最上面的一本封皮上写着“春影录”,好奇地正要打开,就被槲生一把夺过跑了个没影儿。 第二日他带了不知从哪儿买的钗环首饰,流苏簪叮叮当当,只是旋个身,便与发丝缠在了一起。其中最甚的当属一对沉甸甸的金镯子,镶嵌着各色宝石,一眼瞧去珠光宝翠,几乎能闪花了人的眼。套在谢逸致纤细腕子上颇为突兀,还没等她说什么,槲生就撸了镯子。 今日满打满算是第三日,槲生应当是带来了些吃食,比之前几日简直再正常不过。 槲生也不懂什么花道,只是随意地将自己带来的花儿放进瓷瓶里,便一撩衣摆瘫坐在了竹椅里。 他一双眼睛跟着谢逸致白嫩的手,看她解开油纸包,露出里面金黄的糕点来。 “这无疆城可真不愧是越英管的地方,跑遍全城也没有一家糕点铺子。结果还是借了他家幕僚的小厨房才勉强做出来点,好久没做了,你尝尝味道如何?要是不对,我明日再试。” 谢逸致伸手捻了糕点,咬了一口,只觉外皮酥脆内里香甜,再一看,原来糕点里放了红豆沙馅。槲生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身糕点手艺,做出来的甜食总是很合她口味,似乎能一路甜到她心里去。 “甜而不腻,你也该尝尝的。” 谢逸致几口将这不大的糕饼吞下肚,捻了一块放到槲生嘴边。槲生愣愣地看着那一双柔荑般的手伸到自己面前,酥脆的糕点抵在他唇边。他脑袋晕乎乎地咬了一口,触碰到了她的手。 “嗯,软的。” 谢逸致并未察觉到什么,只是心下慨叹了一声槲生好厨艺,便又一心一意地吃点心去了。反倒是槲生,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小心翼翼地瞧谢逸致神色,没见到什么厌恶表情,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挠了挠脸颊,正襟危坐。 “无趣啊,你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岐和是为什么忽然又发了疯?” 谢逸致吞下口中的糕点,拿帕子拭了拭手,将身子转向槲生那边。 “我对岐和不是很了解,当年在七星楼里,也只是查阅阵法偶见补魂术才得知这么一桩事。”她表情严肃,似乎想到书中所记载的东西。“百鬼夜号,鲜血污墙,尸横遍野,邪灵盛行。既然舍得用这样阴损的法子献祭来补魂,想必那人对岐和来说尤为重要。” 作为曾经的龙子,槲生自然是比谢逸致知道的零碎信息要多些,可也没多多少。他指尖敲在实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表情也颇为不解。 “岐和是自虚衍建立以来唯一一条成功化成金龙的龙。传言他惩恶扬善、嫉恶如仇,小小年纪便荡平了不少妖魔之事。他既是龙子又是虚衍之主,又生得相貌堂堂,不知多少人艳羡。” “既然是如此人物,为何又会犯下累累恶果,最后落得身陨道消?” 槲生忽地站起了身,眼中雾影重重,像是蒙了一层薄纱。他走到谢逸致身边,倾身逼近,那一瞬间眼神锐利,唇角轻微勾起。 谢逸致见着这情景,只觉得像是回到了当年囚龙殿中,那少年亦是如此凉薄冷血,如黑暗中的凶兽,即将择人而噬。 她虽不知槲生到底经历了何种磨难,但终究不会是个什么美好回忆。要从鬼渊那种地方出来,又哪里会轻松? 她倒不怕槲生对她做些什么,血灵鞭将他二人相连。再者说,以槲生次次神智模糊却还将她记得清清楚楚的模样,定然不会伤害于她。是以谢逸致并不怕,只是仰了头望进他眸子里去。 一双手虚虚点在他眼角,腕上乌色的珠子划过一道流光。她轻轻地唤道:“槲生。” 话语轻柔若山间清风,些许灵力自指尖倾泻,传入他身体。 她就这么看着他,直到那双眼睛云消雾散,露出黑琉璃一般的瞳眸来。他尚有几分惘然,眼神失焦,只是这么瞧着她。 “不想说便不要说了,岐和的事明天再议。今日也不早了,不若回去好好歇歇?” “不要。” 槲生摇了摇头,手一伸将谢逸致整个人揽进怀里,头在她脖子旁蹭来蹭去。 “后来……” “后来?” “岐和遇到了他的梦魇,听说是位姿容绝佳的女子。那是个凡人,又偏生命短,不过双十年华便陨了命。岐和总是得罪人,那女子死后也不得安宁,死的第五天就被邪灵掘了坟,魂魄撕碎成了养料。在那之后,岐和就疯了。他一边绞杀邪灵,一边又屠戮城镇。最后百城献祭却献祭出了邪物,他为了邪物对抗天雷,最后被劈去修为,自封八弥境。” 槲生将头埋在了她脖颈处,她自然就看不到他神色,只隐约觉得,槲生八成很不喜欢岐和这个故事。 怎么说岐和都算是龙族前辈,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思及白日里宁琅然同她说的话,她伸手摸了摸槲生的头。 “明日起,我便不去药庐那边,同你和越英公子一起找岐和吧。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几率。” “可以是可以,”槲生猛地抬起头来,然后以盗铃不及掩耳之势一口亲在了谢逸致脸颊上,而后很快地退了几步,生怕谢逸致揍他,“但你要好好跟紧我,出了事也好照应!” 说完他似乎又觉得自己在咒人一样,便又改了口。 “是怕你被越英那张嘴气死,还是我温柔!” 谢逸致不置可否,抬手一道灵力就把槲生打了出去,木栓子上紧,里面传来凉凉的声音。 “我看还是你比较能说。” 槲生被打出去也不恼,只是扬声喊了一句。 “糕点冷了就不好吃了,不吃给我丢出来也行!” 像是回应槲生的这句话,屋内的灯火忽地熄灭。他站在门口半刻钟,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只抬头看了看今日格外圆的月亮,伸手摸了摸唇,傻笑地低喃出声。 “好软。” 第83章 外出寻剑 02 翌日, 槲生早早地就等在了谢逸致门前,力求她一出门就能看到自己。 天光破晓,木门传来了响动。 谢逸致收拾好自己的行头,将重云握在手中, 打开了门。她今日穿的依旧是那身鲛纱所制的衣裙, 长发不似以往用簪子束起, 而是用了两根天蓝色的飘带编束起来,在末尾处打了个好看的蝶形。腕上红绳穿着乌黑的珠子, 在晨光下温润似玉。 她甫一开门,就听见门外动静, 披着一身晨露的槲生凑上来笑嘻嘻地同她打招呼。瞧肩上被打湿的痕迹, 想必是天还未亮就候在了这里。 槲生却浑然不在意,只是提了连瑕与她并肩。 “我们先去药庐那里用膳,听说今日越英的老相好要回来, 宁琅然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呢。” 谢逸致一向知道槲生的夸张说法, 只道今日与越英交好的一位姑娘要来, 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却笑笑压了下去。应该没有这么巧,他们刚到无疆城,那人便紧接着来了。 不过这话不能在槲生面前说, 毕竟那人在槲生这儿估计早就上了黑名单,见了面打起来就不好了。 槲生不知道谢逸致这些仔细考量,一心想着如何给越英想看一下这个姑娘家, 毕竟这么多年了,总不能让他的兄弟就和那什么劳什子流云仙君一样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两人各怀心思,不多时便到了药庐。 虽说时辰尚早,宁琅然却已经忙活了起来。他与越英一同住在药庐, 为了起居方便,两人在药庐外面辟了块地方做了小厨房。越英不通此道,也不是什么贪口腹之欲的人,是以小厨房大多都是宁琅然一个人闲不住的时候在折腾。 谢逸致本想上前帮忙,却被槲生一把推到了屋内,同越英一起看看医典什么的。他自己反倒是解下腰间的连瑕,挽了挽袖子就进了小厨房。 她一脚踏进了竹屋,被越英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两人本也不是多深厚的交情,之前全靠槲生在中间转圜,才能相处得较为融洽。如今呼声不在,两人也不是什么多话的性子,这场面自然也就冷了下来。 “这排是医典,那排是咒术之类的杂书。若是想看什么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可以再往里走几步,那里有个竹箱子,里面的东西可以自取。” 诗词歌赋?风花雪月? 谢逸致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显,只是脚下步子自觉地往那边挪了挪。越英说完那话后也再没有抬头看她,只是专心翻看着手中的医术。 绕过两排书架,果不其然有只大箱子放在角落。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30 她伸手摸了一把盖子,并无浮尘,向来不是经常有人擦拭便是有人翻看。 摸到搭扣处,略微使了力气便掀开了竹编的盖子。里面分门别类地整齐摞着许多话本子,封皮各色都有,有些潦草的笔迹写着那些风雅至极的名字。靠近搭扣的一边单独辟了一格,放着画轴。 指尖略过封皮,触感有些粗糙,她捡了一本翻看两页,并没察觉到什么特殊。而后她拿出了画轴,解开后缓缓铺陈,便见得其上白衣公子端坐在案桌之前,一手按弦,一手执着书卷,凌厉一眼瞥来。 这人正是谢逸致的好友,众人盛传的流云仙君,向许宁! 谢逸致心下觉得古怪,怎么越英会在房里藏这么一箱子风月话本,还有向许宁的画像?以越英和宁琅然的脾性,怕是这种东西看都不看。唯一的解释就是,越英的那位好友在此留下了这些物什,并且经常来此翻看。 一想到向许宁狂热爱慕者曾做出的举动,她有些担忧。箱子中还有其余画轴,她便又捞了一幅。这画轴竟然不是向许宁,反倒画的是宁琅然。 画中公子半裸,虚弱地躺在池中,面上蒸腾出了红晕,乌发半湿,正微微抬了眼皮望过来。 谢逸致不觉得什么特殊,面色正常地将画轴整理好,放回了原处,又从那一摞话本子里挑了个名叫“桃花缘”的来看。 话本子写的是个大家小姐杀父杀母证道而后飞升的故事,谢逸致拧了眉头,继续往下看。 【折香临死前想到的,不是她和善的父母,也不是自己待自己千好万好的师父,而是多年前她跌下山崖时,见到的那抹惊鸿白衣。 她本可以动用手段将那仙鹤般的少年掳至身边,可她没有。她换了名姓,换了容貌,甘愿当他手下的一个小徒弟。 人人都说折香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便是修仙也是仙界败类众生耻辱。 唯独那少年同她说,你有一双黑琉璃般清澈的眸子。 折香死在了那少年的佩剑下,是折香自己心甘情愿撞上去的。 她努力绽放了一个笑容,同他说:宁愿挫骨扬灰,也不愿死后受辱。】 “这话本子讲的什么?倒是第一次见你看的这么入神。”一双手扯着书脊将话本子拉开,一张昳丽面容便到了谢逸致近前。 她尚还沉浸在《桃花缘》中,此时抬头望去,竟是面无表情,骇人得紧。 “我错了我错了,不过再好看,也等待会儿吃完饭再看好不好?”槲生瞥了一眼手中的话本子,记下名字,将它放回箱子中。 身后谢逸致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种茫然。 “槲生,为了爱人而破道心,真的值得吗?” 槲生手一抖,将话本子放歪了些许,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只是随意摆了一下,将箱子合上。他脊背绷直,一时之间竟然不太敢转过身去面对谢逸致。 “何出此言?” 万幸谢逸致似乎并不需要有人回答,她自己喃喃了几句,便也放下了。 “只是看话本子有些感悟罢了,去用膳吧。” 谢逸致先走了一步,槲生在她身后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 谢逸致和槲生一前一后到了吃饭的厅堂时,宁琅然不知为何头上戴了朵娇艳盛放的花儿,衬着他似水墨画的眉目颇有些怪异。越英在一旁倒了酒,正小酌着。 而坐在主座上的女子,应当就是槲生口中的越英好友,此时正背对着他们,露出一双染了丹蔻的手。那手柔若无骨,指尖滚着一颗白嫩的莲子,两相交映,倒不知谁更白些。桃红色的衣裙在她身上穿着灼灼其华,乌发间插着一根流苏簪,与日前槲生送与她的颇为相似,簪上流珠滚玉,只一件饰物便有种超然的韵味。 槲生可不像谢逸致一般,只是悄悄在心里猜测。他直接向前几步,把手往桌上一撑,瞧那姑娘模样。 然后他被吓得险些支不住身子从桌子上滚下去,见他反应如此之大,谢逸致出手扶住他,也一眼望去。 正正好撞入一双翦水瞳眸,柳叶眉樱桃口,唇上口脂像是铺了一层水光,却不显得艳丽。对方唯一抿唇,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谢姑娘,又见面了。”她将指尖的莲子丢进口中,这么一个动作却让她做出了一股子潇洒劲儿,“那日邀你上楼你不上,没想到竟然在这儿遇见了。听越英说你似乎挺喜欢我那一大箱子话本子?” 越英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睨了一眼槲生的奇怪神色,开口否认。 “可别瞎说,我只是同你说谢姑娘看了,可没说喜欢看。” “好好好,”那姑娘随口敷衍,一双眼却死死地黏在谢逸致身上,继续问道,“谢姑娘要是喜欢,那箱子便送给姑娘了。只要谢姑娘寻个时间,能帮我个小忙就好!” “岚姑娘若是有事,直说便是。”谢逸致话刚说一半,就被槲生扯着坐在了离阿岚最远的地方。 两人遥遥对望,眼神厮杀一场。 “好了,有话等会儿再说,再不吃饭可要凉了。”槲生揽了对公筷给谢逸致夹菜,话里话外都是让谢逸致吃饭,最好别理某个小人。 那边宁琅然轻笑一声,提了竹筷也吃上了。 槲生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笑什么笑,戴着一朵大红花还笑那么开心。”呵,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趁着他不在和无趣有说有笑的! 谢逸致看着青釉小碗中堆得越来越高的饭菜,而槲生似乎无知无觉还在夹菜,终于还是伸手扯了扯他的袖摆,示意他够了。 槲生意犹未尽地放下了公筷,他挑衅地看了对面的阿岚一眼,眼神里的得意简直掩盖不住。 阿岚眼波流转并没理他,只是用自己的碗盛了甜汤,颗颗鲜嫩的果子切成小块,放在青色的碗中简直再好看不过。 在槲生不好的预感里,对面的美人轻眨了下眼,起身将这甜汤放在了谢逸致身边,语气之撩人,让一旁的越英和宁琅然都目瞪口呆。 “谢姑娘喜甜,还是尝尝这道甜汤,也解解腻。” 两人交换一个见了鬼的眼神,越英选择沉默不语地低头吃饭,宁琅然却忍不住想看槲生神色。要知道,这甜汤可是槲生公子早早就准备好食材,不知试了多少次,今日才做出来的,竟然就这样被别人拿去借花献佛。若是槲生大方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在谢姑娘身上小气得紧。前几日他与谢姑娘多说几句话,晚上也要被他寻来好一通说才算完事。 果不其然,槲生黑了脸,惯常握剑的手直接捏上了桌子边缘。宁琅然瞧着,心想若是再使几分力,这顿饭便谁也不用吃了。 “你这狸奴,怪是多事!”槲生咬牙切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那模样,简直恨不得把阿岚放在火上仔仔细细烤了。 “我为谢姑娘盛碗甜汤,又碍着你的事了?”阿岚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将调羹放进碗里,发出叮当的一声碎响。 谢逸致感觉到了一如当年的诡异感,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当年若是阿岚没离开,是不是也同现在一样剑拔弩张? 谢逸致还没有开口,反倒是一直吃着饭的越英放下了碗筷,眼神扫过桌旁的几人,似乎在说你们为何如此之慢。 槲生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声,坐在谢逸致身边吃着东西。 阿岚挪了位置,离得宁琅然更近了些,像是没骨头似的倚着他的肩膀,却一口没动桌上的饭食。宁琅然顶着槲生奇怪的眼神和肩上轻若无物的重量,煎熬地吃完了这顿早饭。 第84章 外出寻剑 04 吃过早饭, 宁琅然自发地收拾了碗筷去洗,留着三人对视。 “谢姑娘可还想看什么新奇故事?我这里还有许多。若是这些都不喜欢,从云江书阁那里拿一些便是。” 几乎是宁琅然一走,阿岚就亲亲热热地凑了上来, 搬了竹椅同谢逸致坐在一起。 槲生气性极大地哼了一声, 直接站起身来, 挤进了两人之间。他背对着谢逸致,脸色不好地对着阿岚。 “槲生公子, 你这样妨碍姑娘家交流,可是要遭雷劈的。”阿岚也不恼, 一张芙蓉面笑盈盈的, 那双眼和带着钩子似的,直直往谢逸致身上飞。 “你才遭雷劈,渡化形劫的时候, 八成把你的毛都劈焦了!”槲生气急败坏, 直接上手遮了阿岚的眼, 不许她继续瞧着谢逸致。 两人你来我往地斗嘴, 谁也没注意到身后的谢逸致不见了。倒不知两人是真的在为谢逸致吵,还是脾性本就不和。 这些都只不过是今晨的小小波折罢了,无非就是毁了一张桌子, 一方的草药……而已。 槲生看着坐在上首撸着一只皮毛光滑的白猫的越英,悄悄地咽下了想说的话。 “唤你们来,本是想着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可能 。现在看来, 倒是叫错了。”越英一手提着猫的后脖颈,将它提起来,猫儿的一双异色琉璃瞳颇为醒目,“还有你, 再有下次,可不是变回原形在我怀里躲一躲能善了的了。” 猫儿像是听懂了,歪歪头眨了眨大眼睛,发出喵喵的声音。 “狸奴误我。”槲生在下面小声嘀咕,暗道自己被阿岚绕了进去。阿岚能化成原形讨巧卖乖,他一个大男人,可不是只有挨训的份儿了。 越英耳力极佳,自然听到了槲生的这句话。他将猫儿放回怀里,一手摊开了手中的神仙帐,血红小字飘出来,现于众人面前。 “槲生,今欠下镜花十五束、桧木十株……” 越英每说一句,神仙帐上就飘出些金字来,靠近槲生便化作血红字迹,归入那密密麻麻的血字之中。槲生一开始还有些理亏,耷拉着肩膀,随着越英越说越多,他反倒自在起来。直到最后,他名字跳了跳,又排到宁琅然前面去了。 宁琅然下意识地看槲生,却正好与他望过来的眼神对上。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颇有一种债多不怕还的架势。 上首的越英终于念完,而后收了神仙帐,灵力幻化出一支细毫笔。谢逸致和槲生尚且不解之际,宁琅然已经心领神会地上前按住猫儿,任由越英拿着剪刀对它上下其手。 宁琅然虽说清瘦,可到底还是个男子,有他在前面一挡,谢逸致看不清两人在做什么,只从猫儿凄厉的叫声中,能窥见几分端倪。 槲生不像谢逸致那样,还有些忧心忡忡,他此时幸灾乐祸,简直恨不得哼个小曲儿来庆祝一下,全然把刚才因欠下太多东西的愧疚抛到了九霄云外。 “槲生,收敛一些。”谢逸致一扭头就看到槲生这般模样,皱了皱眉头,低低出声。 槲生果然收敛了些,不过也只有些许罢了。他不在谢逸致面前幸灾乐祸,竟然直接走到宁琅然身边,想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这一看可不得了,槲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那蜷缩成一团委屈巴巴的猫儿,几乎说不出话来。 谢逸致听得他这毫不收敛的笑声,眉头一皱,也上前一瞧。 越英手里尚还握着那只细毫,笔尖沾了朱红色似乎是朱砂之类的物什,手里捏着一根猫毛,神色不明。那边虽说宁琅然已经放开了猫儿,它却还是躺在一片狼藉的案桌之上,身子周围是肉眼可见的几根猫毛。 是的,几根。 谢逸致瞧不出什么变化来,只好将疑问的眼神投向了还在笑的槲生。 槲生见她望了过来,收敛了放肆的笑,也不说话,只是指向了猫儿的耳侧。 谢逸致依旧看不出什么来,槲生也就上手将猫耳侧过些,露出其下一小撮红色的毛发来。 “这家伙最爱自己的一身皮毛,平日里打理得很是勤快。阿岚化形后,就连毛都是绝佳的炼器材料,偏生她修为不高又爱招惹是非。所以我调出了这种染料,能不靠灵息追踪到她。” 宁琅然收起案桌边上放着的白瓷瓶,安抚性地摸了摸猫儿的脑袋,对方却头也不抬,打了个滚儿径直滚到了越英怀里。 “这么多年了,阿岚还是很亲近越英公子,感情真是深厚呢。” 宁琅然似乎很是羡慕越英同阿岚的关系,但也并未落寞太久。 越英抚了抚猫儿的头,又挠了挠下巴,猫儿情不自禁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像是忘了之前的惨状。安抚好了猫儿,越英才正色,说起了这些天他和槲生外出寻找岐和的收获。 “诡煞之物不易驱散,亦难拔除。目前除了些治标不治本的缓解法子,其余方子均是无用。” “不过槲生好歹还是有点用处的,他出现的地方,异动便会格外频繁。虽说目前还没有与岐和正面交锋,但我想岐和应该忍不了多久,就会对槲生出手,届时我们只需要紧跟着槲生就能找到岐和。” 槲生面色平常,似乎一点都不因为越英将他当成诱饵而难过,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既然如此,我们今日再去东边找找。若是可以,直接将岐和碎了便是。岐和性凶,多次封印怕是惹得他的残念出了问题,再封印难保他不会再现当年场景。” 越英抱着猫儿走到槲生身边,他比槲生略微矮些,此时稍一抬头便撞进了那双深渊似的眸子里。 他面无表情,将猫儿塞进槲生怀里,槲生并未伸手抱它,猫儿便将爪子从肉垫里伸出来,一爪子划破了槲生的衣衫,挂在了他胸前。 槲生不得已伸出一只手托了托它的小身子,轻微笑了一下。 “所以,我们是要去往异动最为频繁的地带,然后再将槲生作为诱饵,将岐和钓出来?”谢逸致从腰间抽出闲情,碧色的笛管在手中转了个圈,稳稳当当落进掌心,她甚至都未扯出个笑来,就那么冷着脸,问道,“所以,越英公子可能百分百保证槲生的安全,又或者说,有什么能百分百捕获岐和的法子?” 这本不是个什么为难人的问题,可越英却被问住了。 越英不答,槲生一手按在他肩上,表情凝重,全然不似平时的嬉笑模样。 “无趣你担心我我很高兴,不过岐和之事不能再拖了。你不是龙族之人,察觉不到岐和现今有多大的威胁也实属正常。但我和越英却不能坐视不管。” “岐和是天选之人,又是龙族有史以来第一个化出全身金骨的龙族。那把剑被我用了多年,深知其威力,现下又被岐和所控。若是不铲除,怕是这方天地会再遭一次大劫。” 谢逸致本也不是要阻拦众人行事,只是这般全无后手,怕是很容易就会全军覆没。届时不止不能毁了岐和,反倒可能使他们全部丧命。 “不管如何,小心为上。” 话虽这么说,谢逸致却打定主意待会儿定要在槲生身上多叠几道阵法符文,必要时刻也许能保他一命。 “既然如此,我和槲生还有谢姑娘去找岐和,阿岚就和这家伙安心待在药庐里等我们回来便是。” 宁琅然没什么异议,毕竟他身体虚弱,修为又着实不太够看,甚至连狸奴化形的阿岚都比不上。在千秋夜的药庐里等越英回来这件事,他已经做过上万次,再熟稔不过。 可阿岚却是不依的。 灵巧的白猫从槲生的手上跳下来,化作一个婀娜的少女,脖颈处一点朱砂勾画出精细花瓣,衬得她更加娇艳几分。 此时那张一向含笑的面庞上却多了几分不满,她瞪向越英,一双猫儿瞳便更显通透,俏生生一站,抬手一指,问道。 “为何不带我?今年我回来就是为了帮你,要是不用我,你喊我回来做什么?是闲的没事干,还是想看以自己为主角的避火图册?”阿岚的嗓音总是带着不经意的慵懒,说起这种风月话题更是添几把火。 越英几乎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冷漠瞥了一眼,就自顾自地走出了药庐。 谢逸致又想起之前在角落里翻看到的那张宁琅然的画轴,现在想来,或许是阿岚画来调侃宁公子的也说不定。 槲生也没管阿岚,走到谢逸致面前揽了她的肩,就带着她往外走。 “我们可得快点跟上去,越英那个没良心的,谁知道会不会早早出去,把我们两个丢在这破地方。我问了多少次出入的法诀,就是小气的不告诉我。” “呸,我没告诉你吗,你哪次记住了?上次灵力失控,差点把入口整个炸了,我还没找你算那笔账呢!” “想算就算呗,债多不怕还,反正都已经不知道堆了多少了!” 外面两人的吵嚷声越来越远,屋内宁琅然看着阿岚恶狠狠地磨了磨牙,眼睛就直勾勾地朝他望了过来。 “宁琅然,帮我一个忙呗。” 第85章 惊天一剑 01 越英所住的地方本没有名字, 也只是个朴素至极的药庐。听说还是阿岚看不下去他这般做派,起了个千秋夜的风雅名字,还拘着他在四周布了龙族秘法,等闲人是进不来的。是以越英的诸多幕僚以及手下, 都是居住在无疆城中的。 羽卫便是越英手下中的一支, 寻常负责斩杀城中恶鬼或者是将某些欺压弱小的人丢出去。至于进门的金票, 那是概不退还的。 按理说他们三人从千秋夜出来便一路往东,本不该碰到城中羽卫的。可事实上, 他们不止遇到了,还遇到不止一个。 身着白衣腰佩长剑的羽卫脸上的面具被劈开, 露出其下血淋淋的皮肉。森森白骨, 尸横遍野,不外如是。他们有的是被拦腰斩断,有的不见了头颅, 更有甚者肠肚之物被尽数拖出, 死相可怖。 从见到第一具尸体开始, 越英就冷了神色, 他极快地翻着尸体,一个个确认死亡,恍若一个没什么感情的死物。就在他翻开第三十三具面朝下的尸体时, 下面忽然有什么动了一下。 越英将上面的人仔细搬开,便见到了被那高大伟岸的男子护在身下的人。 那是个小男孩儿,双眼无神, 身子还在小幅度地抖个不停。 谢逸致和槲生一直跟着越英走,此时见了这边有活人,也凑了过来。可这小孩儿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显然并不适合说明情况。 他们不打算询问什么, 小男孩儿却低低地在说着什么。 越英将他抱起来,将耳朵凑近他的嘴边,才勉强听了个清楚。 “剑,好可怕,杀人。” 看来,这队羽卫应当是遇到了岐和,还顺手救了这孩子。至于羽卫为何会出城,想必回去一问便知。但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而是要尽快找到岐和,以防他再次对无疆中的人下手。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安顿这孩子更好。 就在此时,越英腰间的神仙帐蓦地飞起,于半空之中自行摊开,而后飞出三道金字。 谢逸致定睛看去,却原来是那三个少年的名字。此时正一闪一闪,恍若风中残烛,似乎下一刻就会黯淡下去似的。 与越英待了几日,她也算明白了神仙帐上的字迹代表了什么。 神仙帐不是凡物,既能追踪灵息,又能对死物的时光进行回溯。追踪灵息的范围也比她的一线牵要广得多,哪怕远在万里,也可追踪。但出于一些考虑,越英一般不会将无关紧要的人列为神仙帐的关注人物,大多都只是短时间内、一旦离去立马便会抹了灵息。 倒是不知这三个少年哪位入得了越英青眼,竟统统列入了重点名单。一有风吹草动便会自动显现,可谓是护得严严实实。 如此闪烁,怕是那三个少年遇到了什么事,生命垂危。 “这孩子我送回无疆城,你们俩先去看看那三个小家伙又出了什么事。人命关天,不多解释了。”槲生一把捞起在越英怀里的小男孩儿,对方脸颊已经浮现红晕,显然已经因惊吓过度而发起了烧。他将自己的冰凉的手放在对方额头上,聊胜于无,整个人化作黑雾消散。 越英则和谢逸致加速追着那几个金字走,越英身法不弱,谢逸致则是有着阵法加持,行走间几乎能留下残影。 两人刚刚离得近些,就听得不远处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平地惊雷晴天霹雳。看过去时尘烟滚滚,一时之间并看不清楚状况。 谢逸致和越英对视一眼,两人都微微点头,径直冲进了尘烟之中。 谢逸致刚刚踏入便指尖凝了灵力,三条一线牵在手,齐齐地指向一个地方。她右手握着重云,输入灵力,脚下便步步生莲,左手抓着闲情,以备不时之需。 之前远远望着不觉得这尘烟有什么不对,离得近了才察觉出异常来。若只是爆炸引起的粉尘之物,哪怕只过了十息时间,也该散得七七八八了,断不会还是如此浓郁模样。 既然如此,那直接去寻攻击来源的越英岂不是更加危险? 一线牵在一片灰蒙蒙中散发着红色的光,不止给了谢逸致指引,也让未知的东西得以窥视来者。 她约莫向前走了百余步,算算时间,也刚过半盏茶。 尘烟依旧未散,有什么细微的响动急速地靠近。 谢逸致猛地转身,重云倾在身前,将什么物什弹了出去。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与刚才的声音一模一样。她指尖灵力急速运转,伞面上荡出轻薄的云雾,护在主人周身,将过大的冲击力一层层地卸下。 她的手略微有些发麻,却一刻也不敢放松。这东西神出鬼没,难说是敌是友。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伞那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谢姑娘你来了!岚老板有没有和你们一道来啊?”少年声音虽有些低哑,却依旧不损他话语中的活力。 是叶辞。 谢逸致稍稍放下心来,将重云重新抬起,便看到了站在一片迷蒙中的叶辞。 叶辞虽说脾性与叶铮诸多相似,但显然叶辞遇事要比他那位前辈沉稳得多。 他的紫衣不知为何划出了好几个大口子,甚至有的地方伤到了皮肉,用白色的布料扎着止血。之前的那双木屐倒还算妥帖,只是叶辞的罗袜不翼而飞,此时是赤脚。 他披头散发,之前小巧精致的玉冠也消失不见。手中捏着几颗古怪的紫色珠子,隐约还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看来之前的那两声巨响,便是出于此物。 “你即在此,谢玉和苏平欢又在何处?”谢逸致瞥了一眼一线牵,却发现刚刚还恍若拧成一股绳的三条红线,此时已经有一条偏离了出去,正遥遥指向越英刚才的去向。 她指尖微动,其余两条线便消散了,只余那一条。只是片刻之间,她就得知了那人是谁。 “谢玉一直同我在一起,他受伤最重,现在正在树下休憩。”叶辞顿了顿,似乎有些难开口,“至于苏平欢,他刚刚同我说,要去牵制那把剑。” 谢逸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再结合之前死状凄惨的羽卫和那神志不清的孩子所言,想必这三位遇到的,便是他们今日的目标,凶剑岐和。 岐和威力巨大,苏平欢一人自是难以抵挡,现下有越英相助,应当情况会好上不少。 但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谢逸致从怀中掏出这几日宁琅然给她塞的不少药,一股脑儿地丢给了叶辞。复又在某颗莹白的珠子上极快地画着阵法符文,闲情横在唇边,微微吹了几下,符文打进了珠子里,消失不见。 “这些药瓶身都有标注,你和谢玉可以对照着服下。尽量不要频繁地动用灵力吞服,以防药效过快产生反应。这珠子我布了阵法,可以撑三天三夜。若是时日过了,我等还没有来找你,自可前往无疆城寻求庇护。” 她停顿了下,看着那少年的瞳眸,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叶辞,你能带着谢玉安全离开的对不对?” 叶辞微微一笑,指尖捻着几颗圆球。身量不高的小少年精致眉眼里是全然的信任,他说,“谢姑娘一定会全须全尾地回来,我和谢玉会好好等你。” 谢逸致也不再多言,转身便捻着那根一线牵一路追去。 不知何时起了风,吹散了迷蒙的尘烟,亦吹拂起她轻薄的衣角。远远望去,恍若一只灵巧的蝶儿在戈壁上飞舞。 无疆的地形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刚刚与叶辞交谈的地方还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林,现下便到了荒漠戈壁,飞沙走石,狂风呼啸,倒是有几分无疆域外的干燥。 谢逸致到时,只见得越英身形浮在半空之中,眉眼冷峭。虽不知为何苏平欢不在此处,她也来不及多想,指尖灵力灌进伞柄,重云幽幽地升了起来,只消找准时机,便能将岐和困起来。 越英不怎么爱比武打架,往常都是待在槲生身边,与他斗斗嘴,再或者开个什么条件。是以,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拔剑。 绣着金钱币样式的袍角被狂风吹开,飒飒作响。公子冷冽眉眼像是结了霜雪,他从腰间拿下佩剑,繁复华丽的剑鞘被退出一寸,便见得寒光璀璨,似要冻结千里。 “今日,便一并了结在这里吧。” 此话一出,剑鞘被越英随手丢在了地上,剑上萦绕着星星点点的蓝芒。再仔细一瞧,却原来莹白似雪的剑身用歪歪扭扭的蓝金修补了起来,与华美的剑鞘一比,倒是显得朴素得过分。 此剑名为坠秋,意在斩断千秋。 谢逸致瞧见那一道蓝光璀璨,裹挟着寒雪冰泉直直劈向对面。 无疆城城主,果真名不虚传。 而就在此时,遥遥天边亦来了一道剑光。那剑光如梦似幻,与天上骄阳几乎融为一体。 两道剑光重重地砸在对面的一团黑雾上,肉眼可见地将它从半空之中砸入了地底。 重云第一时间扑了上去,红光倾洒而下,将岐和牢牢地控在阵中。 谢逸致手有些抖,她几乎是忍不住地在往那道纯白剑光的来处瞧。 那道剑光她曾见过的,那恍若天际白练的剑光,生平仅见,足以让她浑身颤抖,惦念千百年。 越英一剑斩去,此时倒不急着看岐和究竟怎么样。只是抬眼看向了之前那道剑光的来处。 若他没记错,刚刚赶过来的那个小鬼便是在那个方向被岐和一剑劈飞的。 骄阳下,白衣公子一手揽着苏平欢,一手提着把素白的剑,剑柄上阴刻着两枚古字“追歌”,旁是一颗似是孩童随意而为的星辰。 那公子衣上是银拓流云纹,发带上缀着两颗白玉珠。眸如点漆,周身是凛然不可侵犯之势。他微微抬眸,与正浮在半空中的越英对上视线。 “我家小辈劳烦城主挂心,之前所说酬劳,之后便会有弟子送来。” “怕是这小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光风霁月的仙君,也会像个老妈子似的写信叮嘱许多事宜。”越英指尖虚虚一点,之前被丢在一旁的剑鞘慢悠悠地飞回到他掌心,一边收剑一边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来此?” “为人师者自当事事小心。” 第86章 惊天一剑 02 来人也不是什么陌生人, 正是远近扬名的流云仙君,向许宁。 传言流云仙君不喜外人亦不喜吵闹,多年来安守长安道,极少离开, 就连一手创立的执法殿也安然交给了首徒苏平欢来管, 更有传言, 说流云仙君命犯桃花,命定要与某人纠纠缠缠共赴黄泉, 是以为了躲过这一劫,这才闭门不出, 连以往次次必到的千灯宴都不去了。 这些传言纷乱繁多, 但可信的却只寥寥。这当中最为可信的当是流云仙君性情的描述:嫉恶如仇,一生向直。 “听闻城主始终在寻一样东西,想必便是这把凶剑了。” “既然来了, 也便搭把手, 最好能把这剑给我劈了。”越英语调随意, 似乎使唤大名鼎鼎的流云仙君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向许宁揽着苏平欢, 少年人双眸紧闭,红白衣袍上沾染了血迹,胸前一道贯穿伤, 腹部胳臂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瞧着狰狞可怖,似乎下一刻便会撒手人寰。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31 “且不说我这追歌比不比得上岐和,便是比得上, 也是要先把苏平欢救回来再说。我徒弟的命,可比个死物要重要些吧。” “先前我只来得及喂他一颗护心丹,护住他的心脉。若是城主出手,想必定然是妙手回春。”向许宁将追歌一抛, 正正好砸在岐和所在地的周围,刚刚还震颤不已想要破阵的岐和瞬时安静了些。 “可以,老规矩,三百金一位。” 越英话音刚落,在他身后就荡起了黑色涟漪。一圈圈恍若水纹,慢悠悠地漾开。一只骨节分明却过分苍白的手从中伸了出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向许宁面色沉重,未揽着苏平欢的那只手掌心已经凝聚了灵力,蓄势待发。反观越英倒是不急不忙,甚至没好气地拿着竹简敲在了肩上。 “多大的人了,还玩当年的小把戏,不怕在仙君面前丢人?” “嘁,不怕就不怕嘛。小嘴叭叭的,还挺能说,看来这些年也没少怼人。” 黑色涟漪一下子停了下来,露出来人全身。黑衣杂乱裹挟,发丝乱翘,纯白仙剑挂在腰间。若不是有一副好相貌,怕是要以为是什么邋遢修士不可。 越英搭了苏平欢的脉,槲生则是凑到了谢逸致近前与她说着话。 “这家伙怎么突然来了,本来就够乱了,再来个外人,难不成要搅个天翻地覆?” 谢逸致抬头看了向许宁一眼,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身边的苏平欢,显然一颗心都在关注徒弟的生死。 “苏平欢被岐和打伤,应该是身上带着什么法宝,让向许宁能在千里之外得知讯息。这才赶过来,与越英一道出手将岐和挟制住。” 虽说不知向许宁是用了什么法子,能够从千里之外的长安道一瞬间抵达缥缈诡谲的无疆域,但看这模样,他应当是很重视他这位徒弟。 她与向许宁实际交情并不深厚,两人更多时候只是靠着活泼爱闹的叶铮联系起来。也许是应了叶铮那句,两个无趣至极的人,哪怕是再深交也是淡然自若。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她喜钻研阵法符文,向许宁沉迷咒术秘法,两人既相似又不相似。时常聚在一起讨论如何改进咒术符文,听得一旁的叶铮昏昏欲睡。两人的交流,大多都是在这些层面上的。至于像老友闲谈那般,似乎是没有的。哪怕是当初组队一起参加千灯宴,也不过是各做各的,相安无事。 向许宁作为向家的接班人,无疑是优秀的。 他年纪轻轻便跻身天衍榜,虽说不是榜首这般妖孽,却也是名列前茅。剑技咒术烂熟于心,更是独创了音攻之法,一把追歌剑,一把碎雪琴,便是流云仙君。 向许宁还要作为向家掌权人适当地出风头,谢逸致则没有这样的束缚。是以,她声名平平,大多人知道她也不过是在叶铮与向许宁出名后捎带着罢了。 在那些个传言里,谢逸致扮演的不过是个惹得诸多女修艳羡的普通女子罢了。众人只知她容貌寡淡,虽说是出自赫赫有名的谢家,却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谈资,又好运气地让叶铮和向许宁两人处处为她着想,便是千灯宴三人都是寸步不离。 谁也不知道,当年的谢逸致有什么出彩之处。 “无趣,无趣。” 耳畔再次传来槲生的叫声,伴随着身子小幅度的摇晃,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连忙收敛心神,将槲生按在她肩上的手扯了下来。 槲生也不恼,只是指尖悄悄指了指向许宁,低声说道。 “你刚才为何一直看他?难道他比我好看吗?” 谢逸致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槲生是发觉了她刚刚想到以往的事情,却原来只是无缘由的拈酸吃醋。 “老朋友许久未见,便多瞧了几眼罢了。难道你对自己美貌的杀伤力一无所知吗?” 糟糕,忘了无趣现在开了窍,比他都懂怎么撩人了! 槲生刚刚摆好的魅惑表情一瞬间有些龟裂,嘴角调侃的笑也就此僵住。 就在此时,两人话题中的主人公抬眸望了过来。 那双眸并没有什么悲喜,哪怕是见到了槲生这种非人之物,可就在那视线落到谢逸致身上的时候,却陡然一变。之前古井无波,现下却像是有人投了石子进去,荡起层层波澜。 槲生心里的警铃一下子拉响,他将谢逸致箍在怀里,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不让她往向许宁那边看。 若说当年他开窍后觉得叶铮像个狗皮膏药,总是黏在无趣身边,颇为烦人。那向许宁在他眼里,简直是头号大敌。这人是世家子弟,性情温和有礼,生得相貌也不差。最最重要的是,在他之前,这家伙足足与无趣相识了百余年!且不说百余年来两人共同除祟出生入死,按叶铮的话说,研究咒术那些恼人东西也不只是三两次了。 当年初见,向许宁便与无趣配合默契。若不是运道差碰到了八弥境中最难搞的凶兽,八成早就全身而退了。 千灯宴上,向许宁早早就应下了要为无趣赢千灯莲盏,且观其次次拿紫玉灯的架势,拿到千灯莲盏也只是时日问题罢了。 总结下来就是,向许宁这人,严禁靠近无趣! 这厢槲生和谢逸致各怀心思,那厢向许宁却与这两人的想法迥然不同。 当年谢逸致锦屏湖身死的消息他是第一个得知的,少年时玩闹研究出来的灵息玉灯一瞬间熄灭,而后传来了一段极短的影像。 少女蓝衣如华,纯白的浮云脱手飘在半空,她手势变换得很快,打出一道又一道不知名却暗合天道的咒文。乌发半洒,眉目间是凛然的战意。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谢逸致。 在他印象中,谢逸致做什么都是淡淡,不争不抢,似乎并不在意。不管是外界胡乱传闻,还是叶铮多番胡闹,都不能让她多有动容。 唯独,遇到那位龙子之后。 因谢逸致的身死,叶铮与他决裂,之前尚还算和美的三人似乎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再难变回当初的模样。 叶铮不知所踪,谢逸致身死道消,独留下他一人踽踽独行。偌大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个谢逸致会与他一同合奏,与他论道,也再没有一个叶铮,会同他讲些歪道理。 从繁华似锦重回黑白两色,无疑是痛苦的。 可这苦痛在获得后再来尝,似乎就变得更加难以下咽了。 越英简单处理了下苏平欢的伤口,将带来的药物洒上,又用灵力化成毫针扎在几处脉穴,以防苏平欢身上带了什么其余邪物,让伤口恶化。 他正欲收工,却看到了苏平欢手腕内侧一支灼灼的牡丹花,艳丽非凡,显然不是苏平欢这种少年喜欢的东西。 他捉着苏平欢的手腕,微微眯了眯眼,心下冷嘲。 自己没什么本事,命倒是送得很勤快,连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小子,竟也给他种下花蛊。怪不得受了岐和一剑也没死透,原来不是向许宁来得及时,而是花蛊的作用。 “槲生,你把这小子给我丢到药庐去,让阿岚和宁琅然照料着。” 槲生怀抱着谢逸致,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药庐里早没人了,刚才带那孩子去了一趟,连个鬼影儿都没有。还是又跑了一趟送到医馆去了。”要不然他至于回来的这么迟,还险些被这阴险狡诈的黑心狐狸撬了墙角! “那就送到医馆去。”越英对这结果也不是很奇怪,只是祈祷那两个家伙可千万别不长眼地追上来,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一个全无灵力,一个刚刚被花蛊吸了大半妖力,除了添麻烦可是什么都做不到。 槲生一开始还磨磨蹭蹭,被谢逸致推了两下后也老老实实地放开她,走上去没好气地从向许宁手里接过苏平欢。 “还望小心些,他伤得不轻。” “知道知道,一个个都拿我当苦力使,都快成专业扛人了。” 槲生嘴上不饶人,动作却不慢,几乎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槲生刚走,向许宁就像是被抽开了力气,身子摇摆了几下,险些一头栽下去。越英伸手将他扶着,反手就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怎么回事?你的大半灵力被封,还敢出那么一道剑光对抗岐和?” “一个个都是搏命的架势,都活腻了不成?” 越英简直要被这些人气死,嘴上也就格外不留情面。 向许宁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嘴唇,正欲开口,就被越英截了话头。 “又要说什么师父职责所在了是不是?你是他师父,不是他爹,更不是他娘,管那么多做什么!苏平欢又不是什么牙牙学语的孩童,还需要你事事操心。” “职责……” “行了行了,你闭嘴吧,省点力气攒攒灵力。” 谢逸致则是走到了重云边上,手上掐诀。伞垂处的红色流苏疯长,片刻就缠在了岐和之上,将它彻底禁锢住。 而后,她只听得尖锐的啸鸣声一响,浑身一轻,像是被什么攫了去。 “谢逸致!”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喊着她的名字,声音甚至带着些颤抖,隐约还有什么破空的声音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庄子·山木》 第87章 桃花有煞 01 三月十五, 桃花盛开,宜嫁娶。 城东魏家的女儿出嫁了,听说嫁的是位顶顶漂亮的小公子,比城西头的那位许公子还要俊上几分。不止如此, 一向抠门的魏老爹都自掏腰包置办了整整十八抬的嫁妆, 将一条街都险些堵了。 喜乐震天, 唢呐喇叭开道。抬轿子的四个家仆手脚稳健,走了这许久也不是如何疲累。行在轿子旁的粉衣丫鬟捏着帕子, 眼神滴溜溜地在人群里梭巡,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谢逸致睁了眼, 就见得满目艳红, 视野有些摇摇晃晃,一低头,手里握着一只红苹果, 已经被咬了两口。 这是, 出嫁的新娘? 刚刚不还在岐和面前, 怎么忽然就到了这新娘的身上?是岐和布置的幻境么?但是以岐和的本事, 若是能逃脱出来,直接杀了她显然更省事,为何要大费周章来这么一手? 谢逸致心中思虑万千, 外面的吹吹打打却骤然停了下来。她凑到小窗边,掀起一角布帘,打量着外面的状况。 她视野有限, 只能看到四周百姓满是兴味的表情,以及一个忧心忡忡的粉衣丫鬟。正斟酌着自己怎么开口询问,那丫鬟却向这边看了一眼,随即面色大变将帘子按了下来。 “小姐, 您安分些吧。老爷已经依了你,将你风光大嫁,万不可中途心软,前功尽弃啊。”小丫鬟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声音不小,想必也不只是说与她一个人听。 谢逸致还思忖着如何盘问下文,就听得轿前破空声,什么东西钉入轿门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话。 “娇娘无信,许某也便来还信物,免得他日做了旁人手下恶鬼。”那公子应是水乡人士,明明是恩断义绝的话,竟也讲出了一种缠缠绵绵。吴侬软语,不外如是。 这位许公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迎亲路上拦轿送信物。此举折他人面子,更是对自己名声有损。不知这公子是什么打算?竟然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且听他所言,这名唤娇娘的女子所嫁之人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会对接近娇娘的一切男子下手。再结合之前那丫鬟所言,娇娘是自愿嫁过去的。 如此凶狠人物,怎会有女儿家心甘情愿呢? 谢逸致在轿中万千思绪绕在心头,轿外围着的百姓却一嘴一舌地说了起来。 “说起来,当初许郎君和魏小姐定亲,两个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羡煞旁人。哪想到不过短短一月,许郎君省亲回来,魏小姐就瞧上了别人,可真是薄情啊。”说这话的是个中年男人,话语里多是惋惜。 可他这么一说,显然就有许多人不满。 接过话茬的是位大娘,说话中气十足,显然是要好好为新嫁娘宣传一番。 “呵,你真当这魏娇娘是个什么好东西不成!当初和许郎君一起的时候就经常勾三搭四,和各位公子私下都有来往。许郎君一走,立马迫不及待地扯了白公子去桃花林说话。” “听说原本是要说些私密话的,结果那漫天桃花下转出个俊俏公子来。名姓不知,家里不知,只靠着一张脸,就把魏娇娘迷得魂牵梦绕。回来就害了相思病,硬生生养了大半个月。” “前些天在街上见了那公子,可是仪态都不要地追了两条街,苦苦哀求才让那公子应下娶她为妾。今日黄道吉日,便是要送到桃花林去。” “要我看,魏娇娘就是狐媚子!” 任谁被这么一说,就算不遣人把这婆子赶开,也合该说句话。偏生这魏娇娘稳坐钓鱼台,自打许郎君出现,竟是半个字都未曾吐露。 难不成真被这嘴碎的婆子说中心事,心虚到不敢搭话?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四周的议论声便更大了几分。 “那桃花林里不是传闻有妖怪的么?怎的她还敢嫁?” “还能图什么,图人家长得好看,中了那桃花煞呗。” 谢逸致听了许久,本想着到了那桃花林再作打算。哪想这身子忽然动了起来,软玉似的手拨开大红色的轿帘。她一手掀了红色绣鸳鸯的盖头,娇容明艳,凤冠霞帔,端的是天上仙子般的人物。 四周声音忽地一寂,像是被娇娘的美貌攫走了声音。 她轻微一笑,狭长的眉眼染上喜意,略微倾身将许郎君丢到轿门的上的东西拔了出来。 “这簪子可珍贵得紧,你这样对它,我可是要生气的。” 躺在玉白掌心的是根凤尾步摇,垂下的金珠碰撞几下,发出细碎的声响。轿门上赫然一个深洞,大半个簪身都没了进去,可见那位许郎君用了多大的力气。 “正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还以为许公子身为商户子弟,对此了然于胸不需多言呢。如今看来,许公子还是差的许多。” 娇娘吹了吹簪上的木屑,又用帕子拭了拭上面的尘土,反手便将那步摇戴在了鬓上。 曾有诗云: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是以两人定亲的第一日,娇娘便痴缠着许郎君给她买了整个盛城最贵的金步摇,说要戴着最好看的步摇穿着最美的嫁衣裳入他许家的门。 往日种种,犹如昨日。 “当时我便说,这步摇极衬我。阿宁你瞧,我生得可美?” 便是刚才极力唾骂娇娘的人都没有想到,娇娘竟会在新婚之日说出这种类似于公然调情的话来。毕竟她要嫁的夫郎善妒,前些时日接连杀了和娇娘有染的白公子和苏公子,可偏生没人能管。 再瞧站在迎亲队伍最前头的许公子,白衣银冠,虽说是出身商户,与那些书香世家子弟一比,也是不差什么的。他此时攥了拳,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像是在忍着什么。 也是,任谁被退亲,又被如此撩拨,定是要气得破口大骂。许郎君如今刚刚及冠,能保持着这般君子仪态已是不易。 “美,魏小姐天人之姿,唯有那位公子才能配得上,我等凡人,怎配与您相提并论。” 这话说来便有诸多含义,谢逸致心下将这位许公子的话暗暗记了下来。方才见这许公子虽说面上有着愤怒,眼中却传达出一种焦急之感。 看来这位叫魏娇娘的姑娘身上大有文章啊。 不过这一切与岐和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此嘈嘈杂杂,却始终没提到岐和。既然岐和构筑了这个幻境,定然有些不可告人的意图,正如苏素婕所创的幻境。 娇娘闻言不明缘由地轻笑一声,打了帘子进轿去了。 “浣花,让他们接着走。” “好,小姐。”粉衣丫鬟看了看密实的布帘子,面上表情有些不自在,随后又收敛神色,吩咐几人继续,“听到小姐吩咐了,还不快点动作起来,要是误了良辰,小心姑爷剥了你们的皮!” “是是是,浣花姑娘。” 轿夫们抬了轿子,喜乐又响了起来。 一众人等红红火火地从许郎君身边行过,不知是哪个人先推了他一把,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城西体弱的许公子竟然直接就倒了下去,可迎亲队伍已经过去了。哪怕身后一片嘈杂,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扶一把的。 “呸,小人得志,为了几两银钱就这么作践别人!” 有人看不过这婆子总是嘴上不饶人,便刺她两句。 “那你怎么不上去扶一扶许家公子,也就是在这儿嘴碎说闲话!” “老娘和他无亲无故,白白搭进去一吊钱,我是钱多的没处使了?” 众人哄作一团,却没人管倒下去的许公子的死活。 也许是许公子随着许老爷这些年走南闯北地跑商,身子骨好了不少。不到盏茶功夫便自己悠悠转醒,虽说走路还不太稳当,却也是走得了路的。 许公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再一瞧去的地方,正是城外那诡异阴煞的桃花林。 “许公子去桃花林做什么?他不是都和魏娇娘恩断义绝了,怎么还上赶着去给魏娇娘的夫婿杀?” “呵,男人就是贱的呗!没得到的东西,哪能甘心。更别说那魏娇娘一身风尘气,天生是个狐狸精!” 热闹瞧完,众人散去。不管是魏娇娘还是许郎君,其实与他们并无多大关系。于他们而言,无非是个无趣生活中的谈资。今日是魏娇娘,明日便是王娇娘、李娇娘。 谁也不关心魏娇娘嫁到桃花林去是死是活,他们所感兴趣的只是风月艳事,能在饭后饶有兴味地提起,权当是看了话本子。 关于城外桃花林,此地有个传言。说是一个叫桃郎的男子为了等心爱之人,不惜种了一辈子的桃花,死后更是阴魂不散,常驻桃花林。在桃花林中定情之人,总是白头偕老恩爱不移。久而久之,竟也传出个盛名来。 近些年更是借着这些悠悠之口,将传言变了性质。 桃花林中桃花煞,恩爱不移情难消。 只要其中一人心怀汹涌爱意,两人身处桃花林之中,另一人无论对这人是爱是恨,都会疯狂地迷恋上此人。两人生同衾死同穴,纠缠一生,至死方休。是以称为桃花煞。 喜轿停在了桃花林外,轿夫和送亲的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了魏小姐的贴身丫鬟——浣花。 “行了,你们可以回去找老爷领赏钱了。”浣花面色冷凝,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浣花姑娘,您,”一个轿夫小心翼翼地说着话,视线飘移到喜轿上,“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她若嫁人,我自是随身伺候。莫要多话,你等先走便是。” 对方应了声,三步两回头地跟着同伴离开。 见此地再没了第三个人,浣花才一垮肩膀,上前撩开了喜轿的帘子。将手护在轿门上,以防魏娇娘的头不小心撞上。她如此小心细致,魏娇娘却觉得理所当然,提着裙摆出了轿子。 她手里不知何时换了只完好的苹果,红彤彤的颇为讨喜。 “檀郎,你在么?”魏娇娘用前所未有的娇软声音唤道,“娇娘依言来嫁你了呢。” 一时之间,阴风大作,天上乌云密布,隐约有惊雷响起。 地上桃花林忽然有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少年人悠扬的歌声。 谢逸致心下警惕,却困于魏娇娘的身体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满含期待地望向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白居易《长恨歌》 第88章 桃花有煞 02 玄衣金纹红发带, 高高竖起的马尾此时一荡一荡。 来人手里抓着一把深红佩剑,剑上红色流苏穗,此时随着他的动作略微摆了一下。 他生得貌美异常,极具侵略性, 眼神却是懵懵懂懂。这种强烈的反差感, 总是让人心惊胆战, 惧怕于他的反复无常。 “娇娘,这就是你说的浣花姑娘么?”说这话时, 他略微歪了歪头,显得有些莫名的可爱。 魏娇娘提起有些累赘的裙摆, 直直地冲进他的怀里, 将手中的苹果熟稔地塞进他手中。 黑衣少年将手中长剑一掷,也不再管究竟如何,张开双臂将娇娘紧紧抱住。他凑到娇娘发间, 嗅了嗅, 而后摆出个不太高兴的表情来。 “脂粉味好重。” “嫁给你当然隆重些, 你要是不喜欢, 我这就洗了去。” 两人这厢说着私密的小话,那边浣花却双目圆睁,喉间被一剑穿透而后牢牢地钉在了一棵桃花树上。她喉头微动, 似乎想要说什么,唇角却溢出鲜血来。她尚未死透,看向娇娘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魏娇娘在那男子怀里温柔小意, 聊了许久似乎才想起还有一个浣花在。她推开男子,裙摆轻盈地转了个圈,便娉婷袅袅地走到了浣花身边。 “真没想到,从小陪我到大的浣花居然会是妖物呢。若不是檀郎告知我, 你身上妖气浓重,恐有大因果,还真舍不得杀你呢。” 谢逸致哑然,也不知是因为附在魏娇娘身上,灵力全无削弱了她对妖气的敏锐度,还是浣花已经修炼到了能将妖气收放自如的地步,她竟是半点都未曾察觉到。 然而她刚刚这么想,便从四肢百骸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似乎魂魄都在战栗,像是在享受人间极乐。 回过神之时,魏娇娘已经凑近了浣花的脸,伸出一双柔荑将她双眼合上,同时凑到她耳边,低声地说道。 “遇到我,是你倒霉,桃花煞。” “死在这柄剑下,你也算圆满了。” 谢逸致一震,想要再多瞧瞧浣花的尸体,可魏娇娘已经转了身,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将浣花抛在身后。 “娇娘喜欢金步摇?我可以送你许多,这一个,不许再戴了。”黑衣少年略微抬手,深红佩剑便飞入手中,敛剑回鞘,他盯着娇娘头上的凤尾金步摇,露出一个不太满意的神色来。 听少年少有的要求,娇娘也不恼,直接摘了下来,随意丢在地上。金步摇叮铃一声,上面的金珠滚散开来。刚刚在许郎君面前对其视若珍宝,眼下也不过是个讨这少年欢心的玩意儿罢了。 “檀郎可是吃醋了?”娇娘言笑晏晏,指尖拂过繁复厚重的嫁衣,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檀郎倒是轻松,只消在这林里等上几日。你瞧瞧我,这身行头我戴了两三个时辰,脖子都快断了。喜服又闷又热,简直不是人做的事。” 她眼珠子一转,手一指黑衣男子,语气是少有的娇俏。 “你倒好,连做做样子都不依我。我不管,我是堂堂正正从魏家嫁出来的,现下就是你的妻,今天就罚你带我去买一身新衣裙!” 黑衣少年咬了一口脆甜的苹果,眼眸发亮,向娇娘摇了摇握着苹果的手。 “娇娘你要吃苹果么?” “早吃过了,嫁人一天吃的东西忒少。若不是我机灵,藏了几个苹果,怕是在来的路上就饿死了。”娇娘抬手将凤冠取下来,其上镶着数颗宝珠,又有细碎的宝石点缀,显得华美无比,自然也颇有分量。 娇娘嘟嘟囔囔,伸手就折了一支金丝下来。金丝顶部缀着一颗硕大东珠,瞧着便知此次魏老爷为了嫁女儿下了多大的血本。 “好像就这么走了也不太好,”娇娘看着周围整整十八抬的嫁妆,挠了挠脸颊,又看向在一旁咔擦咔擦吃着苹果的少年,“檀郎帮我把这东西送回魏家好不好,爹爹的半生心血都在这儿了。倘若随意丢弃,定然要被路过的闲人懒汉拾去做了赌资。” 那少年点点头,略一抬手,十八抬嫁妆竟直接凭空消失了。 这本是极高的手段,可魏娇娘却不觉得惊诧,想必是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 谢逸致则是心中震撼,这少年的身份呼之欲出,直直指向一个不太可能的人物。 做完这一切,黑衣少年凑上前来,将娇娘手里的凤冠拨开,又徒手撕了她繁复的裙摆。魏娇娘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他打横抱起,两人身形转瞬也消失不见。 而在浣花尸体后的那棵桃树下,转出个人影儿来。 对方摸了摸浣花如花似玉的脸蛋,阴桀桀地笑了几声。枯瘦指节顺着脸颊一划,便将那面皮整整地剥离了下来。浣花的身体抽搐几下,血肉模糊的脸看向此人,喉中发出嘶哑的声音。 “除了我,谁也不配得到娇娘!” “你本事不大,又偏偏强行附在着小丫头身上。今日合该你成为我的养料。左右你也是由我而生,不过是回归本源罢了。” - 那日过后,城外的桃花林便开得更加灼灼。花朵丰腴,芳香十里。 许家郎君病了,一病不起,任许老爷请了多少大夫都没人治得好。倘若只是不知如何下药,也还算不为难。可偏偏诸多行医的大夫竟没有一个人探出许家郎君有病! 可若是没病,一个人怎会缠绵病榻,时冷时热,吃不得一粒米呢? 为此,许老爷差点愁白了头发,扯断他留下的飘逸至极的胡须。迫不得已之下,许老爷在城内贴了告示,重金求医,自己则是轻装便行,想要去寻寻高明的医者。 告示栏前,人群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去揭下那告示。只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着闲话,对着上面的字指指点点。 一个刚挤进来、穿着短褐上衣的庄稼汉拍了拍身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雄浑的声音问道。 “小哥,这告示上写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对方嫌弃地看着他,拍了拍肩上,像是要驱散什么晦气,先是往旁边挤了挤,和那男人隔开距离,这才说道。 “今犬子不幸身染恶疾,愿出百两银聘请医者。如有把握,请自往城西许宅。” 书生刚说完,那汉子就挠了挠头,目瞪口呆地道。 “我的个乖乖,这许老爷恁有钱嘞。治个病都舍得花一百两。俺寻俺们村子的尹大夫可是半毛钱都不要的,真该让尹大夫来看看。要是能挣一百两,也不至于过得那么寒酸。” “你那小山村的赤脚大夫也敢拿出来显摆,这可是城里最好的罗大夫都瞧不出来的怪病。” 那汉子想要反驳,却因着嘴笨憋了半天,将自己憋了个大红脸出来。 周围人哄作一团,指指点点。 人群中穿着双蝶粉罗裙的少女小声骂了一句,又扯了扯身旁老神在在的黑衣少年。见对方不应,她回头看去,便见得那家伙不知从何处捞了个水灵灵的苹果,正美滋滋地啃着。 “岐和!你怎么能这样!” “嗯?”岐和不明所以,见少女的玉白小手扯着自己的袖摆,顿了片刻,然后又捞出一个苹果来,递过去,“娇娘吃吗?这个特别甜。”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过话!!!”魏娇娘的声音猛地拔高,岐和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谢逸致沉默着,这些天来她附在魏娇娘身上,对这幅景象实在是见怪不怪。之前因着槲生所言,她一直以为,岐和定然是个如同向许宁一般的君子,只是后来误入歧途。结果,她发现她或许低估了传言的威力。 岐和这个人与那骇人传说里的恶魔全然不同,只是个半大少年心性。甚至于被娇娘哄得团团转,还乐此不疲地帮着她。 之前浣花被杀,是娇娘设了局,央着岐和全了这场戏,才把困扰娇娘多年的桃花煞就地诛杀。 桃花煞缠着娇娘,本想着让娇娘爱上它。结果阴差阳错,反倒让娇娘成了盛城最出名的姑娘,自小便又许许多多的人追捧。长大后的求亲者更是数不胜数,因着家境缘故,娇娘周旋于众人之间烦闷至极,又巧遇前来除煞的岐和,自然是利用了一手。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32 谢逸致摸不准娇娘现在又是要做些什么,是否真如她同岐和说的那样。到底与许郎君青梅竹马一场,自然是要来探病的。 刚才娇娘气到有些尖利的声音,竟没有惹得任何一个人回眸。众人只是自顾自奚落着那位庄稼汉,像是完全看不到娇娘似的。 谢逸致将视线投到娇娘腕上的一个掐丝银包玉镯子上,碧玉分割得细碎,巧手用银丝补了起来。这是岐和那日带着她买了衣裙后丢过来的,谢逸致瞧不出是什么特殊的法器。 只是娇娘爱不释手,娇笑着在岐和脸侧落了个吻。 这镯子不知被岐和施了什么术法,两人在吵嚷的人群中隐去了身形。四周人都自发地空出了一个地方,当中便站着岐和和娇娘。 前面忽地又哗然一声,娇娘个子娇小,此时蹦着看了几次也看不到里面,只能瞧到一片黑压压头发。她气急跺脚,眼珠子滴溜一转,拍了拍岐和的肩膀。 岐和啃完苹果,扭头便撞进一双含笑瞳眸,眸里星辰万千。 “檀郎,我看不着,你抱抱我,让我看一看好不好?” 虽说谢逸致只是附身在娇娘身上,此时却感觉到些许羞赧。娇娘着实胆大,比之前的苏素婕都要胆大许多。 岐和也没多问,揽住娇娘的腰便向上一跃,两人上了身后一户人家的屋檐上。 不过,就算是如此,岐和的手还是没放开,横在娇娘腰间护着她。 谢逸致这才循着娇娘的视线望了过去。 却原来这嘈杂声,为的是有人揭了告示。 揭告示的人背上背着背篓,头上戴着及地的白色幕离,青白丰润的手捏着那轻薄的纸张。 那人像是察觉到什么,竟略微掀开幕离,冲着这边看来。 娇娘喊了一声,脚下不稳,若不是岐和手快,怕是已经滚了下去。 谢逸致一愣,这人,着实有些像…… 第89章 生死有命 01 “尹大夫, 俺刚刚还说你呢,你就来了。今天来城里干啥呀?”之前的庄稼汉上前打着招呼,脸上满是激动。 被叫做尹大夫的男子这才移了视线,一双眸子落在皮肤黝黑的大汉身上, 声如空谷清风, 徐徐吹散听者心间的阴霾。 “采了些药材, 拿来城镇上的药铺卖。” 语罢,他又看向四周的人, 语气依旧是不疾不徐,略微拱手。 “不知诸位可有知道这许宅所在地的, 可否为某引路?” 周围人你推我攘, 最后出来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粉飘带扎着环髻,耳上带着一对米粒儿大小的珍珠耳铛。粉面含春, 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公子。 “我, 我知道, 我来给尹大夫带路。” “多谢这位姑娘。”尹大夫道过谢,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开了。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瞧,也就散了去。虽说有些人有心去许宅看看这大夫水平如何,可是因着许郎君的事情, 许宅的家丁都多了不少,门口还有四个壮硕家仆,可不是轻易就能混进去的, 还是过些时日,听听风声更保险。 谢逸致尚还沉浸在那位尹大夫的容貌之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娇娘和岐和已经挪了地方。 这似乎是谁的卧房, 被木截断隔了开来。 娇娘曾来过这里不知多少次,对于这里的摆设也并没有多大兴趣。是以谢逸致能看到的也只是挂在墙上的几幅画罢了。 岐和倒是闲不下来地在房内走来走去,一会儿摸摸这个瓶子,一会儿又拿着砚台往桌上磕。 “都是普通物什,还以为有什么宝贝能大开眼界呢。” 谢逸致有些无言,虚衍那是何等的琅嬛仙境,其中物什大多也都是法器,精美绝伦。这许公子不过是个普通的商户之子,房里哪里会摆什么能让从小在珍宝堆里长大的虚衍龙子为之惊艳的东西? 索性两人也没在许郎君房间里随性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声响。 “尹大夫随我来,我儿本就体弱,那日出去一趟,回来便卧床不起了。问他缘由也不肯说,这些天来粒米未进,只天天啃桃子。也不知是不是惹了桃花林的桃花煞来。” 说话的是个妇人,穿着宝蓝色衣裙,头上斜插一只宝石簪子。她生得端庄典雅,是个再合格不过的后宅夫人。 婢子先她一步开了门,低头不敢瞧贵客一眼。 许夫人还在说着许郎君的情况,时不时用帕子拭着眼泪,并未发现尹大夫的视线落在某处。 “早知便不该让他同娇娘定亲,平白惹了这么一场祸事在身。让他在家好好待着也不听,偏偏跑出去提醒那魏娇娘。” “夫人,不知可否让某探一探令郎的脉象?单是听你这么说,某实在是难以对症下药。” 许夫人闻言立马将帕子往袖口一揣,引着尹大夫往里间走。 娇娘理所当然地要跟上去,却被岐和伸手一拦。 “他衣衫不整的,你个小姑娘进去做什么?” 娇娘啐他一口,也没不依不饶非要进去,反倒寻了把椅子稳稳当当地坐下,一手支着脸颊,下巴微抬。 “喏,那你一个人进去呗。我认识这家伙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见这么一眼。听他娘说还有力气吃桃子呢,可见过得还行。” 岐和也不多说什么,自己一个人跟着许夫人进了内间。 “呵,规矩忒多,不进去看看许清那小子,他要是真被桃花煞毒死了,可不还是我的事儿。人都死了,还往我身上泼脏水,这谁忍得了啊。” 娇娘嘀嘀咕咕,蹑手蹑脚地到了木截断旁,扒着缝隙往里瞧。 尹大夫进了内室,这才摘下了遮脸的幕离,空空如也的背篓也被他放置在脚边。他生得眉目清俊,唇如初樱,一双骨相极佳的手缓缓搭在许清的脉上。 他凝神不语,许夫人眼巴巴地看着他,岐和则是靠在床边,手里拨弄着佩剑,时不时与尹大夫视线对撞,擦出一阵火花。偏生娇娘无知无觉,只是悄悄慨叹尹大夫的美貌。 自尹大夫取了幕离,谢逸致便更加确认自己没有认错。此人与宁琅然生得有七八分相似,性情温和,也穿着同样一身白衣。 她忽然有了个新的猜测,猛地看向了内间中的几人。 既然她被岐和拉进来附在了魏娇娘身上,那其他人是否也如她一般,正附在谁的身上,看着这一切? 被拉进来之前,向许宁和越英都是在的,槲生不知有没有赶回来。最后喊她的那个人,是向许宁,她倒还从未见过向许宁如此失态的模样。 内间只有四人,许夫人可以最先排除。 剩下的三个人里,到底有没有同她一般的人呢? 这个时候,她就无比郁郁于岐和下的禁制,灵力不堪用,她也控制不了娇娘的身体,便是想要留下讯息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如同提线木偶般跟着既定的路线走。 槲生曾说,岐和所爱慕的女子陨于双十年华,死后五天被掘坟。 娇娘这个月月中便要过二十岁的生辰,也就是说,留给她的时间,也只有短短半月罢了。 娇娘到底为何而死?惹得邪灵掘坟泄恨的原因是否真是岐和? 这一桩桩一件件萦绕在谢逸致心间,却都不得解。 内间里尹大夫收回了手,表情无甚变化,仍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 许夫人险些要激动地哭出来,之前的大夫把完脉都是一脸苦相摇摇头说许清没病,这大夫神通广大定然能治好她的乖儿。 “令郎没病,只是惹了些不该惹的东西。等用了药,便能退散了。” 尹大夫说这话时,眼睛在许清身上扫过,眸中现了淡淡的笑意。 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凑到了床前,伸手掐了掐躺在床上的许公子的脸颊,察觉到别人的视线,他似乎有些心虚,然后放开。 谢逸致听得清清楚楚,岐和对着那人说道。 “什么时候察觉出来的?” 许夫人还在,是以尹大夫并没出声,只是摆了摆手。岐和撇撇嘴,又掐上了许清的脸颊。 谢逸致觉得蹊跷,却没有什么思绪,只得继续同娇娘听着壁角。 许夫人被尹大夫三言两语哄骗了出去,进来的时候还是愁云满面,现下便欢欢喜喜地给许清准备吃食去了。 内间这下子只剩了三人,岐和坐在榻边,一边扯着许清的脸颊,一边觑着尹大夫的神色。 “这般仔细做什么,左不过一个幻境,等我找到无趣,她定然能破了这阵法。” 谢逸致一愣,继而心中涌出极大的狂喜。 既然能说出这种话,那就证明,这个“岐和”并非幻境中虚造出来的,而是如同她一般附身在“岐和”身上的槲生。 那这么说来,这“尹大夫”应当也是她认识的人了。不知是向许宁还是越英? 虽说此时谢逸致已经知道了槲生的身份,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不同于槲生还能控制着“岐和”做一些故事走向之外的事,谢逸致连娇娘的一个指头都难以控制,更别说是传达消息了。 她这么想着,“尹大夫”也开口了。他顶着神似宁琅然的面容,开口不似在人前那么温和有礼,张口便是刺。 “你真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好运气,恰恰落在主人公的身上?” “岐和应当是要把我们投成这故事里的小人物,再亲自一个个杀了。偏生你特殊,不受他控制,直直地落在了‘岐和’身上。” “不过,倘若想杀了你,想必你身旁那女子,会是他绝佳的容器。” 此人分析得不无道理,谢逸致又不能说话,只能苦笑着听着两人揣摩娇娘。 “不会吧,越英你逗我玩儿呢。就那娇气的小姑娘?这些天被剧情控制着和她搂搂抱抱,时不时还要满足她千奇百怪的要求。就这样,岐和还能喜欢上她,也不知道是眼瞎还是脑子有病!” 槲生回想起这些时日的折磨,表情变得很是嫌恶。他抖了抖身子,一脸恶寒,仿佛被劫色了一般。 越英也就趁机笑他,却因着“尹大夫”的温柔音色,怎么听都像是在安慰人。 “岐和毕竟是我等前辈,还是积点口德吧。否则,你怎知后来岐和与那姑娘没更亲近的交流?” “至于你之前所说,你真以为每个人就是随随便便附在这些人身上就好了?你落在了岐和身上,一身本事不受挟制,能发挥个十成十,自然多是自由自在。‘尹月’此人灵力低微,除了一身医术别无长处,我使不出灵力来。” 越英捻了捻手指,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脚轻微踹了踹那空空的背篓。 “喏,我醒来的时候这家伙正在险峰采药,差点就一脚踏空摔个半死。” “这还是我修习多年的结果,你觉得以谢逸致那种离了法器便恍若凡人的体质,在这里能讨了几分好?莫说让她破阵,我敢说,你都找不出她人在哪儿。” 槲生闻言直接起了身,修长指节在腰间一拨,暗红色佩剑登时出鞘,横在了越英颈间。 他声音低沉,全然不似前几日的少年音色。一双瞳眸黑沉如墨,表情阴狠。 “将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白衣公子似乎并不在意颈间的利剑,听着不客气的问话,也只是笑着重复了一遍。 “若要救许公子,需要他的心上人以血喂养,再以血换血才可。某不知阁下是何方神通,既然现身,想必与许公子有些首尾。” 谢逸致还没从两人对话的突变回过神来,就觉得身子不由自主地进了内间,伸手摘了腕上的镯子。 娇娘一身娇俏,眉目间却是疏离至极,她甚至未曾看岐和一眼,径直走到了许清榻边,纤长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眼。 “若要救许清,要如何做才好?” 第90章 生死有命 02 谢逸致在娇娘身上待得越久, 越是觉得娇娘这个人有很大的割裂感。她总是很自如地在几副面孔间转换。若说她心机深沉,可当娇娘撒起娇来时,谢逸致在她心间察觉不到一丝的伪装。若说她心性单纯,能借着岐和之手连杀几人, 显然不是什么善茬。 娇娘的那一番话, 岐和并没有反驳, 尹月也施施然地开始了他的放血治疗。 以鲜血做药引谢逸致是听过的,但这以血换血的阴损法子, 却是从未听过有人用在治病救人一道上。 岐和总是很担心娇娘,变着法儿地哄她开心。今日是珍珠耳铛, 明日便是绫罗绸缎。可惜现下的娇娘并不如往日那般好哄, 她看了那些东西,反应也只是淡淡。 岐和问话她也不答,只是日日放完血就跑到许清床前凑着。在进行治疗的第二天, 许清便悠悠转醒, 也开始进食些正常东西。 每每这时, 娇娘就在他不远处, 撑着脸瞧着。她似乎并不想让许清看到她,是以次次都戴着岐和送她的镯子。都不需娇娘自己开口说,任谁都能看出娇娘的好心情。 谢逸致不知槲生和越英私下里讨论过多少次这个反复无常的魏娇娘, 只能从每次见他俩的反应里猜出些许。 他们应当是更加怀疑魏娇娘了。 毕竟魏娇娘身上疑点重重,按岐和的做派,似乎为她而死都有可能。若说真要能将附在岐和身上的槲生杀掉的人, 非魏娇娘莫属。 谢逸致有口难言,只能日日听着两人在她面前商量如何杀掉魏娇娘。 “这家伙是个吃货,你寻些毒药来,下进糕点里, 保管她吃了立马升天。”槲生抱臂靠着许清房里的木隔断,眼神却瞟着越英。 越英将碧瓷碗在许清面前放下,招呼他喝下。鲜血作引的药汤,很是腥膻,可许清却像是闻不到似的,每日都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娇娘安安静静地看着许清,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镀上了一层圣光。 谢逸致并不习惯以这样暧昧的目光去看一个人,但无奈她控制不了娇娘,只能选择观察许清身上的疑点。 那日娇娘出嫁,许清曾拦轿警示,那时他白衣惊鸿,君子之风。虽说是装了幅愤慨模样,到底还是心善的。可不知是不是这些天日日饮血的缘故,许清日益变得有些敷衍与冷漠。 谢逸致瞧在眼里,却也只能自己一个人猜测。正如越英所言,在这幻境之中,她不过是个凡人,并不像他们一样,还能一起商量对策。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敌在暗我在明,谢逸致又是全然被动的处境,她只能寄希望于娇娘死后自己能有吐露秘密的一丝机会。岐和定然是知道她附在何处的,或者说,便是岐和这样安排的。她对岐和所附之人全无思绪,此时又有槲生和越英这两人虎视眈眈想要将娇娘杀之而后快。 谢逸致简直是腹背受敌,每每听到槲生包含恶意的各种手段,就很想同他讲一讲道理。 魏娇娘不日便要死,这是既定事实,何必要废如此大的心思杀她呢?有那功夫不如琢磨一下阵法中心在哪儿,也好破阵。 不过显然并不是只有谢逸致一个人觉得槲生的主意不靠谱,越英拿起许清书桌上的竹简,就敲上了槲生的头,少年哀嚎一声,捂着头嘶哑咧嘴。 “别装了,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么?岐和的故事人尽皆知,别说你不知道这姑娘十天后便会横死,十五天后魂魄被邪灵撕碎。你我只需在十天后等着,倘若她有一丝的不对劲,脱离了既有发展,届时你便拘了她魂魄,仔细拷问,总会得出结果的。” 虽说越英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谢逸致还是觉察到了他话语下的凶狠,该说不愧是掌管无疆千年之久的城主么,说起这么可怕的话来都面不改色。 许清的身体一日日地好了起来,娇娘却像开盛了的花渐渐荼蘼。尽管如此,她依旧日日精心打扮,带着岐和给她的镯子,如影随形地守着许清。 谢逸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仍旧察觉不出什么来。 尹月曾想岐和提出过给娇娘诊治,岐和担忧之下也来找过娇娘。可娇娘却全然不在意,她沉下脸色,将岐和赶走,恍若他是来捣乱的。 娇娘开始咳血,身形急速地消瘦下去。之前那些华美的衣裙此时已经不太合身了,形销骨立,不外如是。 谢逸致也受了影响,时常觉得头晕眼花、耳鸣心悸。但她也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直到这一日的到来。 这一日,是命定中娇娘死去的日子。 谢逸致眼见着娇娘换了所有衣裳里最华美的一件,抹了口脂,上了妆面。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根木簪子,她挽起长发,用那根粗糙的簪子固定好。 模糊的铜镜里隐约能瞧见她容光焕发,她抿唇一笑,是无尽的娇羞。 她弯起唇角,低低地说了一句。 “你且等着,娇娘这便来寻你。” 娇娘也许是明白自己大限将至,才这样隆重地梳妆打扮。 可即使在这最后一天,谢逸致依旧没有见到之前那个活泼至极的娇娘再次出现。 许清已经全然好了,他像是忽地想开了,不再和许夫人犟着,乖巧地去赴了几场相亲宴。今日他去了第三场,是以娇娘这几日来头一次求着岐和带她出了许府去寻许清。 岐和对于娇娘的要求向来有求必应,这次也不例外。 盛城虽不大,但能办的起宴会的人家却不在少数,不然许清也不会寥寥几日,就接连赴了好几场宴会。 这是户大人家,单单谢逸致瞧见的亭台楼阁,几乎比得上三个许家。 娇娘是个凡人,尤其是现在还体弱,是以她乖巧地蜷在岐和的怀里,过分纤瘦的手指捏着他胸前的衣襟。 岐和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他轻巧地落在地上,搀扶着娇娘。 娇娘却并没有关心过岐和,她一进来便从一众公子哥里找到了许清。他今日没有穿白衣,换了一身绣金宝蓝色广袖衣袍,也并不如往日似的银冠束发,而是挑了条宝蓝色的发带将长发束起。 娇娘眯了眯眼,她唇角微勾,整个人似乎都变得鲜活了几分。 她旋过身,同岐和说了一句话。 “傻子,之前都是骗你的。这东西还你,我要替姐姐清算旧账去了。你不是凡人,如若有缘,下辈子我们还会见面的。” 少女尾音娇俏,眼角眉梢的可爱几乎都要溢出来。 谢逸致心下了然,该来的始终会来的。 娇娘从手上褪下了那只镯子,将它丢进岐和的怀里,她整个人却以一种有些诡异的速度冲向了许清。 一击即中,许清尚还怔愣着,他低头瞧着笑靥如花的少女,眸中却满是不可置信。 “魏娇娘……你竟还活着。明明都已经种了献祭的蛊……” 魏娇娘执着木簪的手又重了几分,颇有想将许清捅穿的架势。 “是啊,我没死呢,桃郎!” 此话一出,宴会上的人一瞬间全都像是被使了定身术似的,竟没有一个人动弹。 谢逸致像是一下子被人从娇娘的躯壳里扯了出来,她回过神来便往娇娘那里一看。 娇娘已经咽了气,手中的木簪子死死地钉在许清胸膛里,便是死亡都没叫她松开半分 。 娇娘死前的最后一击却也没直接夺了“许清”的命,他挥袖想要将娇娘丢开,却被一道赤红流光削去了右臂。血液喷溅,“许清”像是一瞬间看到了修罗煞像。 黑衣少年面无表情,手中一道暗红长剑,眸中闪过一道血光。 “许清”尚来不及逃跑,岐和已经近到了眼前,一剑将他捅了个对穿。而后剑上燃起熊熊烈火,包裹住许清的身躯。 岐和甚至没再多瞧他一眼,他弯腰抱起了倒在一旁的娇娘,娇娘才死不久,面色还算红润着。他低头吻在了她娇嫩的嘴唇上,艳红的口脂沾在少年唇上,平添几分诡异。 “娇娘,你想杀的人我帮你杀了。你乖乖的,我送你回家。” 不同于上次附在苏素婕身上,她不需做些什么,幻境便会将她送到那个场景,娇娘已死,她没了栖身之所,如今只能自己摸索着找寻线索。 谢逸致摸了摸重新回到手里的重云,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岐和离开了此处,这里的时间便又开始正常流动。 刚刚还和许清言笑晏晏的姑娘发现自己面前的人忽地从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变成了浑身燃着怪诞火焰的妖物,她尖叫一声,向别处跑开。 谢逸致看着那被烧成焦炭的尸首,却并不想怜悯。 附在娇娘身上的这十几日,或多或少还是影响了她。 她撑开重云,红色的伞垂流苏被微风拂起,似水的衣裙也被层层漾开,整个人恍若登时便能飞升了去。 “当年一眼误终身,如今双双陨了命,竟也算得上绝世好姻缘。” 谢逸致声音清亮,在这一片嘈杂中格外明显,却无一人听闻。诸多人自她身边跑过,脸上张皇神色,更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险些直直地栽进池塘里。 谢逸致指尖一点,红线如闪电般射出。纤细的红线在女孩儿腰间一卷,便将她拉回了岸边。 “谢谢神仙姐姐。”小女孩冲着来处喊了一句,却没见到刚才那位漂亮姐姐,只能看到红线忽地溃散,化作星星点点。 她孩子心性地伸出手去捞,却只能扑了个空。 不远处小女孩的母亲焦急地赶过来,一手扯了她便急匆匆地往外走。 “你这孩子,刚才怎么不跟紧娘亲?这里出了命案,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来人了,许家少爷像是招了邪似的。你若是中了邪,娘亲可没法子让你回复如初!” “娘亲,刚刚有个姐姐……” 第91章 逮捕岐和 01 五日后, 魏府外。 谢逸致撑着重云,足下几个轻点,便跃上了墙头。 那日娇娘死在了宴会上,岐和将其带走, 便是葬在了魏府后院里。当初娇娘出嫁, 不过半天就在桃花林里见到了死去的浣花以及散落的凤冠。虽说未曾见到娇娘的尸体, 但魏府上下都默认娇娘已经去了。 大喜转眼成大悲,伤心至极的魏夫人挑了几件女儿生前最喜欢的钗环首饰、绫罗衣裙, 在后院建了个衣冠冢。 岐和曾带着娇娘回来过,小姑娘看着那木牌, 却笑得前仰后合, 直说自己以后若是死了,便让岐和将她葬在这儿。 谢逸致当时听了便想,莫非所谓的娇娘被掘坟, 便是在魏府后院? 脱离娇娘躯壳的这五日来, 谢逸致不是没想过去寻槲生和越英, 但岐和神出鬼没, 她完全寻不到,许府里又早没了尹月大夫的踪影,竟是再也寻不到了。 是以她只能时不时在盛城四处转悠, 听着诸多人讲娇娘与许清的事情。终于在今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拼凑了起来。 槲生和越英猜忌娇娘才是岐和冤魂栖息之人,自然会在一定范围内监视着魏府。可他两人打一开始便是错的, 自然也讨不了什么好。 今日是娇娘死后第五日,按照故事发展,娇娘坟茔被挖开,尚徘徊在魏府的魂灵被邪灵恶煞一口吞下, 成了腹中养料。岐和也因此入煞,屠了整个盛城,开启了他可怖又令人憎恨的传说。 谢逸致站在高处,只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手中重云伞垂处的流苏在空中打了个摆子,整个人如同仙鹤一般,踩着魏府众多房屋的砖瓦一路去了后院。 后院是魏夫人常在之处,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谢逸致远远地看到着水色曲裾的夫人捧着个小巧精致的匣子,搭扣是纯金的,透过镂空的花纹,隐约能瞧到里面金闪闪的首饰。 娇娘自小喜欢打扮,容貌又生得盛。无论是穿金戴银,还是翡翠玉饰,统统无损她的美貌,只能显得有些配不上她。 是以魏夫人经常带着新打的好看首饰来娇娘墓前,一件件的展示了,再埋进土里,算是给自己地下的女儿送了新首饰。 这次也是一样,她蹲了身子,一双保养得宜的手直接刨起了泥土。日前才下过雨,是以泥土湿润,不多时便沾了她满手的污秽,可她却毫无所察。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匣子埋进了土里,再一捧土又一捧土地盖上。 谢逸致落到院中,便见到这异变横生。 不大的坟茔中竟伸出一只手骨来,森森白骨便是没做什么也足以骇人。魏夫人尚呆愣着,旁侧里便有一把剑飞了过来。 暗红配色,剑锋凛冽。 是岐和。 谢逸致攥紧了手中的重云,伞柄上纹路被慢慢点亮,直至整个伞面光芒大盛。重云脱手,一瞬间护住了魏夫人。 与此同时,那把剑带着凛冽的罡风将坟茔中的那只手骨削了下去,只留下光滑平整的切口。断口处出现深紫色的浓雾,缓缓聚拢成一个人形。 谢逸致定睛一看,却原来是许清的模样。倒是不知这是之前的许清,还是那位桃郎了? 不远处的黑衣少年枕着双臂走了过来,脸上洋溢着熟悉的笑容。只消一眼,谢逸致便确认了,此人是槲生,而非剧情控制下的岐和。 “槲生,你可知越英公子在何处?”谢逸致并未见到越英,心下有些担忧,便开了口。可谁知槲生像是没有看到她似的,径直走了过来,甚至于穿过了她的身体。 谢逸致这才察觉到,她脱离娇娘的身体之后,是以游魂形态存于这方天地。然而除了特殊方法,一般人并看不到普通的魂灵。倘若槲生并未投到岐和身上,那他当然可以看到她,可现在禁锢在岐和的身体之上,恶鬼的一切习性都被敛了起来。 是以,谢逸致虽然不再受制于娇娘的行动轨迹,却依旧是个透明人。 “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竟然连岐和的龙火都烧不死?”槲生一抬手,那把剑便飞回了他手中。黑衣少年眉目间淬了寒意,活像一把刚刚出炉的剑,浑身杀气。 “呵呵,老相识罢了。”对方一语双关,一道紫色的烟雾便朝着谢逸致涌了过来。 谢逸致迅速回防,但重云为了保护魏夫人,此时并不在她手中。她只能以极快的动作拿出闲情,只来得及吹奏几声,周身便泛起了朵朵红莲,美艳,却也致命。 可这似乎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烟雾,几乎顷刻之间,谢逸致就察觉到了不对。若是这人要杀她,大可不必如此麻烦,毕竟在强硬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辅助术法都是花架子,一击即破。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可已经有些迟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扯到了那人身边,清楚地看到那双眸子里深沉的恶意,不由得从骨子里泛出一种恶寒来。 此人,当真是可怖! “听闻你与这女子情深意重,现下只单单是弄死她,我如何会甘心呢!”此人语气轻柔,手下的动作却并不温柔。他的手钳在谢逸致的脖颈处,不至于让她窒息,却也呼吸困难。 谢逸致被如此对待,槲生却只冷眼瞧着。她甚至在槲生眼里看出几分快意来,虽说知道缘由,却仍心下有些酸涩。 那人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处,微微一用力,就撕下了一块儿来。 魂灵无状,此刻被他攥在手中,却像一片轻薄的云雾。他面不改色地张口吞下,对着一无所知的槲生,忽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 “这女子魂魄澄澈干净,倒也能做我的腹中餐。” 谢逸致被他这样制着,心下有些慌乱,却很快地镇定下来。虽说她在槲生眼里应当是娇娘的模样,但倘若他一直没有被岐和的行为控制,定然能发现不对的。而在那之前……谢逸致艰难地喘着气,掩在衣袖下的指尖悄悄掐了个决。 血红的鞭子一出现,刚刚还挟制着谢逸致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迅速后撤,将她丢了开来。 谢逸致身姿轻盈,正落在魏夫人不远处。 魏夫人似乎被骇破了胆子,瞧着那忽然变成两截的手骨尖叫一声,而后慌乱地跑开了。谢逸致抬手一招,重云便落回了她的手中。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33 左手执伞,右手拿着血灵鞭,蓝衣姑娘娉婷而立。 “岐和,还要继续这场局么?” 就在谢逸致脱离控制的那一刻,槲生也动了,他冲上前来,手中暗红色仙剑活像是浴血而生,萦绕着火焰。岐和身形一动,想要躲开这一击,却被侧里抽来的一道鞭子困在了原地。 血红色的鞭子一缠上他的身形,就发出嗤嗤的声响,岐和也脸色一变,显然承受着不小的痛苦。反观槲生,他将仙剑捅进了岐和的胸膛,一道黑光附上暗红色的仙剑,刹那便换了模样。 槲生手中的仙剑剑身纯白,猩红色的液体在剑体中晃荡,剑柄处一颗黄澄澄的珠子正因他过大的力气而摆动着。 “无趣,你可在?” 谢逸致瞧着手中血红的鞭子,心想许是槲生感受到了这东西的存在,便知道她在了。血灵鞭是用来驱使恶鬼的法器,对付起魂魄怨灵来自然也是绝佳的法器。 岐和虽曾为龙子与天选之人,却先是遭受雷劫劈去金骨,后是自封八弥境,与数百上千的恶灵同归于尽。魂魄比一般的怨灵更脆弱些,倘若他躲在岐和这把剑之中,或许血灵鞭伤不了他,但他自己跑了出来,那便是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眼下连瑕无璧已经显形,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个幻境就会破碎。 这样想着,谢逸致指尖灵力闪动,几道符文闪现,打入了岐和体内。岐和闷哼一声,却只是盯着槲生看,将痛呼全部吞入腹中。 “岐和,强撑着并没有什么意义。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因着桃花煞的缘故,娇娘自幼与旁人不同。” “她生了魔障,将诸多男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个活泼伶俐,活像是个不知事的小姑娘。贪恋珠钗翠饰,喜看美人风景。这个娇娘,喜欢的是岐和,是那个带她走街串巷的俊朗少年。一个风流魅惑,举手投足都是风姿绰约。游走风月,却不偏爱任一人。这个娇娘,倾心的却是她的未婚夫,许清。” “娇娘中煞,本就活不长久,更何况之后又用了换血那种阴损法子,自然是一日复一日地身子亏损下去。” 谢逸致转了转手中精致的镯子,略微笑了笑,继续说道。 “你给她镯子,便让她能多看许清几眼。你都明知她会死,又为何要做那种事?” 岐和被血灵鞭缚着,胸膛里还有连瑕那把利剑。他却仰起头来,越过槲生的肩膀,将视线落在了谢逸致身上。 “娇娘一生孤苦,本该转世投胎,却被这恶灵缠着,撕碎了魂魄。倘若不为她补起来,小姑娘是会哭的。” “所以你不惜杀了数百城镇之人,屠戮龙族,也要为她补魂?” “岐和,你本前途光明,却为了这么一件事背离了心中信念,值得吗?” 这下,岐和不说话了。 谢逸致其实并不在意岐和是什么想法,他与她初下山遇到的止言并无什么不同。都是为了一人,不惜倾覆数百人,甚至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值不值,每个人心中自有杆秤。 而她要做的,无非是坚持己心,莫忘初衷罢了。 幻境霎时崩塌,谢逸致一眼瞧见了被血灵鞭缠着的男子,他换回了自己的模样,容貌灼盛,此时抿唇不语,倒有了几分风流相。 她正这么想着,槲生便扑了过来,长手长脚的男子依靠在她身上,几乎叫她寸步难行。 “无趣你到底附在了何人身上,忒是难寻!” 第92章 逮捕岐和 02 谢逸致并不想告知槲生, 毕竟听着旁人商量如何把自己处理了,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可惜谢逸致不想说,却耐不住一旁还有个岐和。 岐和尚还穿着“许清”惯常的一袭白衣,身形狼狈, 却不折他风采。此时颇具恶意地扯了扯唇角, 便将谢逸致这些时日的作为说了个清楚明白。 “果真是愚不可及, 刚才既然她是代替娇娘被吞噬,那她这些时日, 自然也是在娇娘身上。只是她和你不同,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 除了能看到一切, 什么也做不得。只能日日听着你们商量着如何杀了她一了百了。” 谢逸致也笑了笑,没想到这岐和还这般话多,看来娇娘所见的岐和或许才是他的真性情。 “那也比不上前辈您想法诸多。先是附身在浣花身上, 后又杀了许清取而代之。心狠手辣, 无人可及呢。” 谢逸致这番话语反讽, 岐和对此却连眼皮都懒得抬。自他犯下杀孽千百年来, 这种话听了不知凡几,只是个小丫头片子正义凛然的几句话语,自然奈何不了他, 如耳畔轻风,一掠而过。 岐和没什么反应,槲生却是被他方才的话语激到, 就连搭在谢逸致身上的手都有些无处安放。他轻咳了一声,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移开了自己的手,而后用极快的速度掠到了岐和身边,扯着他的衣领子低声骂道。 “你别以为你是前辈我就不敢揍你啊。你就是想杀人是不是也找点逻辑来, 先是把我投在你自己身上,又是把无趣放在娇娘身上。只要我们几个没疯,你如何杀得了我们?” 被槲生这样质问,岐和反而有些呆愣。 “谁说要杀你们的?” 谢逸致和槲生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确实,岐和并未说过要杀他们。但在幻境之外,岐和刚刚杀了数十名羽卫,重伤了谢玉和苏平欢,着实不像个什么善茬。再加之岐和本就是凶剑,几人先入为主,谁也想不到岐和拉他们进幻境竟然不是为了更好地杀人。 毕竟传言之中,岐和屠戮百城,名号可止小儿夜啼,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见两人不说话,谢逸致还好,只是素着一张脸,槲生的表情可就丰富许多。岐和只需一眼,就知道两人在想些什么。 “这把剑是我的龙骨所化,历经数道天雷淬炼,又曾是龙骨。沾染杀孽过多,凶性极大。当年寻到槲生想必也只是因为他身上龙血纯正,出于血脉亲近才成了他手中佩剑。” 谢逸致敏锐地抓住了岐和话中的本意,当即便问了出来。 “难不成,岐和这么多年来都只是靠着凶性行事,你并未插手?” 岐和瞥了谢逸致一眼,而后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说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对天雷的威力有什么误解?这可不是平日里风雨欲来时的几道小雷,是蕴含天道的雷劫。妖族多少年来身陨化形劫前,莫非只是玩笑话么?” “金骨尽褪,修为倒跌,最后在八弥境中身陨之时,我已与凡人无异。” “莫说是这许多年来作恶,便是神智清明,都是近些时日才有的事情。” 又是近些时日。诡煞之物的出现,岐和的暴动,都是近些时日才出现的祸害。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怀疑是不是有人想对无疆城下手。 谢逸致和槲生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槲生本就一直扯着岐和的衣领子,现下径直伸手将缠在他身上的血灵鞭接过,当成绳索将他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槲生身量高,背对着谢逸致捆扎岐和时便将他挡了个彻彻底底,是以她并看不见槲生报复性地将血灵鞭收紧了几下,几乎是紧贴着岐和的腰身。 “嘶,你这家伙报复心忒重。”岐和低低喊了一声,便骂他无耻。 “比不得前辈,”槲生老神在在,末了还略微矮了身子,凑到岐和耳边,道,“足、智、多、谋。” 不等岐和再说些什么,槲生就转了身子同谢逸致说话去了。 “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破幻境么?” 谢逸致看着几乎被捆成粽子的岐和,有些瞠目结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槲生将人捆成这幅模样,生怕对方舒服一点似的。 “破幻境自然是首要的,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寻到越英公子和向许宁。”她指尖灵力一凝,化出两道红线来,红线随风一摆,继而萎靡下来,贴附在她如雪的腕上。“不知是不是幻境缘故,一线牵失了效力。槲生,你来此之前,可曾与越英公子商量过之后的事情?” 槲生抬手从岐和胸膛里拔出连瑕,剑身纯白便是半点血迹都无,再看岐和身上,伤口竟是瞬间回拢,仿佛不曾受过伤。 “说过。但似乎他附身的那个人物自岐和杀了许清后便四海云游去了,估摸着也是回不来的。”槲生收剑回鞘,动作带着股子洒脱,并不为越英担心,“越英这人主意多的很,不必担心。只要我们破了这幻境,应当就无事了。” 谢逸致看了岐和一眼,而后将手中重云,。之前的紫雾离开。更别说,有槲生这种级别的恶鬼震慑,天然的等级压制,便让他生不起逃跑的心思。 槲生闻声腕间稍一用力,便带着岐和跃了过去,整个人在房顶上飞掠而过。 ------------------------------------- 城外桃花林,谢逸致刚刚落地,便看到娇艳袅娜的朵朵桃花,映入眼帘便是灼灼风光。 魏家娇娘一事,源于桃花林,也合该终于桃花林。 桃花煞阴毒,缠着娇娘十余载,想要将那娇容绝美的姑娘占为己有。桃郎诡诈,死后占据桃花林为恶,修为邪煞之物。他对心上人的执念化作桃花煞,蛰伏在这灼灼桃花之中,对他人伺机而动,势必要全了生前心愿,却平添许多情怨。 微风轻拂,片片轻薄的桃花从枝头飘落而下。谢逸致一手执着重云,另一手伸出伞外,接住了一片桃花。玉白的手与淡粉的桃花相触,一眼望去美得像副画卷。 然而就是这么一幕,却暗藏玄机。 她以足尖为轴,身子旋了一圈,指尖那片桃花就被她飞掷而出,直直钉入不远处的树干之中。 槲生赶来之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他停了脚步,空着的一只手扯着无璧将连瑕拔了出来,握在手中。 谢逸致指尖在伞柄处一勾,一柄通透的玉剑便落入了她的掌心。这玉剑在恶海地宫中曾用过一次,毕竟她一直在槲生身边,大多数时候并不需出手。但眼下破阵一事精妙至极,哪怕她与槲生默契异常,却也容不得一步行差踏错。 是以谢逸致并未依仗槲生的本事,而是手执玉剑劈开了几片簌簌而落的桃花。 仅是斩了几片微不足道的桃花,林中阵势却陡然一变,不知从何处刮来了阵阵阴风,花枝轻颤,淡粉漫天。 她稍一抬头,便瞧见花瓣倾倾撒撒落下,而在其中暗藏了许多杀机。 重云被她抛掷而出,挡了先前的桃花,她却身姿轻盈一跃而起,足下步步生莲,杀机毕现。 四周虽无恶鬼邪煞之物,却平白阴冷。 谢逸致指尖灵力成旋,打入玉剑之中,一时之间光芒大盛。而她将剑一丢,直直向着一棵不甚起眼的桃花树而去。剑风凛冽而猛烈,破开桃花的层层阻碍,钉入了桃花树中,只留红色的流苏在外微微震颤。 槲生见状摸了摸下巴,并没瞧出什么特殊来,索性他一向不怕问,“这是个什么道理?这里桃花树不知凡几,为何偏偏刺这一棵?且见你也没有用你那一线牵探阵,如何得知这里是阵法中心呢?” 槲生的疑问总结起来也不过是一句话,如何得知这棵桃花树是阵心。 谢逸致落了地,丝履上沾染了几片桃花,衬得她玉足娇小玲珑,平添几分暧昧。微一抬手接了缓缓下落的重云,她这才斜了眸子回答槲生的问题。 只见桃花林中黑衣少年一手执剑,一手扯着血红的鞭子,发上落了桃花瓣,眼尾无故有些熏红。她抿唇一笑,白嫩指尖动了一下,继而扣在青绿色的伞柄上。 “这棵桃花树瞧着自然没什么特殊,想来以你的脾性,也并不会记下这么一个没什么用的东西。” “我初入幻境之时,娇娘嫁入桃花林,岐和在此处等着。两人合伙杀了桃花煞所附身的浣花。你可还记得?” 槲生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继而眼神瞟向身后的岐和,像是想要询问一番的模样。 见他这般,也知他根本想不起来这些事情,也是,这些时日以来,槲生整日和越英想着如何对娇娘下手,哪里有时间回想一个幻境中婢子的死因。 “浣花被一剑穿喉,钉死在了这棵桃花树上。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当时死的只是浣花这幅躯壳罢了,桃花煞只是被岐和的佩剑所带龙气重伤,并未消散。” “既然之后桃郎能附在许清身上,许是许清当初因不放心而随着娇娘来桃花林的时候,便撞到了桃郎与桃花煞。虽不知桃郎与桃花煞究竟做了什么交易,但唯一可以得知的是,桃郎自此上了许清的身,并在我等到达许府之前,将许清吞食了。” “这棵桃花树沾染因果,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阵法中心了。” “你说是么,岐和前辈?” 岐和却并不答话,但凭着与槲生相处多年的经验,她竟从这位大前辈脸上瞧出些许不自在来。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得四周画面忽地分崩离析,而在这一片扭曲之中,她听到岐和说了一句话。 他说,将岐和折了,丢入熔炉,化成灵液而后葬入剑山。 第93章 逮捕岐和 03 槲生赶在最后一刻拽住了谢逸致的手, 两人一起从幻境中出来,脚下尚且不稳,齐齐向着一边倒去。本来槲生眼疾手快地将自己垫在了下面,心想无趣身娇肉贵不像他皮糙肉厚, 摔一下他也不心疼, 指不定还能靠着这撒娇卖痴得个奖励, 腰间就被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支了起来。 虽说谢逸致和槲生的身形都属瘦削,可毕竟是两个大活人, 分量不容小觑。 察觉到阻力,她略微在槲生胸膛上使力, 整个人便直了身子, 似水的裙摆微荡。 身上的美娇娘离开了,槲生却依旧没什么动作。 不远处的越英见了,便没好气地啐他一句。 “还在那儿装什么死呢。人家流云仙君撑着你不累么, 还不快点起来!” 槲生眨了眨眼睛, 而后猛地抓住了身后人的手, 也直起了身子。只不过他并没有松手, 甚至于攥着向许宁手腕的手更紧了几分,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流云仙君瞧。 向许宁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发问。 “槲生公子可有事?”声如松泉清冽、清风虚扰, 当真称得上是绝世佳公子。 向许宁好脾气,槲生却不领情。只见他眸中含了几分怨,殷红的唇微抿, 修长指节扣在向许宁的白衣上,两者相得益彰更显几分苍白。 “你这人着实多事,难不成我会让无趣摔了吗?” “看来还是谢姑娘惯的你,尽会胡搅蛮缠。岐和的事尚还没处理, 怎的就先在这儿痴痴缠缠。难不成你也倾慕流云仙君风姿,要自荐枕席!”越英对千年后的槲生简直更加无语,槲生当年胡搅蛮缠的本事就不小。本以为经过一场生死大劫,怎的也会收敛些,哪曾想倒是让他全了夙愿,更加猖狂了。 “岐和又在动了。”谢逸致忽地开口,将几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只见之前岐和砸出来的坑洞中,重云罩顶,洒下红色光晕,其上赤色流苏蔓延,将岐和死死束缚。然而岐和剑锋已显,一身猛烈罡气正以极快的速度将缠绕在剑身的流苏绞碎。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事,当年就惹了不少麻烦,却又碍于它是废金骨化剑,无人出手。眼下既然得了本尊的话,斩了也好,省的夜长梦多。” 槲生拔出腰间佩剑,连瑕乃是他的一块儿普通龙骨所铸,按理说应当是比不上金骨所化的岐和的。可偏偏苏素婕炼器天赋卓绝,靠着一身血肉及秘法,竟真的让她锻造出一把绝世仙剑来。 仙剑有强弱之分,但倘若使剑的人足够强,便就可另当别论了。 只见乳白色的剑光横空劈下,与坑洞中的赤色流光撞在了一起。两相碰撞,便散出极大的灵气波动来。 谢逸致在那瞬间将重云召回,指尖几道咒文便将几人牢牢地护卫在伞下,免遭余波。 岐和化作一道流光窜上半空,槲生提着剑紧随其后,身形几个飘忽,便拦在了岐和前面。 先前的剑光在岐和剑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斩痕,却不至于折断,由此可见,现下的槲生有多强。 向许宁见状握了腰间的追歌,便要冲上去助槲生一臂之力。云纹白袍被风一吹,飒飒作响,白衣公子提剑欲起,却被扣住命脉拦了下来。 “之前那一剑就够你喝一壶的了,现下若是再冲上去,小命可都要没了。安心在这儿和谢姑娘待着,我去帮忙。”越英冷着脸,手中坠秋横剑身前,话语中虽是讥讽,却也不无关心。 此前越英便诊出向许宁不知为何被封了大半灵力,再结合之前苏平欢受伤,他就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了无疆城。谢逸致便知道,他定是用了向家的秘术——缩地成寸,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到苏平欢身边。 都说流云仙君性情寡淡,实则不然。此人事事以他人为先,对待珍重之人尤是。许是从小被教导要接任向家,他一向都是这般付出。哪怕被叶铮念叨了那么多年,也没改了这脾性。 “麻烦城主了。”向许宁收剑,微一拱手,越英抓着他的手一转,便将他的手扶了起来。 “这本就是我龙族之事,自然用不到你来道谢。” 语毕,越英也飞身上去,提着寒光闪闪的坠秋迎了上去。 向许宁尚还有些呆愣,谢逸致便抽了腰间的笛子塞入他的手中,语气温和一如当年。 “既然没带碎雪出来,使一使我这闲情也是一样的。” 向许宁有一法器,名曰碎雪,是一五弦琴。谢逸致当年送叶铮回向家时恰好激发了向许宁的灵感,创出音攻之法。是以向许宁此时拿着闲情,比谢逸致拿着仅是作为一个布阵法器要有用的多。 更何况,布阵法器她有着更好的重云,闲情在她手中着实发挥不了多大用处。 一时之间,槲生和越英在上方与岐和缠斗,谢逸致手执重云,啮破手指抹在了伞柄之上。伞垂处伸出数条红色的锁链,直冲云霄,阻碍着岐和的行动。向许宁抚了抚手中温凉的玉笛,而后横笛唇边,吹奏了起来。 与谢逸致调动天地灵气化作符文不同,向许宁吹奏的曲子更像是待故人归的曲调,恍若春风拂面,旭阳微光。而在这和沐之中,肉眼不可见的灵力却悄悄蔓延至岐和周身,将它封锁起来,甚至于使其震颤起来,一时之间不能劈出一剑。 槲生和越英找准机会,两人一同出手,连瑕和坠秋将岐和夹在中间,灵力暴涌。 只听咔擦两声,一截幽蓝的剑尖在青蓝色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圆滑的弧度,而后坠在了向许宁和谢逸致面前。两人略微低头,只一眼便知道这并非是岐和崩断的剑身。 “你的坠秋,怎么如此易断了?” 一片寂寥之中,槲生率先开口。他此时尚还维持着之前劈砍的姿势,一只手伸出,指尖夹住了岐和的一半剑身,眼中透露出疑问。 越英的佩剑坠秋虽说不常用,却也不至于差到只一剑便崩裂开来。 越英扯着岐和的另一半剑身,却并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吐了一句。 “我追逐岐和上千年,交手不知凡几。坠秋几次重创,还碎过三次。便是再高超的修补之术,亦是无法回溯到之前的模样。” 槲生一时之间有些哑然,毕竟他着实没什么立场多说,只能讪讪一笑。 越英与岐和相斗多年,未必没有他的缘由在。倘若他当年未曾自恃身份请抽骨之刑,或许八弥境不会开,便是开了,有他在,也多少能帮衬些,绝不会累得越英的坠秋几次碎剑。 神仙帐虽说有追溯之能,但对于损毁严重的东西却是无法。 听越英这般说,槲生也多少能猜到当时坠秋是碎到了何等地步。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地落了下来。向许宁白皙的手指拢着那抹幽蓝,递给了越英,越英点点头接了过来。 “岐和既然已经断了,便着人送往虚衍,交由封茗来处置。”槲生抚了抚手中岐和的碎片,这把剑曾与他相伴六百年之久,如今被自己亲手斩断,多少还是有些怅惘。 越英将半截坠秋收入剑鞘,手中倒提着岐和的剑柄,其上赤红色流苏一如当年。 “既然如此,明日你便去虚衍一趟,带上岐和。” “不是吧,又是我,你还真当我是专门送东西的了。”槲生嘴上虽如此说,倒也没拒绝。毕竟几人之中,确实是他最适合做这件事。 越英身为无疆城城主,轻易不会离开,更何况他当年闭关后钻研出的秘术与槲生选的撕裂空间不同。越英择的是与撕裂空间并称的另一道空间秘术——割天造境,也是凭借着这道秘术,当年他才得以一出关便将岐和锁在了无疆之中。 若非如此,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八弥之乱如何也不会在短短七十年便得以结束。虽说其中各大世家和龙族均有出手,但八弥境中魑魅魍魉众多,绝非等闲之辈。八弥境中以封茗遇到的伪装成麒麟的凶兽和凶剑岐和为首,岐和被越英锁了起来,那凶兽又在半年内被谢逸致找到后同归于尽了。 是以八弥之乱虽说浩荡,却也并未遗祸百年。之所以耗时七十年也只是凶灵邪煞四散,全部捕捉斩杀实在是耗时耗力。 谢逸致敛了重云,正打算告知几人,她要去寻谢玉和叶辞,就听得不远处有人高喊了一声。 “越英,那两个小家伙我可算是找着了,一起回去呗。” 声如琳琅繁花,自带着股子媚劲儿。 越英毫不意外地回头,面上浮现一个和善至极的笑。他唇角上翘,手指抚上那半截断剑,眼中流光闪过。 “你不来,我倒是差点忘了要与你清算这件事。” “你与叶辞关系匪浅倒也罢了,竟敢将保命的花蛊都种给了苏平欢那小子。怎的,大名鼎鼎的岚姑娘又瞧上了流云仙君的高徒不成?” 身穿潋滟紫衣的岚姑娘被越英质问得下意识倒退一步,险些直接仰面朝天倒了下去。而紧跟在她后面的白衣公子伸了手,扶住她的肩膀,以防她摔下去。 阿岚回头道了声谢,白衣公子却垂着眸子瞧她,少有悲喜的眸中也泛起不赞同来。 “阿岚,你未曾告诉我,你将花蛊种给了别人。” 阿岚讪讪一笑,心虚地瞧向了别处。 第94章 回到无疆 01 谢逸致心想这花蛊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前她一眼就瞧到了苏平欢手腕内侧的灼灼牡丹花,许是和这花蛊有些关系。既然这花蛊与阿岚有关,那,当年她在临江楼上在阿岚脖颈上见到的花, 是否也是花蛊呢? 她这边心下猜测众多, 那边阿岚已经自己说了起来。 “那又不是我亲自种的, 我明明种给了叶辞那小子,分明是他心疼苏平欢才给他移上的, 关我什么事情啊。”阿岚嘟嘟囔囔,心下也很是不满。 她刚刚到无疆的时候, 就和叶辞见了一面。 小少年一如既往, 活泼外向,手里还捻着两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嘴甜如蜜。 听说他有意在无疆城中夺得寻仙会颂雅令魁首, 因着叶辞修为并不如何高, 只是法器灵符众多。为防意外, 她才把自己身上的花蛊种给了叶辞。 哪想这小子忒是无私, 自己都伤重得很,居然还敢把花蛊移给苏平欢。 不过倒也好,保下了流云仙君的高徒, 于他以后也有好处。不计如何,总归日后闯了祸,流云仙君看在今日之事上多少也会照拂些。她是妖族, 与那些世家乃是异族,便是有着再高的修为,有时也难堵悠悠之口。更何况,她被岐和屡次重伤, 从之前的三色灵猫硬生生跌到了单色,可谓是元气大伤。 阿岚这般想着,却也乖巧没多言。旁人不知这位爱财如命的城主大人脾性,一直相伴左右的阿岚可是清楚的很。瞧着嘴上厉害的很,心疼别人倒也是真的。端看那神仙帐上高高挂起的前两名便知,越英哪里是在讨债,分明是欠了这两人的。找了借口将两人灵息刻录在神仙帐上,以防万一。 当年他出关后得知槲生被凶兽追逃,不知落入了什么地界儿,倘若不是为大局所辖制,怕是鬼渊也要去闯一闯的。 她同越英追寻岐和,也一道寻着槲生下落。可直至遇到宁琅然,都全然不知踪影。那时,他二人便知了。神仙帐上黯淡下去的名字,许是永远都不会亮起来了。 “倒还是一如既往地牙尖嘴利,也罢,回去再好好收拾你。现下先回无疆城中,待我给这流云仙君好好诊治一番,再论之后的事情。”越英冷笑一声,也伸手搀了向许宁一把。向许宁摆了摆手,却无奈灵力被封去大半,并不是这位城主的对手,被对方压了下去,只能顺了他的意。 阿岚和越英交谈间,槲生早就溜到了谢逸致身边。之前岐和在幻境中说出无趣附身在那劳什子娇娘身上,还日日听着他同越英说的那些馊主意,想必被吓到了。虽说他只是逞了逞口舌之快,并未真的做出些什么来。不过他想了想,倘若越英在他面前冷嘲热讽说要杀他,他必定会揪着这小子打得他娘都不认识。 那么换言之,槲生瞧着对他凑过来并没有什么排斥的谢逸致,心下惴惴不安。眼见着这姑娘并不看他,只一心一意瞅着越英和那只灵猫瞧,槲生便更加不安了几分。这到底是不想理他呢,还是不想理他呢? 槲生在这里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牵谢逸致的手,却恰恰好和谢逸致抬手的动作错过。他有些气闷,心想无趣果然是生气了,之后做桂花糕能把她哄好么?要不,抽空去趟元泽,向叶铮那小子学一学怎么做甜汤好了,之前在元泽的时候,无趣好像很爱喝那东西。 不同于槲生心里三两下敲定了之后要去元泽学手艺,谢逸致则更多地在心中思虑着花蛊之事。 听阿岚同越英交谈的这寥寥数语,她隐约知道这花蛊是用来保命的。当年临江楼上槲生所说的话又在脑海中浮现,再加上宁琅然的话语。心中的猜测隐隐浮现,这花蛊,也许起初是为了掩盖阿岚化形的冲天妖气。但后来,许是遭受了什么意外,阿岚脖颈间灼灼牡丹便消了下去,转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 虽说不知阿岚是何时将花蛊种给了叶辞,但她却隐约能猜到,叶辞当初为何要将花蛊转给苏平欢。 叶辞少年心性,比之当年叶铮也是不遑多让,第一次出来参加这寻仙会就撞上了岐和这种凶性极大的东西。倒是与他们三人当初有几分相似,只是八弥境破后,此界像是出了什么意外,修行之术大打折扣,修为迟迟难以达到当年的盛况。是以苏平欢他们三个,比之当初在八弥境中受伤的向许宁来,还要重上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向家培养出来的子弟都是这般好为人师、又爱看顾别人,如今的苏平欢简直是向许宁第二,除却难免的少年脾性,与当初的向许宁简直一般无二。任是谁见着了都要赞一声少年英杰,不愧是流云仙君教养出来的弟子。 苏平欢想要照料同行的两个友人,叶辞虽说是嘴上絮絮叨叨,却也并不是那种往人后一缩便万事大吉的性子。是以这两人应当是会一起护着谢玉那第一次出来见世面的小孩子,虽说谢玉受伤,但想来不会是什么重伤。反倒是苏平欢追着岐和而去,更让叶辞担心些。 叶辞出身于叶家,手上法宝众多,绞杀恶灵凶兽有些艰难,但在无疆之中护住自己简直再轻松不过。只是岐和太过强悍,让叶辞不得不慎之又慎。 移了花蛊,于他没什么大碍,对于可能会对上岐和的苏平欢来说,会是一道保命符也说不定。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34 叶辞当初的担心无疑是有用的,若不是他这一手,哪怕向许宁再如何修为深厚,也不可能活死人肉白骨。 谢逸致这般想着,便抬了手,指尖凝出一只轻薄灵巧的蝴蝶来,一个娟秀的谢字落在翅末端,扑闪着翅膀飞向了远处。 向许宁不明所以,此时却也不好问询。毕竟越英扣着他的命脉,表情虽说尚还温柔,压着他的手可一点都不温柔。再者他虽与谢逸致多年好友,男女却始终有别,倘若是些私密事情,也是不好开口的。 他不问,却不代表谢逸致不说。 “刚刚那只灵蝶,被我放出去与叶铮传个话。”眼见着向许宁的神色有些变化,眸子里也泛出点点喜意,谢逸致也弯了眉眼,继续说道,“之前四处走走,遇到了叶铮,前些日子还抽空去了场千灯宴。只可惜没能见到你,也便不好同你说。如今正好,待你养好了伤,我三人见上一面,也算多年好友同聚。” 向许宁看着表情明显比之当年鲜活许多的谢逸致,也不得不慨然,时间当真能改变许多东西。对于谢逸致和槲生,尤其是。 他平日里虽不爱听什么风月八卦,当年却也是晓得槲生的那点小心思。不同于叶铮的大大咧咧一无所知,他虽然清楚,却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谢逸致不与女修交好,他与她也只是君子相交。倘若槲生连这些事都要斤斤计较,拘着她不许,想必也不会是什么良人。 谢逸致只有叶铮和向许宁两位好友,向许宁又何尝不是呢。 八弥之乱骤然来临,向许宁倒不是如何慌乱。他少时接任庞然大物向家,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应付这种突发情况自是不在话下。 可向家有向许宁,其他世家可没有。尤其是继承人并不怎么靠谱的叶家,更是犹如雨打浮萍,若不是有着临近的谢家庇护着,想必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八弥之乱的第二年,世事多变,四月初,梨花初绽,谢逸致于锦屏湖同恶兽缠斗身死。叶铮与他在是否要寻谢逸致尸首的事上起了纷争,叶铮一意孤行要去寻谢逸致,被他锁在长安道整整五日。就在第三日,叶家被逼上了燕云寒,两大世家联手,才堪堪将那一支异常凶猛的阴兵邪兽拦在了燕云寒外。然而几日后便传来了消息,谢家几乎全员战死,琉璃桥上血迹斑驳,活似修罗鬼象。 叶铮气得一剑斩断了他们儿时一同种下的梨花树,纷纷扬扬的梨花如雨下,紫衣少年眉眼是少有的冷峻,耳边传来的声音头一次那般冰冷。 “向许宁,自今日起,我二人再无瓜葛,恩断义绝。” 自此三人,一人赴阴间,一人远走他乡,而向许宁则守在长安道中,等一个微乎其微的机会。 万幸上天待他不薄,虽说过了千年才有了消息,却终归没让他独行太久。更何况,几百年前的一次外出,让他带回了苏平欢,自此黑白日子里也算多了几分宽慰。 众人这也算收了尾,越英搀着向许宁,槲生死皮赖脸地搭着谢逸致的肩膀,宁琅然则沉默着跟在阿岚身侧。他除却之前的那句话并未多言,却让阿岚十分怵他。 按理说本不该如此,宁琅然浑身并无灵力,人又是温柔无害的性子,此前由着她如何祸害也不曾这般无言。倒不如说,温柔的人骤然这般沉默,反倒是更加令人惧怕。更何况花蛊一事她做的本就不妥当,之前在药庐中蓦地被抽了大半妖力,可把宁琅然骇了个不轻。 阿岚硬着头皮在前面开路,宁琅然的视线更是如芒在背,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谢逸致行在众人中间,对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并不在意,反倒是看着前面奇怪的两人。 宁琅然一身白衣随着走动微拂,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却直勾勾地盯着阿岚。那模样活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猫儿,只能这样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并看不清阿岚神色,但观其行走的速度,也能看出她的几分急迫。看来这花蛊确实于这几人十分重要啊,竟是还要算账不可。 谢逸致这般想着,唇角却不可避免地微翘,被一直盯着她的槲生一下子就捉了个正着,凑到她面前絮絮叨叨。 “无趣你刚刚在笑什么啊?说出了让我也一起高兴一下嘛。” 槲生这么一说,前面的阿岚肉眼可见地身子一僵,而后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竟是已经化成原形窜了回去。 阿岚这么一跑,槲生反倒更加懵了,向着离阿岚最近的宁琅然出声询问。 “她这是怎么了?难道见到天敌了,还是你刚才踩着她尾巴了?” 宁琅然不知如何回应,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无言,反倒是走在最后的越英打了圆场。 “那么八卦作甚,难不成没见过姑娘家害羞?” 槲生沉默了,越英和谢逸致也在此时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家伙似乎也没见几个姑娘。百茶古灵精怪,谢逸致又不能以常理来论,千灯宴上见到的女修又大多痴迷于他的容颜。 第95章 回到无疆02 几人回到无疆城后, 阿岚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但越英和宁琅然似乎并不急着寻她。向许宁被越英拖去了药庐治疗,宁琅然则是在2城中医馆照料着几个小辈。叶辞伤的不重,也能帮忙跑跑腿, 反观谢玉和苏平欢, 一个比一个伤的重, 只能一日日地躺在床上。 阿岚似乎和越英、宁琅然两人在冷战,知道她下落的似乎也只有叶辞一个人。可是他觑着宁琅然和越英神色, 再一回想阿岚叮嘱他的神情,也恹恹地不敢再提。 槲生自将岐和带回来的第二日便跑去了虚衍, 又听了越英的吩咐在那里一直待着, 务必要亲手将被熔成灵液的岐和葬在剑山上才能回来。虽说总是使唤槲生有些不人道,但却也不得不承认,除却槲生外, 并无第二人选能来做这件事。 槲生不在, 谢逸致自然也就清闲许多, 白日里同宁琅然一起照料两人, 再时不时给谢玉讲讲阵法咒文上的知识。倘若不是谢玉因伤卧在床上,倒真有些许当年她管教的那几个小辈的模样。一样的生无可恋的表情,一样的活泼欢欣。 谢逸致收拾了案桌上的竹简, 瞥了一眼正出神的谢玉。若是换作往常,她必定是要好好罚他才行。但思及这少年有伤在身,又是头一次出来, 也便放任他与叶辞讲些小话。 不过谢玉倒并没有在同叶辞讨教什么八卦,反倒是问出了最近这几天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惑。 他轻唤了在不远处撑着头百无聊赖的叶辞一声,对方似乎并未想到,被他这么一喊险些直接一头栽倒桌子上去。 叶辞年岁最小, 模样也生的精致讨巧,这么一番动作反倒让他更显得可爱几分。 “怎,怎么了?”叶辞眼神飘忽,先是小心翼翼地瞅了谢逸致一眼,确认她并未看向这边,便长出一口气,问道。 谢玉之前一直同叶辞待在一处,之后被阿岚和宁琅然找到送回了无疆城,对于几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对于叶辞这般行径也是不明所以,在他看来,这位与他同姓的谢前辈带回了他那位姑姑,又曾向他父亲求情,让他得以出来历练。虽说那个叫槲生的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不至于叶辞如此防备才是。 但他并未对叶辞鬼祟的行为多问,直接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也是他们来此最重要的事情。 “那把剑,如何了?” “嗯,你容我想想怎么说,”叶辞神经紧张,想必也是这些时日宁琅然不止一次问起阿岚的下落,竟也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见他忽地坐正了身子,嘴一张就是一整套说辞,说到一半似乎才发现什么不对,露出一个有些茫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问什么来着?” 谢玉挠了挠脸颊,也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来叶辞这么大的反应。 “那把剑啊,不是咱们颂雅令的目标么?” 三人入无疆城本就是为了寻仙会而来,自然先要找寻好目标。谢玉身中诡煞,被宁琅然诊用不知名的法子治好后,几人便看对了无疆城近些年来兴起的灵宝,也就是那把剑。 本以为此剑乃是天地所化,便是实力强悍,也终究不会与人一般知道变通。哪想这剑偏生这般与众不同,不只灵气四溢剑风凛冽,便是阴谋诡计也懂得,竟也能躲过他几人的陷阱,甚至于是将他们几人击溃。 谢玉此言一出,叶辞倒是冷静些许,而后给他解释起来。 “咱们应当是找了个不怎么样的目标。那剑根本不是什么天地催生的灵宝,而是千年前八弥之乱中的遗物,无疆城城主找寻已久。便是修为高深莫测的无疆城城主都无法一力挡之,更遑论我们这些在他面前不值一提的小辈了。” “那我们颂雅令就什么都没了?只能灰溜溜拿个倒数?” 苏平欢伤的比谢玉重些,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勉强能开口说话,却也只是断断续续的词句。 “谢……可……法子?” 谢逸致见苏平欢翕动嘴唇,吐出这么几个词来,也知道他的想法。 不同于叶辞和谢玉这两个参加寻仙会还带着几分游玩性质,苏平欢可谓是唯一一个认认真真想着如何夺得魁首,让自家仙君高兴的少年。为此他勤勤恳恳地布局,挑好了目标,势要一举夺魁。可惜运道不好,偏偏挑在了凶剑岐和的头上。 她手的几卷竹简,一身似水纱衣微动,背上重云伞柄处的穗子微摆。女子眉眼多了几分温柔,唇瓣微抿出笑意,安抚着苏平欢。 “莫要担心,那日我们刚回了无疆城。城主便给几大世家去了信,证明你们确实找到了凶剑踪迹,也与之缠斗。” “虽说魁首是拿不到了,但前三甲应当是手到擒来。” 听着这样的话语,苏平欢却依旧没有高兴几分,毕竟他本意是要夺得魁首的。若是只是普通的三甲,仙君还会愿意见他么? “苏平欢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呀?那可是寻仙会的前三甲呢,之前我想都不敢想的,不过既然拿了靠前的名次,是不是也该犒劳一下帮忙的人?”叶辞似乎并未发觉自己说了怎样的话,甚至还扯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想着带些什么东西好。“首饰?糕点?这些好像岚老板也不怎么喜欢啊。” “啊,给别人挑礼物好难啊。”小少年像是一下子就泄了气,整个人瘫在了不大的圆桌上,潋滟紫衣铺陈开来,流云纹随之展开。 门扉吱呀一响,越英怀抱着一团雪白,便进了屋子。跟在其后的人长发微散,面上一如既往的无甚笑意,倒是让屋内的几个小辈背后一凛。 谢玉见识最少,自然是不识得这位仙君的。便是之前侥幸见过画像,也决计想不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自家老头子私底下称为大姑娘的流云仙君会离开长安道,到这诡谲难寻的无疆域来。 说起来,这屋子里的几人中,他较为熟悉的也就只剩下了那位谢前辈。 谢玉有些湿漉漉的求助眼神扫过来,谢逸致竟罕见地有些心软。罢了,本也是个一直被谢崇安圈养在家中的骄矜子弟,被向许宁的气势震慑也属实正常。思及此,她冲着向许宁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 “你家这位小辈倒是倔得很,连个三甲都不甚满足。与你当年倒是一般无二,这些年来许是下了不少功夫教习吧。” 谢逸致这么说着,却并未看到身后的苏平欢有些尴尬地低了头,恨不得扯着被子把头都盖上。 谢姑娘她,怎么能和仙君说这些呢?明明就是他做的不好,仙君这下定是更嫌弃他了。之前就因为课业不好和旁人打架被丢到了族学,这次该不会要把他赶出长安道吧! “急功近利,却不曾估量自己的本事,莫非真要送了命才罢休?” 苏平欢脸色一白,急急忙忙抬头便要解释,却恰撞上越英不忍直视的表情和谢逸致扶额的动作。这是,怎么了吗? “我说差不多得了,你这是在教弟子还是养儿子?虽说这小子当你儿子岁数也够,但这么教下去保不准这家伙哪天就因为没达到你的要求自刎了事了。”越英一手托着白猫,另一手按着它的脑袋,揉乱了它的毛。白猫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遭受了什么酷刑。 “况且不说别的,你当年寻仙会不也是一样,寻了八弥境里最厉害的来打。倘若不是槲生去的及时,你与这小子的下场也没什么区别。” 越英将怀里的猫儿丢到了叶辞身上,小猫爪子稳稳地勾在叶辞衣袍上,惹来他的一声惨叫。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啊喂,小猫儿你乖乖的,松手,不对,松爪好不好?” “臭小子,不就是件破衣裳,为了你老娘吃了这大魔王多少苦!” 一人一猫闹腾的正欢,谢逸致却只能安抚向许宁和苏平欢。越英那句话对也不对,当年那只凶兽并非是向许宁择中的,而是叶铮。虽说作为向家继承人,他确实需要功绩,但却并不在意寻仙会如何排名,说到底,他还是更顾及苍生万民的。 “苏公子被教养的不错,在外也声名赫赫。这般不过是运道不好,恰撞上了凶剑罢了。比之我们当年可是幸运不少,毕竟当年那凶兽被槲生一剑砸跑,我们可真的是什么名次都没得到。” 谢逸致也不怕说出当年他们有多么失败,事实便是如此。再者说了,流云仙君声名在外,又哪里会有几人刻意诋毁呢! “仙君……” “罢了,这些年你也确实辛苦,但之后行事须得小心谨慎。可不是次次都有这般好运气,能遇到城主这般人物救你。” 觑着自家仙君一派高风亮节的神色,苏平欢也只好把自己的疑惑咽到肚子里。 奇怪,他被那把诡异的剑拍飞的时候明明城主看都没看他一眼,莫非这位城主是那种嘴硬心软之人,在他昏过去之后又将他救了回来?那仙君是为何而来呢?莫非……莫非是城主去了信,仙君这才不得不为了不成器的他离开长安道?那这么说来,他不止欠了城主人情,还惹得仙君不快…… 谁也猜不到苏平欢竟想了这般多,向许宁说完这句话,也同谢逸致说了几句,商量着要将苏平欢带回长安道疗养。 “既然如此,待我收到叶铮的消息,便一同去长安道寻你。”谢逸致抚了抚手中的竹简,笑道。“十里栈道这些年可有什么变化,可别我二人去了,还要破阵那般麻烦?” 向许宁抿了抿唇,清澈的瞳眸倒映出谢逸致的身影。 “你们来便是,我会在十里栈道候着。” “能得流云仙君接引,倒也是份殊荣。” 第96章 成婚大典 六月中旬, 百花开谢。 在无疆城待了半月后,槲生便将她带回了虚衍,向许宁也带着苏平欢回到了长安道修养。离别之际曾约好要与叶铮一道去寻他喝那梨花白,却也因为叶铮迟迟不回消息而延后。虽说谢逸致尚还未弄清两人究竟是因为哪一件事决裂至此, 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做个和事佬。 当年之事, 一是她冲动之下与那恶兽同归于尽, 身陨锦屏湖,另一件便是谢家死守琉璃桥几近全族覆灭。 对于叶铮来说, 想必哪一件都是难以释怀的大事。但也因此,叶铮反倒更好劝些。他无非就是觉着向许宁属实薄情, 与之前少年模样多有不同, 又接连受到打击,一时之间负气出走。 表面上瞧起来是叶铮意气用事,只顾自己的情义, 但实际上却是向许宁更难安抚些。 与调皮爱闹的叶铮不同, 向许宁自小就格外听话。这种听话与谢逸致那种因父母骤然离世带来的听话不同, 多多少少都带着些人为的刻意。向许宁在向家长辈的悉心教导中长大, 也一向是最乖巧最出色的弟子。倘若没有遇上叶铮,没有遇上她,或许会完完全全长成那个向家想要的流云仙君也说不定。 可偏偏世事无常, 向许宁遇到了叶铮,继而遇到了谢逸致。 乖巧的孩子也开始渐渐有了些幼稚想法,而这些在长老们看来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想法, 却在八弥之乱中彻底爆发了出来。 叶铮想要收殓友人尸身,被向许宁拦下。而后谢家覆灭,叶家重创,两人决裂。 千百年来孤身一人的流云仙君究竟想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自八弥之乱后除却千灯宴便自愿禁足长安道,却是举世皆知。 旁人或许不懂,时常候在两人身边的谢逸致却是明白的很。 叶铮远走他乡,落在元泽便不再游走。一是遇上了秦苏,二则是希冀着这仅剩的友人能来寻他。可偏偏遇上的是乖觉的向许宁,当年不听长辈规劝,将实力稍弱的叶铮强行留在长安道护着他,如今更是纵着叶铮的性子任他四处云游。 在无疆城时曾听苏平欢说起过,流云仙君每月十三都会在在十里栈道弹琴,除却苏平欢回来的时候会破例多出现一次之外,便是整日整日地在长安道中的幽居里闭关。 谢逸致就忽然想起了她与向许宁初见之时,那时他们三人年岁都尚小,个个也并无现在的养气功夫。 茫茫落雪之中,那抹白衣铺陈,乌木古琴横于案桌之上,正幽幽弹着不知名的曲调。风雪渐大,那人却眉目清朗,不见郁色,似乎笃定有人会来。 这千百年来,想必向许宁也与当年一样,等着叶铮回去寻他。 思及此,谢逸致轻笑了一声。向家的管教终归还是有用的,起码这位流云仙君绝不会离开长安道去寻人。他的身上背负着一个世家,而向家作为仙门世家之首,其中弯弯绕绕只多不少,倒也为难向许宁能在诸多纷繁杂乱的事宜中抽出时间来无疆一趟。 “喂,无趣你一个人在这儿乐什么呢?”槲生推开门便见得蓝衣姑娘倚在桌前,唇角如雪消融,“叶铮那家伙可总算来消息了,说是已经到阳羽地界儿了,问你什么时候和他碰面。” 谢逸致指尖敲在木桌上,腕间红绳乌珠更衬她肤白似雪。本是随意敲击几下,可无奈听者有意,槲生直接按住了她的腕子,目光灼灼,嘴上却痴缠得很。 “无趣,等你从长安道回来,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谢逸致见他用这种少有的语调说话,便知他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要知道几个月前被他带回虚衍后,封茗就来寻过她,想要让龙族子弟帮她量身裁一身新衣裳,且不说还时常有姑娘来寻她明里暗里地想要套她的话。不得不说,和外面的世家子弟比起来,不管过了多少年,虚衍龙族还是单纯许多的。 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想必当年她早就身陨在游历路上了,又哪里会识得槲生。、 可眼见着槲生整天张罗这些似乎也分外开心,她自然也乐得装傻陪他这么折腾。算算日子,之前有一个姑娘说漏嘴的嫁衣,也快成了。 “好,那到时候倒是麻烦我的槲生前辈来接我回家了。”谢逸致端坐着,全然没有槲生想要看到的无措感,甚至于她唇畔的笑容更甚了几分。 槲生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粲然一笑,而后扯着谢逸致就要往外走,嘴上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真是的,要不是我实在是有事,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见那两个麻烦。你到时候尤其要离那什么向许宁远一点,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要回,往那珠子里输点灵力,我能感觉到的。” “他们要是欺负你记得和我说,我一定打得他们娘都不认识。” 槲生絮絮叨叨的,谢逸致只觉得好笑,倒也不觉得他烦。毕竟槲生也不是第一次这般捻酸呷醋了,这般瞧着,不知怎的竟也对当初槲生逗弄她的行径有些感同身受了。 槲生前辈有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嘛。 ------------------------------------- 槲生一手拉着谢逸致,一手捏着叶铮送来的纸鹤,转瞬就到了阳羽的一间客栈里。 白衣公子正捧着小盏喝茶,对于槲生到来并不显得惊诧,反倒袍袖微展,示意他坐下。 槲生放开谢逸致,却没坐下,反倒是走了几步到了白衣公子近前,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让那人直觉得不自在。 “和叶铮说让他一个人来,怎么还带了你?”槲生摸摸袖口的束带,开口道,“能多一个是一个,走吧。” 槲生话语未落,人已不见踪影。若是他一个人不见了还不至于如此轩然大波,可偏生他将另一人也带走了。 “槲生大哥你等等,我这儿还有……”槲生刚来的时候,叶铮正在屏风后换衣裳,闻言胡乱一裹冲了出来,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猛地回头看向床上,却发现那东西不见了,而后长出一口气,慢悠悠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吞了下去。 “万幸万幸,那家伙要是知道我丢了,非杀了我不可。” “嗯?此次出来莫非你还带什么任务在身?”桌旁美人不经意的一问,倒叫叶铮慌了心神,手里的杯盏也险些丢出去。 “没,没什么,既然你已经来了,咱们直接去找向许宁那个家伙吧。这么多年没见,他要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傻乎乎的,我可要好好说他不可。” 叶铮本就是到了长安道不远处才给谢逸致递的信,是以两人并未费多少功夫便到了长安道外的十里栈道处。 与谢家置于险峰之上不同,向家族地长安道位于阳羽唯一一条河道天涵水源头,是处幽深的山谷。而要抵达长安道,势必要经过一道天险之处——十里栈道。 这十里栈道机关重重,听闻当年叶家和谢家都曾出过力,是以若是无人引路,是断然过不去的。 谢逸致和叶铮曾来过许多次,却也依旧摸不出什么规律来,两人一同躲在重云伞下,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 不同于叶铮叽叽喳喳地说着十里栈道的变化,谢逸致指尖一只灵巧蝴蝶隐入四周,而后边听着他诸多话语。 “你说向许宁那家伙会不会还像当年一样在这破地方弹琴啊?这都弹多少年了,要是他那把碎雪琴生了灵智,定然要痛骂他才能解气。” 像是应和叶铮说的话似的,琴声蓦地响起,之前谢逸致放出去的青蓝色灵蝶落在白衣少年发间,消散成灵气。 “谢前辈,叶前辈。”少年乖巧地冲二人见礼,手中握着的剑柄上刻着一弯新月,竟罕见地佩了穗子。 谢逸致自然是认识这人的,正是才养好伤的苏平欢。可一直呆在元泽的叶铮可不认得,他看了看端坐着弹琴的向许宁,又瞅了瞅一旁站着的苏平欢,眼睛抽了抽,而后扭头同谢逸致说道。 “你可没和我说向许宁有个儿子啊,这下可好,什么东西都没带,岂不是要被小辈笑话。” “叶前辈,在下不是……” 叶铮在怀里左掏右掏,最后摸出个云朵形的纯白玉佩来,大跨步走上前去塞进苏平欢手里。 “喏,这就算是见面礼了。再好的也没有了,这些年一直被人管着,能有这个东西就不错了啊。”说罢,他冲着向许宁一摊手,示意自己是真的没别的东西了,“快快快,听说你还藏着好酒呢,我回来总得拿出来招待一下吧。” “哦,对了。待会儿我去做点甜汤,谢逸致你喝甜汤就行,别碰酒啊,不然槲生大哥非得宰了我不可。” 叶铮几句话就安排好了一切,眼看着向许宁还风度翩翩地在弹琴,直接一手按上琴弦阻了他动作,伏了身子凑上前去,悄声道。 “喂,我说你这家伙该不是见谢逸致要嫁人,所以不高兴,才故意在这儿浪费时间的吧?” 向许宁却不答话,只是扫了他一眼,而后起身,抱着琴便往回走。苏平欢见状也收了玉佩,而后追了上去。 叶铮回了头,过长的马尾扫过眼角,显出些许少年的恣意感来,“走吧,今日呢,就要让向许宁破费一番才好。” “你再说下去,可要被丢在这里了,谁都救不了你。”谢逸致自见了向许宁,便将重云收了起来。有着向家之人指引,自然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了。 两人随着向许宁一路向前,不知是向家如今子弟稀少,还是向许宁声名在外,无人敢在去他居室的路上玩闹,总归这一路行来,便是一个向家子弟都未见到。 进了向许宁的幽居,便看得到空荡荡的庭院。谢逸致停驻在院中,不自觉地仰头,对上有些刺眼的阳光,耳畔传来叶铮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心虚。 “这破院子有什么好看的,快点,我去给你做解暑的甜汤,哎,那小子,把这丫头给我拉进去啊。” 苏平欢停了吩咐,也停了脚步走到谢逸致近前来,小心翼翼地问一句,“谢前辈?” “以前,可是有着一树梨花白啊。” “嗯?”苏平欢只隐约听到前几个字,瞧着这空落落的地方猜想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虽说他也觉得仙君的院子属实有些素的过分,但应当也没到难以接受的地步才是,这位谢前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可谢逸致也没给他太久的思考时间,便拧身随着向许宁入了正厅,苏平欢则又被去而复返的叶铮抓了壮丁。 “这么多年没来了,给我带个路呗,顺带和我讲讲向许宁这小厨房还有没有能用的食材。” “哎?” 听着院外有些嘈杂的声音,谢逸致安然落座,向许宁进了内室,隔着一道细绢屏风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今日你似乎心情不错。” “自然,旧友远归,梨花白总算可以启封,又撞上天大的喜事,自然是高兴的。” “喜事?”谢逸致百无聊赖地敲了敲桌面,歪着头看着从屏风后绕出来的向许宁。 只见白发带追着纯白滚珠,此时随着动作落在乌发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叩在漆黑的灯棍上,只见其下紫光蕴漾,莲花样式的灯盏在微光下散着微光。 “上次千灯宴总算是拿到了手,可还算喜欢?”向许宁唯一抬手,将灯盏放在桌上,瞳眸里映出谢逸致有些怔愣的模样,温声说道,“倒是我无用,这么多年,才将它拿到手。” 谢逸致眸光复杂地在灯盏上逡巡一番,而后投在向许宁身上。“倒是麻烦你,一直惦念着我当初所说。” 向许宁却并不落座,眸光投向门外,清浅一笑。 “平欢,带叶公子进来吧。” 苏平欢灰头土脸地进来,身后跟着提着两坛酒、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的叶铮。 “呦,果然珍藏着好酒,如何,现在打开尝尝?” “怕是你们赶不及了。” 这突兀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苏平欢被惊得攥住了剑柄,却见三位前辈个个都不紧不慢。 叶铮将酒往怀里带了带,向许宁执起了桌上的千灯莲盏,谢逸致只是起身迎接来者。 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容光慑人,如今着大红色的衣裳便更是夺人目光,苏平欢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另一人他却不认识,一身白色锦袍,袍上绣着些不认识的花草纹路,气质温润。 “仙……仙君?”苏平欢悄悄看了自家仙君神色,却发现仙君和槲生眼神交错,似乎瞬间便厮杀了一番。仙君今晨便吩咐他换了最好的衣衫,莫非是要与槲生前辈决斗吗? 苏平欢胡思乱想之际,叶铮已经一把揽了他的肩膀,向前走了几步,凑到那白衣郎君身前。 “麻烦你了,封茗公子。” 封茗含笑点头,便抬头看向了一直站着未曾动过的向许宁。“仙君您……” 向许宁尚还看着槲生,可对方却不打算和他一直这么对峙下去。只见他倾身将谢逸致抱了起来,赤色的广袖掩盖了女子身上的蓝衣,再一离开之时,便是与他身上一般无二的红色嫁衣裳了。 《满级大佬被砍号后》TXT全集下载_35 谢逸致惊呼一声便被抱起,还未来得及询问叶铮和向许宁是否也知情就被槲生带离。 “呵,我的新娘子,当然我自己来接,其他人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向许宁摇摇头,向封茗那边走了几步,叶铮分出一只手来扯着他的袖摆,这才让封茗把这三个人全带上。 然而即便是到了虚衍,却也不见那两人的踪迹。封茗筹划了几月的成婚大典此时倒有些可怜,不过显然封茗本人并不诧异。只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笑了一声,便带着几人出去一同庆祝了。 “哼,还想着见你,门儿都没有。” “喂,你这是不是也太小气了,浪费封茗的好意,也不怕他揍你?” “这世上能打过我的人还不存在呢?况且我留信给他了。” “那接下来,槲生大侠可有什么打算?” “那当然是,带着我的小娘子,浪迹天涯,生几个小崽子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此正式完结,感谢这三个月以来每一位小可爱的陪伴。番外应该是没有了,因为是点番外的形式,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小可爱来点呢(还是我写的不太好啦) 最后为自己的新文求个预收,么么哒。 同题材连载文:《沙雕剑修总是拒绝飞升》 论一个不想飞升的剑修如何靠着叭叭叭在修界逍遥自在 预收文《全天下都盼着我掉马》 一没有善男信女求愿,二没有香火供奉,浑身上下除了三枚铜钱再掏不出一个子儿。 花微杏或许是下凡历劫的神仙里最穷困潦倒的一位了。 索性还有好姐妹望舒帮忙掐算了一位贵人,她千辛万苦找到他时,那张时常在梦里出现的脸让她险些当场从山上滚下去。 花微杏:望舒你绝对是想玩死我! 自认为做好事不留名的花微杏在贵人那里的评价是这样的! 玩弄感情!拔x无情!撩了就跑!绝世渣女! 看着刚刚一巴掌拍碎了紫檀木桌的某人,花微杏抱着自己仅有的三枚铜钱下定决心要捂好自己的小马甲,在对方手下艰难求生。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花微杏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历练是如此的多姿多彩,以至于当年闲的没事帮了一手而后死遁的正主一个个都找上门来。 左边一个心心念自家仙女姐姐的贵人,右边一个哭唧唧要找公主殿下的姑娘。 整个屋子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她,想要让她帮忙找人。 花微杏:不走流程了,我直接哭!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